《穿越到恋综当卧底后我真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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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 章

都是雌虫, 光凭对方的眼神,亚菲特就知道这个雌虫心里在想什么。

他讨厌这种心怀不轨的目光落在俞静展身上。

一秒都不行。

由一开始的惊诧恢复如常,负责检查的雌虫睨了亚菲特一眼, 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检查, 有通行证出示通行证, 没通行证的填申请表啊,等批准再进。”

亚菲特眼神冰冷, 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通行证,展示给他看。

雌虫眯着眼去看上面的名字。

林恩·亚菲特?

好眼熟的名字。

只觉得熟悉,但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到过, 雌虫没有过多纠结于这件事。

也许只是以前在某个地方看到过类似的名字。

除了名字信息之外,通行证上面还写了亚菲特的其他基本信息,包括是否婚配、年龄等。

看到是否婚配那一栏写着否的字样,雌虫的目光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明明没有婚配, 却还和雄虫单独乘坐飞船来到这种偏远星球, 能安什么好心?

况且这种级别的雄虫,怎么能便宜他独自享受?

他自从五年前被发配到明徽星当驻军后勤检查后, 就很少有机会再关注其他星球上的事情,所以在听到亚菲特这个名字之后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先不说这里技术落后,光脑的网络速度奇慢, 光是昂贵的电费就让他承担不起,每天休息的时间都在喝酒打牌中度过。

登记完他的名字,雌虫复又看向雄虫, 语气热切了起来:“阁下, 您的通行证?”

亚菲特直接替俞静展回答了问题:“他是与我一起同行的。”

常规上来讲, 有通行证的可以携带一名虫一起进出,对这个管理没有那么严格。

但雌虫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对亚菲特的话嗤之以鼻:“现在明徽星上有规定,每个虫进出都需要通行证,要么就填写申请表,你只有一张通行证,谁知道这位阁下是不是与你一起同行的?为了保证每位雄虫阁下的安全,我们必须严格按照规矩检查,你如果没有这位阁下的通行证,就老老实实填写申请表,等待批准才能带着他走。”

说着,他对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俞静展欠身说道:“阁下,您可以先跟我到检查站内等待,您放心,检查站各种物品都很齐全,如果您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和我讲。”

俞静展支着下巴:“我是跟他一起的,这不能一起进吗?”

“这……”雌虫面露为难,“毕竟是我们的规矩,您看要不还是跟我一起去等一下,检查站内设施先进,比城里的建筑要好上很多。再说了让您单独和一只雌虫在一起也不安全,并且和您没有什么关系,我是害怕您出事。”

要说关系,他们两个之间的确没什么关系。

不过——

俞静展没有接话,转眼看向亚菲特,把这个回答的机会让给了他。

接收到俞静展的目光,亚菲特心神领会。

只不过对于要说的话,他犹豫了片刻,随即定下神。

“他是我的雄主。”

说着,他抬起眸,眸底发出幽蓝的光,像是黑夜中燃烧的磷火,似冰冷似灼热,叫虫遍体生寒:“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雌虫呼吸一滞,下意识看向始终坐在椅子上未动的雄虫。

对方根本没朝自己的方向看,而是饶有兴趣地瞧着对面的金发雌虫,眼底隐隐流露出笑意。

到这个份上,他怎还不明白现在的境况,灰溜溜地快步走下飞船,结束检查,开门放行。

再胡搅蛮缠,恐怕那只雌虫就要掏枪了。

毕竟没有哪只雌虫会看着自己的雄主被其他雌虫惦记却无动于衷的。

通过检查站后,前方的路骤然宽阔,行进速度提升,亚菲特一路将飞船开到事先决定好的地点,将飞船停在了空位上。

熄灭了引擎后,俞静展终于从座位上站起身,小幅度伸了个懒腰,见亚菲特还坐在原地没动,疑惑道:“不是到了吗,怎么不走?”

亚菲特转头,与他对视:“刚刚的话……抱歉,我是为了让他不要再浪费时间才这么说的。”

原来是这件事。

俞静展摆摆手,不以为意:“没事,权宜之计而已,走吧,好久没有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亚菲特跟在他的身后,神情闪过一丝黯淡。

权宜之计而已吗?

走出舷梯,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刺骨冰冷。

雪花顺着风的方向飘扬,遇到落脚点便为之点缀上一抹雪白。

从这里的建筑群就能看出来明徽星的经济发展相对落后,基本上都是水泥砖瓦的平房,至多是四层的联排楼,道路狭窄,连汽车都少见,陆地积雪厚重。

在这里,雪地摩托是最为常用的出行工具。

亚菲特和俞静展披上了防寒披风,踩在深深浅浅的积雪上朝着一幢公寓楼走去。

雪下的又急又大,不一会儿的时间,他们的头顶和肩上都铺了一层薄雪。

洁白的雪与俞静展的黑发形成明确的分界线,显得发丝颜色愈发深。

“冷吗?”亚菲特问他。

“还好。”俞静展一张嘴,呼出一团白气,模糊了他们之间的视线。

来到楼内,里面的装潢还算精致,整体属于亮色系,一楼正中间是呈扇形的前台。

一个瘦巴巴的雌虫坐在里面,嘴里叼着根烟头,快烧到嘴了还不愿意吐出来扔掉,正拧着眉头对着光脑大呼小叫。

“出九出九!出九就赢了!”

忽然,他脸色一变,重重一拍桌台:“这么好的牌都能输,废物!”

说完,他尝尝吁出一口烟,终于将烟头扔掉,放在铁盒里摁了两下。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皱着眉头看了过来,想也不想直接道:“单间五百,标准间八百,不提供餐食,空调水电另算。”

“是这里吗?”俞静展没回应前台雌虫的话,先向亚菲特确认,解开了身上厚重的披风,抖抖上面的雪。

“是这里。”亚菲特闻到浓重的劣质香烟味,皱了皱眉。

这已经是明徽星相对来说最正规的一家宾馆,环境似乎并不如想象中好。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睡在飞船里面,冷是冷了些。

坐在前台的雌虫看到了什么,猛然站起,也不管凳子被他掀翻在地。

没有虫纹,是雄虫!

他激动到刚刚才输了钱的事情都忘了,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被他扯歪的领口,清了清嗓子:“阁下,欢迎光临路菲酒店,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俞静展没有开口,跟着亚菲特一路走向前台。

毕竟不是他掏钱,怎么来还是得看亚菲特的决定。

本来是想要两个单间的,但经过检查站的事情,以及面前雌虫两眼放光的表情,亚菲特决定还是以安全为主。

绝对不是他自己的私心。

“一间标准间。”他一边点开光脑一边说。

身材干瘦的雌虫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转了一下,心下疑惑。

要说他们是一对,看起来又不像,要说不是一对,可怎么还住一间房的?

这只金发雌虫身上穿的衣服他认识,是斯兰洛弗军部的军装,估计是个军雌。

虽然看到个雄虫心存想法,但他这天天抽烟喝酒不运动的,哪儿敢跟军雌叫板。

他没轻举妄动,偷偷多看了几眼身形高挑的雄虫:“标间一千五一晚啊,水电空调另加五百。”

“刚刚不是说八百?”亚菲特皱眉。

雌虫故意扬声说:“你就算想住条件差的,身边这位阁下也得住好的啊?不想掏钱就自己住一个单间,我们酒店单独免费给这位阁下开一间最好的房间。”

他这一番话说得针对,亚菲特面色冷了下来。

现在时间有些晚了,他没打算和对方纠缠,点开光脑准备付钱。

与此同时,一只手覆了上来,将他拿着光脑的手按了下去。

俞静展随意地靠在台边,手臂搭在台面上,冲里面的雌虫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你们可以免费给我开一间房?”

雌虫被他这笑容迷得晕头转向:“是、是啊,阁下,我们这里最好的房间设施先进,还配的有温度湿度感应系统,豪华大浴缸,绝对能保证您住的舒适!”

“真的吗,谢谢你们。”俞静展目光期待,“那可以帮我开一个吗?”

“当然当然,我现在就给您开。”雌虫对着系统一通操作,将扫描仪转向他:“扫一下您的光脑就可以。”

亚菲特看着他把光脑放了上去,有些怔然。

雌虫殷勤万分:“我现在就带您去房间。”

说着,他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亚菲特,语气不耐烦:“一间单间,五百,这里扫。”

“……”亚菲特沉默着付了钱。

雌虫已经带着俞静展走到了电梯处,滔滔不绝地说着房间条件有多好。

“我们的豪华大房在最顶层的位置,视野也很好,是城区数一数二的高层,早上天亮的时候还可以看到日出呢!”

“不用送了,我可以自己上去。”俞静展婉拒了他想要送到门口的举动。

雌虫讪讪笑道:“您不熟悉,还是让我送送您吧。”

“不用了。”俞静展走进电梯,不经意看了眼落在后面走进来的亚菲特,等他进入后按下关门的按钮。

雌虫不敢随意反抗雄虫的命令,只得站在外面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关上。

算了,至少和雄虫说上话了,这够他跟牌友吹几个星期了。

单间在三楼,亚菲特上了电梯,主动按下三楼的按钮:“你先回去休息,我等下会回一趟飞船拿东西,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俞静展没有回答。

到了三楼,电梯门缓缓打开,入眼的走廊灰旧不堪,地上铺的红色地毯已经发黑,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清洗过,空气潮湿,每间房间的木门各处掉皮。

尽管已经设想到环境不会太好,亚菲特还是被面前的景象弄得眉头紧皱。

他打算先进去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更换房间。

跨出电梯门,他转身面对站在电梯里面的俞静展:“那我就先去了。”

俞静展正盯着他看,却没有说话。

没有任何操作,电梯的门自动合上。

视野的空间被逐渐挤压,缩成一条线。

忽然,门缝间伸出一只手,扒住了门沿。

检测到中间有障碍物,电梯门复又缓缓向两边展开。

俞静展的脸重新出现在眼前。

“平时这么积极,今天怎么不主动了?”

第 82 章

虽然是问句, 但俞静展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亚菲特怔愣一瞬,随即立马行动了起来。

他上前一跨,再次走到电梯里, 正好和俞静展面对面而立。

俞静展顺势松开了扳着门的手, 垂落在身侧。

电梯门在亚菲特的身后合上。

雌虫的眼睛如同晴天时波光粼粼的海面, 就这么望着他看。

俞静展勾唇:“我不说,你就不问?”

“抱歉。”亚菲特嘴上说着道歉的话, 表情隐含雀跃。

“你收留我一次,我也收留你一次,扯平了。”俞静展眨了眨眼, “走,去看看他说的豪华大房究竟有多豪华。”

电梯来到最顶层停下,这次外面的景象和三楼看到的景象完全可以称之为两个世界。

即便使用的墙纸还是地毯都不是最高级的材质,好在打扫干净, 地面上一尘不染, 左右两侧各一扇红木门,大概就是这里最好的两间房型。

“应该是这间。”俞静展走出电梯, 拐到右边的门前,用腕上的光脑对着门锁感应开锁。

“滴滴——”门锁红灯频闪,发出解锁的声音。

俞静展抬手拧动门把, 往里面推开门。

雌虫所言不虚,这间房的确和这里看起来格格不入。

深栗色的地毯踏上去柔软舒适,中间是一张复古样式的床, 四根床柱分别立于四角, 用于支撑顶盖, 顶盖不到两米高,覆上厚重的红棕色承尘, 帐幕拉开,直垂地面,花纹华丽精美。

十分有情调的复古装饰。

除此之外,床边是一扇落地窗,由于现在是夜晚,只能看到不远处的灯光,以及落到窗台的雪花。

走近房间,俞静展将披风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开始解开军装外套的扣子:“好久没穿这种衣服,还是不太习惯,束得慌。”

他将外面的外套一并挂上,只穿着里面的白衬衫,解开袖扣捋到肘部,四处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最后停在窗前。

亚菲特褪下披风,与他一同走到窗户旁边:“这面窗户正好能够看到城外的雪山,白天看应该会很美。”

俞静展点头,认同他说的话:“我们要在这里呆几天?”

“大概两天左右,如果你想多留一天,其实我们的时间也足够。”亚菲特看向他,想起了什么,“这两天有感觉难受吗?”

知道他在说易感期的事情,俞静展摇头:“还好,只要控制不过量释放信息素,时间不会有太大差错。”

亚菲特放心下来:“你可以先去洗漱,我回飞船上拿需要用到的东西。”

“好。”俞静展嘱咐道,“注意安全,刚刚来的时候感觉地上有点滑。”

飞船停靠的地方离这栋楼很近,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亚菲特已经拿着换洗用的衣物回到了一楼。

负责看前台的雌虫还在那里坐着,正对光脑说话,见他进来声音减弱了许多。

“我跟你讲,真的是雄虫,怎么就不信我呢?”

“我跟你保证,这绝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雄虫,我刚刚看了他光脑录入的入住信息,是从主星来的,说不定就是哪家贵族出来游玩的呢?你现在不要过来,他已经上楼了,等明天我找机会……”

“行了行了,有虫来了,我先挂断了。”

他说的声音很小,却瞒不过亚菲特敏锐的听觉。

他冷冷地瞥了警惕的雌虫一眼,径直走上电梯。

进入房间的时候,浴室的水声透过紧闭的门传来。

亚菲特将换洗的衣物放好,拿出一套放在浴室门前,提高音量对里面的俞静展说:“我把衣服放在这里……”

话音未落,面前的门忽然被推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沾着水珠的手臂:“辛苦你了,给我就好。”

手伸出去半天没反应,俞静展心下疑惑,又探出半个脑袋,头发还湿哒哒地往下滴水。

注意到亚菲特有些躲闪的目光,他有些好笑:“看哪里呢?”

亚菲特闻言一惊,垂着眼将手里的衣服送到他手里。

从门缝里面冒出的热气蒸的他脸颊发热。

五分钟后,浴室的门被打开,俞静展走了出来。

换亚菲特神思不属地走进浴室。

他洗的有些慢,出来时房间的大灯已经被俞静展关上,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俞静展正开着光脑网上冲浪,见他出来,抱怨了一句:“这里的网速好慢,信号不太好。”

反手关上浴室的门,亚菲特拿着换下来的衣服走近床边,弯腰看了看他的光屏:“这里离星网对接信号站距离遥远,传输数据需要时间,所以网络速度会慢一些。”

“算了。”俞静展关掉了加载两分钟还是什么都没出来的网页,转而看向站在床边的亚菲特:“有点饿了,怎么办?”

从下午开始降落明徽星到现在,他们两个都没有吃东西,只有中间等待检查时喝了一杯果茶。

现在躺在床上无事可做,突然感觉肚子空空的。

亚菲特想了想:“飞船里的食材差不多都吃完了,要我出去买一些吗?”

“不用。”俞静展坐起来,“外面太冷了,我刚刚看这里的餐馆可以送餐,我点个外卖咱们一起吃。”

这个办法倒也可行,亚菲特拿起自己的光脑:“那我来——”

话还没说完,被俞静展摁了回去:“我来,毕竟是我想吃。”

他这点钱还是能付得起的。

之后得想办法找个工作了,不然光靠着想方设法弄到的一点钱还真没办法坚持。

找到星网专业送餐的服务网站,定位到他现在的位置,琳琅满目的餐品瞬间变得寥寥无几,只有几家做快餐的店显示正在营业中。

明徽星上的蔬菜品种稀缺,肉类相对要更多一些,大多是简单的煎肉套餐。

俞静展扫了一圈,挑了几种卖相看起来还算可口的,付钱后填上这里的地址。

送餐的雌虫来的很快,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便提着盒子敲响了门。

亚菲特起来去取,将所有东西摆在房间里唯一的桌子上,和俞静展一起开始享用。

由于天气太冷,送过来后的饭有些凉了,不过味道可圈可点,跟主星上的风味不太一样,重油重盐,吃下去先是调味料的香味,后面才是属于食物本身的味道。

“亚菲特,你觉得我应该找个什么工作比较好?”从刚刚看到自己光脑上可怜的余额之后,俞静展就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之前在网上找工作的时候,基本上都不收雄虫。”

“可以做一些自己擅长的,想要做的。”亚菲特说道,“选择工作的雄虫很少,但并不是没有,相反一旦找到适合自己的事情,雄虫会比雌虫挣得更多。”

俞静展向后靠着椅背,想了想说:“要说擅长,我最擅长的就是打架了,当保镖怎么样?”

“……估计不可以。”

没有虫会愿意聘用一个雄虫来当保镖,就像没有虫会用一块金子打水漂。

不过——

亚菲特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向上级申请你作为我的作战协同,加入军部。”

雄虫在军部工作是有先例的,曾经就有一位中将带领着自己的雄主一起到其他星球驻守,军部给那名雄虫挂名了一个作战协同的职位,待遇同他们正规军雌一样,甚至更好。

“真的吗?”俞静展双眼一亮:“这个方法听起来很不错。”

“只不过……”亚菲特切肉的刀具一顿,敛起眼眸,“这个方法,恐怕没办法持续太久。”

既然是他申请俞静展作为自己的作战协同,那么按照军部的规矩,只有他自己一直为军部效力,才能让这个职位存续下来。

一旦他离开军部,或是没办法再为军部效力,这个职位也就随之作废。

他自然不会主动离开,可他剩下的时间不够多了。就算现在就起草申请,他甚至都不确定能不能等到上级批准书的那一天。

他的话外之音,俞静展一听便懂。

他脸上的表情没怎么变化,眸中亮起的光悄然落下。

之后的饭,他们吃得有些沉默。

房间的床足足有两米宽,对他们来说绰绰有余。

关上灯后,房间内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

俞静展躺在靠窗的一边,没有闭眼,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飘雪,一片一片荡下。

听到亚菲特的呼吸声,他知道对方肯定和自己一样毫无睡意。

几分钟后,俞静展的声音自寂静中响起。

“亚菲特,你觉得等待死亡是种怎么感觉?”

身后的被子动了动,似乎是亚菲特翻过了身。

黑暗中,雌虫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了许多。

“是一种想要快点结束,又不想这么快结束的感觉。”亚菲特看着黑漆漆的床顶,“不到最后一刻,就会产生期待,但这种期待随着时间的变化会逐渐淡化,直到消失殆尽。”

俞静展十分认可他的话:“的确,我当时刚来到这个世界后,在飞船上差点饿死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但是——”他话一转,“我最后没有死,还获救了,甚至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嗯。”亚菲特无声点头,“幸好。”

“所以亚菲特……”

俞静展翻身,看向身侧雌虫模糊的脸,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一字一句极为认真:“你会活下来的。”

他没看见亚菲特轻颤的眼睫,又郑重重复了一遍。

“你一定要活下来。”

早已经快枯萎的花,终于接收到一缕曦光,虽不知能不能凭借这缕光重生,却给予他莫大的勇气。

也许他会一样幸运,绝处逢生。

第 83 章

寒夜寂静, 万物无声。

俞静展久违地做了梦。

这次他没有梦到战争,也没有梦到曾经的事情。

一个从未料想过的身影出现在了梦中。

那一头耀眼的金发,俞静展光看背影便知他是谁。

梦中的场景十分贴切现实, 让他一开始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是一个梦。

他正站在漫无边际的雪原之中, 远处是峰峦交错的雪山, 因日光的照耀渲染出金色,脚下是厚而松软的雪, 每向前踏一步都会发出挤压的声音。

风的呼啸声与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声响相融,带来无边的孤寂感。

刚来到这里,他有些迷茫, 不知道身处何处,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回头是一片白,前面也是一片白。

他失去了方向,不知究竟是该往回走还是往前走。

忽然, 雪白的纯色中出现了一抹不一样的颜色, 在远处闪闪发光。

比日照金山还要引人注目,让他瞬间锁定了目标。

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安静的伫立,背对着自己,白色的军服几乎和周围的雪色融为一体, 显得十分单薄。

虽然没有任何前情提要,他潜意识里觉得那道身影就是在等自己过去。

俞静展没有多想,抬脚朝那个身影走去。雪路相当难走, 却不妨碍他健步如飞。

在梦里他喊不出声音, 努力之下, 眼看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可以触碰到的距离,他高兴地伸出手臂, 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掌心落在对方的肩上。

正当他期待着等对方转过身后充满惊讶的表情,手下的支撑骤然倒塌。

一眨眼的功夫,挺拔的身影已然倒在地上,陷入积雪中,埋没了半个身子。

俞静展怔怔看着自己落空的手,随后低头望去。

模糊的面容在他眼前逐渐清晰,那双蓝色的眼空洞地注视着天空,剔透的颜色变得浑浊。

暗红色的血从他的身下缓慢渗出,染在洁白的雪上,形成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俞静展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知道是身体僵住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战争中,曾有不计其数的同伴死在面前,血流成河,却从未像现在这般令他喘不过气。

血还在向四周肆意蔓延,侵占着原本晶莹剔透的雪面,延伸至他的脚边。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灼热的东西,俞静展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但是那刺目的红还是疯狂朝着自己的方向追逐而来,怎么都逃脱不了。

他想跑,又想留下来。

他听到隐隐约约的声音。

“好痛……”

“好痛……”

倏然,视野中的白色骤暗。

俞静展睁开了眼,下意识看向窗户的方向。

天际依旧是浓重的深蓝,雪好像停了。

果然是梦。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下一秒,安静的房间中不约而同响起两道气声,一道呼气,一道抽气。

俞静展目光一凛,随即转头看向床的另一边。

另一边的被子隆起,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但仔细去看,能发现其中的蹊跷。

如果是熟睡时,被子应该会随着呼吸起伏,可亚菲特那里的被子始终静止,没有任何动静。

“亚菲特?”他试着喊了一句。

没有回应。

浑身的细胞瞬间警觉了起来,俞静展顿时睡意全无,撑起身,朝那边倾身:“亚菲特?”

依旧听不到任何回应。

他伸手想去掀开被子查看情况,刚一接触到表面,便感觉到里面细细密密的抖动。

俞静展咬牙,扯开了被子。

唯一的遮盖被揭开,露出一个蜷缩着的身子。

金发凌乱,插入发中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俞静展呼吸一滞。

梦中的场景再度重现在眼前。

亚菲特是在十分钟前醒来的。

狂躁的精神力在脑海中横冲直撞,剧烈的疼痛叫他痛不欲生。

尽管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依旧难以适应。

他下意识翻身往床头的方向摸了摸,落了空才浑浑噩噩想起那把刀已经被他放在飞船某个隐蔽的角落。

因为他答应了俞静展不会再随意伤害自己。

可没有了这种办法,他对精神力的发作束手无策,只能拼命地在脑海中告诫自己。

他要活下来。

他一定能活下来。

可这种信念,随着理智被蚕食,开始濒临崩溃。

那么多雌虫都死于精神力暴动,没有解决的方法。

他不会是那个例外。

与其继续作无用的挣扎,还不如早点寻求一个痛快。

如果现在手边有一把枪,也许他可以快些结束。

混沌痛楚之中,远远地有声音挤入大脑。

这道声音不容拒绝,强势地彰显着他的存在感,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

“亚菲特……亚菲特!”

他猛然睁眼,看到一张略显焦急的脸。

俞静展不知道自己已经喊了多少遍他的名字,终于见到了曙光,急切地问:“你还好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雌虫的头发被他自己揉的乱糟糟的,遮住了眼睛,俞静展伸手抚开他额前的头发,与之对视。

亚菲特的眼睛和梦中他所看到的那副画面重合。

双目充血,浑浊无光。

依稀可见眼底的疯狂与挣扎。

试着又叫了几遍他的名字,亚菲特依旧没有反应。

许是因为感到不舒服,亚菲特无意识攥住了他的手腕,想摆脱他固定住自己脑袋的手。

雌虫的力气很大,俞静展感觉手腕几乎要被捏断,但他没有松手。

一向沉机观变的他没了主意,徒劳地喊着对方的名字。

要怎么做?

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亚菲特就这样死去吗?

昨天晚上不是还要让自己当他的作战协同吗?

你答应我的事情都没实现,怎么可以轻易地死在这里。

俞静展咬牙。

不管有没有用,他倾尽全力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

沉香的气息登时四溢,挤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使用过度的腺体阵阵作痛,他却似浑然不觉。

好闻的、熟悉的、令他留恋的气息源源不断刺激着大脑。

像是清流浇过烈火,春风拂过冰面,有了一丝松动。

他知道,这是属于俞静展的气息。

狂躁的精神力被这股气息拨动,收敛了许多。

视野逐渐有了焦点,亚菲特急速地喘着气,尝试呼吸到更多渴求的气息。

意识回笼了些,脑海中钻心的疼痛丝毫不减。

亚菲特攥住俞静展的手重新回到自己头的两侧,用力捂住:“痛……”

“好痛……”

俞静展一怔。

刚刚在梦里似乎听到了一模一样的话。

这会是偶然吗?

但现在他没有心思去想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当务之急是要唤醒亚菲特。

幸运的是,信息素似乎是有效的,亚菲特的双眼清明了许多,看着他的目光也产生了情绪。

他第一次从亚菲特的眼中看出了无助的情绪。

雌虫的声音低而嘶哑,不断重复着说着痛。

看着他这样,俞静展却束手无策。

忽然,亚菲特的手松开了自己的头发,攀上了Alpha的肩膀。

此时的亚菲特手上没了轻重,俞静展猝不及防被他扯下身,被紧紧拥在怀里。

片刻后,他才意识到,对方这是为了能更近的闻到自己的信息素。

亚菲特手臂环住他的背,将脸埋在自己的侧颈,不再喊痛。

俞静展敛眸,撑着床面的手回抱住雌虫,持续释放着信息素。

他感觉到亚菲特的呼吸正趋于平稳。

幸好。

保持着这个姿势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由于他现在是坐在床上,所以这个动作有些别扭,他试着动了动,结果亚菲特的两条胳膊像铁链一样纹丝不动。

别无他法,俞静展开口询问:“亚菲特,你感觉好些了吗?”

话音落下,周围寂静。

“亚菲特?”

俞静展心一提。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俞静展:“……”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得,睡着了。

挽回了更严重的后果,他如释重负,但现在出现了另外的情况。

他总不能坚持这个姿势一晚上,腰会废掉。

他艰难地撇了撇头,瞧了一眼窗外。

远处的天际颜色由深转浅,泛出暖色,约莫是凌晨四五点左右的时间。

思来想去,只能用力揽住怀中的雌虫,慢慢地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侧躺在床上。

无论他怎么动作,亚菲特就好像是粘在他身上一样,一旦露出任何一丝缝隙,双手使劲,立即又缠了上来。

折腾了这么久,俞静展也累得够呛,腺体偏偏作痛,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虽说如此,信息素的浓度丝毫不减。

无所谓,易感期而已,也不是忍不了。

怀中的温度冰凉的身躯逐渐温热,俞静展感觉自己像抱了个大型抱枕,暖乎乎的,顿时有些昏昏欲睡。

意识朦胧之间,一股冰凉的柔软忽然袭击了他的腺体。

腺体不光对Omega来说是敏感部位,对于Alpha来说同样如此。

他一个激灵,霎时间清醒无比,偏了偏头,那股冰凉不退反进,甚至追了过来。

“喂——”俞静展忍不住出声,知道亚菲特还不清醒,不然也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

他惩罚似地轻轻扯了下亚菲特后脑勺的头发:“别乱动。”

刚扯开一秒,放手后又粘了过去。

睡着的亚菲特却极为不老实,与清醒时判若两虫,任俞静展怎么警告都不听,就是要将唇贴在他的颈部,嗅着浓郁的清香。

俞静展咬牙切齿,眼尾和耳尖莫名泛红,偏偏还拿他没办法,只能自己努力躲。

躲着躲着,他们从侧躺的姿势变成了一个趴着一个仰躺。

俞静展看着轮廓明晰的床幕,无奈叹了口气。

算了,随他去吧。

第 84 章

姿势不适应的缘故, 俞静展中途睡睡醒醒了好几次,才等到天色完全明亮。

没睡好再加上腺体一阵阵的痛,让他感觉有点疲惫, 却没有任何睡意。

他在思考, 为什么自己的梦会和现实基本上完全重合。

真的是巧合吗?

可就连亚菲特的话都一模一样, 未免太牵强。

要不是知道自己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俞静展真的要怀疑是不是觉醒了什么新的技能。

可以确认的是, 他的信息素对于亚菲特的精神力波动是有缓和作用的。

但他不确定这种作用究竟只是镇痛药,还是解药。

亚菲特说过他的精神力并未因嗅到自己的精神力而得到修复,那意味着信息素并不能对他的精神力起到一个非常明显的帮助作用。

或者是有作用, 但是微乎其微,以至于亚菲特自己都感觉不出来。

若是这样,那会是最好的结果。

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也是好的。

Alpha基本上只用三种方式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第一种是最为常见的一种, 同样是信息素浓度最弱的一种,即用腺体释放有气味特征的信息素。

通过这种方式, 可以控制信息素选择停留在某一目标对象周围,以宣誓主权,不过停留的时间有限, 最多持续一个星期的时间。

第二种是临时标记,通过咬目标对象的腺体向他的腺体内单独释放信息素,这种方式能够持续的时间大概是几个月。

最后一种, 终身标记。

最为深刻, 也是信息素最为强烈的方式。

信息素由体内成结的方式强硬的侵占对方, 将对方完完全全归为自己所属,余生都不能再从他的气息中剥离。

由经验得出结论, 前两种方式都不可行。

俞静展面无表情地想。

且不说第三种方式可不可行,亚菲特会不会愿意,他自己现在还没有做到这个地步的想法。

他思考了很久,直到日上三竿,趴在他身上的雌虫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从对方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判断他是在睡眠状态,俞静展也就没喊他。

就是雌虫睡梦中总是蹭来蹭去的有点恼人。

避又避不开,躲又躲不掉。

没辙。

快到中午的时候,俞静展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身上的雌虫终于有了动静,埋在他肩窝的脑袋动了动,稍稍抬起来,眼角处的眼白血色还没有尽数褪去,眼神有些发怔。

抬头对上一双鎏金色的眸子,他动作一顿。

“终于醒了?”

混沌过后的脑子发空,亚菲特卓越的反应力此时宕机。

愣愣看了俞静展近在咫尺的脸几秒,他讷讷开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刚刚好像听到打雷了。”

俞静展:“……”

什么打雷,那是他的肚子饿的在叫!

俞静展气不打一处来。

赖在他身上半个晚上不说,居然还讲什么打雷。

他伸手推了推亚菲特:“你压死我了,肩膀都麻了。”

听到他这句话,亚菲特才如梦初醒,意识到现在的局面。

他闪电般撑起手臂,从俞静展身上翻下来:“对不起。”

昨晚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从他精神力发作开始,到后面紧紧拥住俞静展结束,之后的印象模糊,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不过从刚才那个姿势来看,他极有可能抱住俞静展一晚上都没撒手。

亚菲特觉得脸有些热,低头盯着凌乱的被子出神,在听到身边人起床的动静后扭头:“要去哪里?”

俞静展抻着胳膊,揉了揉肩膀,身上的酸麻感总算缓解许多:“我去洗漱,现在已经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闻言,亚菲特一愣,拿起光脑看了眼时间,果然不假,时间显示已经到了下午。

他居然睡了这么久吗?

昨夜……

就在他真的以为自己活不到天亮时,俞静展又一次帮了他。

放到现在仍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

亚菲特忽然皱起眉,眼神难掩自责。

俞静展说过大量释放信息素会引发易感期,却还是这么做了。

亚菲特闭了闭眼,内心难以平静,情绪复杂。

他对于自己来说是救赎。

可自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累赘。

如果他不是雌虫该多好,他就可以更坦荡地追求对方,而不是现在这样一边期望能和他在一起,一边认为自己无能为力。

在房间里准备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他们穿上外衣出门,打算先把该买的东西都备好,之后再商议要不要快些启程。

来到楼下,昨天坐在前台的雌虫已经不见身影,换了一只皮肤黝黑的雌虫。

这只雌虫的年龄瞧起来不大,大概刚成年没多久,脸上还保留有一些纯真,没什么心眼的样子,看到俞静展后眼神不加遮掩,呆呆地望着他。

亚菲特不动声色挡在他们中间,阻隔住视线,和俞静展一并出了楼。

外面的积雪几乎没到膝盖,步履维艰,没有虫清扫,走到公用道路上才算好些。

购买能源罐的商店在东区,有五公里的距离,这样的距离不方便开飞船过去,找到能停飞船的地方有可能比他们现在距离商店的地方还要远。

可走过去路又不方便。

他把这个问题交给俞静展决定。

他走远些没有问题,关键看对方有什么想法。

没想到俞静展在看到一辆过路的雪地摩托时,伸手拦住了对方。

聒噪的轰鸣声戛然而止,骑着摩托的雌虫受宠若惊:“叫我吗?”

“下午好。”俞静展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这个摩托,有没有哪里能租?”

“有、有的,就在前面车行就有。”雌虫慌张补充,“您要去哪里,我可以载您!”

俞静展拒绝了他的提议,雌虫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口中所说的车行离这里几百米的距离,俞静展和亚菲特轻易便找到了位置。

车行的老板给了他们优惠,一辆车以每天一百元的价格出租。

看顾客是只雄虫,老板毫不吝啬展示了自己新进的一批新款车,本来是以更贵的价格直售,大方地让俞静展随便挑,都以出租价租给他。

感谢了老板的好意,俞静展对着一排崭新的雪地摩托端详起来,最后挑了个银白色的,坐上去试了试手感,道:“就这辆吧。”

将钱付给了老板,俞静展跨上驾驶座,冲身旁的亚菲特一抬下巴:“上来。”

一见是他骑,老版瞬间不淡定了:“阁下,这辆车马力很猛的,您要是想学骑车,还是先从轻型款开始比较好。”

殊不知这种车对俞静展来说根本就算不上困难,他就是拥有着这方面的过人天赋,只要懂基本的操作方式,几分钟便能上手。

老板看着那只金发雌虫也不反驳,听从雄虫的话,跨上了后座,顿时急得直冒汗。

要是雄虫因为他的车受了什么伤,自己可担不起这责任呐!

下一秒,引擎的声音嗡鸣,雪地摩托特制的防滑轮胎剧烈颤动,摩擦地面,激起一片飞雪,整辆车加速冲了出去。

老板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

好在雄虫不是在逞能,驶出车行后,斜压车身,完美的演绎了一个雪地漂移,稳稳停在车行门口。

俞静展兴致勃勃:“还挺快。”

“等一下。”亚菲特喊住了他。

“怎么了?”俞静展扭头。

雌虫的手从他耳畔擦过,给他戴上护目镜,调节好松紧,紧接着又拿出一双防寒手套,递给他:“吹风会冷。”

俞静展把手伸给他,示意让他帮自己戴。

坐在后面视线有些受阻,亚菲特手臂穿过Alpha的腰际,下巴支在对方的肩膀上面,垂着眼,耐心地给他戴上手套。

两只都戴好后,俞静展顺手摸了一把自己右肩上的脑袋,以示奖励:“谢啦。”

亚菲特眼皮一颤,抿唇低声道:“没事。”

双手重新握上车把,俞静展扬唇,目视前方:“坐好了。”

犹豫了一瞬,亚菲特抬手握住他的腰。

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飞驰而去。

仗着有护目镜的帮助,俞静展一把拧到底,享受着风驰电掣带来的快感,冰凉刺骨的风吹在脸上也浑然不觉。

这才是他喜欢的生活方式。

刺激,新鲜,挑战,心跳鼓动。

与此同时,腰上的力道收紧,是亚菲特的手,似乎在担心他开太快出现问题,时刻做好准备应对。

俞静展心一动。

也许不光是一往无前。

与之并存的,是有恃无恐。

原本走路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俞静展只用二十分钟便抵达了目的地。

售卖飞船能源的商店摆着大大小小的能源箱,大型的能源箱用于飞船,小型的则用于汽车或是摩托车。

买下四箱能源,由于他们现在的雪地摩托载不下大型能源箱,亚菲特加了些钱,和店家沟通了一下送货的时间,便离开了商店。

时间还早,会宾馆闲着也是闲着,便骑着车来到城区附近的一座山坡上。

不得不说,车行老板的眼光优秀,这雪地摩托的防滑性能出类拔萃,即便是遇到陡峭的上坡,照样毫不费力,沿着路就开了上去。

俞静展骑到了一处平地,捏下刹车停住,松开车把活动了下手腕,对亚菲特说道:“怎么样,我技术还可以吧?”

“很好。”亚菲特点头,“以前有学过吗?”

“没有,就连开军舰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根本没有专门的课程去学。”

从他的话中,亚菲特联想到了那个世界的景象,深深体会到了俞静展的感受:“战争只对无辜的生命残酷。”

听着他的感慨,俞静展极目远眺,欣赏着整个世界的白。

亚菲特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同他一起看着远方。

须臾,他开口问道:“你喜欢这里吗?”

他的问题有些含糊,摸不清究竟是在说明徽星,还是这个属于虫族的世界,抑或是某个特指。

但俞静展心里明白自己回答的是哪一个。

“嗯。”俞静展眸色沉静,从天与地的界限收回了目光,落在身侧雌虫的脸上。

“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的。”

第 85 章

既然已经花钱租了车, 就要好好利用它。

山坡上的风大,等俞静展和亚菲特下来,都冻得双颊鼻尖泛红。

考虑到亚菲特几个小时前才经历了严重的精神力发作, 俞静展骑车的速度慢了下来, 悠闲地行驶在满是车轮印的路面。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俞静展左顾右盼, 观察着道路两侧的房屋,基本上都是自行经营的一些店铺。

想起之前亚菲特说过的话, 他问:“你上次来,都去了哪里?”

“上次没有进入城区,直接驻扎在东部雪原, 那里是索勒达熊迁移的必经之地,我们需要在那里作截断,让它们绕过城区。”亚菲特说着,“所以城区我也是第一次来, 不太清楚有什么地方。”

“不过……”刚想说些什么, 被光脑的滴滴声打断。

俞静展飞快向后看了一眼,确认是亚菲特的光脑在响:“你先接吧。”

光脑显示通讯来自阿尔特, 亚菲特接起了通讯。

一则视频通讯凭空展现,出现在光脑上投放的光屏上。

阿尔特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用手捂着嘴, 目光生无可恋。

亚菲特可以看到他那边的画面,阿尔特同样可以看到这边。一见到满屏的白色,阿尔特便知道他们现在还在明徽星上:“还没去萨利达星吗?”

“嗯, 打算后天启程。”亚菲特看他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

一说到这里, 阿尔特绷不住了:“早知道就不搞什么甜点品尝了,尤金做的东西, 简直比你曾经还恐怖!”

他就试吃了一口,从录节目道现在整整瘦了三斤,导致他现在看到甜品就反胃。

第五期是莫尔的主题,他是一名甜品师,所以阿尔特搞了个组队评比的任务,结果没把自己折腾进医院。

“还有!”阿尔特嚷嚷着吐槽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打通讯过来的目的,“差点被你绕跑偏了,亚菲特,我交代你的事情呢?你已经四五天没有给我传视频素材了!”

经他提醒,亚菲特才想起自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情:“抱歉,这两天忙着降落安置和采购物品,没有来得及拍。”

“算了算了。”画面中的阿尔特摆摆手,大度的原谅了他,“你们的事情要紧,不过这个也得有个底,你要是不想专门拍,就把随拍器随身带在身上,干什么拍什么就行,录多长时间无所谓,到时候我剪辑一下。”

亚菲特没有同意他的提议:“随时拍的话,可能会出现状况。”

以为他又在找借口搪塞自己,阿尔特气哼哼道:“ 你们两个不就是出去买个东西,能有什么情况?”

亚菲特将光脑拿远了些,展示出身侧飞快后移的树。

光屏上的阿尔特目瞪口呆:“你们这是在干嘛?”

“开车。”亚菲特解释,“带着随拍器的话,会弄丢。”

为了录制稳定,随拍器的速度以稳健为主,最大时速仅有五千米,根本追不上与俞静展这狂野的开车速度。

“你们两个真是去度蜜月还是干嘛,连车都骑上了。”阿尔特头痛,退而求其次,说道:“总之,你得想着我这件事儿,不然我怎么跟观众交代,多少雌虫等着看俞静展阁下呢?”

亚菲特没好气道:“他们想看,和我有什么关系?”

一直听着他们两个对话的俞静展此时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亚菲特抬头看他一眼,接着换了说辞:“我会记住的,你不用担心。”

他都保证了,阿尔特总算是安心下来,又说了两句叮嘱的话,接着挂掉了通讯。

“既然这样,我们先回飞船上拿随拍器?”俞静展开口询问。

“嗯。”亚菲特没有异议。

一路雪粒飞溅,寒风呼啸。

拿上随拍器之后,俞静展主动将开车的重任交给了亚菲特,让他也体会一下。

“这个你带上。”俞静展取下护目镜,拿给他,“还有手套。”

手套和护目镜都是车行老板无偿赠送的,每样只有一个。

Alpha戴过的手套内芯暖烘烘的,亚菲特感受到舒适的温度,冰凉的指尖开始回暖。

商量了一下下午的安排,他们打算去城中最繁华的集市里逛逛。

明徽星虽说在六十四星域中属于最富裕的一颗星球,却远远不如其他商业发达的星球,这里的虫民购买力弱,没有企业愿意投资,也就没有那些连锁店。

集市大多为这里的土著虫民制作或者从网络上以便宜价格大批量进货的商品,虽说不奢华,没什么高精尖设备,寻常用的该有的照样都有。

集市的活跃时间一般在下午,晚上气温恶劣,不适宜出摊营业。

亚菲特骑车的速度相对于俞静展来讲,要平稳得多,主张一个匀速前进,既安全又能保证时间。

坐在前面骑车的时候不知道,此时俞静展才感觉到周围风的凛冽。

只要一探出头,刀子似的风刮向眼睛,睁不开眼。

被风刺了一下,俞静展紧闭双眼,整个缩在亚菲特身后:“刚刚你也不说,坐在后面怎么这么冷。”

“等下我们去集市上看看还有没有防寒服可以买。”亚菲特应道。

到达集市,他们把车停在街道的尽头。

下了车,俞静展刚要往街道里面走,被亚菲特喊住名字:“静展,等一下。”

闻言,俞静展回头,笑着揶揄道:“以前让你喊你都不喊的,现在是越来越顺口了。”

亚菲特嘴唇轻抿:“我这样喊你可以吗?”

“当然。”俞静展摊手,“叫我什么阁下压力才大呢。”

也是,毕竟他来自的世界并没有性别的尊卑之分。这样想着,亚菲特稍稍放心,继续刚才要说的话:“衣领,我帮你整理一下。”

俞静展转了转肩膀低头瞅瞅自己的衣领:“怎么了?衣领乱了吗?”

他现在披着防寒披风,没有系带,里面的衣领暴露在外面。

亚菲特走近一步,抬手为他梳理披风的束带,把披风往上拉了拉,扯紧领口系上带子。

俞静展故意“嘶”了一声:“勒脖子。”

吓得亚菲特手忙脚乱又给他松开:“抱歉。”

“哈哈。”计谋得逞,俞静展忍不住笑起来,欠欠地讲:“骗你的。”

“……”亚菲特有点无奈,“帮你把脖子遮住,这样会方便很多。”

俞静展了然:“这样啊。”

一旦看不到后颈,路过的虫便看不出他没有虫纹,也不会认为他是雄虫,免得有虫过来搭讪耽误他们的行程。

重新系好束带,亚菲特绕着他走了一圈,仔细检查还有没有没遮住的地方,确认都被披风盖上后,和俞静展一起走进集市街道。

街道热闹喧嚣,并不宽阔,两边的矮房个个敞着门,从里面支出一个棚子,外面围上一圈架子,放着售卖的物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每一家的摆设各不相同,用于遮挡雪的顶篷颜色五花八门,相互紧挨着,不留一丝缝隙。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虫络绎不绝,甚至还有虫挑着两个篓筐,里面放着新鲜摘下的某种植物,来来回回走动叫卖。

用披风遮挡住俞静展光洁的后颈之后,投向他们的目光果然少了些许,不过还有不少虫因为他们脱颖而出的相貌和气质频频朝这里看来。唯一不同的是,没了看向雄虫的那股贪婪之意。

边看边逛,倒也不乏味。

来到一家卖衣服的店,店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雌虫,看到俞静展他们经过,立马热情地招呼:“二位,要来看看衣服吗?”

凭他的眼光,面前这两只虫绝非普通虫,光看他们身上的披风便能知晓,面料价值不菲,不像是那些粗制滥造的低端货。

恰巧亚菲特本就打算买两件御寒的衣服。

扫了一圈上面挂着的防寒服,亚菲特目光停在最中间一黑一白的两件外套。

他对款式颜色并不敏感,判断值不值得买的标准是衣服的质量和功能。

既然要防寒,就要买最厚的那两件,起到作用才算适合。

店主循着亚菲特的目光看去,自觉给他介绍:“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一款,特别保暖,它采用的材质是今年新研发出来的防寒材质,还防水防风,穿上这个,就是晚上在外面睡一宿,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

他的说辞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能听出这件衣服的防寒效果非常好,亚菲特偏头看向俞静展:“这两件怎么样?”

“可以。”俞静展不挑,只说了句,“我穿黑色的。”

付了钱,店主热情邀请他们可以进来换上。

防寒披风又长又厚,一直垂到脚踝的位置,穿着做什么都不方便,还是换上短外套比较舒服。

俞静展这么想着,走进门店里面打算换掉衣服。

与其说这是一间店铺,倒不如说是仓库,里面堆放着还未拆封的包裹,地面杂乱。

他没想太多,解开了披风的系带。

好不容易解除了身上的束缚,没等他缓口气,忽然听见店主一声倒抽气。

看到黑发虫脱掉披风后一片白皙的脖颈,店主震惊不已:“雄、雄……”

亚菲特目光一沉,瞬间闪身到他的身后,低声警告:“闭嘴。”

他要是敢在这里喊出声,必定会引起骚乱,对他们产生很大的麻烦。

由于金发雌虫的声音颇具威慑力,店主立马抿住了嘴,面露慌张。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因为看到雄虫脱衣服的场景被杀虫灭口,他就一阵腿软,眼神央求地看着亚菲特,希望他网开一面。

所幸他们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店主如释重负。

俞静展没在意这个小插曲,动作轻快换上防寒服,将拉链拉至顶部,竖起衣领,转过身背对亚菲特问:“这样可以吗?”

“不行。”亚菲特从另一边走过来,“会露出来。”

正想让俞静展再把防寒披风穿上,后者突然灵机一动,朝着惊魂未定的店主说:“你们这里有笔吗?”

一想到是一只雄虫在和自己说话,年纪尚轻的雌虫既害怕又激动,话都讲不利索了:“什……什么笔?普通的笔是有的,就在桌子上。”

走到桌子旁边,俞静展果然从上面看到了一个笔筒,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笔,桌面上放着一本平铺开的画本,上面估计是雌虫设计的衣服款式,画工精致。

随意抽出一支深颜色的笔,俞静展转头交给亚菲特。

“你来给我画一个虫纹。”

第 86 章

亚菲特从未想过, 居然有一天会接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大多数雌虫恨不得剜掉的虫纹,俞静展竟然想要画一个在身上。

脑子还没转过来弯,手已经接下了他递过来的笔。

俞静展拉开拉链, 将衣服褪到臂弯处, 背对着亚菲特站立:“这样可以吗?”

盯着他宽阔挺拔的肩背, 亚菲特想起了什么,朝呆站在门口的雌虫看去。

被似箭的锐利目光扫过, 店主雌虫一惊,识趣地退出了房间,顺便再给他们关上了门。

确定门完全合上, 不留一丝缝隙,亚菲特才收回了视线。

指尖轻轻摩挲着笔杆,若有所思。

在俞静展看不到的地方,他双眸深邃, 低声开口:“这样没办法完全画好, 需要把里面的衣服脱掉。”

俞静展穿在里面的是一件纯黑色针织半领毛衣。

他想了想,有衣领的遮挡, 确实耽误事,没多想脱掉了外套。

接着,他抬起双手, 扯住后衣领,将身上的衣服从头顶拽掉,挂在前面的手臂上:“现在可以了吧。”

忽然, 没来由的感觉背后有点发热, 他转头看去, 恰巧对上亚菲特灼灼的目光。

坏了,忘了这茬了。

俞静展心生不妙, 现在再穿上衣服未免太刻意,他故意清了清嗓:“快点,冷。”

“好的。”亚菲特眨眨眼,隐去了眼底翻涌的情绪,拔开笔帽,握着笔的手停在空中,另一只手微抬,抬眼看向俞静展:“我可以摸吗?”

他需要用左手固定一下姿势,才好发挥。

俞静展:“……”

他眯了眯眼睛,试图从亚菲特的双眼中看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对方的目光正直无比,像是真的只是因为单只手不好画才提出的要求。

难道是他想多了?

俞静展将信将疑,选择先按兵不动:“嗯。”

刚说完,一只携着凉意的手覆了上来,轻触他的左肩,搭在他的肩后。

俞静展扯扯唇角,不太适应。

现在这个动作无疑将自己的腺体完全暴露在外,是十分危险的举动。

虽说亚菲特不属于ABO任何一种性别,对他的信息素没有威胁,可在身体本能驱使下,他浑身紧绷起来。

而站在他身后的亚菲特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比他更紧张。

从他的角度,俞静展的脊柱线一览无余,从颈部下面一直延伸到裤腰,黑色碎发有些长了,搭在颈后,需要稍稍拨开才能看到耳朵。

亚菲特控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拿起笔正要落下,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

要怎么画?

他可从来没有进修过文艺这方面。

哦对了,以前在学校学过乐器,只不过以被撵出教室告终。

他自觉根本没有任何艺术造诣,临时设计一个虫纹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又不想敷衍对待。

亚菲特有些苦恼,迟迟没有落笔。

“干嘛呢?”俞静展扭头。

“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头绪,亚菲特询问他的想法。

闻言,俞静展不假思索道:“和你的虫纹类似的那种,只要不被认成雄虫就行。”

亚菲特微怔。

他的虫纹吗?

其实在他们这里,经常有虫评判其他虫虫纹的好看与否。

评判标准很简单,颜色越是浅淡,纹样越是简单,便称之为上等。

相反,颜色越深,纹样越复杂的虫纹不被看好。

甚至有雄虫依照这种标准去寻找雌虫伴侣,就因为他们认为虫纹不明显的雌虫生出雄崽的几率更大。

同样地,就有雌虫私下对自己的虫纹做出手脚,不惜伤害自己,以此获得想要的结果。

荒谬且可笑的行为。

而自己的虫纹恰好就属于普遍被认为丑陋的那种,颜色黯淡,纹路繁冗。

这是与生俱来的枷锁。

亚菲特垂着眼,注视着俞静展光洁的后颈。

“你的虫纹还挺好看的。”俞静展随口提到。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紧了紧,亚菲特愕然:“好看吗?”

“嗯。”

面前的脑袋上下点动:“在我们那里,还有人特意在身上纹这种图案呢,叫纹身,一般都含有某些特殊意义,或者是单纯为了好看,反正还是挺常见的一种行为。”

听了他的话,亚菲特不禁想象着那种场景:“一般都会纹在哪里呢?”

“这个嘛,要看你怕不怕疼了,还有人纹在脑门上呢,对他们来说,这是一种属于自己独特的标志吧,把自己的想法或者喜好刻在身上的某一处。”

原来,还可以这样理解吗?

亚菲特久久沉思。

他所以为的枷锁,在另一个世界里,居然是释放天性的一种方式。

自己的虫纹究竟长什么样子,他从未仔细研究过,凭借大概的印象,他在俞静展的颈后开始准备下手。

刚画出一笔,亚菲特就有点后悔了。

不过现在没时间再磨磨蹭蹭,他硬着头皮画了出来。

反应俞静展也看不到。

刚一画完,亚菲特还没来得及盖上笔帽。

“我看看。”俞静展似乎很期待他的大作,拿起刚刚一直在拍摄的随拍器终端,选择回放。

亚菲特顿住,神情一震。

糟糕,他忘了随拍器还在拍。

三秒钟后,俞静展的音调陡然拔高:“这是什么!”

看着自己身后长得像水草一样扭曲的图案,俞静展瞬间不淡定了:“这图案怎么这么抽象,和你的虫纹一点都不一样。”

他双眼控诉,把手里的终端画面拿给亚菲特看:“你看这能一样吗?”

亚菲特:“……”

确实不太像,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瞧着俞静展的眼睛,竟然觉得看出了莫名的委屈感。

亚菲特内心负罪感爆棚。

回去要把这门技术放进学习计划中。

“亚菲特,我才知道你是抽象派。”俞静展看了半天,硬是把它看顺眼了:“跟我化妆技术有的一拼。”

虽说整体看是有点扭曲,但俞静展一穿上衣服,将衣领立起,只露出上面的部分,看起来还是蛮像回事的,若不仔细去看,不会发现蹊跷。

黑色的防寒服看起来和冲锋衣的样式类似,内里要比冲锋衣更厚,方便行动。

亚菲特跟着换上了自己白色的那件,和他一起开门走了出去。

年轻的店主还战战兢兢站在门外,见到他们出来,总算松了口气:“您二位慢走,感谢光临!”

一条街转下来,清单上需要买的基本买齐。准备离开的时候,路过了街边放着的一台拳击测力机。

俞静展玩心大起,领着亚菲特过来,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旁边,冲雌虫意味深长一笑:“亚菲特,要不要打个赌?”

“什么?”

“用这个。”俞静展指了指测力机,竖起食指,神色认真,“我们各玩一次,看谁的分数高,输的今天晚上请客吃饭怎么样?”

亚菲特看看他,又看看测力机:“其实我可以直接请……”

“那不行。”俞静展猜到他要说什么,“那样多没意思,还是说你就这么有信心能赢我?”

倒不是因为这个,亚菲特只是担心他兜里那点可怜的余额。

不过既然对方不在意,说明还是有请客的实力的。

“好。”亚菲特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也跟着放在他一边,空出手来:“来吧。”

许多虫路过,以为他们是来这里游玩的年轻雌虫,没怎么在意,看两眼便继续赶自己的路了。

街道熙攘,他们两个好像组成一方小世界,阻隔了周围的声响,围着中间的测力机,专注地讨论着要怎么发力才能拿到高分。

“这样吧。”俞静展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手腕,试着挥动两下,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这个姿势好控制发力的方向,不会打偏。”

亚菲特也试了试,认同他的说法:“确实。”

“那开始?”俞静展摁下开机键。

上面的数字显示屏看起来有段时间没有擦拭清理,表面附着风霜的痕迹,不过并不妨碍使用,跳出三个红色的数字零,作为记分,分数有多少代表这一拳的重量有多少公斤。

亚菲特没觉得自己会输,思考着要不要让俞静展先来,这样自己好放水:“你先来吧。”

谁知俞静展根本不领情:“你先。”

既然他这么说,代表有必胜的信心,亚菲特没再坚持:“好。”

他活动手腕,做好准备。

俞静展笑意吟吟站在一旁,看着他道:“亚菲特,不要被我发现你放水。”

“不会。”亚菲特早就散了放水的心思,神情沉着,面对上面的摆锤向后退了一步。

挥拳之前,他说了一句:“你要请客了。”

俞静展笑意更甚:“看你本事。”

下一秒,雌虫向前大跨一步,肩膀带动手臂,手握成拳,狠狠击中上面的摆锤。

“砰!”

巨大的撞击声让许多经过的虫纷纷侧目,神情不一,多为惊骇。

这声音,像是要把机器锤烂。

数字显示屏上的分数开始飞快跳动上涨,一直突破了八百,增长速度才开始缓慢,到最后一分一分往上跳。

最后,分数停在了九百二十三。

有围观的雌虫发出低声惊呼。

这台测力机摆在这条街上好几年,不少经常来逛的雌虫多多少少都玩过几回,即便是身强力壮的年轻雌虫,最厉害也就是打出七百分的成绩,哪见过这世面。

九百二十三分,意味着这一拳的力量至少有九百公斤,可想而知有多恐怖。

也有一开始就在旁边看的雌虫,抱臂啧啧称奇,十分自来熟地对俞静展讲:“这你赢不了他了,老老实实请客吧!”

俞静展也不生气,回应他道:“别急啊,还没出结果呢。”

九百二十三而已,还没到满分。

看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原本以为他没办法翻盘的雌虫也犹豫了,站在一旁不走,等着最终结果。

“看好了。”俞静展和亚菲特更换了位置,站到机器前,测着距离后退两步。

他身体微伏,控制好重心,前脚用力一蹬,闪电般朝着前方冲过去,同时抬起拳头,利用手臂的力量和身体速度的惯性,集中于一点,奋力挥去。

“咣!”

这一拳,连俞静展自己都堪堪稳住身形。

如果没有上方挡板,恐怕摆锤都要被打飞出去。

刚才说俞静展赢不了的雌虫无意识张开了嘴,惊诧地望着上窜的分数。

记分显示屏变换的速度甚至比刚才还要快一些,几秒钟的时间便来到了八百往上,速度依旧不减。

就连亚菲特,目光也流露出讶异。

数字跳转的速度终于变慢,开始一点点往上升,每加一次周围的雌虫心惊一次。

九百八十五分一出来,周围整个安静下来。

只有俞静展神色自若,带着胜利后的喜悦,看向身旁吃惊的亚菲特,扬起眉道:“愿赌服输,这顿你请。”

第 87 章

亚菲特在附近找了一家餐厅, 和俞静展坐到窗边的位置,点好单等待上餐。

这家餐厅落座在山脚,有三层高, 坐在最高的一层可以俯瞰半个城的景色。

餐厅里的桌子铺着酒红色的绒垫, 中间放着瓷白的花瓶, 里面插着一束洁白的铃兰。

这里的气候不适宜养花,所以这束铃兰并不是真的花卉, 却也做得栩栩如生。

他们来的时间有些早,不属于正常的饭点,三楼仅坐了他们一桌。

安静的环境很适合放松心情。

俞静展惬意地靠在椅背上, 欣赏窗外的风景。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下雪,天气十分晴朗,夕阳火红,染上半边天空, 将地面上的雪映成淡淡的橘红, 满片的纯白画卷泼上了一层鲜艳的颜色。

上餐的时候,楼梯口一阵喧嚷, 来了一伙大嗓门的雌虫。

负责上餐的服务员一见到他们,便露出些许的厌恶与惊怕,放下餐盘匆匆跑进后厨去了。

原本适宜安静进餐的环境瞬间充斥着吵闹的吆喝声。

“多比, 你小子今天赢了不少啊,这顿是不是该你请?”

为首的雌虫懒洋洋地讲道,他身形壮硕, 四肢发达, 看起来一副不好惹的模样。

而多比, 正是宾馆负责看前台的那只身材干瘦的雌虫,在听到他的话后眼睛狡猾地转了转, 识趣的回答:“当然,这顿我请了!就是明天的局,您……”

他眼中暗示意味明显,对面的雌虫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摆摆手不以为意:“知道,到时候看我手势出牌就行。”

“好嘞!”多比开心极了,立马将菜单上的最贵的菜品都点了一遍。

那边的聒噪并不能影响这边宁静的气氛。

亚菲特将餐盘上的肉一块块切好,时不时就往俞静展的盘子里放上一块,美名曰加餐。

见状,俞静展有点想笑:“真拿我当小孩子喂了?”

不过嘴上这么说,凡是放进他盘子里的肉,统统被他几秒钟解决掉。

俞静展还点了一瓶明徽星特有的酒,叫加麦酒。

透明无色的酒液盛在高脚杯里,没有任何点缀,看起来像是一杯平平无奇的白开水。

他捏着杯梗逆时针晃了晃,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你有喝过这种酒吗?”

亚菲特诚实地摇头:“没有。”

只有在军部聚会时偶尔会喝上一两口,其实他很少喝酒。

对着杯口闻了闻,俞静展瞬间皱起鼻子,将被子拿远了些。

他的嗅觉本就灵敏,这酒的味道更是刺激。

“怎么了?”见他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亚菲特以为是这酒有什么问题,决定先替他试毒,拿起自己的杯子尝了一口。

刚一滑进口中,辛辣直通脑门。

亚菲特忍了又忍,才没露出扭曲的表情。

酒液在嗓子里面简直像一把刀子,刀刃划着喉咙一直流到胃中,传来一股火辣辣的感觉。

尽管他的表情变化微乎其微,还是被俞静展看出了端倪。

他有点想笑,但故意忍住了上扬的唇角,故作好奇:“怎么样,好喝吗?”

“不好喝。”亚菲特默默把杯子拿远了些,还不忘嘱咐俞静展:“还是别喝了。”

“真的吗?”俞静展偏不信邪,举起杯子抵唇喝了一口。

辣到是挺辣,但也没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和他以前喝过的伏特加酒很像,在这里原来叫加麦酒。

第一口是有些难以适应,后面再喝就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俞静展若无其事地喝了好几口,亚菲特看在眼中,也跟着拿起杯子再次尝试。

还是辣。

亚菲特沉默着又把杯子放到一边。

他没想到这酒会这么烈,以至于头开始隐隐的痛。

糟糕,他该对自己的情况有准确判断的。

亚菲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逐渐攥紧。

昨晚才麻烦过俞静展帮助自己,现在对方临近易感期,他不想让俞静展因为这种事情释放信息素。

“我去一下洗手间。”亚菲特站起身,向俞静展示意,随后从座位上离开。

看着他走下了楼,俞静展自己坐在位置上安静的吃饭。

突然,餐厅的另一角爆发出叫嚷,粗言秽语层出不穷。

“多比,听说你这次匹配又失败了吧?”

不知是哪一只雌虫调笑般地提起了这个话题,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围在一起的雌虫似乎都对这个话题津津乐道,一虫一句说个没完。

多比是他们这群牌友中年龄最大的一个,虽说如此,也才二十九岁。

雌虫过了三十岁,便会饱受精神力折磨,即便是情况要好些的,至多也就能撑到四十岁,在这之前如果不与雄虫结合,恐怕凶多吉少。

而明徽星气候恶劣,极少有雄虫愿意停留,生活在这里的要么是还没到年龄的年轻雌虫,要么是曾经与雄虫结合过后来被抛弃的雌虫。

但即便与雄虫结合过,如果没有持续保持关系,雌虫一样没办法活到平均寿命两百年以上。

听到他们不怀好意的调侃,多比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但碍于他们各个身材都比自己魁梧,真要惹急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只得忍气吞声:“迟早有一天会匹配成功的,大不了上哪个星球抓个雄虫爽一下,多活一百年还不够时间找的吗?”

听到这话,其他虫纷纷笑出了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你真以为雄虫那么好找的啊?那些雄虫光是家里的雌侍都够把你打成虫饼了,瞧你这身板,还不知道能不能行呢!”

“就是啊,可别到时候真的要上了,面对雄虫都吃不消。”

他们话说的相当难听,多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几乎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

忽然,他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层餐厅的另一边,依靠窗户的一桌正坐着一只虫。

黑头发的虫神情悠然,享受着桌上的美食,时不时饮一口杯中的酒液。

多比定睛一看,他不正是昨晚来宾馆住的雄虫吗!

听着耳旁不断的嘲笑声,他忍无可忍,心生一计,压低了声音:“说起来,我前几天还见到了一只雄虫。”

一听这话,坐在旁边的雌虫纷纷朝他吁气。

“多比,你怕不是想雄虫想疯了吧?”

“晚上做梦梦到的吗?”

“你们别说,我以前还梦到过尤金呢,你们知道吧,尊贵的五皇子殿下,那滋味,啧啧……”

“想什么呢,那种好事能轮得到你?”

“这种垃圾星球怎么可能会有雄虫?”

面对他们的怀疑,多比极力证明自己,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说的是真的,他——”

他伸出手指,指向某个地方,减弱了音量以免被发现:“就在那里。”

众雌虫讶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瞬间愤怒不已。

“你唬谁呢,那不是雌虫吗?”

“多比你胆子变肥了啊。”

其中,为首的那只雌虫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看,目光中多了一丝阴戾:“你在耍我们?”

“我、我没有!”多比疯狂吞咽口水,浑身几乎都开始发抖,磕磕巴巴解释:“是、是真的,昨天他来住我们那里的宾馆,扫了光脑信息,上面写的就是雄虫,而且还是未婚。”

此话一出,所有雌虫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

其中,有个雌虫发现了关键所在:“但是他颈后有虫纹啊?”

“应该是假的。”多比镇定了下来,“他昨天是和一只军雌一起来的,来宾馆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军装。”

“军雌?”雷格冷笑一声,“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军雌。”

他是这群雌虫中最厉害的角色,没有虫敢反驳他的话。

多比没必要撒这个谎,况且谅他也不敢耍自己。

雷格眼神阴鹜,盯着远处独自坐在床边的俞静展看了几秒,忽地一笑,目光转向紧张的多比:“多比,你还想不想赢钱?”

“什么?”多比一愣。

“想赢钱,就想办法把那只雄虫叫到餐厅后面的山里来,那里有一条上山的路,我们在那里等你。”

说到这里,雷格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你不会拒绝的吧?”

多比瞬间汗毛竖起:“可那是雄虫,是违、违法的……”

立马有雌虫反驳他的话:“你刚刚不是还夸下海口说要抓个雄虫玩吗?怎么,现在就害怕了?”

“是啊。”雷格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况且这种地方,哪来的雄虫协会管这闲事。”

他不怀好意地望向黑发雄虫的身影,目光势在必得:“要怪就怪他为什么自己来这里了。”

两分钟后,多比脚步虚浮,缓慢地走到了俞静展桌子的旁边,挤出一个笑容:“阁下您好……”

坐在桌子旁边的俞静展似乎毫不意外碰到他,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佯作惊讶:“是你啊。”

“是我。”多比找回了些底气,“那个,我有些事情想和您说,能跟我来一趟吗?”

俞静展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那边七倒八歪围坐在一起的雌虫,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刚才这群雌虫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这架势,估计是没办法和平解决了。

俞静展正好也不太想和他们浪费口舌。

既然如此,速战速决。

他沉静地思考着。

还有,尽量不要让亚菲特知道,不然他那麻烦的精神力又要发作。

“好啊。”俞静展冲他笑了笑,“可以让我发个信息吗?”

多比犹豫着看向远处的雷格,后者沉着眼摇了摇头。

“要不您等下再发吧,我这边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多比丝毫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这只雄虫会答应的这么爽快,只顾着执行雷格的命令。

“好吧。”俞静展耸了耸肩。

殊不知在多比转身的一瞬间,他已经将消息发了出去。

“叮——”

一声特殊的消息提示音短暂响起,原本双手撑在水池边的亚菲特呼出一口气,抹掉了面上的水珠,伸手去拿自己的光脑。

头痛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些。

他心知离开的时间有些长了,但他实在不想以不稳定的状态和俞静展呆在一起。

打开光脑,是来自俞静展的一条消息。

——你先吃吧,我有事出去一下,等会回来找你。

亚菲特看着屏幕上的字,陷入自责。

是不是自己离开的太久,让他感到无趣了?

任谁面对自己这样麻烦的虫,都会觉得不耐烦的吧。

他抬起头,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眼神暗淡。

发作时间越来越短了,距离上次精神力发作明明还不到一天。

接下来,他真的能陪俞静展安全的回到主星吗?

亚菲特浑浑噩噩从洗手间离开,走到之前与俞静展同坐的桌子旁边,垂眼发现对方餐盘中的东西还没有吃完,刀叉工整摆在两侧。

不对。

亚菲特呼吸一滞。

对方绝对不会剩下食物还没吃完就离开的。

他下意识扫视了一圈这层的所有桌子,看到另一边尽头桌子上也放着一堆残羹剩饭,那些聒噪的雌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有危险。

想到这个可能,亚菲特想也不想,抬步冲下楼。

餐厅门前脚印杂乱,根本分辨不出哪些才是属于他们的。

亚菲特找餐厅里的服务员问了问,得到的结果都是不清楚出门去了什么方向。

一向冷静的雌虫,此刻脸色发白,沿着那些脚印没有头绪地寻找。

心逐渐沉下。

都是他的错。

第 88 章

在亚菲特赶来之前, 俞静展刚跟着多比走到餐厅外面,周围顿时围上来一群雌虫。

这群雌虫带着满身的酒味烟味,臭气熏天, 俞静展略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

雷格一个眼神示意, 他身边的一只雌虫立马想抢俞静展手中的光脑,被后者不着痕迹躲开。

没摸到东西, 反而差点重心不稳摔倒,雌虫面色讪讪。

俞静展看向了雷格。

这应该是他们里面地位最高的那只雌虫。

“你们是一起的吗?”俞静展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目露疑惑看向多比。

多比连忙回答:“这都是我的朋友。”

俞静展内心冷笑。

光看他们这样子也不像什么好虫。

站在中间的雷格终于开口, 嘴角勾出一抹狡猾的笑:“阁下,你怎么独自在餐厅吃饭?看来你的伴侣对你不是很关心呢?”

他想当然以为多比之前在餐厅里提到的那只军雌是面前黑发雄虫的伴侣:“不如让我们陪你。”

“好啊。”俞静展笑开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蕴着笑意,见之如沐春风:“要去哪里?”

闻言, 周围的雌虫顿时露出激动的神情, 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等下要怎么开展实施。

见他识趣,也不似其他雄虫高傲无礼, 雷格指了指路,沿着一条通向山中的雪路走去。

多比走在最前面,其余雌虫自发将俞静展包围住, 生怕他想要逃跑,雷格则走在俞静展左后方半臂的位置。

这个位置,能极快地对突发情况做出应对。

可俞静展根本没想要逃跑, 脚步从容, 好像真的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一样。

脚下的路本不是传统意义上修筑的道路, 而是许多虫经过后留下的被踏平的雪地。

越往深处走,道路越窄, 直至又变成未被踏足过的松软雪地。

到了一处平地,四周被笔直高耸的落叶松包围,延伸的树干与枝叶将天空层层遮挡,落到地面上的光被减弱,地面上昏暗阴冷。

雷格停下了脚步,其余雌虫纷纷跟着他站定。

“就在这里吧。”雷格说着,眼底闪出贪婪的光,瞪了一眼多比:“你去旁边守着。”

多比不敢违抗,慌张走到远处,时不时回头朝这里看来。

一想到面前是一只珍贵的雄虫,雷格浑身都兴奋了起来,迫不及待想要做些什么。

他按耐不住撕掉自己的伪装,露出原本狰狞的真实面孔:“看来你的伴侣没办法满足你,让我来,一定会让你享受到不一样的乐趣的。”

说着,他伸出手,想抓住俞静展的肩膀。

眼看即将触碰到雄虫的外衣,雷格咧开的嘴角忽然僵住。

雄虫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诡异的是,明明只是一只雄虫,他却没办法再移动分毫。

雷格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戏耍的愤怒,他用力向回抽手,对方却依然纹丝不动。

当他第三次准备奋力抽开时,雄虫五指忽然一松。毫无防备的雷格被自己的力道惯性扯倒,整个仰面躺在雪地中间,溅起的雪块洒了一脸。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虫皆是一惊,目瞪口呆地看着狼狈的雷格从地上爬了起来,根本无从反应。

俞静展站在原地,好整以暇地看着雷格气势汹汹地从雪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凶狠,再度朝他冲了过来,下手狠厉,直捣他的面门:“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惜,他根本没碰到对方,俞静展只一避,便轻松躲过了他的动作,接着脚一伸,将雷格绊倒,整张脸埋入雪面。

此时,周围的雌虫终于有所行动,从方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迟疑着向俞静展靠近。

他们这些雌虫顶多算是聚众打架的好手,只懂得用蛮力取胜,根本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即便是雷格,也不过是力气大了一些,真要论起反应力格斗技巧,根本不值一提。

在俞静展眼中,他们的动作既可笑又愚蠢,随随便便就能巧妙化解,根本用不着潜心思考。

不过,他没这耐心在这里陪他们玩。

回去晚了,亚菲特估计会着急。

速战速决。

不消十分钟,雪地上东倒西歪躺了七八个雌虫,不知道是哪个雌虫鼻子被打出了血,流到地上鲜红瞩目。

其中最惨的还要属雷格,左眼高高肿起,轮廓泛出紫色,躺倒在地上。

眼看差不多了,俞静展收回了手,甩甩手腕,掌骨沾上了不知道那只雌虫的血,他嫌恶地皱了皱眉,想着赶紧回去洗干净。

没有虫再敢拦着他离开,而原本站在远处守着的多比也消失不见。

等到俞静展走远,雷格瞬间从地上坐起来,身上剧烈的疼痛叫他倒吸一口气,满心愤恨。

他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

找到甩飞陷入雪地中的光脑,他翻找着上面的通讯信息,朝一个无名的通讯号码发去了信息。

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

俞静展并未在意这件事,走向餐厅的脚步速度加快,中途抽时间看了一眼光脑,却发现亚菲特还没有回信。

他隐隐不安,觉得事情的发展不太对。

以亚菲特的性格,应该会给自己发短信询问或者回应才对。

十几分钟的路程,被他用五分钟走完,赶到餐厅的第三层。

窗外的天色早已暗了下来,餐厅里黄色的顶灯打开。

临近饭店,三楼用餐的虫不少,几乎每桌都有顾客。

俞静展朝他们原本坐的桌子看去,上面放着的东西还在,雌虫的身影却不见。

他骤然回忆起亚菲特吃饭时莫名去了洗手间好几分钟都没有回来的事情。

俞静展脸色一变,转身去了洗手间。

令人焦急的是,洗手间也没找到想见的身影。

他点开光脑,向亚菲特拨去了通讯。

所幸,等待了十几秒,通讯被接了起来。

通讯那边的风声呼啸,似乎正处于一个风口,吵得几乎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俞静展提了提声量:“亚菲特,你在哪里?”

那边的声音夹杂在风中,听不真切。

俞静展又问了几声,听到一句低沉嘶哑的回应。

“我现在过去。”

桌上剩下的饭俞静展也没心思去吃了,拿上东西来到楼下,站在餐厅门口等待。

忽然,俞静展目光锁定一处,没管身边放着的东西,迎着走了过去。

“你……”他想说为什么没听自己的话在这里等他,话音刚起,莫名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亚菲特的头顶和肩膀上都落了一层雪,想必已经在外面找了好久。他的眼角有些发红,眼底的焦躁,在看到自己后才慢慢恢复。

将俞静展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亚菲特轻吸一口气,伸手去抓对方的手腕。

俞静展任他握住手腕,发觉雌虫的眼底闪过一丝戾气。

刚刚打那些虫他没留手,掌骨骨峰擦破了些皮,不过没有见红。

“是不是那些雌虫?”亚菲特眼底发红,语气冰冷。

“我已经解决了。”俞静展看他这样子,生怕他精神力再出问题,抬手揽住他的背,带着他往回走:“走吧,先回去再说。”

亚菲特沉默下来,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无言。

直至打开房间大门,俞静展侧身先让亚菲特进门,接着反手关上门。

密闭的空间顿时让周围的气氛更加压抑。

亚菲特攥起手,垂目不语。

他不应该让俞静展独自呆在餐厅里的。

没有哪个雌虫会让自己喜欢的雄虫独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这是一种极其不负责的表现。

他竟然会犯出这种低级错误。

即便俞静展和雄虫不同,他也许有自保的能力。

但这不是自己犯错的借口。

最重要的是,俞静展会不会因此对他失望?

当然会的吧。

亚菲特悲观地想。

从回来的路上就可以看出来,俞静展似乎心事重重。

即便如此,他也希望对方不要因此讨厌他。

这么想着,亚菲特动了动唇,要开口道歉。

“抱歉。”

一道满怀歉意的声音响起。

亚菲特蓦然怔住。

以为他没听清楚,俞静展又重复了一遍:“抱歉,亚菲特。”

“是我没说清楚,让你担心了。”

房间里比外面要暖和许多,俞静展本想伸手替他拂去头上薄薄的积雪,却只摸到一手冰凉,那些雪花早就化成了水。

一想到亚菲特为了找他在外面可能呆了很久,他语气放缓,十分诚恳地说:“你头不痛吧?需要我释放些信息素吗?”

站在他面前的亚菲特呆愣愣的,明显还没从情绪中缓过来。

被俞静展盯了好久,他才恍然回神,悬着的心落到实处,淌过一股暖流。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亚菲特小幅度摇摇头:“你不用道歉,是我不应该离开那么长时间的。”

一听这话,俞静展立马顺着台阶就下:“是啊,你居然把我自己扔在那里吃饭。”

“……抱歉。”这回又轮到亚菲特道歉。

俞静展摆摆手,气定神闲道:“不过这次我的错误比你的错误更严重,所以为了表达我的诚意,破例让你提个要求。”

亚菲特不太明白:“什么要求?”

“只要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俞静展勾唇。

他以为亚菲特会说什么闻闻信息素或者让他请客吃饭之类的。

金发雌虫沉静的目光凝视了他半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他有了想法,蓝色的眼睛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深邃闪亮。

下一秒,他的回答让俞静展面上的从容瞬间破裂。

与俞静展四目相对,亚菲特目光不躲不闪,极为认真的开口。

“我想亲你,可以吗?”

第 89 章

亚菲特简直直白到了极致。

一双眼睛不掺杂任何杂质, 心无旁骛注视着自己。

以至于俞静展最擅长的拒绝都讲不出来。

他清楚自己并不是会优先考虑别人感受的那种人,但现在他却觉得如果不答应亚菲特,对方会因此难过。

头脑风暴了几秒, 俞静展终于又找回脸上的从容。

对上亚菲特直勾勾的眼神, 他唇角不住上扬:“你想亲哪里?”

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亚菲特眼睛又亮了些:“亲哪里都可以吗?”

“……”俞静展不可避免想到了某些不太合适的地方,“当然不行。”

说完, 他又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也许亚菲特的想法很单纯呢?

“算了,既然说了答应你的要求, 我不会反悔。”俞静展摊开手,表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来吗?”

亚菲特似乎很开心,两边唇角扬起浅淡的弧度, 在紧要关头反而不着急了:“你可以闭上眼睛吗?”

“要求有点多了, 亚菲特少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俞静展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

关闭了视觉,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俞静展感觉到亚菲特的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侧,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耳廓, 掌心却温热,贴着他的下颌。

事到临头,竟然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即便闭上了眼, 俞静展也能通过声音判断出亚菲特现在的动作, 以及他靠过来时灼热的呼吸, 喷撒在自己的脸侧。

脸?还是嘴?

俞静展不由自主地想。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周围沉香的气息陡然浓重, 彰显着他内心的波动。

亚菲特闻到了这股气息,心下微动,看着俞静展安安静静近在咫尺的脸。

这一刻,他的心感到无比的安定。

他早就想好了接下来的动作。

下一秒,他扬起下巴,倾身向前。

呼吸不受控制变得急促。

因为是第一次,自然紧张。

唇即将落下之时,他同样合上了眼。

像是一朵云落在了眼上,俞静展眼睫轻颤,忍住想要睁开眼的欲望。

既凉又软,带来轻微的酥麻感。

亚菲特吻在他的眼尾上方。

温柔的,虔诚的,倾慕的。

然而,只维持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又克制地离开。

一触即分,俞静展蓦然睁开了眼。

怎么也没想到,亚菲特居然会亲在这里。

没等他发问,亚菲特已经做出了解释。

他的手依然放在俞静展的脸侧,不愿离开。

“你的眼睛很漂亮。”

他想起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这双琥珀色的眼眸。

充满肮脏交易昏暗的拍卖场所里,如同宝石般璀璨夺目,神采奕奕。

被这双眼睛所吸引,就会开始渴望他的目光能够永远落在自己身上。

每每被其注视着,亚菲特都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运感。

让他切实体会到自己的存在,居无定所的心有了新的归宿。

现在,他如愿以偿,珍重地亲吻了这双眼睛。

这是他的宝藏,亦是对他的馈赠。

“从第一眼看你,我就这么觉得。”

闻言,俞静展眼中露出温柔的笑意:“是吗?我怎么记得刚见面你就追着我跑了两条街。”

“……”想起那时候,亚菲特回答,“幸亏追了两条街。”

不然可不就跑掉了吗。

“所以,结束了吗?”俞静展眨了眨眼,示意他道,“你的要求。”

“嗯。”亚菲特点头,非常容易满足的向后退了一步,和俞静展拉开距离,“可以了。”

见他这么爽快,俞静展无端有点失落,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感觉。

其实如果亚菲特坚持,他可以给的更多。

不过他不会主动表现出来就是了。

旖旎的氛围渐渐散了,俞静展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把今天在餐厅里发生的事情大概和亚菲特讲了一遍:“那个主动叫我出去的雌虫,就是前台那只看起来营养不良的雌虫。”

边听他讲述,亚菲特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尤其是在听到后面走到山中发生的事情,他的眼神冷若冰霜,其中的愤怒几乎可以凝为实质。

“是他?”

现在知道叫俞静展出去的居然就是前台那只虫,亚菲特二话不说,抬脚就往门外走。

看他风风火火一副要扛着炮轰了这家店的模样,俞静展觉得有趣。

但现在并不是干这种事的好时机,毕竟他们不熟悉这颗星球,也不知道那些雌虫还有没有别的后手或者组织,贸然行事对掌控局面不利。

此时,俞静展反而成为他们之间最冷静的那个,在亚菲特即将踏出门时,他展臂,揽住雌虫的腰把他捞了回来,另一只手关上门,防止他跑出去。

“别急,这件事情之后再说。”俞静展安抚他的情绪,“今天买的飞船能源送到了吗?”

被他这么一打岔,亚菲特原本要找那只雌虫算账的心思暂时搁置:“已经送到飞船暂时存放了。”

“我们尽快离开去萨利达星吧。”俞静展补充道,“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早上。”

亚菲特的神情紧张起来:“是因为易感期吗?”

“嗯。”俞静展没有隐瞒实情,“是有点。”

其实在雪山里面,他没忍住出手教训了那一帮雌虫之后,就感觉到信息素略微紊乱。

易感期容易陷入暴躁易怒的情绪,他已经隐隐有了这个征兆。

再加上……

不得不承认,刚刚亚菲特亲他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甚至没办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外漏。

这表明着什么,他一清二楚。

甚至,他有些庆幸,亚菲特没有选择更亲密的部位。

不然他还真的没法保证自己能不能忍得住信息素。

总而言之,为了不让自己进入易感期做出一些无法预测的出格举动,他需要尽快找到抑制剂。

在知道是俞静展出现状况后,亚菲特当机立断:“今晚就走吧,快的话后天晚上之前就可以到萨利达星。”

“好。”俞静展点头,这才松开一直揽在亚菲特腰间的手,“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在他们整理行装时,明徽星的一处牌馆内。

房间里的墙壁已经被长年累月充斥着的烟雾熏得发黄发黑,地面上扔着七七八八被捏扁的啤酒罐,还有一地的烟头。

烟雾缭绕之间,叫骂高喝不绝于耳。

“咣!”

喧闹的说话声之中,巨大的撞击声响突兀响起。

房间里只静了一瞬,随即恢复噪音,无虫在意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多比忍着痛呼,坐在角落瑟瑟发抖。

雷格一只眼睛戴着刚包扎好的眼罩,另一只眼睛透着凶光,恶狠狠瞪着身前倒在地上的雌虫,语气不善:“多比,我平时也对你不赖吧?光是出牌就让你赢了那么多钱。”

说着,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掌重重拍了几下多比的脸颊。

他没有收力,“啪啪”地发出好几下清脆的响声,侮辱意味十足。

“这么说起来,你那宾馆都是我出的钱,怎么说也有我的一半吧?有了我,才能生活这么好,怎么就不知足呢?”

多比连连点头,语气求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看到他下山了,但是他走的太快,我没有跟上。”

听到他的话,雷格骤然暴怒,一拳砸在多比瘦骨嶙峋的腹部,引得后者捂着肚子凄声哀嚎。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废物一个!”

说完,他攥住多比的衣襟,将他提到自己面前:“他不是在你的宾馆住吗?你现在应该知道他在哪吧?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他单独带到我面前。”

一想起那只黑发雄虫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时那轻蔑的眼神,雷格便怒不可遏。

他一定要好好折磨那只雄虫。

多比惊慌失措,不敢忤逆他的话,可心中更多的是害怕。

他还记得那天那只金发雌虫看着自己的眼神,甚至比雷格还要令虫胆寒。

何况对方还穿着军装,如果被他发现是自己在背后搞得鬼,后果只有进监狱一条。

监狱那是什么地方?

在这里,也许只有雷格一只虫打他。在监狱里,周围全是像雷格这样性格暴虐的雌虫。

那是活生生的地狱。

他天生因为体格瘦弱,在雌虫中格格不入,被欺凌过很多次,也无力反抗,好不容易成年后来到明徽星,打算开个店过活,如果生意还可以,也许能够匹配到一只雄虫当对方的雌侍。

然而,他没能保持着当初来到这里时的初心,不但没有好好经营店,反而染上了赌/瘾,手里的积蓄也越来越少,过着愈发拮据的生活,匹配雄虫的美梦也就此破灭。

和雷格认识的契机,是因为偶然一次的牌局中,雷格觉得他的牌技尚可,有利用的余地,他们便因此结识,开始在牌桌上靠着出千赢钱。

现在的多比只有无尽的后悔。

如果他坚持好好经营宾馆,也许就不会活得越来越悲惨。

但时间不能扭转,他已经没了回头的余地。

在雷格一次比一次重的拳打脚踢之下,他痛不欲生,慌乱找出自己的光脑,想快点停下这单方面的殴打。

宾馆的前厅和楼外有安装摄像头,他点开监控画面,找到有用的讯息,立马举着光脑给雷格看:“他们走了!他们走了!他们的飞船就在外面的空地上放着,肯定是要离开星球!”

雷格目光一定,果然停下了动作,一把抢过光脑,站起身阴沉着眼看上面的监控画面。

从监控视频中可以看到,和那只黑发雄虫一起离开的还有一只雌虫,想必就是多比所提到的那只军雌。

而那只军雌,他居然认识。

雷格阴沉的双眼忽然诡异地迸发出嗜血的疯狂,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

真是冤家路窄。

既然是他,那帮家伙一定会来帮自己的。

毕竟视频里这只军雌,可是曾经打断他一条腿,也是让他们流落到这种荒僻之地的罪魁祸首。

他要让他血债血偿。

第 90 章

雷格并不是明徽星的原著虫民, 他是在接近五年前来到这里的,那时候的他还不适应自己刚刚安上的义肢,甚至做不到正常行走。

因为失去了左腿, 无法发挥作用, 团队抛弃了他, 留他独自在明徽星这个贫困的星球上苟延残喘,东躲西藏。

在来到这个星球之前, 雷格曾是一个臭名昭著星盗团伙中的一员。

团伙里面大多是有犯罪前科且正在逃逸的雌虫,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靠着一艘大型巡洋飞船, 在宇宙中专门找落单的飞船劫持抢劫,以此获得生活来源。

由于精神力的威胁,愿意加入军部的雌虫越来越少,根本管不过来茫茫宇宙中发生的各种事件。

因此, 他们愈发猖狂, 从一开始的劫财,逐渐演变成了烧杀抢掠, 甚至开始有意寻找载有雄虫的专用飞船,想要抢掠雄虫作为俘虏。

也正是因为他们偶然得手了一次,还真的从一艘客运飞船里抓住了一只雄虫, 斯兰洛弗的雄虫保护协会才开始重视这一事件,并向军部申请抓捕清剿此类横行霸道的星盗。

涉及到雄虫的安危,这一任务自然非同小可, 军部立马安排了实力强劲的军雌, 派出特殊执行队, 下令抓铺这些为非作歹的雌虫。

而亚菲特,就是当时的执行队长。

尽管五年前, 亚菲特不过刚从军校毕业三年,还没有被授予少将的职衔,但其出色的实力已经被军部上层发现,并重点培养,交予他极为重要且困难的任务。

在他的带领下,特殊执行队大规模地伏击,将不少游离在宇宙中的星盗捉拿归案,其中就包括雷格所在的星盗团伙。

相比于其他星盗见到军雌,知道打不过直接束手就擒,他们明白自己曾经犯过抢劫雄虫的大罪,甚至在飞船中将雄虫折磨得不成样子,这一罪名犯下,毫无疑问是死罪。

因此他们没有退路,负隅顽抗,把能想出来的招数全都用了一遍,甚至拿那只雄虫的性命做要挟。

可毕竟孤立无援,寡不敌众,他们的飞船被层层包围,只有核心几名带头的雌虫找机会登上了逃生舱。

他们用雄虫作为诱饵,吸引军雌先去保护雄虫,然后趁机逃向逃生舱。

雷格跟在那几名雌虫身后,在登上逃生舱的最后一刹那,被一颗急速射来的子弹打中了腿。

在他一边忍住疼痛一边拖着身子往里面进的时候,身后持枪的虫毫不留情朝着中枪的同一部位又给了他三发子弹。

好不容易被拉上逃生舱,舱门关闭前的一瞬间,他回头看向身后。

金发军雌一手持枪,朝门前飞奔而来,千钧一发之际,舱门合上。

里面所有的雌虫都松了一口气,只有雷格痛不欲生。

打进他大腿中的子弹是军方特制的凝血弹,破坏力极强,雌虫的恢复力在它的作用下徒劳无益,再加上逃生舱内连最基础的医疗设备都没有,他的伤得不到救治,失去了这条腿。

祸不单行,他因为行动不便,被曾经的同伴抛弃,丢在了天寒地冻的明徽星。

回想起以前的种种,雷格怒火中烧,对让自己失去这条腿的军雌恨之入骨。

现在,不正是报仇的天赐良机吗?

他面上显出阴狠的笑容,几乎要捏碎手中的光脑,看得一旁的多比心惊担颤,僵硬噤声。

这么说,那只黑发雄虫就是那军雌的雄主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雷格的笑容愈发狠毒。

这次,他不光要报自己失去一条腿的仇,还要让那只军雌生不如死,尝试到自己所经历的滋味。

他没再管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多比,转身离开了牌馆,来到一处偏僻之地,再次向那个无名的通讯号发出信息。

下午他发过去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但这次他确信对方一定会回信。

——我知道你现在还在六十四星域附近,最近那些飞船失踪的新闻,都是你们干的吧?

——我有重要的线索能提供给你,今夜凌晨需要你们派虫来接我,带我一起上飞船。

——你会满意的。

最后,他附上刚才从多比光脑上截下来的监控图片,发送过去。

果然不出他所料,十分钟后,那个始终沉寂的通讯号终于回复了消息。

——一点,检查站外五公里哨岗。

当晚,亚菲特便和俞静展驾驶飞船来到了离星轨道。

明徽星的离星轨道不似主星拥堵,很快脱离了星球平流层,进入中间层。

离星还需要一定的时间,需要手动操控驾驶,眼看时间有些晚了,亚菲特让俞静展先去休息,他自己留在驾驶室就好。

“不用,我陪你。”俞静展说着,不慌不忙坐在了副驾驶位上,这已经快成他的专属位置。

气氛安静舒适,亚菲特在旁边调整着飞船的各项启动参数,俞静展听着他有条不紊的动静,悠闲地点开光脑,开始网上冲浪。

阿尔特的节目已经播到第三期,火热程度不可小觑,几乎铺天盖地都是关于节目嘉宾相关的话题。

俞静展想不看到都难。

一连刷到三个带自己名字的帖子,他都有点好奇了,点进去想看看究竟都在讨论些什么。

帖子的标题写着:节目的最终走向如何——带你盘点那些你没注意到的细节,揭露嘉宾最真实的心之所属!

这个发帖的作者似乎真的仔细研究了节目里的各个画面,甚至一帧一帧截出来图,并附上他的解析。

本着好奇心进来,不成想越看越觉得无语。

分析倒是挺细致,就是没一个对的。

里面有不少关于他的截图画面,明明他只是打了个哈欠眼角有些红,被分析成为情所困彻夜不眠。

最后得出的结果更是离谱,说他对多伊尔最有感觉,牵手成功的概率为百分之八十。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作者甚至列出了一个好感表格,分析了每个嘉宾之间的好感度。

大致扫了一眼,俞静展留意了下亚菲特的名字。

据帖主分析,他对亚菲特的好感为百分之十,和斯潘塞并列倒数第一。

“……”俞静展关上了这条帖子。

究竟是他演的太好,还是这帖主是多伊尔买来的托?

分析的很好,下次别分析了。

接着,他又注意到一个最新的路透帖子,附着一张照片,照片上阿尔特站在最中间,他的面前放着几个形状各异的蛋糕,有几个模样惨不忍睹,看起来像是斯潘塞他们做的。

帖子里写着新一期录制中整个节目组为阿尔特过了生日,这张照片就是当天拍摄的。

“三天前是阿尔特的生日吗?”俞静展状若无意地问。

“生日?”亚菲特想了想,“好像是。”

“看来你不怎么清楚。”俞静展揶揄道。

对于他的话,亚菲特表现得相当坦然:“嗯,没有记过。”

他为什么要记住阿尔特的生日,反正阿尔特也不知道他的生日。

再说了这也不算很重要的事——

亚菲特正想着,被俞静展的话打断了思路。

“这么巧,我跟阿尔特的生日就差三天。”

俞静展笑着,对他说:“其实明天是我的生日。”

虽然斯兰洛弗的日期和自己原来世界的日期可能并不代表同一天,但这种东西没必要考虑太多,意义是自己选择去赋予的。

生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亚菲特严肃地想。

俞静展并不知道他心中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靠在椅背上看他:“不过我也很久没有过生日了,上次还是在五年前。”

在他讲完这句话之后,刚才还一脸云淡风轻的亚菲特神情忽然认真:“我知道了。”

说完,他丢下一句等我离开了驾驶室。

俞静展想要跟上去看,被亚菲特关上了门挡在门口。

俞静展:“……”

算了,他倒要看看,亚菲特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其实他没有很重视这个日子,只不过想看看亚菲特知道后的反应罢了。

但亚菲特似乎离开的有些久了,过了十几分钟也不见动静。

俞静展坐在副驾驶座,百无聊赖地想着对方在做些什么。

望着窗外的星河,竟渐渐地陷入了浅眠。

睡梦之间。

心跳不正常的加速,鼓动愈发剧烈,每一声躁动耳膜。

但处于睡梦中的俞静展并未注意到这点现象,只觉得浑身发躁,睡不安稳。

忽然,一股香甜的气味挤入周围的空间。

俞静展此时对气味的刺激尤其敏感,几乎立马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去抬手去摸自己颈后。

腺体在阵阵发烫。

没等他细想,驾驶室的门被打开,灯光骤暗,周围顿时陷入黑暗。

循声看去,门口晃动着光,温暖明亮,将亚菲特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飞船里其实是没有蜡烛这种东西的,亚菲特用仓库里备用的火柴做了几根,插在了蛋糕上面。

事先不知道这回事,厨房里的食材有限,蛋糕仅仅是用最基本的鸡蛋和面粉去做的,时间紧迫,连发面的过程都不得不省去,其实应该不怎么好吃。

不过亚菲特顾不上那么多,想在零点之前做好。

幸好,还差几分钟的时候,终于将其烤熟,装进盘子里摆上,迫不及待地想要哪去给俞静展看。

他将简易的蛋糕端到俞静展面前,看着悦动的火光映在对方带着惊喜的脸,轻声开口。

“生日快乐。”

没想到亚菲特居然是去厨房现做了一个蛋糕,俞静展放在颈后的手都忘了拿下来,在惊讶之中望着亚菲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直至来到面前。

此时此刻,他竟然失去了引以为傲的从容,莫名地紧张起来,两只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接还是该放。

亚菲特的话提醒了他:“许个愿望,然后吹灭蜡烛。”

愿望吗?

俞静展从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希望实现的事情,也不觉得谁有神通能帮自己实现愿望。

不过现在,他好像找到了一个答案。

如果愿望真的可以成真,那他有一个希望。

他希望亚菲特可以活下来。

第 91 章

他许了一个真挚的愿望, 接着轻吁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关上了灯的驾驶室重新陷入昏暗。

亚菲特没有急着去开灯,仍然站在原地没动,声音轻而沉:“抱歉, 飞船上没有太多的食材, 蛋糕可能会有些硬, 不过我放了些水果进去。”

“没事。”俞静展觉得这些并不重要,“闻起来很香。”

“等我一下。”说着, 亚菲特将蛋糕放在了手边的控制台上,转身匆匆离开。

十几秒钟后,他从门外回来, 顺手打开了驾驶室里的照明灯,走进后将手里的刀反着递给俞静展:“你来切。”

俞静展用刀将蛋糕均分成了两半,平整的切面还能看到亚菲特放在里面的水果切块。

他切开一小块尝了尝,感受到亚菲特略带紧张的目光, 真情实意地给他竖起一根大拇指:“很香甜, 好吃。”

看他表情不似作假,亚菲特喜上眉梢, 努力压下不受控制上扬的唇角,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得意,一脸正经地回答:“那就好。”

其实他从没做过甜点之类的食品, 因为他自己并不爱吃,自然不会去研究这些。

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

如果俞静展喜欢吃,他可以买十本有关烘焙的书回来仔细研究。

他忍不住提了一嘴:“你喜欢吃甜品吗?”

“喜欢啊。”俞静展大方承认, “吃这种东西能让人的心情变好。”

闻言, 亚菲特下意识接上他的话:“那以后……”

说到一半, 他突然噤声,眼神晦涩不明地垂下, 落在俞静展手中的蛋糕上。

做不到的事情,还是不要承诺了吧。

他的一切表情变化,都被俞静展看在眼里,明白他想说什么,也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说出来。

周围空气长久的沉默,竟然让他的心也跟着拧紧,丝丝缕缕的疼痛。

在吃完蛋糕最后一口时,俞静展出声打破了寂静:“亚菲特,可以送我个礼物吗?”

“礼物?”亚菲特一愣,随即应下:“你想要什么?”

虽然这么想有些绝对,但他愿意满足俞静展的任何要求。

“我想要……”

俞静展目光专注,抬手手覆上雌虫的颈侧,指尖插入发丝之间,轻柔的摩挲。

由于主驾驶座里副驾驶座有些远,亚菲特是半坐在控制台上吃完蛋糕的。感受到Alpha触碰过来的灼热手心,他主动低下头,将脸贴在俞静展的手心上,完美契合掌心的弧度。

说到一半,俞静展忽然切换了话题:“还记得上次去你家吗?”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亚菲特心里不解,点头道:“记得。”

“那天晚上你喝醉了吗?”

“没有。”亚菲特非常笃定。

俞静展眼底带笑,故意提起:“这么说,那天你说的话不是喝醉后才说的?”

那天说的话?

亚菲特回想着那天自己有说什么重要的话,猛然想起在家门口时的情景,觉得俞静展应该指的就是那句话。

其实无论喝没喝醉,这都是他真实的想法。

他语气肯定地回答:“不是。”

俞静展无不恶劣地说:“那天你说了什么来着,我有点忘了,能再跟我复述一遍吗?”

幸好亚菲特不是会因为这种话而害羞的性格。

他郑重其事,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

听到想听的话,俞静展终于展露出笑容,这次没有刻意回避,对他的话做出了回应:“我知道了。”

紧接着,他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可以闭上眼睛吗?”

“什么?”亚菲特不明所以,却还是不由分说闭上眼睛,满腹疑问:“是我眼睛上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难道是刚才做蛋糕和面的时候扑上面粉了?

正奇怪俞静展为什么没有回答他的话,一股令他颤栗的湿热气息奔赴而来,喷洒在他的鼻尖,带着清冽的香气,是独属于Alpha的气味。

亚菲特预感到了什么,心跳如擂鼓,怦怦地撞击胸腔,快要不受控制。

事情发展与他冥冥之中期望的一样。

下一刻,温热柔软的触感印在唇上。

亚菲特骤然睁开眼,清蓝的瞳孔微缩,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才睁开眼睛去确认。

俞静展的脸近在咫尺,眼帘半垂,睫毛如羽,乌黑浓密,与他睫下鎏金般的眸色彩对比强烈,浓郁昳丽,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神秘。

为了能够更好的接吻,他微微偏着头,右手依旧抚在亚菲特的脸侧,托起他的脸。

尽管表面上表现的冷静,其实内心并不然,俞静展感受到亚菲特存在感强烈的目光,撩起眼皮去看他。

四目相对之间,他退开了些许距离,轻轻呼出一口气,佯装不满:“不是让你闭上眼睛了吗?”

被盯着,就算是他,也会尴尬的好吗。

这种事情,谁都是第一次,虽说不会手足无措,但也不至于游刃有余。

听到他说的话,亚菲特呆滞的表情被慌张取代,赶忙重新闭上眼睛:“抱歉。”

他闭得太用力,以至于眉毛紧紧蹙起,看起来如临大敌。

感觉自己可能表达的不太清楚,亚菲特神情严肃,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继续。”

俞静展:“……”

说得好像自己要干什么似的。

这么想着,他还是凑了过去,这次也闭上了眼睛。

令人沉醉的柔软再度袭来,亚菲特呼吸急促起来。

他确认了这不是做梦,而是俞静展真真切切地在亲他。

有了这一认知,他再难以秉持那些被积压已久的情绪和心意,将那些所谓的冷静克制抛在脑后,朝前倾身,抓住了俞静展触碰在自己脸侧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攥住对方的肩膀,生怕他立马抽身离开。

一开始只是单纯的相贴,不知道是谁主动先张开了口,动作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唇齿相依间,还余有蛋糕香甜的味道。

俞静展心跳加速,忽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躁动。

亚菲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肩膀挪到了他的颈侧,无意间轻蹭到某处。

糟糕。

俞静展目光一沉,想要往后退拉开距离,却被雌虫追着不放。

睁开眼看到亚菲特沉湎于这个亲吻中的模样,俞静展仅剩的那点理智几乎要崩断。

信息素陡然爆发。

Alpha的眉眼沉沉,染上不容拒绝的强势,眸色渐深。

他抓住亚菲特头发的手开始用力,甚至拽住了对方的发丝,掌控他的呼吸。

直到下唇被咬破,亚菲特才发现端倪。

他想问问俞静展是不是因为易感期的缘故,结果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间隙说话。

Alpha的吻带着十足的强势和侵占性,根本不管对方的反应如何,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欲望。

好不容易拉开了一点距离,亚菲特刚一开口:“你……”

下一秒,又被俞静展摁着后脑勺堵上。

牙齿磕碰在一起,似乎是激起了对方的不满,另一只手强硬地托起亚菲特的下巴,迫使他没办法挣扎。

亚菲特自然不可能对他做出反抗行为,任由他的动作。

几分钟过于,俞静展终于停下,胸膛起伏,低低喘着气,眼中的焦躁浓重。

他彻底进入易感期了。

易感期的Alpha就像是干渴到了极致的困兽,必须要Omega的信息素才能解决燃眉之急。

但现在他除了自己的信息素之外,闻不到任何其他信息素。

易感期不会完全失去理智,只不过行为难以控制,他没办法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

闻不到Omega的信息素让他情绪逐渐暴躁,只能通过不停地释放信息素缓解这种负面影响。

直至瞥见眼前一抹猩红,他混乱的思绪终于集中在了面前的雌虫身上。

亚菲特没去管自己嘴唇上的伤口,扶着俞静展的肩膀,满面担忧:“还好吗?”

他觉得俞静展突然这样一定是与所谓的易感期有关,可自己实在束手无策,想不出该用什么办法帮他,只能试图唤回对方的注意。

狂躁的因子在蠢蠢欲动,俞静展空不出解释的功夫,他勉强压制住自己躁动不安的信息素:“是我的易感期到了。”

闻言,亚菲特眸光一凛:“很难受吗?”

“抱歉。”俞静展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抬手将他们两个的距离隔开:“为了安全起见,我必须要自己待着,亚菲特,你先不要过来好吗?”

“我知道了。”亚菲特神色略显紧张,主动向后退了一步:“你先回房间休息,有什么事可以叫我,我现在立马加快行驶速度,大概一天时间能到萨利达星。”

一天的时间,熬过去就好了。

俞静展眉间刻痕深重,抬手摁住发热发烫的腺体,点了一下头算是回应,随后快步离开了驾驶室。

看着他的背影,亚菲特眼底满是忧虑。

不过他没有时间去发愁,他需要尽快调整飞船的航线和速度,以最快的时间赶到萨利达星,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不,是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自动巡航的速度有限制,如果需要超过最大限速驾驶,必须亲自操控。

亚菲特迅速坐回主驾驶座,关闭了自动巡航,打开卫星导航,查看附近是否有飞船,以免对自己的提速产生干扰。

经过扫描,周围没有距离靠近的飞船存在。

确认无误后,他拉动操作杆,将飞船的速度升至最大,操控摇杆规避宇宙中的障碍物。

与此同时,雷格正盯着面前的屏幕,看着距离他们飞船自身定位点越来越远的定位点,语气急躁:“他们提速了!是不是发现这艘飞船了?”

坐在中间的雌虫神色懒懒,把玩着手里的指刀,将它挂在食指上转了一圈捏在手心,不咸不淡地回应雷格的话:“放心,这艘船安装了信号屏蔽装置,普通的导航探测是回传不了信号的,他们根本检测不到这艘船。”

“可他们加速了,如果不在他们降落之前拦下,进入星球后就不好逃了!”

“你急什么,雷格?”雌虫停下手中的刀,将它对准站在面前的雷格,目光阴翳:“不相信我的判断吗?当初如果不是我事先找好了逃生舱,你可已经死在了那个军雌手里。”

雷格噤声,想要反驳却心怀忌惮,咬牙沉默不语。

如果仔细看,还能看到那只雌虫略显僵硬的左眼眼珠。

那是一只义眼。

“他射瞎了我一只眼睛,我让他还回来不为过吧?”雌虫似乎丝毫不在意是否会受伤,指腹贴着手里的刀刃划过。

“做一副蓝色的义眼,听起来是个好主意。”

第 92 章

亚菲特开了一整晚的飞船, 眼看路程已经将近一半,稍微降下速度,开启自动巡航模式。

不知道俞静展的状况如何。

他心里一直想着这件事, 直到第二天晨时, 离开驾驶室到房间洗脸, 清水扑上面庞,下唇传来轻微的刺痛, 他才想起这回事。

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唇上的伤口已然结痂,周围红色深重。

毕竟伤口在嘴上, 没办法用创口贴,亚菲特也就没去管它,洗漱好便去厨房准备早餐。

经过俞静展的房间,亚菲特的脚步放缓, 留意了下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面安安静静的, 也许对方还在睡觉。

亚菲特嗅到一丝气息,是透过紧闭的房门里溢出来的。

平日里只有靠近俞静展时才能闻到的气味, 现在居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可以注意到,可想而知现在房间里面会是多浓郁的气味。

亚菲特有些放心不下。

但俞静展说过暂时不要靠近他,自己还是不要贸然去打搅为好。

准备早饭的时候, 他依然在想着这个问题,因为太出神,还差点将弄好的粥弄洒。

将俞静展的那一份准备好装盘后, 亚菲特犹豫半晌, 在厨房先用光脑给俞静展发出消息。

——早饭做好了, 要吃吗?

——放在厨房桌子上可以吗?还是帮你拿到房间门口?

消息发过去后,亚菲特保持盯着屏幕的动作等了五分钟, 却没有收到回复。

他有些着急,盯着光脑的眼睛一转不转,思考究竟该怎么办。

又是三分钟过去,他终于下了决心,端上盘子,轻手轻脚走到那扇门前。

光是站定在门口,扑面而来的沉香气味令他警觉。

仔细去分辨,会发现这股信息素的气味与以往不太一样。

亚菲特没办法理解其中的意味,只能隐隐感觉出不对劲。他抬手,屈指在门上轻叩三下,偏头将耳朵靠近门,试图听见里面细微的动静,低低喊了声俞静展的名字。

片刻后,门内产生的窸窸窣窣动静,接着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意识到是俞静展来开门,亚菲特向后退了一步,将盘子横亘在他与门之间,这样可以适当的拉开些距离。

下一秒,门从里面被打开。

浓郁的沉香味道瞬间从里面争先恐后涌出,不断扩散。

无缘无故地,亚菲特感觉一夜未眠发沉的脑袋竟奇迹般地轻松了许多,连带着精神力上的紧绷感都松弛了下来,如同一阵春风吹走了寒气,余下温暖和生机。

虽说之前闻到俞静展的信息素之后也会产生同样的感觉,可从未如此明显过。

这感觉就像……对方的信息素可以治愈他的精神力一样。

不容他往深处去想,注意力便被面前的人所吸引。

俞静展的状态不太好,眼下发红,似乎熬了夜未睡,头发也乱糟糟的,正用手捂着颈后,神色疲倦。

对于亚菲特擅自来敲门的事情,他没有追究,嗓音略微沙哑:“怎么了?”

“我做了早餐。”亚菲特动了动手,将盘上的烤面包拿给他看,“给你发了消息,但是没有收到回复,所以才来问问。”

斜切呈椭圆形的面包片烤得两面金黄,瞧起来酥脆香甜,旁边挤着些果酱,另一边放着切成块的水果,是一顿营养丰富且美味的早餐。

可俞静展此时没什么胃口,他必须忍着浑身的躁动,以及动不动就会暴躁的情绪,能放平语气说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抱歉,光脑放在桌子上,我没有看到。”

“没关系。”亚菲特摇摇头,不在意这种小事,“早饭尽量吃一些吧,不然身体会受不了。”

“嗯。”俞静展答应,接过他手中的盘子,刚想关上门,抬眼发现了什么,手停在半路。

见他突然不动了,亚菲特询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俞静展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他盯着那道随着说话一上一下的伤口,镶嵌在淡粉色的唇上,染深了局部的颜色。

焦躁,冲动,破坏欲,在看不见的地方汹涌澎拜,愈演愈烈。

这是他咬出来的伤口。

如果再咬重一点,岂不是整张唇都可以被他染上鲜艳的红色。

还有颈后的虫纹……

俞静展不由自主想起那次在拳击馆中在亚菲特颈上咬出的痕迹。

他的舌尖抵上锋利的犬齿,发散着思绪,殊不知自己的眼神变得幽深,酝酿着狂风暴雨。

很少见到俞静展频频出神的模样,亚菲特以为他是易感期不好受,眉眼担忧,出言安抚:“我们现在路程已经过了一半了,最快今晚就可以到萨利达星,因为最近来往的飞船并不多,航线上不会出现什么紧急问题,我会尽可能缩短时间。”

看着俞静展难受的样子,他的心也跟着攥起:“再坚持一下,可以吗?”

混乱的脑子被他的话唤回,俞静展有些懊恼地伸手捂住上半张脸。

雌虫始终在考虑怎么帮自己,结果他居然总在想着那种事情,简直太难看了。

即便知道是易感期作祟,他依旧容忍不了这样自私的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亚菲特先离他远一些,以免他真的一个控制不住发泄出去,关键以亚菲特的性格,大概率也不会反抗,而是放任自己施虐。

“抱歉。”俞静展别开了视线,尽力去忽视那些感觉,“麻烦你了。”

亚菲特摇摇头,刚想说这没什么,被俞静展的下一句话打断。

“我房间里放着有营养剂,你不用做饭给我了。”俞静展缓缓关上门,声音逐渐飘远,“尽量也不要到我这里来。”

他控制不了自己。

最后一句话,他没说出口。

亚菲特站在门口良久,几分钟后,转身离开。

巡洋舰内,十几只雌虫正围着一个光屏交头接耳,神色兴奋。

光屏上的图片,正式雷格发给罗兹的那张监控视频照片,上面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雌虫的目光几乎全部聚集在黑发虫的脸上,还有雌虫禁不住好奇向罗兹问道:“老大,这真的是只雄虫?”

罗兹坐在中间,动作轻柔地用身上的丝帕擦拭刀刃,擦完不忘朝光滑的刀面上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说:“既然雷格说是,那就是了,我相信你是不会骗我的对吧,雷格?”

站在他旁边的雷格面色稍显僵硬,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千真万确。”

要论他对罗兹是个什么感觉,那必然是同样的痛恨,甚至比起亚菲特来只多不少。

亚菲特害他没了一条腿,罗兹害他差点丢了命。

被围剿的那天,他好不容易在最后一刻登上了逃生舱,跟着一群余党逃离了他们的老巢。

可星盗没了飞船,就是一群孤魂野鬼,没有能安身的地方。

逃生舱自然不如飞船设施齐全,空间狭小,要想活命,必须找一个落脚地。

执行队的侦查员盯得很紧,短时间内再打劫一艘飞船可谓是天方夜谭,他们便往偏僻的星域行进,企图找一个执法宽松的地方先解决燃眉之急。

但逃生舱的资源有限,跑上来大约十只雌虫,舱内仅有供十只雌虫七天的口粮,要靠这些东西坚持到目标星域,恐怕凶多吉少。

当时在飞船中的雌虫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其中属雷格最为严重,不光没有药物治疗,甚至没有能够镇痛的药物,每天都是痛不欲生的煎熬。

而罗兹在原先的星盗团伙中就是首领的角色,他实力强劲,没有虫敢违背他的意愿。

即便被炸弹炸瞎了一只眼,他的威严依旧不减,每天安排着逃生舱内每只虫的工作。

因此,没办法做任何事情的雷格自然被他划入了淘汰名单。

资源紧张的局面下,优胜劣汰是必然选择。

幸而雷格某次听到了罗兹和其他几只雌虫的私下交谈,知道了这件事,在他们暂时躲避停在明徽星上时趁机逃跑,一路死里逃生才活了下来。

要不是他目前势单力薄,罪名在身没办法用真实姓名生活,他也不会选择向罗兹求助。

几年不见,罗兹又组建了一个星盗团体,现在这艘巡洋舰内的雌虫他都不认识,不是曾经一起的同伙。

不过——

雷格的目光扫过围在一起的雌虫,倒是看到了几个熟面孔,好像有几个都是被军部通缉的在逃犯,看起来都像是好惹的模样。

眼看离萨利达星越来越近,雷格有些按耐不住,询问罗兹他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急什么。”罗兹身边的一个年轻雌虫替他回答了问题,“老大自然有他的道理,现在追上去,岂不打草惊蛇,星际茫茫,到时候他们叫外援,我们再追,就落了后风。”

“不错,尼克,又变聪明了。”罗兹赞扬他。

被称作尼克的雌虫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还是老大您教的好。”

看着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雷格紧咬牙关,恨不得当场骂他们虚伪,可惜现在寄虫篱下,他根本不能发泄心中的不满:“那我们难道要等他们登上萨利达星?当地也是有军部的驻军的,一旦进入星球,就不容易再乘坐飞船离开了。”

“啧。”尼克双手掐腰,“谁说要等他们降落再行动了?你可真蠢,我们可没打算让他们进入入星轨道。”

他虽不耐烦,却还是给雷格解答了问题:“在进入入星轨道之前,我们会加速逼近他们的飞船,放出一些干扰作用的光弹,把他们逼离原轨道,到时候他们不得不从入星轨道之外直接降落,我们就可以下手了。”

雷格明白了他们的意思,讪讪闭上嘴。

在入星轨道之外的地方直接降落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不过在降落的途中,受到各方引力磁场的影响,会让飞船以一个极快俯冲的方式降落,届时飞船内部的虫会经受一些冲击压力。

在尼克说完这些之后,罗兹摇了摇头,对他的话没有完全肯定:“尼克,你说的是应对那些普通飞船的方法,现在前面这艘飞船可不是一般的飞船,而里面的虫也不和你们之前见过的那些废物一样,需要更谨慎的对待,到时候我们需要用X1型追踪光弹。”

尼克明显不知道亚菲特是谁,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用那个吗?”

罗兹所说的X1型光弹是研究所近两年新研发出来的强追踪光弹,能够自动瞄准感应,追踪目标,且速度可达军用飞船的三倍,虽说破坏力比起核爆导弹来说弱了很多,但其作用不在于毁坏,而在于索敌,用于追逐战再合适不过。

这时候,突然又有一只雌虫发问了:“老大,那这只雄虫怎么处理?”

罗兹哂笑:“自然是大家都有份,尼克,你是不是还没有和雄虫结合过?”

说到这个话题,尼克来了劲,难掩眼中的兴奋:“是啊!”

“那就先给你用。”罗兹摆了摆手,“大家跟着我,我自然不会亏待大家。”

不少雌虫跟着尼克一起叫好,满脸期待,仿佛真的是团结一心的好兄弟。

目睹这一切的雷格在心中冷笑。

他们高兴的怕是太早,那雄虫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掉以轻心只会血本无归。

不过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别的虫怎么样与他何干。

他们一直远程监控着前面的军用飞船,高速行驶在航线外的位置,以免被路过的检测站发现。

几个小时后,时间临近下午,离萨利达星的入星轨道越来越近,灰蓝色的星球在视野中渐渐扩张。

忽然,驾驶飞船的雌虫有些焦急地喊道:“老大,他好像发现我们了!他们正在加速,而且绕过了好几个运输飞船藏在它们后面。”

运输飞船体型庞大,行动速度缓慢。

罗兹面色一沉,跟着来到了操控台前:“加速追上去,别让他脱离X1的追踪范围之外。”

说着,他吩咐尼克去副驾驶位:“调整光弹的角度,我说发射后立马发射。”

“是!”尼克迅速坐到操控台前。

军用飞船的速度虽然快,但巡洋舰也不差,没办法随随便便摆脱。

雷格紧张地观察着形势变化。

终于,在进入入星轨道的前十分钟,航线中竟然没有了频繁出入的运输飞船。

简直是天赐良机。

罗兹兴奋的勾起唇角,死死盯着前面正全速前进的飞船,一声令下。

“现在开始——”

“发射光弹。”

第 93 章

亚菲特是在距离入星轨道一小时的路程时发现不对劲的。

也许是因为想要尽快降落的心情迫切, 他竟然忽视掉了航线以外的扫描区域。

卫星地图上的确是没有显示区域内有飞船的信号,可左后方的位置一直有产生细微的波动断点,这是信号中断的标志。

除非遇到某些干扰, 检测信号不会轻易中断。

并且, 随着飞船的行进, 那个中断的位置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 这很不正常。

光是对方在规定航线外移动就很可疑,再加上速度一致,方向一致甚至保持的距离也一致。

由此可得, 对面一定来者不善。

他没工夫静观其变与对面周旋,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到萨利达星为俞静展找到抑制剂。

他一再提速,到达航线规定的速度最大限值,一路越过许多运输飞船。

期间, 他始终留意着后面那中断点的动向, 发现对方紧咬不放,速度同样提了上来, 不管不顾航线规定的最大数值,甚至超过了限速,疾驰而来。

亚菲特蹙眉, 神情严肃,集中精力控制着飞船的走向,试图在进入入星轨道之前甩开他们。

可事与愿违, 偏偏在进入星轨道的前一段距离, 航线恰巧空了下来, 没有任何其他飞船经过,这样一来, 便没了遮挡物。

随着距离缩短,那个落在他们后面的飞船逐渐显露出真实模样。

看起来只是一艘普通的巡洋舰。

亚菲特通过飞船的后视仪器将拍摄到的画面放大,仔细辨认。

这个巡洋舰的型号他认识,可与他认知中的模样又不太相似。

普通的巡洋舰最多只有三排喷气口,而这艘明显有改装过,加装了引擎和喷气口,运行速度可以达到原先的数倍。

并且,普通巡洋舰是没有导弹发射器的,而他面前的画面上却能看到飞船底下附有一排发射器。

事不宜迟,亚菲特准备拿起通讯仪向当地驻军发出信号,警示会有受到袭击的可能,希望他们协助。

刚拿起通讯仪,没来得及拨出,亚菲特瞳孔骤缩。

在后视仪器拍摄画面当中,那艘巡洋舰下有刺目的光聚拢,逐渐凝成一个点。

亚菲特只一眼便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高速光弹发射前的蓄力动作。

光凭这些还判断不出对方使用的是什么型号的光弹,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了。

亚菲特甩开手中的通讯仪,拉动加速杆,紧急制动飞船,朝着前往加速。

眼看入星轨道就在眼前,他却换了方向,朝着右侧方向加速转弯。

入星轨道受到气流和磁场的影响,无法加速通过,自然躲不过光弹的速度,被击中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现在还不知道对方使用的是什么光弹,破坏力如何。

亚菲特不可能用生命来做赌。

更何况这飞船上不止他自己,还有俞静展。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张让他大脑过度使用,之前纾解了许多的精神力再度绷紧。

眼看后面的光弹就要疾速弹出,亚菲特避开了他们所瞄准的方向,朝着另一方向拐去。

下一秒,后视仪器拍摄出的画面骤明,被耀眼的白光层层包裹,看不清周围画面。

光弹已然发射,正以飞船近三倍的速度接近。

亚菲特嘴唇紧抿,猛地扳动操作杆,急转方向,避开光弹追踪的方向,争取到一些时间能拉开距离。

不幸的是,这枚光弹检测目标并锁定的反应速度奇快,从发现目标偏移并调整自身方向所用的时间只用了不到五秒,便接着朝目标继续奔去。

距离逐渐被拉进。

亚菲特灵活绕过一个又一个太空中飘挡着的陨石,却始终没有彻底拉开距离,每次都会被光弹躲过。

能达到这种精准锁定水准的,据他所知只有X1型、X2型光弹。

同时根据光型判断,身后这枚光弹很有可能是最新研发的X1型光弹。

事情变得相当棘手。

亚菲特不止一次见过X1型光弹,它的追踪效果几乎达到百分之百,从它的锁定中脱离难上加难。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亚菲特下颌线绷紧,在脑海中思考着应对方案。

现在有两种方式能试。

第一种,在光弹击中之前,他竭力调整飞船的角度,尽量让被击中的位置不影响到飞船整体行驶,趁机朝别的地方脱离追击。

这样做危险性很大,毕竟他只能保证飞船不被击落,至于之后该往哪里行驶,以及后面的巡洋舰会不会发出第二颗光弹都是未知数。

第二种,现在立马迫降萨利达星,利用大气层干扰光弹行动轨迹,即便被击中,也可以调整方向降落,之后寻求当地驻军援助。

亚菲特目光一定,捏住操控杆的五指逐渐缩紧,心里有了决策。

第二种方式虽然冒险,可存活的几率更大。

几个呼吸间,光弹的距离又近了些。

亚菲特眸光一闪,用力将操作杆拉到底,踩下紧急加速油门,飞船后端喷射出紫红色的火焰,船头下调,开始全速俯冲。

正要调整角度时,脑海中蓦地一痛,像是插入了把刀在搅动,钻心的疼。

浑身一瞬间冒出冷汗,他咬紧牙关,坚持操控着飞船。

伴随着飞船一阵剧烈抖动,进入了萨利达星的领空范围。

这时候,就连抽空去找俞静展告知他发生了什么都没有时间,亚菲特只能坚守在驾驶室内,时刻观察着光弹的距离。

精神上的混乱和身体上的疼痛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绷紧到极致的神经。

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在手背,他才恍然发现自己嘴唇上的伤口由于抿唇太紧再次裂开,血液顺着嘴角滑了下去。

光弹的距离越来越近。

不断地振动之中,带给身体上的压迫感非同小可,亚菲特竭力无视外界所有的干扰,将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景象。

进入气层,光弹的速度仅仅慢了不到百分之一,可这也算给了一线生机。

亚菲特额头的金发已然被汗水洇湿,全身都在叫嚣着临近极限。

终于,冲破了云层的一瞬间,眼前陡然明亮。

可以看到地面上的地势情况。

如果能落到水中,收到的冲击力会比陆地小很多。

可萨利达星是个水资源严重稀缺的星球,而他们降落的位置恰巧位于山脉地带。

面前的操控屏上闪烁开始不断弹出红色的警告窗口,警示亚菲特检测到高速移动物体正靠近船体。

没办法了。

亚菲特扳动手杆,开启紧急迫降模式,朝着山脉间唯一的那片低洼地急速俯冲。

光弹只有引爆后才会停止追踪,他需要让光弹打在地上引爆才能躲过。

地面上的景象随着距离缩短逐渐清晰,飞船的速度却丝毫未减,以这样的速度冲击地面,粉身碎骨是唯一的结果。

但亚菲特没有慌张,依旧操控着手杆,似乎要直面赴死的结果。

在即将撞击地面前十秒,他反手将操控杆拉到底。

船头九十度上抬,由俯冲改为水平低飘。

船后近在咫尺的光弹来不及重新锁定追踪,直直撞入地面,砸出土屑高溅至十几米的空中。

光弹引爆所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力将亚菲特他们的飞船顶出,本就不稳的飞船失去了平衡,剧烈晃动着,离地面越来越近。

亚菲特用最后的操作空间将船头向下倾斜。

这样一来,利用起落架和船头摩擦地面减速,位于船身尾部的房间收到的冲击力将会大大减小。

可位于头部的驾驶室难逃一难。

起落架与地面摩擦时尖锐的响声如同一把利刃割着脑海中绷紧的弦,宣判亚菲特即将面临的死刑。

单是起落架无法缓解所有的冲击,不多时断裂开来,飞船猛地下坠,以头部开始摩擦地面。

驾驶室的玻璃因为撞击全部碎裂开来,朝着内部迸裂飞溅。

为了持续降速,亚菲特不得不坐在驾驶位上操控急刹装置,被细细密密的玻璃碎片袭击,周身漫出一道道细长的血缝,开始往外渗血。

即便冲击力将他五脏六腑都震得在痛,依旧没有松手。

终于,在他的努力之下,飞船速度渐渐减小,直至停下。

亚菲特垂着头重重喘着气,面前的操控台被他的滴落的血液染上了红色,操控杆上更是触目惊心由血痕组成的手印。

然而,他知道事情并没有结束。

他仅仅是躲过了光弹,身后那艘巡洋舰却依然还在。

忽然,面前的显示屏一闪,跳出一个未知信号流,下一秒,飞船竟自动接收了这一信号。

四角碎裂的显示屏上弹出一个窗口,一列音柱随着电流滋滋啦啦的响声忽高忽低晃动,传出一道恶劣嘶哑的声音。

“好久不见,亚菲特队长。”

“哦不,现在应该称呼你为上将了吧?”

听到这个声音,亚菲特眉间紧了紧,他并不知道这声音属于谁。

他参与过太多的任务,见过很多野蛮的星兽,比星兽见得更多的,是穷凶极恶的虫。

斯兰罗弗疆域广阔,雌虫天性又强壮强势,出现由雌虫主导的恶性事件屡见不鲜,甚至有的雌虫可以为了一只雄虫将情敌不留余地杀死。

亚菲特缉拿过很多行凶作恶的雌虫,被怀恨在心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只不过他被报复,也连累了和他在一起的俞静展。

亚菲特一边听着,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让俞静展脱离危险。

最好的局面是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飞船上还有一只雄虫,自己或许可以通过打探对面的情况,找机会反击,再带着俞静展离开。

然而下一秒,亚菲特的期望便被对方的话打破。

“如果不想让炸弹把你们的飞船炸得粉碎,就不要轻举妄动。”

额角被玻璃划破的地方淌下血液,流到眼角为视线蒙上一层红色,亚菲特不得不伸手抹了一下,结果手上的伤口更多,没好到哪里去。

“你从飞船上下来,我也许能放那只雄虫一条生路。”

对方的话音无不嘲讽:“怎么样?是要和你的雄主殉情还是要留他一条命给我们玩?我觉得他应该会让你选后一个吧,告诉他,我们会在床上好好对他的。”

说着,他居然疯狂地大笑起来,好像已经得到胜利般胸有成竹。

亚菲特低呼一口气,目光冷若冰霜,眼中的幽芒如箭矢锐利无比。

从对方说出这种侮辱性语言开始,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第 94 章

俞静展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神思不属地吃着亚菲特送来的早餐, 明明是精心做出的餐点,他却吃不出什么味道。

烦躁席卷着全身,任何一点不舒服的地方都能让他浑身炸起, 恨不得立马将这烦恼源通通切断。

吃完早饭将盘子拿回厨房, 本想随手洗掉, 结果一用力把盘子折成两半。

俞静展:“……”

他皱着眉头把盘子清理干净。

烦。

他把自己缩在房间里,翻来覆去想睡觉, 却愣是精神抖擞,不仅如此,整个房间属于他的信息素味道都让他感到烦躁。

明明算是清凉的味道, 此刻却如同蕴着火苗,充满了燥意,找不到一个可以发泄的出口。

睡不着觉,想着上网冲浪转移注意力, 一打开光脑铺天盖地都是关于恋综的分析贴, 关键是分析的还都一窍不通。

他甚至特意去搜了自己和亚菲特的名字,只有零星几个结果。

——没有人觉得亚菲特少将一直选俞静展阁下很好磕吗?除了他好像从来没选过别的雄虫吧?

——是啊, 我也发现了!而且第二期他们游戏在一支队伍里的时候,就很有默契啊,这么配为什么没人磕?

看来还是有眼睛雪亮的观众的。

俞静展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些, 下一秒看到底下的评论又跌落谷底。

——选俞静展阁下还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虫要啊,是看其他雄虫都看不上他吧?他那样的雌虫,冷冰冰硬梆梆的, 哪只雄虫会喜欢?

看到这条评论, 俞静展有点不满。

谁说硬梆梆的?

作为当事人他要反驳一下, 明明很软。

——就这还能磕的下去啊?第二期俞静展阁下都把他换走了啊,明显就不想和他一队, 还特意把多伊尔换过来,静伊cp才是归宿。

俞静展生气地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踩。

中心思想不对,零分作文。

点完还觉得不够,又把之前那些评论全部都点了一遍,随即把光脑扔在一边,仰倒在床上。

好烦。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他摸出柜子里放着的营养剂,撕开口,面无表情地仰面喝下。

喝完一支,他攥着空袋子,莫名其妙对着安静的房门出神,似乎在想着什么,似乎又在等待什么。

营养剂咸酸咸酸的,一点都不好喝。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坐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营养剂的袋子被他无意识捏成皱巴巴一团,而后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被扔到垃圾桶中。

营养剂虽然看着小小一袋,但吃下去饱腹感十足,甚至感觉有些撑。

俞静展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觉得不够,又开始做运动。

一连做几百个俯卧撑,浑身出了汗,他感觉难受,接着进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俞静展擦着未干的头发,站到房门前,抬手握住门把,迟迟未动。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做思想斗争。

须臾,他松开手,转身快步走回,自暴自弃似的躺在床上,也不管头发还没完全擦干,拉起被子盖住头和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大团。

黑漆漆的被窝里,俞静展的眼睛炯炯睁着,不多时又烦躁地闭上。

整个房间寂静了十秒钟的时间。

忽然,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猛然被掀开一角,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一把抓住放在床头边的小海螺壳,转瞬缩了回去,好像无事发生。

床上的一团鼓了鼓,归于平静。

借助被子与床单之间的一点点缝隙透进的光亮,俞静展双掌并起,托着手心上的小海螺壳。

冰冰凉凉、圆鼓鼓的海螺壳在手心中静静躺着,外壳光滑细腻,介于明黄与橙橘之间的金色,散发出淡淡的海洋的味道。

俞静展聚精会神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他用食指戳了戳海螺壳,看着它在手中骨碌碌滚了两下,又将它拨了回来。

来回拨了好几次,俞静展将手指定在海螺壳的顶端,像点着它的脑袋一样,莫名其妙开始自言自语。

“为什么不来?”

“让你不来还真就不来了。”

俞静展冷脸盯着无辜的海螺壳,喃喃自语:“太过分了……”

手心中的海螺壳被他的体温暖热,乖顺的躺在中间,任他揉搓,但就是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

说着,内心居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委屈感,俞静展抿唇,把脸埋在了枕头里面。

第一次经历易感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感觉。

俞静展又气又委屈。

这该死的易感期。

这么想着,逐渐陷入了浅眠。

睡梦中,他隐隐约约觉得周围的动静似乎有些大了,床也跟着一颠一颠,不过由于易感期的干扰,他没放在心上,只想继续睡觉加快速度度过难熬的时间。

巡洋舰在五分钟后才悠悠从天上来到,降在军用飞船的旁边。

飞船的头已经严重磨损,驾驶室的玻璃窗户全部碎裂,能够清楚的看到里面的场景。

半身染血的雌虫低垂着头坐在里面,与五分钟前保持的姿势相同,宛如一座沉默冰冷的雕塑。

似乎笃定了他会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罗兹难掩脸上的自得,迫不及待要验收成果。

尼克比他还要激动:“老大,我们要不要先把那只雄虫抓过来!”

“急什么?”罗兹睨了他一眼,“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拿起通讯仪,切到刚才的信号频率:“亚菲特少将,你可以出来了,五年不见,让我们好好叙叙旧。”

看到对面驾驶室里明显有了动静的雌虫,罗兹笑容放肆:“还有,你最好不要叫那只雄虫,毕竟我可不想让那位尊贵的雄虫阁下受伤。”

亚菲特冷冷朝那艘巡洋舰上的窗户看了一眼,缓缓起身,踩在凳子上从窗口登出,跳下落在地面上。

尽管看不到对面窗户里的场景,他依旧确定对方能够听到:“可以了么?”

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么没有诚意可不行,把你腰间藏的枪扔在地上踢开。”

闻言,亚菲特嘴角忽然勾起冰冷的弧度:“这么害怕的话,大可以一直躲在里面。”

巡洋舰内绝对不止一只雌虫,这群雌虫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居然还需要让他把枪扔掉才敢出来,未免太可笑。

似乎被他的话戳中了痛点,罗兹勃然大怒,几乎咬碎牙关。可他知道,现在表现出愤怒就证明自己输了,他强压着怒火,挂上通讯器,朝尼克打了个手势让他过来。

尼克大步流星凑近:“老大,有什么吩咐。”

“你从后面的门下来,绕一圈进对面飞船,记住,动静要小,不要被对面的雌虫发现,把那只雄虫抓住再带过来。”

一想到马上能见到一只雄虫,尼克按耐不住浑身的激动:“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一旁的雷格皱了皱眉,觉得罗兹多此一举,直接把亚菲特杀了再抢雄虫不就好了吗,偏偏两个都要留下来,这样岂不后患无穷?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那只雄虫很厉害,我觉得这样做不……”

话未说完,眼前一闪,一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尖,冰凉锋利的触感让他瞬间寒意四起。

尼克面对罗兹时清澈的眼睛此时充满了不屑,像是看垃圾一样看着雷格:“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质疑老大的决定。”

雷格喉结滚了滚,不敢再语。

亚菲特在原地等了两分钟,才看到巡洋舰的舱门缓缓降下,走出来七八个身强力壮的雌虫。

为首的雌虫走在前面,肩上披着薄薄的一层黑色披风,一副神秘的作样,灰色的头发蓄的很长,似乎经过精心的打理,可依旧暗淡无光。

看到亚菲特之后,他阴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恨意,不过在看到亚菲特浑身狼狈模样,又多了一丝得意:“亚菲特少将,五年没见,没想到再见到你会是这样的感受。”

他心情颇好地勾起嘴角。

在他自导自演的同时,亚菲特也在打量他。

说实话,他根本不记得对方是谁,和自己有什么恩怨。

但根据他的话来推测,很有可能是五年前那次星盗清剿任务里的某个缉拿对象。

除了那个抓住雄虫的星盗团伙之外,那次任务中的其他雌虫罪犯全部都被捉拿归案。

这么说,对方应该是那次逃掉的余党。

见亚菲特不语,罗兹心生不虞。

他想看到的是亚菲特屈辱怀恨的模样,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漠视的态度。

“说实话,我还挺欣赏你的,到现在居然都一点都害怕。”罗兹一摊开手,周围站着的雌虫立马拿出了枪,齐齐对准站在不远处的亚菲特。

被数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亚菲特面不改色,置若罔闻,冷声道:“不要废话。”

罗兹哼笑出声,觉得他也就是最后硬撑着罢了,大发善心似地讲:“这样吧,我可以让你不死,也可以让那只雄虫不死,只要你现在——”

仿佛已经预见了未来的画面,罗兹欣喜若狂,浑浊僵硬的眼睛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跪下来求我,我就饶你一命,这个交易不错吧?”

站在他身后的雷格面色难绷。

他没有罗兹这么复杂奇怪的心思,只想报了自己失去腿的仇,杀了亚菲特就好,没想到罗兹居然会提出这种要求。

虽然他不觉得罗兹会饶了亚菲特的命,可他总觉得罗兹的行为匪夷所思。

折腾这么多干什么,直接动手不就好了吗?

或许是五年前面对亚菲特的那种心理阴影还未散去,隐隐觉得事情越拖会越不可控。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惹到了罗兹,可能下场会和亚菲特一样。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亚菲特此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从容。

不是因为罗兹的威胁,也不是因为他身后那些雌虫对准自己的枪口。

而是因为他预感到已经岌岌可危无法控制的精神力。

他可以死,但俞静展还在他的身后。

所以即便是死,他也不能退后。

第 95 章

愤怒, 担忧、焦躁与身体上的创伤和疲惫交织在一起,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亚菲特团团包裹。

他感觉到精神上的巨大压迫感。

紊乱作祟的精神力如同汹涌的狂浪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脆如纸张的保护层已经摇摇欲坠, 快要溃于一旦。

他的五感、反应力以及思考能力都在减弱。

这不是个好兆头。

亚菲特连站直身形都有些困难, 但表面却丝毫未显,在对面的雌虫看来, 他似乎毫不受身上伤口的影响。

罗兹还在洋洋自得地说着:“这个交易不错吧?既能放你一条生路,还可以让那只雄虫也活下来。”

亚菲特状似在听着他说话,实际上在心中认真的分析现在的局面。

这个站在前面的雌虫应该就是他们的头领, 并且从其他雌虫的姿势以及面部表情来看,这只雌虫似乎在他们的团体中颇有权力。

往往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要么是这只雌虫的能力超群,能够服众, 要么是颇具声望, 以至于实力更强的雌虫都愿意听从与他。

第二种情况比较少见,毕竟很少有雌虫愿意听命于同性, 更不要说对方这种以野蛮著称的星盗团伙。

所以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因为这只雌虫的能力是他们所有雌虫中最强的那个。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很好办了。

他只需要控制住最强的那个,其他雌虫会因此忌惮犹豫。

只需要几秒钟的犹豫, 他就可以翻盘。

唯一不确定的是,他们身后的飞船中还有没有同党。

现在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他快要没有时间了。

见他迟迟不语,罗兹的耐心逐渐消耗殆尽, 嘴角耷拉下来, 让他阴沉的脸增添了许多狠厉, 他转眼朝身边拿着枪的一只雌虫示意。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亚菲特注意到他略显僵硬的左眼。

明明是向左看, 对方左眼的眼珠转动的速度却稍慢于右眼,两只眼睛的运动轨迹并不重叠。

正常来讲,一个眼睛正常的虫是不会出现这种诡异的现象的。

排除他故意这样做的可能,剩下的结果就是——

亚菲特目光凛凛。

他的左眼有问题。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或许可以从这个突破口下手。

接收到罗兹眼神的雌虫立马心神领会,朝着对面扣下扳机。

亚菲特侧身一躲,故意没完全让开,任由子弹擦过他的小腿腿侧,涌出温热的血。

他需要让对面掉以轻心,减少他们的防备之心。

被击中的同时,亚菲特适时露出一个惊慌的表情,很快敛去。

正如他所料,罗兹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怎么,不敢吗?”他讽刺地笑,“放心,我可是很讲诚信的,说放你条生路,就必然不会杀了你。”

“只不过,我想从你身上要点东西罢了。”

亚菲特故意顺着他的话问:“你想要什么?”

“这个嘛,得看你的诚意了。”罗兹还没有傻到立马交代自己的目的。

不论虫还是人,都对自己占据优势时有着绝对的自信,以至于开始表演作秀,只为了内心的那点虚荣与满足。

罗兹也不例外,此时他欣赏着亚菲特面上除了冷静之外流露出的些许紧张,竟然一时忘了让他将身上的枪扔掉。

站在他身后的也都些刚成年没多久的年轻雌虫,基本上都是从各个星球逃窜流落有案底的雌虫,自然也不清楚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对手,只觉得他们虫多势众,对面的雌虫又受了伤,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反倒只有一旁的雷格时刻警惕着亚菲特的动作。

他手上没有武器,自然害怕。

在看到亚菲特一步步走过来时,雷格下意识向后挪了挪。

亚菲特走到哪里,那些举起的枪口便挪到哪里。

看着他走到安全距离的最小范围时,罗兹抬手止住他的脚步,懒懒道:“行了,不要想着耍什么花招,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亚菲特停下了脚步。

在所有虫的目光中,他缓缓俯下身,好似真的要跪下。

既然要作戏,不能做的太假,那样容易被拆穿。

罗兹虽然话多,但是谨慎之心还是有的。

他没让亚菲特靠自己太近,欣赏着对方缓缓屈身于自己的画面。

面前军雌的外表不似平日冷厉整齐,洁白的军装被血上一片片的暗红,不少被玻璃划开的破口,腿侧刚刚被枪打伤的地方还在往下流血,将土地洇湿成更深的褐色。

即便是这样,对方的面孔依旧昳丽精致,尤其是那一双蓝色的眼睛,既冷淡,又有种难以言喻的魄力。

罗兹向来对外貌最是在意,因此他无比痛恨亚菲特这种比他出色的雌虫,嫉妒使他发狂。

心中的郁气因亚菲特的低头而烟消云散,他迫不及待要将那幽蓝美丽的眼睛安到自己的左眼上了。

亚菲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右膝缓缓下落,逐渐靠近地面。

所有虫屏息看着这一幕。

之前还对他们冷眼相待的雌虫此刻垂着头,慢慢单膝跪了下来。

只是单膝不可能满足罗兹,他要看曾经害他失去一只眼睛的雌虫双膝跪在他的面前向他求饶。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十分钟会发生的事情。

在亚菲特跪下求自己饶他一命时,尼克差不多正好能把那只雄虫带下来。

罗兹恶劣的咧开嘴角。

让雄虫看到自己耻辱的一面,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他快要等不及看那时候亚菲特的表情了。

他在期待着这些,殊不知亚菲特正在找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缓慢俯身的时候,留意到了罗兹右手食指指节上的凹痕,比戒痕更细。

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常年使用某种武器留下的印痕。

能留下这种环状的痕迹的武器,大概只有指虎或者指刀这类近身武器。

看来对方擅长使用近身武器。

右手擅长使用武器,左眼有问题,综合以上两点可以推测出从对方的左边发动攻击,很有可能得手。

左侧视觉上有盲区,惯用手又在右手,这就导致了对方的攻击重心会在右侧。

而他现在离对方的距离大约有三米左右。

这么多枪口对着自己,亚菲特不能保证完全躲开每一发子弹。

但他可以躲过要害部位受伤。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指尖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重。

精神力要发作了。

这次,大概率是最后一次了。

现在不是回忆感伤的时候,亚菲特看似将膝盖贴近地面,实际上浑身的肌肉都绷紧着,蓄势待发。

终于,在左膝也即将落地时,亚菲特周身气势一变,脚部用力,如同离弦之箭,笔直弹向三米之外的罗兹。

罗兹瞳孔骤缩,第一个反应过来拿出指刀想要防守,不料对方朝他的左侧一避,旋身离开了他的视野之外。

单只眼睛的视野范围远不如完好的眼睛。

没等他转过头去看,咽喉已经被勒住,太阳穴抵上一支冰冷的枪口。

电光火石之间,他身后的雌虫纷纷反应过来,提枪便打,一顿乱枪之下,亚菲特和被他挡在前面的罗兹都负了伤。

罗兹惊慌失措地大喊:“别打了!别打了!”

他真怕哪个不长眼的雌虫没注意把他给误伤了。

手下的年轻雌虫闻言,面面相觑,放下了枪口,遵从罗兹的命令。

“都别动,不然我杀了他。”亚菲特的呼吸相当粗重,眼前已经开始发黑,竭力控制住颤抖的手臂,几乎将枪口戳进罗兹的脑袋里。

罗兹吃痛地倒吸一口气,两腿发软。

但他没有就此挫败,毕竟他还有最后一张底牌。

他内心惊惧,佯装镇定,朝身后的亚菲特说道:“你是不管飞船里面的那个雄虫了吗?只要你敢对我怎么样,我保证那只雄虫没办法活着出来。”

好巧不巧,这正是亚菲特的薄弱之处。

精神力上的痛苦让他没办法做过多的思考,亚菲特居然因为他的话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

尽管他相信以俞静展的实力不会被轻易制服,可任何一点有可能的危险他都不希望出现在对方身上。

其他雌虫站在原地不敢违抗罗兹的命令,一直躲在后面的雷格却一如反常,眼中的阴霾几乎凝成实质。

他就知道罗兹这种话多的会坏大事!

这种事情最终还是要靠他自己来。

那只雄虫实力不明,他和一群雌虫都没能打得过,光靠尼克一只虫又怎么可能降服?

别的虫不愿意违抗罗兹,他可不怕。

雷格眼疾手快抢过身旁一只雌虫手上的枪,子弹上膛,不由分说对准了亚菲特以及被他挟持在前的罗兹。

他不得不感叹简直是天助他也。

无论是罗兹,还是亚菲特,他都恨之入骨。

一起解决掉岂不是一举两得。

突然的变故让所有虫都没有反应过来,包括亚菲特在内。

其他虫拿在手里的都是同一型号的连点突击枪。

雷格毫不留情朝着枪指的方向连开了数十枪。

亚菲特避开了前几枪,正准备向后退借助飞船遮挡。

蓦地,他的腿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一颗子弹正好击中他身前罗兹的肋骨处。

突击枪的子弹速度奇快,威力比□□要大,竟是直接穿透了罗兹的身体,打在了亚菲特腰部。

罗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巨大的疼痛令他肾上腺素飙升,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亚菲特没功夫再去管他什么动作,松开乱动的罗兹,反手掏出自己的枪,朝着对面抬手连打数枪。

与雷格略显蹩脚的枪技不同,他的每一枪都是致命性的。

周围的几个雌虫顿时躺在地上没了声息,身上的弹孔喷射出大量的血液,在地面上汇成一片暗色。

只不过,在他反击的同时,对面的雌虫不是傻子,不会呆呆站着让他去瞄准。

尽管已经尽量避开了要害,亚菲特还是被击中了肩膀和腿部。

身上的血几乎把制式军装全部染成红色,被子弹打中的部位还在汨汨冒出鲜红色的液体。

视线已经开始摇晃。

大脑却猛然暴起,诡异的活跃。

精神力不受控地膨胀着,占据了所有思维。

他的眼底充血,想要撑着地板站起,身体却僵硬的动弹不得,只能伏在地面上“嗬嗬”嘶哑着声音喘气。

如同没有理智的野兽一般,仅凭着本能去行动。

此时,滚在地上的罗兹撑着最后一口气拿起手中的指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亚菲特的眼睛刺去。

“砰——”

一声枪响,落到一半的手如液体般软了下去。

罗兹的眉心正中一枪,倒在地上,双目圆睁,死状惨不忍睹。

被枪声唤回了一些所剩无几的神智,亚菲特以为还有活着的虫,猛然抬头。

为了他的安全,绝对不能留一丝活口。

包括精神力崩溃的自己。

一片狼藉中,已经没有了能够站起来的虫。

亚菲特抖着手抬起枪,最后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嗬——”

“嗬——”

他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像是野兽死前的嘶鸣。

“砰!”

寂静的山林之间,一声枪响惊起栖息在某处的鸟群。

片刻后,世界归于平静。

第 96 章

易感期信息素活跃, 难以进入深度睡眠,浅眠之中,脑海中发散的思绪便成为了亦真亦假的梦境。

朦朦胧胧之间, 俞静展竟然又梦到了许久未见母亲。

对方穿着一袭军装, 身姿挺拔, 乌黑色的长发高高竖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能洞察人心, 被她注视着,无法违背内心说出任何谎言。

久远而短暂的记忆中,他一直是抬头仰望着母亲的, 偶尔被她单手抱起时才能近距离平视着对方,好奇地端详着她的脸庞。

他从小就好动,不是那种听话的小孩,尤其不愿意被抱着走来走去, 每次母亲抱起他时, 都会用全身抗拒,挣扎着要跳出来。

偏偏母亲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不让抱还偏要勉强,两只胳膊箍得紧紧的,直到实在被搞烦了才把他扔下来, 叫他自己跑开去撒欢儿。

因此,在俞静展的印象中,母亲一直是一个非常高大的形象, 他总觉得对方会是强大的、能够为他遮风挡雨的。

可现在深处梦境, 他同母亲面对面而立, 才发现对方其实和印象中不大一样,甚至相对自己来说有些纤细瘦小, 气势倒是不减当年。

从他以现在的模样看到对方,他便知道这是梦了。

俞静展稍稍俯首和她对视,等待着梦中的母亲先开口对他说话。

女人双手抱臂,上下打量了他几秒钟,故作惊讶地开口:“怎么变得一点都不可爱了?”

小时候虽然性格不可爱,好歹脸还是可爱的。

俞静展:“……”

他没有反驳,只是没好气地盯着对方。

好在女人没有过多的纠结于这一点,转而看向俞静展,目光中多了些许沉重,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忧:“你看起来好像有点累。”

说着,她伸手想要去摸俞静展的脸,不知为何却在中间滞住,接着放弃了这个想法,垂下胳膊。

注意到她的动作,俞静展眼神闪了闪,没说什么。

就在他莫名失落的时候,温热的手掌忽然覆上他的头顶,轻轻的揉了揉。

“臭小子,长这么高,差点就够不到了。”女人笑了起来,语气中融入发自内心的骄傲之感。

看着与自己如出一辙坚定果敢的双眸,她眼底温柔,放平了语气,一字一句地对俞静展说道:“静展,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不要再为了我和你爸爸而活,为了你自己而活吧。”

“你的人生属于自由,而不属于仇恨。”

“你会迎来新的一切。”

随着她说的话,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头顶的温度越来越凉。

话音落下,面前重归虚无,再无人影。

俞静展敛眸,没有试图去挽留什么。

因为他知道,他早已失去。

正如对方所说那样,他不会再为已经失去的东西执着。

虚无之中,身影重现,这次不再是故人。

对方动作温柔地将他拥入怀中,环住脊背的双臂修长有力,鼻息喷在颈侧,触感真实无比。

俞静展落眸,果然在眼前的颈后看到了熟悉的暗红色纹路。

知道对方是谁后,他闭上眼,感受着包裹于自己的暖意,不由自主伸手回抱,汲取着怀中的温度。

沉静悦耳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低低重复着那句说过好几遍的表白。

“我喜欢你。”

他们之间挨得很近,俞静展似乎嗅到了对方发梢余留的香气。

他还记得亚菲特第一次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其实以自己的性格来讲,对于不喜欢的东西,他向来会直接拒绝,丝毫不拖泥带水。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亚菲特对他来说也许已经很特殊了,只是他还没意识到。

第二次听到这几个字,他回答对方说知道了。

这一次——

俞静展将下巴搁在怀中的肩膀上,唇角带笑,对应了对方。

“嗯,我也是。”

“我也……”

话未说完,怀中骤然变得空荡。

他蓦地睁开眼。

房间中的所有东西都在强烈地震颤。

因为飞船本身就容易出现剧烈晃动的情况,所以房间中的所有大型用具全部都是固定在钢板上的。

飞船似乎在急速下坠,桌子上的东西纷纷掉落。

俞静展下意识回头找着什么,在看到那颗暖黄色的海螺壳依旧攥在自己的手中后才稍稍放下心。

他迅速床上坐起来,迟疑了一瞬要不要开门去找亚菲特。

就在这迟疑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撞击力袭来。

没有任何防守措施,他因惯性撞在墙壁上。

地板的震颤让他寸步难行。

好不容易减弱了些许,整个地面倾斜出一定的弧度,像是斜着停在了某处。

他原先以为飞船只是和之前一样出现了自动避让才会这样。

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快步走上前,想要出门查看情况。

门旁的柜子在刚才的撞击之下,倒在了门前,俞静展不得不伸手去搬柜子。

易感期本就耐心不足,要不是念在这柜子属于军部公用物品,他真想一脚踹开。

好不容易把柜子搬开,伸手去拧门把,结果门居然发生了变形,牢牢镶嵌在门框之中,没办法轻而易举拉开。

飞船内部多采用钢板材质结构的墙壁和门,外部甚至能够抵抗导弹,坚硬程度可想而知。

俞静展用力捞了捞。

门纹丝不动。

焦躁在内心蔓延,俞静展泄愤似的一拳锤在门面上,也不管手背痛不痛。

冰凉坚硬的门板瞬间凹陷出一个拳背的浅印。

既然拉不开,那就用撞的。

他冷下脸,后退了几步,抬腿便踹。

“咣!”

几声响亮的撞击声后,门框处出现了一丝的缝隙。

俞静展不停,继续蓄力用肩膀和整个身子的力道去撞。

门逐渐松动,发出吱呀难听挤压扭曲的声音。

差不多快好了。

俞静展呼出一口气。

在打开门的途中,他预想到了数十种可能,都不是太好的想法。

飞船失控了?遇到什么避不开的障碍了?

能源耗尽迫停了?

还是因为亚菲特他——

俞静展闭了闭眼。

这是他最不期望的一种结果。

亚菲特精神力暴动了。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需要赶紧出去查看情况。

这么想着,他奋力朝门上蹬去。

一声巨响之后,早已不成样子的门板顺声落地,结结实实砸在地面上,扬起一团飞灰。

如此同时,一张陌生的脸闯入视野当中。

没看到预想中的面孔,俞静展的心情瞬间跌至谷底,脸色沉下,冷冷盯着正鬼鬼祟祟扶着墙站在过道中的虫。

对方显然还沉浸在差点被门砸到的惊吓之中,同时惊魂不定地看向他。

从旁边的树林中绕了一圈来到这里的尼克此时内心惊骇,一时呆在原地,忘记自己该做什么。

面前这只虫和他在飞船中看到的照片长相一致,显而易见就是罗兹所说的那只雄虫。

可——

尼克吞了吞口水,内心一万个不解。

哪有雄虫随便能踹翻钢板门的?

但看对方一片洁白的后颈,确定他不是雌虫。

或许门本来就是打开的,碰巧对方撞倒了门而已,尼克这么说服自己。

一想到这里,他瞬间又充满了斗志,故作姿态挺直了胸脯。

对面可是一只雄虫,还是长得这么漂亮的雄虫,他一定要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才行!

俞静展冷眼上下瞧了他一番,沉声问:“你是谁?”

面前的雌虫年纪轻轻,却浑身带着一股子匪气。

俞静展敏锐地观察到他腰间别着一把手/枪,皱起眉头。

飞船迫停,飞船里面又出现了陌生的雌虫,身上还携带着危险的武器。

结合这几点来看,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

见雄虫主动搭话,尼克既紧张又激动:“阁下,请您不必惊慌,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跟我来就行。”

没弄清楚情况,俞静展不会随便动手,以免出现意外。

但现在他迫切需要知道亚菲特的处境。

他没闲心思和尼克周旋,绕过对方朝驾驶室走去。

“哎阁下!”尼克快一步拦住了他,这次没再相让,用不容置疑的语调说着恭敬的话:“请您不要乱走,跟着我……”

下一秒,他猝不及防被摁住了额头,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已经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

“咚!”

尼克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俞静展单手摁住他的头,面无表情地用力往墙上掼去,头骨与钢面相撞,发出令人胆寒的沉闷声响。

只一下,尼克便没了声响,软软地沿着墙面滑了下去,生死未卜。

放在平常,俞静展不会这么快失去耐心,至少会假装听他的话出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可惜他来的不是时候。

聒噪的话语让俞静展烦躁到了极点。

实际上,俞静展并未使出全力,那雌虫顶多会脑震荡,还不至于立马死掉。

蹲下来从尼克身上拿走别在腰间的手/枪,俞静展嫌恶地将他的身子甩到一旁,转身朝着驾驶室大步走去。

驾驶室的门是敞开着的。

还没来到门前,他发现了地面上细碎的玻璃渣,正以一个溅射的姿态洒落在过道的各个角落。

俞静展心中一紧,加快了步伐。

来到门前,看到驾驶室中的光景,俞静展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主驾驶座上、地面上、控制台包括竖起的操作手杆上,全部都是血色的痕迹,到处触目惊心,却不见雌虫的身影。

俞静展忽然觉得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他极力控制住爆发的情绪,放轻动作抬脚走了进来。

没等他仔细去辨认这些血究竟是不是来自亚菲特,外面的一连串的枪响吸引了他的注意。

越过驾驶室的窗户去看。

一群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雌虫之间,他如愿看到了渴望的背影,悬着的心还未放下,因对方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再次高高拔起。

亚菲特看起来状况相当不好,整只虫单膝跪伏在地面,剧烈起伏的脊背可以看出他还在挣扎。

来不及去喊他,俞静展目光一凝,察觉到旁边的灰发雌虫突然拿出冒着冷光的锐器,正欲朝他刺去。

此刻,俞静展的本能超越了理智,不假思索抬臂提枪。

眨眼的瞬间,他手中的枪口冒起一缕白色的烟。

被子弹正中眉心的雌虫僵直着倒下。

没等俞静展冷静下来,眼前的画面令他再次警铃大作,冷汗四起。

他撑着窗台一跃而下,落在地面上朝对方冲了过去,几乎跑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用枪击中亚菲特的手腕,去阻止他将要做的事情,或许会更快,但俞静展实在没舍得那样做。

万幸的是,他赶上了。

踢开亚菲特手中枪的同时,嘹亮的枪声响彻云霄。

雌虫显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一想到自己但凡慢了一秒,事情便会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俞静展简直生气得想要狠狠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雌虫,让他铭记这种事情不能再犯第三次。

第一次最珍视的人离开他的时候,他没能保护好。因此,他绝不想第二次再失去。

可看对方浑身颤抖的模样,他只能生生忍住,咬牙切齿道。

“亚菲特,你疯了吗!?”

第 97 章

朝亚菲特吼完这句话后, 俞静展硬生生止住剩下的话。

因为他看到雌虫对他的声音已经没了任何反应,不给予回应,反而倾身要去找被他踢到一旁的枪。

在他即将摸到枪把时, 俞静展眼疾手快再次将枪踢到更远的地方, 保证亚菲特没办法碰到。

没抓到想要的东西, 亚菲特发出痛苦的低吟,撑在土地上的手指指尖发白, 扣出几道深深的挖痕,可见用力之深,想要爬起来, 却一次又一次脱力,身上的枪伤还在不停地涌出鲜血。

俞静展不忍心看他这样,俯身去拉他:“亚菲特,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握住对方的手肘, 俞静展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没能如愿,被亚菲特挣脱开来。

往日沉静坚韧的雌虫如今宛如困在牢笼中伤痕累累的野兽, 盘伏挣扎着,拒绝他的靠近。

苦苦压抑的精神力在顷刻间爆发,亚菲特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分辨不出任何外界的干扰,仅凭本能行动。

连俞静展都不能保证有拿枪照着自己脑袋开上一枪的勇气,他难以想象亚菲特究竟经受着怎样的折磨, 以至于能让他做得如此决绝。

或许只有这样做, 亚菲特才能立马结束痛苦。

但俞静展没打算顺他的意。

说他自私也好, 无情也罢,他只想让亚菲特活下来。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奇迹会不会发生。

他释放出浓烈的信息素将亚菲特层层包裹住, 试图依靠信息素缓解对方的精神力暴动。

然而,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雌虫发丝染血,并未表现出任何好转的迹象,依旧痛苦的攥着自己的头发,像是要把自己生生撕扯成两半。

“亚菲特……”俞静展一遍遍地去唤他的名字,即便这种做法徒劳无功。

腺体释放出的气味特征的信息素已经没有效果了吗?

俞静展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他不甘就此放弃。

精神力什么的可以再想办法,再让亚菲特这样下去,恐怕会因为失血过多先濒临死亡。

俞静展大致看了下,雌虫身上大约有四五处枪伤,唯一比较严重的是靠近肩膀上的伤,大量出血,需要紧急处理止血。

俞静展想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进飞船里面找工具处理。

刚拉住亚菲特的手臂,被后者挣扎着挣开,反反复复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俞静展实在没辙,弯腰去抱他。

好不容易将他抱起来,雌虫挣扎的厉害,十分抗拒他的接近。

好在亚菲特估计是失血太多的缘故,力气不比寻常,要不然俞静展还真不能保证顺利制住他。

失去理智的亚菲特自然不会思考到什么轻重问题,全身都在用力。

“嘶——”俞静展被他弄得烦了,逐渐失去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故意提高音量:“别动。”

神奇的是,亚菲特听见他的喝止,真的停顿了半晌。

混沌的潜意识里,他觉得面前这个散发着香味的虫对他无害,所以才没有直接去攻击对方,甚至靠近他后会感觉脑袋不再那么痛,糟糕的精神力在接触到某种东西后得到了些许的安抚。

这无疑就像是在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面前摆了一块香甜可口的大蛋糕,诱惑力极强。

俞静展发觉怀里的虫忽然定住,接着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小动物似的在他颈间嗅闻。

当务之急是先处理伤口,俞静展没在意他的动作。

不加以遏止的后果就是在进入舱门时,颈间蓦然传来存在感强烈的痛感。

雌虫咬在了他身上。

俞静展浑身一激灵,差点把亚菲特扔出去。

如果咬在其他的地方,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偏偏雌虫好巧不巧正好啃在他的腺体上。

Alpha的腺体虽不如Omega敏感,却也经不起这种折腾。

俞静展眉毛抽了抽,忍着想揍虫的欲望走进飞船里面。

谁知亚菲特还得寸进尺,咬完之后,轻轻用舌尖蹭了一下,还不满足,接着又咬了下去。

Alpha的脸彻底黑了。

实际上,亚菲特并没有存任何不轨的心思,他本能之中觉得对方这里散发出的香气能够缓解自己的精神力崩溃,可光是闻依然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浓郁、更纯净的信息素。

所以他咬了上去。

Alpha的血液中同样含有信息素,比腺体制造出的气味信息素更加浓郁。

因此,亚菲特才会情不自禁伸出舌尖去舔舐咬痕上渗出的血滴。

这让他感觉好受了很多。

然而这种行为放在Omega身上或许还挺有情调,放在Alpha身上只能算纯纯的挑衅行为。

但凡对象不是亚菲特,俞静展早就一拳把干这种事的家伙牙齿锤飞了。

他一忍再忍,走往房间的路上碰见躺在地上翻着白眼的尼克,没忍住踹了他一脚撒气。

俞静展原以为亚菲特是精神力发作才乱咬,走到房间里后,将贴在他身上的雌虫放在床上,转身去拿医疗箱。

刚一放手,雌虫又立即贴了过来,作势要往他的腺体上咬。

易感期的Alpha是没有任何耐心可言的。

俞静展一忍再忍,忍无可忍。

伸向医疗箱的手转了个方向,拿起旁边衣架上的军用皮带,转身二话不说,把亚菲特摁在床上,三下五除二用皮带捆住他的手腕,绑在床头与墙壁衔接的钢片上。

军用皮带使用特制的材质制作而成,没那么轻易扯断,俞静展用上了点曾经学过的系结技巧,系了个活结。

期间亚菲特一直扯着手要挣脱,上面的结反而越扯越紧。

终于找到闲隙的俞静展松了口气,这才回头去找医疗箱拿出止血包扎要用的药品。

而一直躁动不安的雌虫,在发现挣脱不了手上的束缚之后,似乎愈发狂躁,腕上勒出新的血痕,身上原本的旧伤口也被他的动作撕扯到,更加严重。

俞静展正帮他包扎的手一紧。

原以为控制住亚菲特的动作,能让他稍微平静下来,不再加重身上的伤。

不管怎样,俞静展先帮他止住了肩膀上的血。

雌虫的呼吸在渐渐减弱。

意识到这一点,俞静展来不及管其他地方的伤口,双手撑在雌虫的两侧,查看他的情况。

此时,雌虫已经停止了挣扎。

俞静展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眼底发涩,目眦欲裂。

他慌张地捏住亚菲特的下巴,将他因无力偏到一边的头正过来,把绑住他双手的皮带解开。

勒出红印的手腕顺着重力垂下,对方还睁着眼睛,只是蓝色的双眸已然开始涣散,瞳孔微微外扩,失去了焦点。

“亚菲特!”

巨大的恐惧席卷了Alpha身上的每一处细胞,啃食着他的冷静,陷入惶惶不安之中,却束手无措。

身上的伤口并不致命,可对方的呼吸一次比一次要微弱,在逐渐失去声息。

他明白这是因为那所谓的精神力暴动,也许在亚菲特平静的表面下,他的灵魂已经饱受摧残,早已不堪一击、奄奄一息。

面对这一切,俞静展却束手无措。

怎么办?

要怎么办?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紧紧将濒死的雌虫拥入怀中。

无所不能的Alpha此刻显得尤为无助。

明明都许愿了,为什么不灵呢。

俞静展将酸涩的眼睛埋在雌虫发冷的肩上,不在意对方身上的血是否沾湿了自己的脸。

梦里未说完的那句话他还没来得及当面讲。

要知道可能没有机会再讲出来,他一定会早点告诉亚菲特。

而不是让雌虫像现在这样怀着遗憾死去。

“别走……”

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低沉嘶哑的声音。

俞静展深深吸了一口气。

忽然,他感觉到怀中的躯体似乎动了动。

他一惊,立马抬起头去看。

亚菲特的双眼稍稍聚拢了些,鲜红的唇瓣无意识翕动,唇角还有一点残留的血迹。

起初,俞静展以为这是他的血,直到对方再次动了动,朝着自己腺体被咬伤的部位靠近,才发现原来这是自己的血。

被咬伤的地方没有及时处理,还在一点一点往外冒血。

亚菲特似乎被血液所吸引,急迫地探寻着来源。

等等,血?

俞静展恍然大悟。

原来亚菲特咬他并不是胡乱没理由的行为,而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吗?

他又试着释放了些信息素,效果微乎其微。

Alpha的血液中也含有信息素因子,这点俞静展一清二楚。

所以,可能会和信息素的呈现形态有关系吗?

事不宜迟,能让亚菲特恢复过来的方法他定然要试。

俞静展将食指咬破,温热的鲜血瞬间争先恐后冒出,抵在亚菲特唇前,忐忑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所幸,他得到了如愿的结果。

亚菲特甚至抬起了手,生怕他跑了似的攥住他的手指,轻轻含住了他的指尖,吮吸着溢出的香气。

俞静展本来没往别的地方想,甚至开始思考着要不要用刀划破手心,那样出血量更大,也许会更有效。

正想着办法的可行性,他感觉指尖一热,定睛看去,呼吸不由得一滞。

没注意到的时候还不觉得,此时手指上那湿润灼热的触感被无限放大,敲击瓦解着他的理性。

雌虫舔舐着他的食指的同时,那双蔚蓝色的清眸却在聚精会神盯着他看。

似乎是他某种不可说的邀请。

对了。

明亮的眸闪过一丝暗芒。

Alpha含有信息素因子的不止有血液,还有——

如果说信息素能够解决精神力的问题,那终身标记无疑是信息素最好的释放方式。

也许可以帮到亚菲特。

要试试吗?

他始终没有抽开手指,俯身靠近痴迷着舔舐血液的雌虫,自顾自地发问:“亚菲特,你愿意吗?”

问题其实有些多余,因为俞静展觉得亚菲特绝对不会拒绝自己,哪怕是在现在这种境况下。

如他所想那样,雌虫双手捧住他的手,充满依恋地汲取着他的气息,不做任何反抗。

顷刻间,房间里的信息素浓郁到几乎化成实质。

易感期的Alpha同样难以自控。

俞静展终于有所动作,食指微曲,在温热的口腔中故意刮了刮亚菲特的上颚,激起他抖动的反应。

抽出手指,带出略显淫/靡的银丝。

黑发Alpha俯下身,贴近前先说了一句:“不能咬。”

随后,他将唇覆了上去。

“张嘴。”

第 98 章

血液中的信息素因子不足以让亚菲特恢复神智。

俞静展明白这一点的原因很简单。

如果亚菲特理智尚存, 那他不会在听到自己说过不准咬后还是咬破了他的嘴。

下唇传来丝丝麻麻的刺痛,俞静展并不在意,放任他的血挤进唇缝之间, 自上而下渡进亚菲特的唇中。

雌虫很是主动, 双手环上他的肩, 将他压向自己,以此获得更加亲密的距离。

微弱的呼吸因信息素的安抚重新活跃了起来, 逐渐变得急促、迫切。

俞静展闭着眼睛,感受着他们交融的呼吸,内心庆幸自己能够帮上忙。

虽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究竟是他想这么做,还是他为了亚菲特才这么做。

不过现在,这种事不重要了。

至少他不讨厌这种行为。

途中换气呼吸的时候,俞静展稍稍后退, 伸手去解亚菲特的外套扣子。

军装的衣扣设计严丝合缝, 单只手不好解开,需要两只手一并工作。

俞静展其实没多少耐心, 念在对方身上的血可能会黏在衣服上,直接扯开容易造成二次撕裂,他才集中了精神去一个一个解开雌虫军装外套的扣子。

刚解开一个, 雌虫便追了过来,对于他们之间被拉开的距离十分不情愿,抱住俞静展要亲他。

视线被遮挡, 俞静展偏开了头, 不给他亲, 皱着眉,对着繁冗难解的衣扣如临大敌:“等一会儿。”

亚菲特充耳不闻, 执着地扬起下巴去亲他的嘴角。

够不到了,便将脑袋埋在他的颈侧,贴上之前被自己咬伤的腺体,又咬又舔。

为了让亚菲特不搞破坏,俞静展暂时没去管他,忍着腺体上传来的阵阵酥麻感,愣是硬着头皮把所有扣子一一解开。

俞静展手上动作不停,越解越用力。

搞不明白这家伙扣得这么严实干什么。

尤其是某个罪魁祸首嘴上还一直不老实。

好不容易解开上衣,俞静展将他的外套脱掉,甩到一旁,另一只手捏住在他颈间作乱的雌虫,抵在床上。

军装外套里面的衬衫已经不成样子,皱皱巴巴,一团团的血迹绽放。

俞静展实在看不过去,作势要坐起来,被亚菲特拦腰抱住,动弹不得。

雌虫粘人的有些过分了,俞静展头痛不已,撑起上半身,忘了亚菲特根本听不明白他说话,好声好气解释:“别急。”

亚菲特当然不会听他的话,坚持抱着他不让他走。

别无他法,俞静展只得再次俯下身,用接吻安抚他的情绪。

感觉到腰间逐渐解放下来的力道,俞静展迎着亚菲特热情的回吻,一边巧妙而自然的把雌虫的环在他身上的手臂压在床面,化解了桎梏。

眼看机会来到,他迅速从床上起身。

满满当当的怀中陡然落空,亚菲特睁开双眼,也要跟着站起来。

“别动。”俞静展语气不容拒绝。

离开了信息素的抚慰,亚菲特强忍着精神力的疼痛,直直盯着面前的人,眼中渴望更甚。

也许是通过信息素传递得到了些许平复,他竟然听懂了俞静展的话,真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要不是那双蓝眸带着茫然,俞静展几乎要怀疑亚菲特是不是恢复了神智。

他需要去拿干净的毛巾将对方身上残留的血印都擦一擦。

离开房间不到十几秒的时间,再次回来时,雌虫还在原地坐着,见到他来兴奋地坐直了些,眼中放出亮闪闪的光。

这副模样可比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要好看多了。

俞静展这么想着,走了过去。

衬衫的扣子较为松散,俞静展没费什么心思就解开了所有扣子,扯开衣口简单给他擦了一下血污。

亚菲特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

这样的距离还是有些远了。

他想要再近些。

混乱一片的大脑只有在靠近对方时才会得到片刻的安宁。

他恨不得能和对方融为一体。

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好在,对方为他指明了方法。

找到了方法的亚菲特简直像是开启了某种开关,既主动又热情,甚至带着一丝隐隐的强势,不知足的用行动邀请对方一次又一次。

怕扯到亚菲特身上的伤,一开始反而是俞静展没怎么用力。

不过随着纷涌的快感,再加之易感期的躁动,他很快忘却了那些条条框框,回应着亚菲特的邀请。

时间被急促的呼吸拉长,感受不到它的流逝。

思绪被感官占满,不留余地。

情之所至之时,亚菲特双手捧起俞静展的脸,半垂着眼睛轻柔地亲吻他的脸。

俞静展眸光沉沉,攥住他的手腕,手背青筋鼓起。

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有些粗暴。

终身标记过后,不管这个世界有没有这个规则,都与他无关。

在俞静展眼中,这只雌虫从今往后只能属于他。

Alpha不容许任何的背叛。

这场标记进行了很长的时间。

望着亚菲特失神的眼,俞静展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他能感觉到,亚菲特的生命体征在逐渐恢复,很可能精神力也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改善,脸上的血色也不再苍白。

俞静展躺在他身边,困倦之余感觉浑身的焦躁感竟奇迹般地被洗去,平和了下来。

看来标记也对他产生了一定影响。

飞船停在山林之间,偶尔会听到某种不知名动物的鸣叫。

亚菲特是被一阵鸟鸣吵醒的。

精神力发作引起的嗡鸣聒噪无比,长时间的噪音让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干扰,所以此时静谧寂寥的鸟鸣格外稀奇。

半睡半醒之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大脑前所未有的轻松,所有的负担消失无踪。

久违的感觉让他既庆幸又难过。

他终于不用再经受长时间无尽头的折磨。

难过的是他还没做完该做的事情。

死后的世界原来这么温暖吗?

亚菲特抬起手,望向自己的手心,

没等他仔细去看,忽然意识到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等等,死后的世界原来是不穿衣服的吗?

手腕上的红痕已经发暗,依稀还能看出上面的形状。

他屏住呼吸。

纷涌的记忆随之而来。

他还没死。

不仅没死,甚至还和……

此时此刻,他才发觉耳畔不属于自己的第二道呼吸声。

亚菲特眼睫一颤,不可置信地回过头。

飞船墙壁上小小的方形窗口透射出晴朗明媚的阳光,洒在雄虫恬静的睡颜,镀出一层柔边淡金色的光。

那些记忆不是他自己的妄想,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俞静展颈侧的腺体周围还能看到角度深浅不一的齿印,最严重的那道已经结痂。

亚菲特抿唇,怔怔然盯着那道伤口看了许久。

他明白自己应该先处理一下别的事情,可内心恋恋不舍地想和俞静展这样近距离多呆一会儿。

昨天没来得及处理身上所有的伤口,以至于床单各处都蹭上了些血迹。

亚菲特有轻微的洁癖,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继续躺在里面。

做了莫大的心理建设,他才从床上坐起。

被子自身上滑落,露出一片狼籍。

不光有之前受到的划伤和枪伤,还有昨夜缠绵时不受控制留下的一些痕迹。

但他却感觉一身轻松,这些伤口对他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亚菲特内心隐隐雀跃。

精神力得到了治愈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

俞静展愿意和他做这些,是不是意味着对他是有好感的?

如果说上次在飞船里的吻算是一时兴起,那这次总归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这么想着,亚菲特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轻手轻脚掀开被子离开床铺。

雌虫的恢复力一向强盛,亚菲特几乎没怎么感觉到不适,将散落在床周围的衣物拾起,从柜子中找出一身衣服先穿上,走出房门。

房门外,亚菲特看到过道边缘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瞬间皱起眉。

他走了过去,站到躺在地上的雌虫的旁边。

这个雌虫他没见过,但从他的穿着来看,和外面那些雌虫大概是一伙的。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亚菲特一想便知。

他眼神骤然冰冷。

要不要直接杀了他?

几秒后,亚菲特没有继续这个想法。

动用私刑在斯兰罗弗是违法的,他还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只要交给军方处理,给他们按上一个抢掠雄虫的罪名,数罪并罚,差不多也就离判死刑不远了。

让他躺在这里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亚菲特话不多说,弯腰拽起尼克的衣襟,毫不费力拖着他往外走去,提到飞船外面和那些雌虫一并扔在地上。

好在周围属于风过的地带,血腥味并不浓郁。

亚菲特冷冷看着这些亡命之徒,回到飞船上向当地的军部驻军发出请求支援的信号。

他们的飞船已经不能再启动了,需要等待救援。

做好善后工作,亚菲特先到俞静展的屋子前看了一眼。

Alpha睡得很熟,用被子将自己包裹成了高高一团,被面随着绵长的呼吸一起一伏。

没去擅自吵醒对方,亚菲特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简单清洗一下身上的血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这才松了口气。

另一边,俞静展猛然睁开双眼。

他感觉到,自己的易感期因为昨晚的床事变得更加离奇复杂了。

一边找不到信息素化解,一边又渴望着安抚和陪伴,二者交织混杂在一起,让他情绪开始波动。

尤其是一睁眼,那个该在的身影还不在。

俞静展压了压眉,伸手去摸身旁的床单。

冰凉一片,看来对方已经离开很久了。

得知这一信息的Alpha非常不愉快,一边又懒得从被窝里起来找虫,独自躺着不动,故意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等的时间长了,耐心耗尽,心里醋泡了似的又酸又胀,既委屈又郁闷。

要知道雌虫一大早就精力这么旺盛乱跑,昨晚他就不收着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声音渐起,朝着房间靠近。

俞静展闷上了头。

生气了。

怎么也哄不好的那种。

第 99 章

以为俞静展还没醒的亚菲特轻手轻脚走进房间, 走到床的另一边,靠近窝在床上的人。

蒙在被子里的俞静展一动不动,耳朵却竖起认真听着外面的声音。

他感觉到身侧的床面稍稍塌陷, 亚菲特在他这边的床沿坐下。

接着, 他听到清脆的玻璃碰撞声, “叮当叮当”地敲击声。

不多时,雌虫放下手中的玻璃瓶。

下一秒, 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一角,冷空气瞬间挤进温暖密闭的小空间,视野闯入刺目的白光。

他不会干假睡这种蠢事儿, 正好和垂眼看过来的亚菲特四目相对。

雌虫怔了怔,似乎是没想到他居然醒着,手中捏着的棉签停滞在半空。

俞静展也不主动讲话,偏要等亚菲特先开口。

“你醒了?”亚菲特目光闪了闪。

刚才躺在床上没看仔细, 现在掀开被子才发现, 俞静展身上虽然比自己好上一些,没有额外的伤口, 但该有的也一个没少。

亚菲特盯着他锁骨上的吻痕和咬痕,以及嘴角处的细小伤口,欲言又止。

连他自己都忘了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自己昨晚有这么用力吗?

他突然开始自我反思, 全然忘了自己身上的痕迹只多不少,颈后也没少被咬。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俞静展忍不住开口:“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亚菲特回神, 目光不自然从那些痕迹上挪开, 有些不敢直视, “我帮你消一下毒。”

俞静展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又没受伤,消什么毒?”

“这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晚做了那些事的缘故, 亚菲特不像之前那样拘谨,直接伸手用指尖点了点俞静展颈侧两道弯而深的咬痕。

雌虫的指尖温度偏低,轻触在皮肤上存在感异常强烈。

俞静展忽然觉得两边的犬齿有些痒,面上不显,故意扯了扯嘴角:“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他伸出手要接过亚菲特手中的棉签,却被后者不着痕迹地躲了过去。

亚菲特虽然没经历过感情,但并不是迟钝的类型。俞静展一向不会拒绝自己的照顾,此时的行为很明显不对劲。

他不知道Alpha在易感期时会缺少安全感,一大早落下对方独处是大忌,他会因为缺少安全感而变得暴躁易怒。

因此,亚菲特认为他是因为自己咬了他才生气,非常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我那时候……控制不了自己。”

俞静展皱起眉,搞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

自己如果真的因为亚菲特咬自己生气,昨天晚上就不会标记他。

趁他思考的间隙,亚菲特已经把棉签抵在了咬伤周围,滚动棉签将上面的消毒碘伏涂在伤口周围,确保处理好每个角落。

俞静展半眯着眼看着对方靠近后专注的眼神,沉默不语。

这点小伤口其实对于俞静展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重要的事情,以前在前线什么样的伤没受过,他从没喊过疼。

不过,现在被珍视对待的感觉其实不赖。

他懒洋洋靠在床头让雌虫为自己处理伤口,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

不知道对方自己身上的伤口处理了没?

昨天他本来要帮亚菲特处理那些枪伤,结果对方一顿挣扎,根本控制不住,费劲才把肩膀上最严重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下。

雌虫应该是刚洗过澡,发丝上的血迹消失不见,余下若有似无的清香,柔顺的搭在耳后。

身后的阳光投射在亚菲特的肩背上,温暖和煦,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耳廓外的一层细小绒毛。

俞静展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的耳朵看,直到上面逐渐蔓上粉红,这才转眼去看他。

不知道亚菲特什么时候已经处理好了伤口,却没有直起身,有意借助此刻的近距离不经意间观察着俞静展。

鼻尖之间不到三指的距离。

非常危险的距离。

俞静展的神情莫测,叫亚菲特摸不清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态度。

是生气了吗?

于是他只能试图从Alpha的眼中找出蛛丝马迹。

可面前的人实在太擅长掩饰自己,沉静无波的眼神看不出任何情绪。

为什么生气?

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依他对俞静展的了解,自己盲目的道歉只会让他更反感,不是良策。

他只能想出一种办法:“饿了吗?想吃什么?”

没想到俞静展听到这句话,表情更淡:“随便。”

又要把他自己丢在房间里出去乱跑是吧?

俞静展内心忿忿,神色平静。

一向判断极准的少将忽然没了头绪,陷入了虫生最大的难题。

连吃的都失去了兴趣,这可怎么办?

亚菲特一时拿不准主意,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道歉用说的不行,那就用做的。

他定了定神,有了决定。

俞静展正想着要不要起床,反正这样呆着自己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忽地眼前一暗,金灿灿的脑袋挡住了他的视线。

下唇印上熟悉的温度。

亚菲特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他一下,随即退开,撩起眼皮看他:“为什么生气?”

他的眼神十分真诚,询问着俞静展的意见。

俞静展不语,盯着他看了几秒钟。

算了,这床还是赖着吧。

这么想着,他伸手一捞,把雌虫猝不及防拽到床上,翻身压上去亲他。

亚菲特只僵了一瞬,随即配合着揽住他的肩膀,温柔的回吻。

气息贴近交融,那股隐隐作祟的不安感终于散去了些。

俞静展此时的动作有些强硬,亚菲特便顺着他放低了姿态,按照他的节奏来呼吸。

一吻结束,他们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俞静展松开了他,躺到一边,似乎气消了:“你去做你的事吧。”

然而,刚才还忙着要出去的雌虫突然改变了态度。

亚菲特终于摸到了些头绪。

难不成是因为他一早起来这件事?

既然如此,那便好办了。

俞静展的心情稍稍放晴,听到身边的亚菲特出声说道:“我有点困,可以在这里再睡一会儿吗?”

“……”俞静展睁开眼,扭头看向侧躺着面朝自己的雌虫。

蓝色的眼睛熠熠发光,炯炯有神的模样哪有一丁点困意。

这借口不要太明显了好吗?

不过,俞静展不得不承认,这正是他想听的话。

他情不自禁扬了扬眉:“你都已经躺在这里了,还故意问吗?”

面对他话语中默认的行为,亚菲特弯了弯眼角:“可以抱着你睡吗?”

“不行。”俞静展义正严辞拒绝。

亚菲特能屈能伸,不退反进:“那你可以抱着我睡吗?”

俞静展:“……”

不等他想好怎么回答,雌虫已经钻了过来,下巴蹭在他的肩膀上,闭上双眼,神情满足:“这样就可以。”

枕头上都是属于俞静展信息素的味道,令他感到惬意舒适,还真的酝酿出了几分困意。

看着身旁面色安逸的雌虫,俞静展暗中磨了磨牙,周身浓郁的信息素无意识中已经将其团团包围。

他侧过身,任由亚菲特抱紧了自己。怀中满满当当,他抬起手,扯了扯雌虫颈后的衣领,垂眼看去。

肩膀上的枪伤已经用纱布盖了起来,散发出刺鼻的药味。

俞静展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偏过头去,鼻尖蹭在金色的发丝之间,是好闻的味道。

亚菲特颈后的虫纹周围多了些零星的暗红色痕迹,印在错落交叉的虫纹之间,宛如枯萎的枝头一夜之间长出了梅花。

不止是这些,上面还有深深浅浅的齿痕。

俞静展盯着自己的杰作,创作欲又在蠢蠢欲动。

但这边的画布已经没有创作空间了。

亚菲特心满意足抱着他,丝毫不知道他正在想些什么。

他不觉得是上天怜悯他,亦或是自己凭借幸运才有机会活了下来。

是俞静展让他活了下来。

无论是精神上的第二次生命,还是肉/体上的第二次生命,都是对方赐予他的礼物。

他无以为报。

“亚菲特。”

听到对方喊出自己的名字,亚菲特手臂松开了些,去看俞静展的脸:“怎么了?”

黑发Alpha的表情莫测高深,眸光深邃:“你转过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亚菲特依言照做。

刚转过身背对俞静展,颈侧蓦地一疼。

俞静展咬了上去。

刚才那边有枪伤,不方便咬,于是他换了一边。

即便是咬,也仅仅像磨牙似地压了压,以此缓解自己的情绪,没有真的咬破皮肤。

他一只手搂住亚菲特的腰,不让他动,另一只手往上拽了拽被子,将他们两个紧紧包裹住。

这是他创造出的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面所有都是属于他的东西。

亚菲特把手覆在腰际的手上,指缝交错,紧紧握住。

咬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俞静展松开嘴,将下巴垫在亚菲特的肩上:“精神力还痛吗?”

亚菲特摇摇头,温声回答:“我感觉很好。”

“那就行。”俞静展忽然想起外面还躺着一只陌生雌虫,“外面那些虫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劫飞船?”

“是军方正在通缉的星盗,他们没办法正常在星球上生存,凭借在宇宙中游走抢劫来维持生活,基本上都是有案底的罪犯。”

亚菲特进一步解释:“带领他们的雌虫正好是五年前我执行任务时没能抓住的逃犯,可能是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我正在赶往萨利达星,才会发动袭击。”

“抱歉,连累你了。”

说起这些,俞静展想起昨天自己在驾驶室看到的场景,心生不满:“你对着自己开枪倒是挺快的,我都差点没赶上。”

亚菲特信誓旦旦:“以后不会了。”

“再相信你一次。”俞静展扯了扯嘴角,“不过你得补偿我。”

亚菲特偏了偏头,瞧见他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由问道:“你要什么?”

“作战协同。”俞静展终于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眉眼干净清爽,“你之前不是答应我了吗?”

他迫不及待要开启新生活了。

第 100 章

俞静展因为易感期的缘故, 浑身发懒,只想躺在床上晒太阳。

中途起床洗了个澡,换身衣服, 被亚菲特以床上脏了为由拐到他的房间里继续躺着。

这边的阳光不如他房间里的明媚, 不过好在床被干净整洁, 还带有隐隐约约同亚菲特发梢相同的清香,倒也算不错。

至于上午提到的作战协同这件事, 亚菲特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他,说回主星之后便书写申请提交上级。

俞静展这才心情颇好地松开他,让他去处理该处理的事情。

虽然易感期的症状已经得到了缓解, 不过既然已经大老远跑到了这里,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另一边,亚菲特先去收拾了俞静展房间的床被,拿枕头时不小心抖落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到他的脚下。

亚菲特定睛一看, 居然是那天晚上自己在海边捡到送给对方的小海螺壳。

他立马弯腰将它捡起来,摊开手仔细的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这颗海螺比起之前刚捡到时变得愈发光滑圆润,反射出亮堂堂的光。

能看出对方有在好好爱惜。

亚菲特心跳不自觉加快,手指收拢, 将其握在手心中间,似乎感受到了它的温度。

如果有机会,下次他会送一个更加珍贵的礼物给俞静展。

比如说, 能环在无名指上, 闪闪发亮的那种。

虽然想到了这些, 亚菲特却没准备立马向匹配中心发起匹配申请。

一是还没得到俞静展的同意。

二是——

匹配申请成功后,雌虫和雄虫便拥有了法律上的伴侣关系, 要遵守法律上的规定。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财产所属权会归谁。

重要的是,匹配申请成功后,匹配中心会趁热打铁,立即向匹配成功的雄虫推荐其他合适的雌虫以作雌侍,借此增长种族的生育率。

而这件事无需通过另一方雌虫的意见,直接由雄虫决定。

尽管亚菲特认为俞静展大概率不会同意。

但一想到会有别的雌虫想方设法觊觎对方,他的眼神蓦地冷了下来。

万不得已,他会用到一些非正常手段。

临近中午,萨利达星的救援队匆匆赶来,看到遍地的狼藉,被这惨状吓得不轻,连带着看亚菲特的眼神都变得恭敬起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亚菲特没让俞静展出来,自己下了飞船和救援队对接信息。

在这里当差的大多是从各个星球军校毕业成绩稍差的年轻雌虫,没出过困难的任务,自然也就没见识过这种凶残的场面。

他们不得不呼叫更多的虫来处理现场。

领头的雌虫算是比较有资历的一位,不像其他雌虫那样大惊小怪,在看到亚菲特出示自己身份信息时倒是吃了一惊。

在看到名字的那一刻他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只雌虫,直到看到他的姓氏之后方才确信。

林恩在斯兰罗弗也算比较出名的军事家族了,几乎代代都有被授予中将职衔的雌虫,更何况还出了一个历史上最年轻的少将。

按照这样的晋升速度,成为上将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而自己面前站着的,便是那位少将。

在最近爆火的综艺节目之前,亚菲特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仅有几次参与军部大型议会时被拍到的新闻图片,直到阿尔特的综艺节目火了起来,关于他的图片视频才在星网上多了起来。

救援队带头的雌虫一边同亚菲特交谈着该如何处理这些雌虫,一边暗暗观察着对方。

金发军雌身姿挺拔,神情沉着,以一种处变不惊的口吻讲述着昨晚发生了什么。

雌虫听完后头皮发麻:“亚菲特少将,您是说您独自将这些星盗都解决了是吗?”

亚菲特不可置否:“情况紧急,没有全部处理,应该还有失血休克的虫,需要你们带回去交由军部审理。”

他口中的“处理”二字让雌虫脊背发凉,连忙应下:“好的,我明白了,我这就叫车过来把他们都运走,您可以先跟着我们的飞船离开,到城区暂住,您的飞船我们会找时间拉回去进行维修的。”

“嗯。”亚菲特点头,“辛苦。”

闻言,雌虫有些受宠若惊,挺直了腰板:“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不得不说,能被军部极力认可的雌虫是有原因在的,亚菲特气场凛然,一双眼睛如同鹰隼,洞察秋毫。

救援队的雌虫和他说话时,无意间瞥见他领口伸出的半点暗红。

说是伤口,感觉也不太像。

没等他问出口,军雌的目光冷然扫来:“怎么了?”

雌虫瞬间骨寒毛竖:“没事!我这就去安排!”

此时,负责勘察现场的虫急匆匆地跑过来,向自己的队长报告:“队长,还有三只虫活着,不过都快不行了,失血过多,只有一个还好一点,没有枪伤,头部出血。”

“先不要管别的,采取急救措施。”雌虫立马吩咐下去。

说完,他转头看向亚菲特:“如果您需要拿东西,可以先收拾一下,到时直接来我们的飞船就好。”

和他沟通完,亚菲特转身离开,回到飞船内。

俞静展知道外面来了虫,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起来,正懒懒地坐在窗边晒太阳,见亚菲特回来,这才直起身:“要走了吗?”

“嗯。”亚菲特走到他身边,面色柔和许多,望向俞静展在阳光照射下近乎透明的琥珀色眼瞳,“有什么需要拿的东西吗?”

俞静展靠在椅子上,仰着脑袋思考。

见状,亚菲特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触感绝佳:“先拿比较重要的就可以,其他的会跟着飞船一起拉去城区。”

俞静展并没在意他的小动作,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个东西没拿。”

“什么?”亚菲特问道。

一向直白的Alpha这会儿突然神神秘秘的不回答:“你不用管。”

说着,他站起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在床头边探头探脑地找了半晌。

亚菲特跟着走过来,一看便知道他在找什么,伸出手,东西正躺在自己的手心中央:“是这个吗?”

俞静展一顿,眉毛抽了抽,上前拿走海螺壳:“明知故问。”

说完,头也不回从房间走出去。

亚菲特笑着跟在后面。

没有什么重要的物品,他们很快收拾好来到飞船外面。

救援队的飞船停靠在左边,负责处理现场的虫正一个一个将躺在地上的虫抬起运到一边等待运输的车辆过来。

有几只雌虫注意到了他们两个,纷纷露出惊诧的表情,想不到竟然还出现了一只雄虫,目光直勾勾看向那只雄虫,被亚菲特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吓到,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

路过躺在地上还未搬走的一只雌虫,俞静展脚步停顿一秒,被亚菲特敏锐察觉,问道:“怎么了?”

俞静展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嫌恶:“没什么,这只雌虫我之前见过。”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亚菲特问:“什么时候见过?”

“在明徽星餐厅的那次,他带头叫我出去,被我揍了一顿。”俞静展越想越觉得过于巧合,“不会就是他看我们离开明徽星,才追过来报复的吧?”

他没注意到身边亚菲特的眼神已经沉了下来。

来到救援队的飞船上,身为队长的雌虫带他们来到休息的房间,自然而然地以为他们是已经合法的伴侣:“少将,您和您的雄主可以在这里休息,稍等我们处理好便会带你们回城区。”

等待雌虫离开后,俞静展左看看右看看,对救援队的飞船很是好奇:“救援队也属于军部吗?”

“嗯,隶属于军部的支援部门,主要协助救援任务。”

“这样啊。”俞静展在椅子上坐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亚菲特以为他是困了,询问他要不要先睡一会儿。

房间里有一张折叠式的床,足够他休息。

也许是实在觉得无聊,俞静展没拒绝。

昨晚确实忙得有点晚,再加上易感期不舒服,让他提不起劲来做其他事情。

一躺在床上,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看向坐在床旁边打算陪他的亚菲特,欲言又止。

这易感期真的很烦人。

思索再三,还是没忍住:“亚……”

话还没说出口,外面忽然传来不小的骚动,急促的脚步声乱成一团。

“刚才不还在这里吗?怎么不见了!?”

“不……不知道啊,我明明把他抬到旁边了,一回头担架上已经空了。”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这种重大的失误出现,谁都逃不了责任!”

坐在椅子上亚菲特瞬间站起身,眉头紧蹙,顾不上俞静展刚才说了什么:“等我一下,我出去看看情况。”

俞静展:“……”

他没说什么,不情不愿缩回手:“你去吧。”

眼睁睁看着门被合上,屋内又剩下了他自己。

俞静展哪里还睡得下去。

他最讨厌被控制,偏偏易感期随随便便就能让他的情绪大起大落。

明明放在平时他想都不会想的事情,现在却让他异常烦躁。

辗转反侧之际,他无意间瞥见凳子上搭着的衣服。

是亚菲特刚刚脱下来的外套。

俞静展没好气盯着那件衣服,赌气似的翻过身不去看它。

他才不会干那种蠢Alpha才会干的事儿。

屋内静谧片刻。

一分钟后,一只手从缝隙间伸出,精准无误攥住了那件衣服的衣角,迅速抽回。

前一秒还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下一秒便消失在了被子下面。

缩在被子里面的Alpha一边生气,一边攥紧了衣领。

没控制好力度,一不小心把袖子扯掉了半截。

俞静展看着手里形状凄惨的军装外套:“……”

糟糕,闯大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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