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拒绝徐助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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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雨水在她的黑色伞面上下得连贯。

像跳跃在防水布料上的黑色音符, 时而清浅,时而密集,落在耳中, 就谱成了一曲巧妙的自然音律。

徐欥本来就想再跟她多待一会儿。

她这句话无疑就像一种默许和邀约, 点亮了某一处的期待,徐欥因此说:“那我能不能,先照顾您休息?”

“等您睡着了,我再走?”

她的小男友啊。

还没有适应他新身份的转变, 仍称呼她一声“您”。

时舒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并没有去刻意纠正他。

来日方长,她的小男友总会找到他的节奏。

因此, 时舒继那句【你这要走了?】

之后, 原本还有一句【过来, 抱一下。】

就没能说出口。

时舒点头:“嗯。”

时舒看见——

她的小男友, 抬腿, 他的双腿修长,一节一节跨过将军门外的三槛台阶, 他步伐慢而郑重, 像跨过几重高山,涉过几段深海,于他而言,这段跨越来得不易。

他站在她身旁,他抬手去接她手里的伞, 道得温吞:“我来撑伞。”

她因此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为她撑伞的场景, 礼貌有修养,又顾她周到, 还能够保持着合理的社交距离。

好像有哪儿不一样了。

好像又没什么不一样。

时舒将手里的伞递给他:“嗯,好。”

他接过去。

她的伞不大,堪堪能遮过一个人的肩。

他包里不可能不随身带着伞,他完全可以收起来她的伞,然后用他包里的那把大伞举过两个人的头顶。

但他没有。

他只是接过她的伞。

时舒看着他将一把不大的女士伞,完全遮过她的肩,她的声线柔和了几分:“你往自己身上遮点儿。”

“嗯,好的。”

他这么乖乖应着,手中的动作却又不见任何往自己身上挪动的迹象,时舒也就不强求,随着他去了。

她的小男友。

有属于他自己的庆祝方式和兴奋手段。

她看破,只是勾了下唇角,并不道破-

两人进了侧院,经过无边泳池。

时舒心想,她好不容易才等到他恢复了游泳技能,等天气好了,要跟他在这儿畅快地游一场,游到筋疲力尽才能作罢。

经过刚才的四角亭子,水面蒸腾着仙境一般的雾气,亭院灯昏暗朦胧,意境优美。

雨仍下得密集,闷雷在雾气缭绕中酝酿声势,几条锦鲤在池塘中央欢快闹腾,石幢卧在水中,渡着宅子的世代太平。

两道清越的背影在雾气中渐行渐深。

一道对另一道说:“别淋湿了,走连廊吧。”

一道清沉的声音回应她:“好。”

他这回听话,乖乖地收了伞,和她一起走进连廊。

并着肩的,一白一黑。

般配极了。

……

连廊走到头,便是时舒日常居住的独栋别墅。

新中式的建筑风格,深灰色的砖体与木纹铝板穿插在整个设计元素中,与西山园林整体的风格青砖黛瓦,形成些许错落有致的美感。

往常。

徐欥到西山,也就止步于这儿了。

但今天——

他将伞收好,放在雨伞收纳处。

他在入户门处,垂着眼睫换好自备的拖鞋。

“你的拖鞋,不用背来背去。”时舒于不经意间,说:“在我这儿,也备一双吧。”

他换鞋的动作愣了愣,又很自然地应了一声:“嗯,好的,我知道了。”

等两个人换好拖鞋,没在一楼多停留,时舒领着他去三楼,边走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二楼都是客房,时舒这样告诉他。

但除了章桃,没有其他人来住过。

叠级楼梯上,时舒想起来什么,问:“要不要向你交待一下,我的感情史?”

徐欥的脚步一顿,很快又说:“不用了。”

“真不用?”

徐欥点头:“嗯,我不在意您过去喜欢谁,也不在意您过去心里面有谁。”

他只在乎她现在和将来喜欢谁,他只在乎现在和将来,她心里面装的是谁。

他这么说,时舒也没有再刻意去强调什么。

她的感情史倒也不复杂,并不是需要刻意提起的存在,既然他不在意,那便作罢。

楼梯走到顶,屏风后面的空间做了优化——

卧室、书房、小衣帽间、活动区域以及卫生间做了简单隔开,装修风格简单,她的居住范围空旷又宽敞。

时舒推开门,先迈步进去。

她带他参观:“我的卧室。”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去她的卧室。

在南郊的那段时间,他也没进去过,总感觉着,卧室该是她的私人领域,不应该被别人进入和窥探的。

他问了句:“我方便进吗?”

他刚才不是说要照顾她休息吗?

现在才问方不方便,是不是迟了点儿?

“当然。”时舒笑了笑,说:“不是说,要等我睡着了再走?”

“徐助理不进来,要怎么观察我睡着了没有?”

因为他一声一个“您”,她倒是也乐得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环境里,叫他一声徐助理,全当哄着她的小男友玩儿。

徐欥说的照顾她休息,倒也不是这层意思。

但好像,他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都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不是么?

眼睫轻轻拍打。

想到这层刚刚才确认的关系,他的心跳忽而加剧了起来,轻快地悬浮着。明明他刚才向她表白吐露心声时,并没有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是一种后知后觉的属于他的欢喜与确幸。

卧室里有沙发。

时舒邀请徐欥坐着。

徐欥的视线范围内,黑胡桃木茶几上,摆放着他送她的无火香薰。在西山她的卧室,他看到熟悉的浅紫色香薰石,有些意外。

时舒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她双腿交叠着,手臂捞过水壶给他倒了杯水,并揭晓了答案:“你手工制作的香薰,香气淡雅,味道还挺好闻的。”

所以,她从他摆在南郊公馆的她的住处里的那些助眠好物中,带了一个回来。

助眠是没什么作用。

但……它还是有它的用处。

徐欥还注意到,无火香薰木托旁边还有一瓶她经常服用的安眠药药瓶,瓶盖未拧,里面的白色药丸却已经空了。

他因此问她:“但没什么用,是吗?”

他准备的那些助眠好物,都没有功效。

他沉默了片刻,又有些自责:“还是因为我,最近这段时间让您烦心了?”

他向来注意细节,她大概知道他在内疚一些什么,她于是否认:“只是老毛病发作,跟你没关系。”

“您刚才否认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徐欥看着她,未尽之言,便是,那就是跟他也不是完全不相关。

“是我做的不好。”徐欥垂睫,又掀起眼睫,浓密纤长的睫毛轻卷,他承诺着:“以后,我不会再让您生我的气了。”

“那要是,你就让我生气了呢?”

“那就……就立刻哄。”

他似乎也有些意外,自己这么轻易就能说出来这种哄女孩儿的甜言蜜语来了。

他漂亮的狗狗眼轻眨了一下,而他说出这个“哄”字的时候,表情仍停留在最后一个字的尾音上,唇微微鼓起,耳尖沾染一层红霜,模样很是乖巧可爱。

时舒半眯着眼:“哄不好呢?”

“我很难哄的。”

他似乎想通了,这便是男女朋友之间的常规交流,他接受了这种甜言蜜语的语言尺度和频率,因此笑容放大了一些:“那就陪您一起失眠。”

于是,感情史没交待。

时舒倒是跟他交待起她的失眠史来。

时舒说,她的情况有些特殊,也有些麻烦。

相较于现在这个年纪,她的青少年时期承压能力差了一些,接连失去亲人的打击,以及一个人独自在国外求学的不安全感因素,最初表现在被诊断为焦虑症。

后来,加之学习压力、科研压力以及工作压力的几重堆积,她这失眠的老毛病就成了长期以来日积月累的症状,病兆太久了,除了安眠药,应该很难去找到别的缓解方式。

“介意吗?”时舒问:“我的失眠史。”

当然不。

他只是觉得心疼。

心疼她的经历,心疼她一个人在无数个漫长的黑夜里,辗转难眠,找不到一个排解口。他也遗憾,遗憾从前两个人的生命线,没有任何一处交集。

但命运就是这样的。

总不会安排得完美。

便是因为有了这样或者那样的缺憾,人们也才会更加珍惜眼前的安排,珍惜当下。

他眼周泛起一圈红漪,时舒在他眼中看到了他的那些未尽之言,他原本便是心地善良的人,内心柔软,她因此多宽慰他一句:“不要紧。”

她乐观地耸了下肩,道,她的精力还算充沛。

安眠药的作用下,并不影响她的日常工作和生活。

“那您就没有过缓解或者缓和的阶段吗?”

有过。

时舒顺着他的话,回忆着:“还记得那首【圆周率】吗?”

她问起他——

某日午后,他们从公司食堂用完午餐,回办公室的路上,无意间聊起的一首歌,他们隔着时空,隔着年龄差,耳朵发生过的短暂共鸣。

“嗯,记得。”

时舒说,在国外的最初两年,焦虑症严重,有一次无意间在深夜听到那首叫【圆周率】的歌。

小歌手童声稚嫩,唱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曲调和歌词,被音乐人犀利地评为是儿童式的故作深沉,却让听的人耳朵里别有一种空旷体验和情绪感悟,也让她在漫长的黑夜中,在异国他乡,找到过内心一瞬的安宁。

有一段时间,她就靠着单曲循环这首歌睡觉。

“还挺治愈的。”她评价。

“有过这样的意义吗?”徐欥愣愣地问着。

时舒看见他清澈的黑眸中,染上一层朦胧的水雾,湿润又轻柔,像刚刚路过连廊时,池中的氤氲之气。

“嗯。”时舒没多想,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不过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就没有什么用了。

她又这样轻描淡写地告诉他。

“嗯,好。”他也轻声应一声。

……

院子里的钟声在整点响起。

时舒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也该让他回去了。

外面的天气也不好。

确认了恋爱关系的第一天,两个人相处的节奏,到这儿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时舒说:“我打算睡觉了。”

“你回吧。”

徐欥点头,他起身。

看着黑胡桃木茶几上的空药瓶,他又提醒道:“但您的药,已经吃完了。”

时舒说,嗯,药箱里应该还有。

徐欥表示,那他去替她拿就好。

“您要不要先躺着?”他问:“我会端给您温水和药。”

“嗯,好。”

时舒给他指了下药箱所在的位置。

然后,她掀开被子坐进去,靠着。

等她的小男友,来照顾她睡觉。

但等他拿来的时候——

他端着半杯温水,摆在她的床边柜上,手中攥着药瓶。

他手背的血管脉络清晰突起,似乎在隐忍什么,克制什么,又似乎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不等时舒问个究竟。

他便当着她的面,拧开手中的药瓶,然后——

然后,他将为数不多的安眠药,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当着她面的。

全部。

哇哦,他真有勇气。

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一般,他的唇抿着,一双漂亮的狗狗眼被情绪染成深情的粉红色,看她时欲言又止,无辜却撩人。

哇哦。

她的小男友,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呢!上任第一天,就做出这样的事来,是迟到的青春叛逆期么?

原本靠在蓬松柔软的床靠上,等着他递给她温水的时舒,因此抬直了腰,端坐了起来。

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潮涌动。

时舒:“……你要造反?”

似乎是——

选择了兵行险招。

又似乎是——

他在寻找一种他自己的节奏。

徐欥因此脖颈红透:“我能不能唱歌,哄你睡觉?”

时舒很快抓住一个重点。

他用了“你”这个字。

他这是反应过来,他的新身份来了?

嗯,他倒也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找到自己作为男朋友的,他的那个节奏。

他果然,他接着说:

“我能不能,跟你履行一下男朋友的职责?”

他又重复一遍:“我能不能,唱歌哄你睡觉?”

时舒轻嗤一声:“那如果我拒绝呢?”

徐欥犹豫了一下,随后摊开了掌心,他手心里还攥着一小瓶药片:“唱歌哄你睡觉,并不是我设置的唯一选择项。”

她在他这里,始终拥有优先选择的权利。

“哪儿来的?”

“我包里也备着了。”

虽然她只看见了别的。

她的小男友,多才多艺。

什么都会一点儿,什么都玩得还不错。

“你还会唱歌?”

“会一点。”

“那你想唱什么?”

“唱、圆周率,好不好?”

时舒笑:“特意为我学的?”

“我是原唱。”

“嗯?”时舒反应过来之后,笑意浮上眉眼:“世界还真小。”

“是我们有缘。”

时舒因此沉默片刻,捏了捏后颈的软肉——

谁能拒绝徐助理呢?

她说:“谁又能拒绝我的男朋友呢?”

她说,我的男朋友。

徐欥看向她,目光灼灼。

明亮清澈-

这是时舒第一次听他唱歌。

现场版。

他唱歌的声音和他说话的声音不太一样,歌调更加清隽,嗓音安静湿润,自然而温暖。

他就像是音乐酒吧里的民谣歌手,安静地抱着一把吉他坐在灯光下,不管台下坐着几位观众,他们喝着什么酒,他将他对生活的感悟,用歌声娓娓道出,道得温暖治愈,将人的听觉征服。

与儿童时期的稚嫩清脆不同,他成年时期的音色已经完全发生了改变,但,不变的是,她都从他的歌声中感受到了一种美好和柔软。

就像她最初听到他的歌声时的体验一般——

人生的道路错综复杂,总是要面对一场又一场拥堵的交通,她在无止境的加塞、烦躁的喇叭声,和无能无为的路怒中,寻找到内心的一片安宁。

如身坐在麦浪之中,秋风扫过落叶。

如身坐在澄澈的湖畔,冬雪是万片俱寂。

时舒突然觉得,他好像无论走哪一行,都是能够走在前端的第一梯队。

等他唱完。

时舒仍听得专心。

徐欥问:“你有困意了吗?”

一点没有。

没有一点。

但——

时舒点头:“嗯,我很困了。”

“您知道吗?”徐欥:“您现在的表情就跟,坐在观众席观看小学生文艺汇演一样。”

大体是因为效果不佳。

他的节奏又往后缩了一步,变回了您。

又或许是——

他尚未找寻到一个他满意的,他对她的称呼。

“是什么样?”时舒问。

“满脸都是身为小学生家长的欣慰。”

就跟哄小孩,没有什么区别。

“不用骗我了,您很明显在认真听我唱歌,眼睛都没有眨过,我唱歌也没有用。”

被他戳穿,时舒也不自然地笑了下。

她闭了下眼睛,又睁开,平静地转移话题:“身上的淤青,好了吗?”

“嗯,已经好了。”他问:“你要检查吗?”

时舒摇头,不用了。

太晚了。

她知道,他会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不需要她担心。

他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做出伤害自己,或者是自暴自弃的事情。他情绪稳定,拥有强大的精神内核,随时都做好了面对任何事任何人的准备。

唱歌自然没用。

徐欥本也没抱什么希望,他不过只是想试一试,他只是想唱歌给她听而已。

也想——

他也有一点点别的目的。

他希望能够在她面前,提升一下自身的魅力,能够为自己增加一点吸引力。

他因此平静地展开刚才那瓶药瓶,又平静地从中倒出两粒安眠药,他递给她,同时递了水给她服下。

“还是吃药吧。”

总归睡眠才是最重要的。

时舒接受了他的动作。

吃完,躺好。

他替她掖好被角,仍坐在软椅上:“你闭上眼睛,我继续唱。”

时舒:“?”

他笑着说:“你不是说,那两年里,是单曲循环吗?”

“所以,你要?”

“嗯,单曲循环。”徐欥:“唱到你睡着。”

……

一阵惊雷炸下来,白光乍现。

蓄势整晚上的大雨如约而至,滂沱如注。

是天意要留人。

他今天喝了酒,也不能开车。

这个点的西山,这种天气,也很难打到车。

“天很晚了。”时舒开口说:“要不,你别回去了?”

见他脸上的表情由淡定到丰富。

时舒忍不住抬了手,她揉揉他的脑袋,他的短发手感很好:“让你睡客房,我的小男朋友,想什么呢?”

“二楼的客房,除了右手边第一间,是章桃的,其它房间,你随便挑。”

第62章

隔日, 一早。

天光初亮,高博像往常一样到池塘边喂鱼。

这是他每天早上的固定活动。

当他看见徐欥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池塘边上的时候,他抬手揉了下眼睛, 然后走过去:“你来这么早?”

徐欥把未喂完的鱼食放回原处, 如实告知:“我没走。”

高博:“?”

徐欥解释:“不是董助你想的那样。”

徐欥刚想解释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好像忘了问时舒,要不要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暂时保密了。

他自己是不想藏着掖着的,但……她作为总裁, 或许有她的一些顾虑。

保险起见,他选择了暂时保密。

他只说:“时总有给我安排客房。”

高博听他这个描述,也知道两个人是和好了。

她那院子连条狗都不会轻易放进去, 能留他宿, 可想而知, 是没什么问题了。

那高博心里就没什么愧疚了。

高博坐下来, 开始喂鱼。

但他发现鱼晃晃尾巴, 甩给他一个漂亮的背影,拒绝了他的施舍和投喂, 游远了。

鱼吃饱了。

高博因此问:“你几点开始喂的?”

徐欥:“……昨晚。”

他从昨天晚上就坐在这里喂鱼了, 喂到现在。

高博抿抿唇,将鱼食收起来,又有些诧异地问:“一夜没睡?”

“嗯。”

他尝试睡了,但失败了。

他甚至服用了她两粒安眠药,当然了, 也没有任何作用。

徐欥简单概括了整夜的心路历程:“我失眠。”

“认床?”高博随口问:“还是兴奋?”

徐欥默了默:“兴奋吧。”

“不就是和好了?”

“又不是跟她谈恋爱了。”高博看了他一眼,不以为意地开导他:“你也至于兴奋成这样?”

徐欥眨了下眼。

他避开这个话题, 有求于他:“我今天没有办法开车了,因为睡眠不足, 保证不了时总的安全,希望可以蹭董助的车。”

大度的高博。

爽快点头:“小事。”-

四个人在餐厅用餐。

听到徐欥说今天要乘坐高博的车,时舒问:“为什么?”

徐欥跟她解释说,他昨晚睡眠不好,不能保证行车安全。时舒喝了口咖啡,问了句无关痛痒的话:“有多不好?”

徐欥:“……”

他于是又开始思考,要怎么只向她一个人传达,他是因为她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了,中枢神经发出了兴奋的指令,令他一夜未眠,但同时又不被其他人听出来。

徐欥还没开口回答,高博也向来在时舒面前选择隐形,倒是管家经过,飘了句:“徐助他啊,他喂了一夜的鱼啊。”

喂了一夜的鱼。

“啊,理解。”时舒反应过来,喝咖啡的动作停住:“我昨晚睡得挺好的,所以我来开车就好。”

“你在副驾睡觉,补个眠。”她喝完咖啡:“用不着坐别人的车。”

徐欥应她一声:“嗯,好。”

这下,轮到另外两个还在吃饭的人,齐齐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时文奎:“?”

高博:“?”

时舒和徐欥先吃完。

时舒和时文奎打了声招呼,先出门。

高博是隐形人。

徐欥跟在她身后,和另外两个人都分别打完招呼后才离开。

时文奎伏在餐厅的玻璃窗边,看到将军门外,时舒果然拉开了驾驶位,徐欥同时拉开副驾驶的门。

还挺默契。

两个人的背影看上去也挺般配。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谁先捅破那层窗户纸,突破一下总裁和助理的那层表面关系。

待车子开远了。

时文奎收回脑袋,重新坐在餐桌边上,问高博:“这是什么情况?”

高博就很平静:“重归旧好。”

“是谁先低头的?”

高博:“您能问出这个问题,我还挺诧异的。”

“也是。”

时文奎嘿嘿笑着,他自己外孙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清楚的,那要让她低头几乎不太可能,除非是她做错了,但这事儿……该心虚的,其实是他们俩。

“那肯定是小徐低头示弱了,小徐助理在瓢泼大雨中苦苦哀求,上天垂怜,他才获得了她的一时心软。”

这么想着,时文奎转了下拇指的玉扳指,笑容瞬间止住:“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

“您说。”

“她怎么这么容易就原谅了小徐?”时文奎:“小徐没把你给招了吧?”

就让人瞬间没了食欲。

高博搁下碗筷,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个时候,您和我,不必分彼此。”

时文奎:“还是要分分的,我可不想这么大年纪还要学做PPT。”

高博开始设想这个可能性的应对措施:“……我做一个月的PPT,这样的处罚力度不算轻吧?”

“挺重的。”时文奎:“我都不忍心这么罚你。”

“那做两个月呢?我够有诚意了吗?”

“那可太有诚意了。”

……

时舒开车,徐欥坐在副驾上,有些难安。

但从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来看,他又找不到不合理之处,时舒看着副驾驶位上的人,少量拘束,她带有安抚性质地说了句:“这是第一次,你要学会习惯,以后还会有很多次这样的情况。”

这是第一次她开车,他坐车。

“我尽量保证睡眠。”徐欥说:“还是尽量由我来开车。”

他不想因为男女朋友的这层关系,就享尽她的便利。

“嗯。”听他主动提起男女朋友关系,就像提醒她不要忘记一般,时舒戏谑地笑一下:“昨晚是因为认床?”

徐欥默了默,如实道:“是因为……兴奋。”

总归这儿也没有旁人,说话就无顾忌得多。

“那你应该尝试吃两颗我的安眠药。”时舒:“偶尔吃一次没关系的,不会产生药物依赖。”

“……我吃了。”

时舒乐了:“吃了药,你还失眠?”

她那个安眠药是家庭医生赵医生特配的,药效挺好的,她一般吃完都能睡得不错。加之昨晚,他一直坐她床边唱歌来着,所以……总之,她睡得很好。

可能是——

“药物也压制不住我的兴奋。”徐欥说。

感受到了。

她从昨晚开始,就已经多次感受到他的兴奋了。

“跟我谈恋爱,你有这么兴奋?”

“身体的反应总是诚实,直观的。”

时舒眉眼勾挑,笑容微妙:“嗯,那你现在冷静了吗?”

“冷静多了。”

“嗯,那你睡一会儿。”

“好。”

徐欥闭了下眼睛,一会儿又睁开。

他想起来什么,问:“我们在交往的事情,需要暂时保密吗?”

时舒不太在意这个,但她想了一下,似乎两人的关系曝光,对他作为总助的身份来说,并不太有利。可能会一些难听的传闻传到他的耳朵里,虽然这是必经的过程,但她还是希望迟一些,那便——

时舒:“可以。”

“那就暂时保密。”

“嗯,好。”

他又闭上眼睛,可能是不太习惯在她面前睡觉,他背了下身,面朝着车窗玻璃的方向,将后脑勺留给她。

他很乖,连后脑勺看上去都是乖乖的模样,时舒看着他的后颈,修长柔软,她顺手帮他调整了一下座椅角度,让他睡姿能够舒服一点儿。

开过一个路口,徐欥又转过身来,他侧在座椅上,问她:“我还有一件事情,想征求一下你的同意。”

“你说。”

他侧着脑袋,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能不能,私底下,叫你时时?”

红灯倒计时。

时舒也侧了下脑袋,好笑道:“为什么要叫我时时?”

“因为。”徐欥眨了下眼睛:“因为……理由有点土,你确定要听吗?”

“嗯。”时舒:“原本不一定,但现在非听不可了。”

“因为时时喜欢你。”他双眼弯弯:“同时也是,时时把时时放在第一位。”

哇哦。

她的小男友,适应了他的新身份之后,说起甜言蜜语来,就连她这个年纪了,也完全招架不住。

“还挺绕的。”

像绕口令一样。

“你不喜欢听吗?”

“我还挺喜欢的。”

“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事情或者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你能不能及时告诉我,我会第一时间向你道歉并且改正的。”

像一朵巨大的棉花糖摆在她面前,不用品尝味道,口腔里面也溢满了甜,时舒短促地笑了声:“嗯,好。”

“那我睡一会儿。”徐欥长睫轻轻扇着:“这次,我是真的要睡一会儿了。”

时舒:“嗯。”

等过一个红绿灯的空隙,时舒侧过脑袋看他,发现他果然已经睡着了。

背稍弓,肩微微起伏。

睡相斯文,睡姿安静。

他睡得不错-

时汐集团每个月都会有一次主题分享培训。

这个月的企业内训师是集团内部一位元老级别的工程师,如今手中没什么主抓项目,在集团内部任闲职,偶尔讲讲领导力系列的课程。

培训开始十五分钟,他便讲了十五分钟的公司发展史,以及他个人在其中发挥的价值和个人贡献。

时舒肯定老工程师的功劳。

但老人家总是倚老卖老,就不太可爱了。

时舒第一次听这位的课程,当场决定下次不来了。

她耐着性子听到此处,也不想再继续听训。

恰好摆放在会议桌桌肚里的手机震了震。

手探到会议桌的桌肚里摸手机,她目光逡巡着现场一圈,先看到了她外公,时董事长正坐在最后排,脑袋一颠一颠地打着盹儿。

时舒摇摇头。

董事长培训打盹儿,啧啧,这个企业没救了。

时舒拿出手机,是好友夏章桃发来的微信。

夏章桃:【徐助理还没有跟你解释吗?】

啊,对了。

她谈恋爱了,总是要知会好友一声的。

SS:【他跟我表白了。】

随后,时舒又于视线的不远处看到某个人正听得专心,时不时的,他还在笔记本上记录一些什么。

嗯。

好像这个企业还有希望,还有救。

于是,她同时给“企业的希望”发过去一条消息。

SS:【他讲得怎么样?】

徐欥放在裤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于是,在会议桌底下往前伸了下腿,不紧不慢地从裤袋里摸出手机。

看到发消息的人,他愣了愣。

她身为总裁,她是在培训期间摸鱼吗?

他往她坐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她的注意力落在手机上,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得飞快。

既然他的手机没有新的微信消息传过来,那么,她约摸着是同时在和几个人聊天。

她的确是在摸鱼。

徐欥于是分了些心来回复她的问话。

徐欥:【时时要听真话吗?】

时舒收到徐欥的回复。

她唇角微挑,他还真是在没有别人的私底下,叫她一声时时,时时刻刻都喜欢,时时刻刻都放在他第一位的时时。

SS:【嗯,当然。】

徐欥:【挺无聊的。】

SS:【那你听得那么认真?】

徐欥:【为了表示对张工的尊重,我正在努力听重点。】

SS:【还困吗?】

徐欥:【不困了。】

徐欥:【早晨路上时时你开车的时候,我已经补过眠了。】

SS:【那你需要的睡眠时间也不多。】

徐欥:【我是这样的。】

徐欥:【和时时一样,我的精力也还算充沛。】

与此同时,时舒又收到夏章桃的消息。

似乎是担心她回复消息不及时,她一连发了好几条。

夏章桃:【?】

夏章桃:【真假?】

夏章桃:【他行动这么迅速的吗?】

夏章桃:【很好,不拖泥带水,不扭扭捏捏,也不玩自卑自我感动那一套,我对他很满意。】

夏章桃:【所以呢?你答应了吗?】

SS:【嗯。】

夏章桃:【终于!我等到了!还好没放弃。】

夏章桃:【我磕的CP成真了!这比我自己谈恋爱还让人激动。】

夏章桃:【不过……】

夏章桃:【那他是怎么跟你解释那件事情的?】

时舒手机一收,指尖掂了掂会议桌桌面。

章桃倒是提醒她了,这事儿还差个步骤,还差个环节,才能闭环。

时舒因此给徐欥发了一条消息,收尾。

结束聊天。

SS:【嗯,那你继续努力。】

SS:【把我对张工的那份尊重也一并表示了。】

徐欥:【好。】

徐欥:【你要走了?】

SS:【嗯,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

徐欥:【好的。】

徐欥:【我在时时你办公桌上放了一个保温杯,那你回办公室以后,记得喝。】

SS:【是什么?】

徐欥:【生理期倒计时一周。】

徐欥:【我给你准备了红枣燕窝。】

SS:【嗯,好。】

站在讲台上授课的张工,注意到总裁的一抹笑容,还以为是对自己授课方式的肯定,他因此讲得更卖力了,神采激情飞扬。

时舒收到徐欥回复的一个【OK】后,将手机锁屏,随后,她起身离开会议室。

张工也不明白,时总她不是听得挺满意的吗?

怎么还走了?

她应该是有很急的事吧。

她还留了徐助在这儿听培训呢,徐助听得很认真,还记笔记,时总一定是让徐助等会儿把培训内容的重点复述给她听。

果然,她真的很尊重他这种老前辈呢!

那他得多讲一些重点。

不辜负总裁对他的一片尊重和赏识。

坐在会议室最后排的时文奎董事长,原本打了个盹儿,有些清醒了,时舒离开会议室的动静又让他彻底清醒了,他于是给自己的助理发消息。

时文奎:【高博你看,连时舒都被无聊到了。】

时文奎:【可想而知,张工讲的课真的很无聊,他真的该被请出内训师的梯队了。】

时文奎:【安排个闲职给他养养老吧。】

高博虽然练就了睁着眼睛睡觉的本领,但他敏锐性很强,他很快醒过来,并第一时间回复裤袋里连续震动的手机消息。

高博:【他已经很闲了。】

时文奎:【就没有更闲的岗位了吗?】

高博:【……有。】

时文奎:【是什么?安排!】

高博:【董事长。】

第63章

时文奎:【你当我没说。】

时文奎:【不过, 总裁都带头走了,我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高博合上了笔记本的第一页,拧紧笔帽。

第一页只写了【笔记】两个字。

高博:【走。】

高博将时文奎送到董事长办公室, 他刚转头, 就听见时董叫住了他:“高博,等等,等等,你等等。你先别走。”

“怎么了?”高博转回身。

时文奎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止步:“你跟我一起面对一下。”

“面对什么?”

时文奎指着他办公室里, 红木沙发上坐着的人:“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高博余光瞥见时舒坐在董事长办公室里面,倒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时文奎撑着手拐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但步伐不太坦荡, 语气也有些不自然:“小时总,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早上我们不是才在家里见过吗?有什么事情, 你不能早上在家里说?还要追到我办公室里来?”

时舒往椅子上一靠, 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长腿叠起,黑色的西装裤裤腿布料轻轻碰擦, 很轻松地将面前的形势拿捏住。

她说:“兴师问罪, 坦白从宽。”

“二位难道不欠我一个坦白?”

工作交接。

前辈/长辈的嘱托和期望。

徐欥的解释,道得委婉,尽量避开他们的过错,避开他们的姓名,但——

她又不傻。

“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事已至此。

高博很爽快地自我领罚:“他做了多久的PPT?两周?”

高博点头:“我做一个月。”

时舒嗤笑一声。

高博沉默了一会儿, 改口:“两个月。”

时舒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不为所动。

高博深呼吸, 艰难开口:“三个……”

高博“月”字还没说出口,时舒吐出两个字:“年。”

高博:“?”

三个年?

时舒:“你不愿意?”

只要不被扫地出门。

只要她不那么生气。

高博抬手压在自己脑袋上, 他使劲地按着自己逐渐僵化的脑袋往下点:“可以。”

但时舒也没打算罚他那么久。

最后也只罚了他一年。

时舒“嗯”了一声,准备起身离开。

高博又问:“只罚我一个人?”

时舒看向一旁撑着手拐的外公:“时董事长,请问您做错了什么?”

时文奎作无辜状:“对啊,我做错了什么呢?”

“老人家能有什么错呢?”时文奎:“高董助,你可不要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啊。”

不等高博撇嘴,领了这哑巴亏。

时舒想起什么来了,说:“啊,我差点儿忘了,你们是穿一条裤子的。”

“是得搞“连坐”那一套。”

“我不会做PPT。”时文奎招呼打在前面:“我年纪很大了,看不清电脑屏幕。”

“看不清电脑屏幕,但是可以看清手机屏幕。”

时舒点头,但似乎也同意他的说辞:“PPT一个人做就可以了。”

两个人做,那就是减轻对另外一个人的惩罚。

“那你要罚我做什么?”

时舒笑了笑。

她很快又收起笑容。

她说——

一周内。

他不许喝咖啡,不许喝奶茶,不许喝饮料,不许吃甜品小蛋糕和糖霜饼干。

这么多不允许吗?

全是他爱吃的。

时文奎:“?”

“那我的快乐呢?我的晚年幸福生活还有什么快乐可言?”时文奎妥协道:“其实,PPT我也不是不能学着做。要不你还是罚我做PPT吧?”

时舒面无表情。

见她不好说话。

时文奎尝试打感情牌:“那你别罚我一周,看在我这么大年纪的份上,又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罚我三天不吃那些,不吃含咖啡因的食物,不吃糖分高的,不吃甜食,行不行?”

讨价还价。

时舒点头:“十天。”

时文奎:“……一周就一周。”

“两周。”

“十天。”

“二十天。”

“一言为定。”时文奎急了:“你赶紧回你自己的办公室去吧。”

……

高跟鞋在木制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响声,时舒刚离开,保洁就走了进来。

她有些不确定地说:“时董,时总让我清理一下您的茶水间。”

“清吧清吧。”时文奎往沙发上一坐,整个人陷入了郁闷之中:“烦死了。”

他又问起高博的责来:“高博,你现在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是吗?”

“我可提醒你,你是董助,不是总助。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联合外人来精准地戳我的痛处,你们这么做,我真的毫无还击之力。”

“嗯。”高博走到办公室门外的步子停下来:“您先说服赵医生,别精准地在您的体检报告中,标注出让您控糖。”

时文奎:“你也烦死了。”

等高博走了,董事长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保洁有些于心不忍:“时董,要悄悄给您留一些吗?”

时文奎仍坐在红木沙发上郁闷:“不用了,他们也是关心我。”

“有人管总比没人管的好,老年人要知趣,要听晚辈的话,要有自制力。”

他既然答应了她,受这个罚,就不会背着她做一些小动作,说二十天不吃,那就是二十天不吃-

时舒回办公室,要经过秘书办,徐欥不在座位上。

看来他培训还没结束。

等时舒回到总裁办公室,发现她办公桌上放了两个保温杯,一杯里面是她喜欢的55摄氏度的温开水,一杯是他说的红枣燕窝。

时舒不喜欢吃甜食。

不喜欢红枣,也不喜欢燕窝。

但看在她的小男友一片心意的份上,她还是决定品尝一口。就一口。

她品尝了一口之后,发现并不甜。

而且燕窝被他炖得清清爽爽,口感细腻,没有任何腥气。

还挺符合她的口味的。

所以,她又吃了一口。

她坐在办公桌前查看邮件。

回复批阅。

再一口。

一口又一口。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他培训结束了。

他从外面回来了,他先看向她的方向,发现她也在看他的时候,他朝着她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很乖又很甜,恰逢阳光从窗外漏进来,年轻清爽的气息一并儿被揉匀,搅散在初夏的热风里,就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赏心又悦目。

时舒低头时,发现她已经喝完了,他为她准备的红枣燕窝。

时舒沉默了。

所以她现在是这样了,是吗?

时舒面无表情地摁了下电动窗帘。

随着总裁办公室的百叶窗帘缓缓合上,一众儿秘书心里都有数了。

时总她一定是看见了徐助,所以才把窗帘拉上的。

“所以,徐助你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时总?哪里惹得她不痛快了?这么久了都没有原谅你?”

徐欥为自己澄清了一下。

他已经获得时总的原谅了。

“那她为什么一看见你,就把窗帘拉上?”赵秘书。

徐欥摇摇头,也没明白。

但等他工作了一会儿,再投过去视线时,他发现她办公室的窗帘又升起来一些,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在专心工作。

嗯,所以,她只是想专心工作。

不想因为他分心,她才拉窗帘的。

她公私分明,分得很清楚。

在公司就专心专意地工作,下了班,才是属于他们的私人时间,是可以谈恋爱的。

徐欥这么想着。

也更专心地投入工作状态中。

虽然不用一直做PPT了,但——

他还有很多别的工作。

……

时舒发现,百叶窗帘留一条窄缝,这样既可以观察到她新上任的小男朋友的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可爱又帅气,却又在他察觉到她视线,从而迎过来他的视线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移开。

嗯,她毕竟是个总裁。

总裁上班要有上班的样子。

总裁上班时间是不可以偷偷看助理的。

除非,忍不住。

就算她忍不住,偷偷看了她的助理小男友,那也是不好被他发现的。

不一会儿——

徐欥的企业版及时通讯软件,收到了时舒的消息提示,他点开。

时舒:【你不是说,不想做PPT了吗?】

徐欥想了想,回复她。

徐欥:【我那是说的委屈话。】

徐欥:【今天已经可以继续做了,只要时时你不是只让我做PPT,不是惩罚性质的,我都是愿意做的。】

时舒:【嗯,那你想做你就做。】

时舒:【不想做的,让高博做。】

徐欥敲键盘的手一顿,他再一次偏过脑袋看向总裁办公室,她的确是在认真工作。

他只好又给她回消息。

徐欥:【猜到了?】

时舒:【嗯。】

前辈/长辈,哪儿有那么多无聊的人?他送什么给他做纪念不行?用什么嘱托和激励他积极向上不行?要送盒避孕套?

时舒:【是他们的动机有问题,所以你不要觉得愧疚。】

徐欥:【嗯,好。】

徐欥关闭和时舒的对话框时,心想:

他能为高博董助做的,就只有他自己做好自己的PPT,不去麻烦董助了。

不过——

高博发现自己被拉入了一个微信群聊。

群名为:【小时总的御书房和后花园】

什么群?

高博正准备退出群聊。

但发现有人在群里了他。

他就多看了一眼。

许叶霖:【董助好人呐。高博】

许叶霖:【时总让我们把所有要做的PPT全部转交给董助做,是不是真的啊?高博】

许叶霖:【董助你是自愿的吧?高博】

一个连新人入群欢迎仪式都省略掉了的群。

高博:【所有?】

高博思索着,时舒她的“所有”是什么意思?

不是只要做她助理的那份吗?

陈秘书:【所有的意思就是,我们整个秘书办,所有人的所有PPT全部交给董助,你来做。】

杨秘书:【一年。】

赵秘书:【整整做一年呐。】

赵秘书:【活菩萨。】

高博:【?】

徐欥眼看着高博从被邀请入群到退出群聊,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他好像也帮不了他了。

不过——

这下秘书办的同事们倒是也相信时总和徐助是已经和好了,毕竟,徐助不需要做PPT了,而需要做PPT的另有其人。

“所以,徐助你其实是为董助背锅的吧?”

有人这样问。

徐欥沉默了一会儿,说:“是两码事。”-

差不多要下班的时候,徐欥给时舒发了一条微信。

他没指望她秒回,他想着先在微信上问问她,她要是不回复,等会儿等她忙完了,他再敲门问问她。

徐欥:【今天可以一起吃晚餐吗?】

徐欥:【www.youxs.org】

时舒透过百叶窗帘,看见徐欥手里拿着手机,正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唇微抿,眉眼乖顺,他应该是在等她回复。

时舒因此回复他:【去我家?】

徐欥发现,她现在回复微信消息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是因为对恋爱关系中另一半的偏爱吗?

徐欥:【时时介意去我家吗?】

徐欥:【离公司更近一点。】

SS:【是么?】

SS:【是因为更近一点这个原因,所以你才邀请我去你家?】

徐欥:【也不完全是。】

徐欥:【你还没去过我家。】

SS:【印象中,我去过几次。】

以前是身份不合适。

或许是她止于边界感,徐欥也不会主动邀请她参观他的卧室,但他已经参观过她的卧室,所以……应该要“礼尚往来”的。

徐欥:【嗯,但时时止步了我的院子。】

时舒想了下,好像的确是这样。

她因此又回复他。

SS:【那今天去你家。】

徐欥:【那吃完晚饭,我再送时时回家。】

SS:【嗯,好。】

……

时舒原本想打电话给外公知会一声,她今天不跟他一起吃晚餐,但想了一下,他估计不想接她电话。

她于是选择了企业版及时通讯软件。

这个可以看已读不回。

他已读就行,回不回的,无所谓。

时舒:【我今晚晚点回家。】

时舒:【不和您一起吃饭。】

果然,她发出去的消息,一秒便显示已读不回。

就跟他正打开着和她的对话框,等她主动和他说话一样,既然他已读,时舒便打算关闭对话框。

但过了一会儿,那边似乎又有些忍不住。

他还是选择了回复。

时文奎:【为什么?】

时文奎:【你非常生我的气吗?】

时舒:【没有生气。】

时舒:【我约会。】

时文奎:【?】

时文奎:【跟谁?】

时文奎:【在哪里?】

时文奎:【小徐助理无动于衷吗?】

时文奎:【他怎么这么不争气?】

时舒:【您不用拐弯抹角。】

时舒:【您可以直接问,我是不是跟徐助理在谈恋爱。】

时文奎:【嘿嘿。】

时舒:【您猜的人是正确的,地点,他家。】

时文奎:【你还会读心术嘞。】

时文奎:【那我今天还要给你留门吗?】

时舒:【当然,只是晚归,不是不回。】

时文奎:【不回也行,其实我很开明的,做好措施就好。】

时舒:【您还敢说?】

时文奎:【www.youxs.org】

……

秘书办公室的同事们,又看到时总和徐助一起下班了,大家都知道,徐助又得宠了。

第64章

黑色的新能源汽车停在进口生鲜超市的停车场上, 时舒侧头看见超市logo,问徐欥:“怎么来超市了?”

徐欥将车规规矩矩地停放在,前后左右边距等同的车位正中间, 他说:“农贸市场环境不太好, 会弄脏时时你的衣服或者鞋子,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

但因为她刚才下班的时候说,她可以跟他一起来购买今晚他们吃的食材,他自己也是希望能够有多一点儿跟她相处的时间, 不只是在一起工作的时间,而是下班以后属于他们的恋爱相处的时间。

所以,他选择了和她一起逛超市。

他不会再带她去农贸市场了。

这样的体验于她而言, 曾经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总不能因为和他交往, 她就要不断地去迁就他, 改变她原来的生活轨迹, 做她原来没做过也不需要做的事情, 降低她的生活水平。

如果这样,那就违背了他的初衷, 也说明, 他不是一名合格的男朋友-

进口生鲜超市建在澜城市中心的商圈附近,目标客群很明确,是居住在周边的中高端社区。

因此超市面积做得宽敞,货架整齐,生鲜食材新鲜、品种齐全, 顾客也不是很多,是一处比较理想, 比较安静的,适合和她一起购买晚餐食材的选择场所。

可以和她一起走走逛逛, 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一路她看到想吃的食材就添在购物车里,他会少油少糖味道清淡地烹饪成合她口味的菜肴。

初夏的傍晚,夕阳在窗外染成心仪的颜色和风景。

徐欥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衬衫的袖子在手腕处只卷了一卷,腕间的智能手表时隐时现,他双手推着购物车,握住购物车的手臂线条紧实流畅。

年轻男人模样清隽,沉默内敛,却依然给足了她,一种沉稳可靠的踏实感。

时舒穿一件黑色的女式衬衫,抱着胸走在他身旁,她袖口卷至手肘处,一截裸露的手臂白皙纤长,一块女士手表价值不斐,她气场很足。

旁边一对手指紧扣的年轻情侣经过他们身边,注意到两人优越的外形条件,女生侧在男生耳旁,问:“那两位是姐弟关系吗?”

“反正不是情侣。”男生回答:“我觉得更像同事。”

“为什么?”

“都穿得很职业呀。”男生说:“谁穿职业装到超市里面约会?”

“很明显是刚刚下了班,结伴来超市买菜。”

“可同事为什么要一起逛超市?”

“可能是部门聚餐,派他们两个人作为代表,出来采购食材。”那男生又偷偷看了他们一眼,告诉自己的女友:“那姐姐一看就是部门一把手,气场在那儿摆着呢。”

“那另外一位呢?”

“你看他们两个人保持着社交距离,一看就很生分,一点儿都不熟。”男生:“所以……差不多应该是部门总监与部门管培生的关系。”

“管培生干的都是脏活累活杂活儿,部门总监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抱抱手臂当监工,吩咐吩咐管培生干活,做做甩手掌柜就好了。”

“你怎么这么了解?”

“我也是从管培生时期过来的。”男生:“不过,我的部门总监是个男的,不像这位姐姐,长得真好看。不然我也心甘情愿任劳任怨,绝不抱怨。”

“……”

“嗷嗷嗷,你别掐我。”男生求饶:“她没你好看的。”

尽管小情侣咬着耳朵的声音不大,但还是传到了他们两个人的耳朵里。情侣之间没什么恶意和针对性的消遣和打趣,用不着上纲上线,徐欥并不是很在意,他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和猜测。

但他还是尝试着转移了一下时舒的注意力:“时时,你是不是很少逛超市?”

时舒顺着那对情侣的对话看过去,因为对方没什么恶意,她只打算给予对方一些眼神反馈,至少用眼神告诉对方别当着她的面说,但……看着别人逛个超市都要十指相扣,她又默默收回了她的眼神。

当甩手掌柜的部门总监和干脏累杂活的管培生。

形容得也挺贴切。

“嗯。”

时舒点头,视线扫过徐欥握住购物车的手,指白骨长,他很漂亮的一双手,正牵着购物车呢。

时舒看着他手里牵着的,空荡荡的购物车,问:“我们晚上吃什么?”

徐欥:“家庭版西餐。”

“在家里做西餐吗?”时舒有些意外:“会不会太麻烦了?”

西餐对厨师、餐厅环境、音乐氛围和食材的要求都比较高,因此他们是可以优先选择去西餐厅吃的,没必要在家里做。

“不麻烦。”

徐欥解释说,这是他们确认恋爱关系之后的第一顿晚餐,他想准备得更正式、更难忘一些,也更特别,更有纪念意义。

“是约会性质的烛光晚餐。”他这样说。

如果去西餐厅吃,就和之前他们去过的几次经历差不多,也和他第一次替她安排和别人的相亲的场景差不多,没什么新鲜感,也没什么能够值得她留在记忆里的特别之处。

时舒听着他不紧不慢地阐述他的想法和理由,为了让她觉得特别,想让她记住,印象深刻,所以安排了这场家庭版烛光晚餐。

因此,时舒心里觉得还挺舒服暖心的。

抱胸当甩手掌柜的部门总监怎么了?

干脏乱杂活的管培生是她的小男友,他会说甜言蜜语哄她开心,他也会有贴心的行动哄她开心。

既然他说吃西餐。

“你喜欢牛的什么部位?”

徐欥脑中莫名地冒出三个字——

牛尾巴。

一瞬而过的糗事回忆,他懊恼地眨了下眼睛,然后回答说:“都可以,我不挑。”

但,也除了牛尾巴吧。

时舒就松开原本抱胸的手,在牛排的专属冷藏货架上挑了两块自己平时吃得频次比较高的部位,价格最高的,摆放在购物车里面。

谁说她只知道抱胸当甩手掌柜的?

她这不是在挑选食材了吗?

她虽然不太会挑选食材。

但她也有她的挑选方式,那就是挑价格最高的。

她始终相信一分价钱一分货的道理。

所以挑贵的,都不会出错。

时舒挑选食材和她工作一样,讲究质量和效率。

她挑完牛排,便又顺着牛排的冷藏柜往前走,边走边挑选其它食材。

徐欥没走太快,他捡起她挑选的牛排看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挑选方式。

选最贵的。

这样的挑选方式于她而言,的确高效便捷,出错率低。

他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下牛排的品质,默默地又从冷藏柜里更换了日期更为新鲜的那盒。

时舒走在前面,没看见他的动作。

他也不会好为人师地去纠正她,说教她。

她能愿意和他一起逛超市,能愿意挑选他们一起吃的食材,她就已经做得很完美了。

时舒偏过头,问他:“三文鱼,要不要?”

这与徐欥原本计划的菜谱不太一致,但他本来也预计过随兴发挥的部分,他不会拒绝她的随兴挑选,只是问了句:“刺身,煎,烤,沙拉……时时想吃哪一种做法?”

“你会这么多种烹调方法?”时舒耸了下肩:“那你决定就好。”

她只负责挑选食材。

“三文鱼牛油果沙拉,可以吗?”

“嗯。”

听到他已经有了菜谱,她又绕到水果区按照他的菜谱搭配,挑了盒牛油果摆在购物车里,紧接着,她又绕到调料区,挑选沙拉酱。

徐欥跟在她身后换了盒成熟度更高的牛油果,又顺带着往购物车里摆放了几种澜城的应季水果和进口水果,量少种类多,新鲜度高。

买完沙拉酱,时舒才又问徐欥:“你还准备做什么菜?”

“火焰炙烤雪花牛舌。”徐欥报了一道菜名。

“好。”

她买菜是根据菜谱所需要的配菜来购买的,而不是计划好这一顿吃哪些菜,需要用到哪些食材,再在相对应的商品区一次性购买完毕,最后查漏补缺。

她在生活上,与她在工作中的游刃有余不太一样,的确是需要人照顾着的,这也是他作为她男朋友的一部分价值和意义。

徐欥就耐心地跟在她身后,从肉类绕到水产类绕到调料区,再又绕回来,他一件一件查看她摆在购物车里的食材,然后趁她选购新的食材的新鲜劲儿的时候,他默默换了日期更为新鲜的,或者更合适的。

唯一不变的是,他不会更换她挑选的商品的价格,他会原样保留她在意的品质和价位,这也是他在向她表白之前就考虑过的,关于消费观念。

……

她围着货架绕了两圈,也很快总结出来经验:“这样不对。”

她看他一眼,脸色也有些许尴尬和不自然:“你怎么不提醒我?”

徐欥温和地笑笑:“没关系,就当是跟时时一起散步。”

“也行。”时舒抵了下唇:“那你还缺哪些食材?”

重新走一遍超市,这一次他认真地在每个区域完成了每种食材的选购,最后一遍经过水产区的时候,徐欥问:“时时喜欢芥末的味道吗?”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比如,吃刺身必须要搭配芥末。

但也没有人会吃糖醋排骨的时候,也用芥末来调味。所以,时舒问:“你打算用芥末做什么?”

“芥末虾球。”

时舒点头:“可以,我不排斥。”

徐欥挑了活蹦乱跳的大虾。

徐欥重新在脑中过了一遍今晚要用到的食材,然后进行查漏补缺。

两个人买好食材,并排往结账区去。

时舒问:“有压力吗?”

“都是认真思考过的。”徐欥笑笑:“没有。”

徐欥结完账,发现时舒落后他半步距离,视线在甜品区停留,微微有些走神。

她并不爱吃甜品。

也不会是因为想吃甜品,舍不得买而驻足失神。

徐欥想了想,顺着她的视线,问:“时时是也对时董采取了一些惩罚措施吗?”

时舒“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闷。

见她不是很想多说什么,徐欥没再多问。

这个话题也没就再继续。

他可以从她片刻的失神中,猜出来——

她对时董的惩罚是什么。

是关心和爱-

这辆新能源汽车是SUV纯电动车型,车体宽,开不进教堂后面白里弄弄堂的长巷子。

因此,车子停在教堂的停车场上。

两个人同步下了车。

徐欥手里拎着两袋购物袋,他把两个购物袋并到一只手里,腾出另外一只手锁车。

他看起来还挺有力气的。

一只手拎两个饱满的购物袋拎得轻松,不愧是有过运动员训练经历的人,也不愧是天天背着背包负重前行的人,就……看起来力气还挺大的。

“要帮你拿点儿吗?”时舒想起什么,戏谑地问一句:“我那任劳任怨干着脏累杂活的管培生小男友?”

“不用了。”徐欥愣了一下,笑着回应她:“女朋友就该两手空空,当好监工。”

“你笑话我啊?”

徐欥摇了摇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她,抿着淡淡的笑意,说:“刚才在超市里面,我没好意思开口问时时。”

“也是因为,我也不希望你误会我,是因为受了别人的蛊惑和怂恿,才产生这样的想法。”

青石板路,路面干燥干净,墙角滋生出几片苔藓。

暖风吹来,草木的清香浸染着初夏傍晚的盈润和美好,将心动和欢喜填满人的胸腔。

“什么?”

被他收留的小猫,弯下脑袋柔软地蹭蹭他的裤腿,时舒听见他的声音干净又温柔。他问——

“我可以牵时时的手吗?”

第65章

狭长的巷道寂静无声, 没有车辆,也无行人经过,只有风来穿过古朴平整的青石板路。

他的声音被风裹挟, 渗透进长巷每一处角落和缝隙, 带着他的诚恳和请求,被不远处教堂的钟声祷告,被四面八方的岁月痕迹见证,印拓在一层层苔藓植物里, 温暖和潮湿浸润了土壤,滋补了微生物。

他仍含蓄地笑着,也故作轻松地补充一句:“我现在手里没有购物车可牵了, 感觉手里空荡荡的。”

手里空荡荡的。

他无法依靠双手推购物车, 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了, 他就要直面他的本心。他想牵她手的本心。

啊。

原来如此。

原来, 她落在他牵着购物车的手的那一瞬目光垂落, 被他细致地捕捉到眼中,他却不动声色。

时舒故意问:“我是购物车的替代品?”

他摇摇头, 乖乖地否认一句:“不是这样的顺序。”

时舒仍保持着抱臂的动作, 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等着他解释。

她的答案取决于她对他解释的满意程度。

夕阳染上他的周身,给他描摹上一层薄薄的光圈,光圈和他的影子同时落在地上,折成长长一条荫凉,黑色的小猫皮毛光亮, 坐在荫凉里,慵懒地翻开肚皮。

“想牵你的手才是我不敢明目张胆的意有所图, 而手推着购物车不过是我匆匆忙忙转移注意力,混淆脑中胡思乱想的备选项罢了。它具有迷惑性, 它不仅让我自己觉得我的行为足够坦荡,连你也没能看出来我的晦暗企图。”

他耐心地解释,他说着动听的情话,像他夜晚端坐在她的床边,那纯净又纯粹的清唱歌声一般沉静疗愈。

“其实刚才在超市里面,我就很想牵你的手了。”

“但别人先把那样的话说了,我要是在那种情况下征求你的意见,其实不够真诚,也有点儿不够尊重你。所以,认真地推购物车就成了我的行动伪装和遮掩。”

他又补充一句:“但,如果时时你现在不想跟我牵手的话,也没关系。你直接拒绝我,或者保持沉默,我都能明白,也都可以接受。”

“接受,然后呢?”时舒问。

“这说明我的节奏把握得不够好,太快了。”徐欥认真地回答她:“然后,我会等一等,等下次时机合适的时候,我再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牵手。”

他没有从她这儿获得答案。

他也不气馁。

他平静地就要收回手。

似乎是默认了她的沉默。

他的手就要自然垂落至身侧时,却又被时舒突然伸过来的手勾住指尖。

她的手指尖慢慢滑入他的掌心。

掌心的粗砺与柔软擦碰,他不敢轻举妄动。

“不用等下次。”他听见她说:“不就是牵个手?”

她只是没有想到,在如今这个匆忙迅速的世界里,饮食男女,速食爱情,还有人能够在爱情里保持最初的纯粹,连和她牵手,都要准备得郑重其事。

她知道他纯粹,但她的确也没有想到,他连牵个手都要挑选合适的机会,来征求她的意见。

而比起,速食爱情的年代里,情侣之间的身份确认,像极了拥抱、接吻又或者上床的通行证,他手持着这些通行证,就只是想牵一牵她的手。

她手中的力量松弛着,跟那次借力他的手,跳下缆车时用的力道不同,触感也就不同。

因此——

刚才还一脸平静的人,突然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随后是剧烈的心跳声,抑制不住的心动。

他静静地站在原处,静静地感受着手中被填满的,她的手温,她的柔软,细腻得如同落在他手心里的一朵蔷薇花,留不住春意浓浓,但迎来了夏日悠长。

夏日悠长。

就有薄汗蒸着皮肤,他的额前湿热,在低矮的路灯下润出水的光泽。

时舒先去观察他的耳尖,果然有了淡淡的粉雾,她随后才注意到他额前的细腻水痕。

她戏谑一句:“我以为你很有经验呢?”

她的一句打趣,让徐欥回过神来。

缓神之后的徐欥,一手拎着两个购物袋,一手牵着她的手,不徐不疾地迈开步子,往深深的巷子里头走去。

他也能走在她身侧,腼腆地笑一笑:“我以为上次坐缆车,足够成为我的经验了。”

他还因此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

没想到等真正牵到她手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紧张和拘谨,以及……巨大的不真实感。

“坐缆车?”时舒眉眼微勾:“哪次?”

“和谁?在哪儿?”

夕阳落下墙头,小猫钻进木舍。

天色如水墨一泼,在远去的夕阳里,醉得昏暗浓稠。

两个人的身影愈行愈远,消失在长巷深处。

只有听力很好的小猫,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时时忘记了吗?”徐欥提醒:“在长榆的滑雪场。”

“那算什么牵手?”

“我以为算的。”

“那最多算握手。”时舒:“是我向你伸出的友谊之手。”

他的手指慢慢滑入,嵌进去她的指缝间。

直到五指相扣。

徐欥说:“不重要了。”-

时舒来过白里弄,徐欥住的地方,有四次。

每一次来,他的院子给她留下的印象,都是不同的样子。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的院子还没有收拾出来,满满一庭院的杂草丛生,他穿着陈旧的衣服在院子里修整庭院。

那时,她的确没有想过他们会有成为男女朋友的可能。只是对他的初印象的确比别人更深刻更独特一些。

当然现在想来,这也是命运的神秘之处,正因为当初的这些比别人多一点的印象深刻,就成了命运轨迹开始交集的操手,它也叫缘分。

第二次来的时候,他的院子已经收拾得井井有条,很有生活气息,他在院子里种上象征新生的土培风信子,似乎是在暗示和提醒着自己,他即将开始的一段新的征程和人生。

第三次来的时候,是除夕。

他院子里的风信子盛开满院,他的家庭幸福和睦,她看见他和他的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第四次,也就是眼前这一次。

首先落入时舒眼中的是——

他贴着白色的墙壁绕了一圈木篱笆,大片大片的蔷薇花顺着木篱笆攀爬上墙壁,粗长的枝干搭作花桥,绿色的叶片作云梯,路径通往他白色洋房的二楼、三楼。

花廊和花墙在白色的墙壁上幻化作一座巨大的蔷薇花瀑布,粉色和桃白色的花海,在视觉之中绽放出热情和浪漫。

他在这忙碌的城市生活之中,追求他的节奏,日子过得小资又有情调。

因为他要推门,时舒主动松开他牵着她的手。

她意外发现,她手心里有些微濡湿。

不用她多说什么,徐欥便主动递给她一张湿纸巾擦手,他抱歉地说一声:“抱歉,我好像牵你的手,牵得太紧张了。”

时舒点点头:“嗯,能理解,毕竟你是第一次。”

徐欥:“下次我会注意。”

其实跟他谈恋爱,和她想象中的有一些差别。

她以为他是沉默内敛的,的确他的性格是这样,但……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他的表现其实是有些出乎她预料的,他并不吝惜向她表达他的情感和想法,是能够让她感受到他的热烈和喜欢的。

也是让她感觉到惊喜的。

或许这便是因为,初恋?

初初喜欢上一个人,和她交往,便想把全部的欢喜毫无保留地全付出给她,一腔热情没有半点儿保留。

时舒接过他手里的湿纸巾,是她习惯使用的品牌,但也有一些小小的差异和不同。

他不再是连同包装整包递给她了,而是,他会先擦干净自己的手,然后从其中抽出一张来递给她。

“你院子里的蔷薇造型很特别。”时舒一边擦拭着手心,随意问:“你自己做的景观造型?”

徐欥接过她擦手的废弃纸巾丢进垃圾桶。

“嗯,是。”徐欥推开黑色的铁栅栏门,侧让开身,让她先进院子,他说:“从长榆回来之后,我就想做一个蔷薇小院,一整面都可以蔷薇花的蔷薇花墙。”

他特意提到从长榆出差回来。

时舒怎么会不明白他的用意?

她因此顺着他的话,问:“嗯,有什么寓意?”

“蔷薇花的花语,多与爱情有关。”他说:“我在我自己的院子里,种下这一片初夏的颜色,当然都是与时时你有关。”

他从长榆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了,也已经初步确定了他要追求她的打算,虽然她跟他置气得挺久,他的计划和节奏因此被暂时搁置。

但是这不影响他在院子里栽种这一片蔷薇花墙,来表达对她的爱意和思念。

他说:“昨天我向你表白的时候,缺失的鲜花,它们都在这儿等着你。”

怎么会不为这样直白而又热烈的小男友心动呢?

时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他因此驼下肩,侧过半身来,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

时舒轻笑了一声,手顺着他的肩往上,落在他的脑袋上,她揉了揉他的脑袋,声音有些动容。

“被π π感动到了。”-

这是时舒正儿八经地第二次踏入他的院子。

他既然设计了这座蔷薇花瀑布。

为了院子里的整体协调性,他就会将原来种植风信子的土壤安排做别的用途。

果然——

时舒发现他的院子里挖了一个小型的生态鱼池。

鱼池周边用不规则的石块圈出他想要的造型,涉水的地方种植着净化水体的低矮的几种水生植物,时舒只认识其中一种风车草。

生态系统,水循环。

水质清澈,没有任何影响水质的浮游澡类。

他一定打理得勤快。

漂亮的鹅卵石沉在池底。

几条鲜艳的小锦鲤游来游去。

徐欥放好东西,先在院子里的水池边洗刚刚买的水果,水果清洗机在水中分解药物残留。

“这个生态水循环系统”,时舒问,“也是你自己挖了池子改造的?”

水果清洗机工作结束,徐欥又用纯净水浸泡一遍洗好的水果,纯净水的品牌是时舒经常饮用的那种。

他把家里的饮用水都换成了她饮用的品牌。

他一边做事情,一边向她投过来视线,回应她:“对,池子也是我挖的。”

换句话来说,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皆出自于他的手。

他说:“我喜欢自己动手做这些。”

在生态鱼池的上方,他还用几块大石头造景,造成微缩型瀑布景观,层次感分明。

“你这儿院子虽然小,但五脏俱全。”

时舒评价道。

他的院子里除了这些变化,又较之前多了一些盆景植物,都被他照料、修剪得很好,有几个花盆上的图案较其他的相对特别一些,以及院子里还有一些特殊的雕刻作品。

时舒对他的院子产生了兴趣。

她自己住的院子虽然比他这儿大很多,但院子里的布景都是请专人打理的,是工业化的,可复制的,不像他这儿,每一帧每一幕都是他自己的心意凝结,是他自己的想法和创意。

他住在他自己理想中的小院子里。

“这些都是你手工雕刻吗?”时舒问。

他正将清洗好的水果摆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他抬起眸来,眸光清澈耀眼,他抿着笑意问:“如果这些都是我手工雕刻的话,我在时时你心里,能多一点儿吸引力吗?”

时舒:“嗯。”

他于是将桌子又仔细擦拭一遍。

然后阔步走过来,他开始仔细地给她介绍:

支撑凉亭的柱子上的浮雕祥云是他雕刻的。

那一小片青砖上的兰花是他雕刻的。

“那面大的,不是。”

他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说,龙凤呈祥的砖雕工艺繁琐,是他外公生前的遗作,家里出事的时候,做一些掩盖才得以保留下来,他前段时间又将它恢复了原状。

他还有一些木雕作品。

镂雕牡丹花。

……

哇哦。

他比她想象中的更有吸引力呢。

“你的手真巧。”时舒发自内心地夸奖:“的确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她这简单一句,却让他无比受用。

他很快就心甘情愿地掏心掏肺,他很快问:“有时时喜欢的吗?”

时舒觉得好笑:“怎么?要送给我?”

徐欥:“嗯,时时无论看中了哪个,都可以搬到你的院子里去。”

“我哪儿搬得动?”

“我帮你搬。”他道得温吞:“我可以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

时舒揉了下额角:“我要是看中了那块龙凤呈祥的砖雕呢?”

徐榅澍老先生,大师为数不多的遗世之作,价值不可估量,时舒跟他闹着玩儿。

“得拆墙了。”他笑着说:“我需要先研究一下,如何只拆一面墙。”

“嗯,你还要研究一下,如何拆一面墙,补一面墙。”

“时时说的对。”

……

时舒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幸亏她反应快,不是说话不过脑子的那种——

她由脑中的想法自述完整:

【我搬你的这些东西,我还不如把你这个人搬到我的院子里去。】

【有了你这个人,我喜欢什么作品不能让你在我的院子里雕。】

哇哦。

她被自己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

这不是囚禁吗?

她脑中居然会对他产生这种想法?

时舒:“……”

“那时时,你在院子里先坐一会儿,吃点水果,在蔷薇花下荡一会儿秋千。”

初夏的夜晚。

他点亮院中的庭院灯,绕着她身喷了一圈驱蚊液,又将院子中的驱蚊草全移到秋千周边,最后递给她两个驱蚊手环才作罢。

徐欥:“我在厨房里面准备晚餐。”

“要我陪你吗?”时舒问。

“不用,厨房里有油烟。”他说:“我会把窗户打开,跟你说话。”

“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

第66章

“嗯, 好。”-

他的厨房和餐厅在一楼。

时舒看着他转身走进厨房。

他推开厨房的窗户。

她以为他说的他打开窗户,一边做饭,一边和她说话, 是那种一扇小窗户。

没想到不是那种。而是很大的折叠窗, 向外向上折叠延伸,一整个岛台都展现在她的面前。

就像……像一辆巨大的移动餐车,岛台布置得整洁干净,又舒适美观。

“时时。”徐欥站在岛台前喊她:“你可以听见我说话的声音吗?”

时舒一身简单的职业女装, 黑色衬衫西裤,她坐在蔷薇花墙下的秋千上,长腿支地, 鼻梁上仍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 目光清冷。

她脑袋上方是漂亮的蔷薇瀑布造景, 人和花融合, 在他的眼中, 定格成为一幅美景如画。

她和他面对面,隔得不远, 就像是坐在移动餐车不远处等出餐的食客, 时舒点头:“嗯。”

“需要调高我的音量吗?”他表情乖巧地和她开着玩笑,他的玩笑也开得乖巧。

时舒哂笑一声:“不用了。”

她视线一瞥,侧面的墙壁上是他之前画的那幅狐狸与大狗的彩色墙绘。她再一次见这幅墙绘,仍忍不住被他精湛的画工折服,颜色用料大胆创意, 画技逼真震撼,动物的神态形象饱满生动, 活灵活现。

因他们现在这层已经确认的男女朋友关系,这会儿, 她再看这幅墙绘图倒也有了另一种意境、活力和感悟。

是冥冥中注定。

又或者是,人的行为总是优先于他的心理反应,叫做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原来当初已有如此用意,如此深意。

他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落在何处。

他又给了她一些,她之前不知道的惊喜:“旁边有个开关,时时你打开一下紫光灯的开关。”

时舒手臂一捞:“是这个吗?”

“对。”

时舒摁开开关,便看到了夜晚荧光效果下的墙绘图,一束紫色的光打在狐狸身上,一些隐形的草丛效果也在这个时候呈现出来。

他创造出如童话一般的梦幻紫色,如梦如幻的梦境与幻想下他创造出的紫色意境,给她带来了很是强烈的视觉冲突。

最重要的是,他其实只对那只狐狸做了荧光效果。

“时时会发光。”他笑着,一语道得轻松平常。

一阵晚风吹来。

蔷薇花迎着风摆,柔软轻盈,香味浓郁,充盈包裹着她的心脏,唤醒了沉睡的彩虹在雨后放晴,她在久处之中仍遇见了对他的怦然心动。

时舒重新将视线投过去他身上,看见他往岛台上摆了两瓶纯白色的鲜花,一瓶里面插着白色的坦尼克玫瑰,一瓶里面插着白色的小苍兰。

他说,他知道她喜欢白色的鲜花。

所以,他学习了白色花系的插花艺术。

“只是学习了插花艺术吗?”

“也有种花艺术。”

时舒就想起小时候,父亲每天都会往餐厅里摆上一束白色的新鲜花束。

她又想起来,她说和他暧昧的那段时间里,他也每天都会在她餐厅里换上新鲜的白色花束。

他其实都知道的,他观察力向来细致。

他是,是她的感知者。

“嗯。”时舒:“有什么插花技巧?”

“白色纯净,注意层次感就可以有很好的视觉效果。”

“嗯,知道了。”

……

他开始认真地准备西餐料理,处理食材。

时舒就这样坐在秋千上,秋千轻轻地晃着。

她已经过了秋千能给她带来新鲜感的年纪,因此,她晃荡了三两下就失去了兴趣。

比起秋千,他的庭院里的用心布置更让她感兴趣,而比起庭院里的用心布置,他专注地为她准备一顿西餐的模样,又更能让她产生兴趣。

她因此,就这样坐在秋千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低头,专注地处理食材。

他穿着下班时穿的白色衬衫,他分别借了左右手,将衬衫衣袖卷得更高了一些,小臂的肌肉线条流畅。

有趣的是,他颈间那颗很好脱的扣子,又自动脱开了,还怂恿第二颗扣子也松松一动,自行解开了。

随着他的动作幅度,锁骨以及往下的一小寸皮肤若隐若现,在厨房的灯光里,染得柔和朦胧又昏暗欲气。

岛台高度堪堪到他的大腿处,他从腰部的位置系了条黑色的半身围裙,遮住下半身的黑色西装裤。

时舒想起他紧实的大腿肌肉线条和漂亮的皮肤纹理,无声哂笑一声。

差点儿就因为他的全能,他的才华才干,他的真诚,他对她热烈表达的心意,而忘记了他还有一副极为好看的皮囊,以及……他不可以被忽略的完美身材。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脑袋,他连头发都是乖顺的模样,他问:“时时,有蚊子吗?”

“没有。”

“嗯,如果你在院子里待腻了,我带你去客厅或者我的卧室先坐着。”

“不用了。”时舒:“这里风景很好,看不腻的。”

他停下来手里的动作,眼神懵懵:“嗯?”

时舒笑笑:“你不懂。”

“嗯。”

过一会儿,他又抬眸:“我好像懂……”

了。

但她已经从秋千上起身,绕到院子外面接听电话去了。

空荡荡的秋千绳,仍缓缓晃荡着,留下她的专属气息。

让人又恍惚一瞬-

他的厨艺娴熟。

因此时舒这顿晚餐等得并不漫长。

他清理岛台收尾时,问时舒:“时时,要跟我一起做甜品吗?”

时舒没什么兴趣,但还是没扫他的兴,她接受了她的邀请:“做什么?”

徐欥说现在正值水蜜桃应季,他告诉她,他打算做应季的伯爵红茶蜜桃芝士蛋糕。

哇哦,很长的名字。

时舒反应了一下:“要怎么做?”

徐欥端出他已经准备好的奶酪糊,和打发好的奶油混合,告诉她,她只要把它们分装到铺着桃色饼干碎的模具去,就可以了。

她差不多猜到了他的用意。

大约从超市回来,她因为甜品站的一瞬驻足失神,被他捕捉到视线里,他问她的那个问题——

“时时是也罚了时董吗?”

时舒心下了然,眼尾一挑:“这么简单?”

“做蛋糕是很简单。”

时舒按照他说的做法,将奶酷和奶油混合液分装到模具以后,他没再邀请她继续,而是他自己继续了后面的步骤,震出模具中的气泡,铺上一层蜜桃果肉,又覆上一层奶油奶酪混合。

“配方经过改良,所以……”他道得委婉:“少吃一点也没关系。时时亲自动手制作的甜品蛋糕,就当是,哄哄时董他老人家开心。”

“属于我的部分已经完成了?”

“嗯。”

“就……刚才,那么一下?”

“嗯,就那么一下。”

时舒:“……这也能叫我做了吗?”

“重在参与。”

他说参与多少无所谓,重要的是时时参与了,时董就一定能感受到她的心意,毕竟,他的体检报告的确出现了健康预警,这是事实。

而她亲手做的甜品,将成为时董近期吃的最后一口甜品,像一段路程的里程碑,所以——

“仪式感还是要有的。”徐欥:“这个仪式感由时时你亲自给时董。”

“明天开始,没有人会给他吃甜食了。”他将模具送入冷藏室,率先加入了号召响应:“我也不会。”

同时,他准备好了晚餐,邀请时舒和他一起进去餐厅。

他的餐厅分了两块区域,中餐区和西餐区。

西餐厅的装修布局是法式轻奢风格,奶油白色的主打色温柔浪漫,法式石材线条,PU雕花,设计优雅。

有了院子当中的惊喜,时舒也不奇怪,想必他这餐厅也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改造装修,亲力亲为。

依旧是奶油色系的大理石餐桌,欧式银器烛台,白色蜡烛,烛光摇曳。

餐桌上已备好了餐,摆盘高级,一点儿不逊色高档西餐厅的氛围和仪式。

徐欥拉开座椅,邀请时舒入座。

等时舒入了座,他仍站着,问:“我能不能先为时时你演奏一曲 Luv Letter?”

西餐搭配钢琴曲,他追求的仪式感,时舒不算意外。

“钢琴?”

但,时舒环视他的餐厅一圈,没发现钢琴。

“还是……”

再回眸,一把小提琴已经搭在他的左肩上,小提琴的肩托抵着他的肩膀,他握住琴颈的左手,指白骨长。

他居然准备的是小提琴演奏。

就让人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因为他带来的无数个惊喜而乱了心跳的节拍,让人忍不住,在一日之中,一次又一次为他心动。

“钢琴版本的也可以。”他同时告诉她:“但我能不能先演奏小提琴版的Luv Letter?”

时舒问他为什么选择了小提琴。

他说,因为——

“不想和上次一样。”

不想和上次一样。

“那样就没有惊喜。”

上一次,是他为她安排的,和别人的相亲。

他却在那场相亲饭局上,意外地为她演奏了一曲克罗地亚狂想曲。

那是时舒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多才多艺,弹得一手好钢琴。

哇哦。

她以为只是和他吃一顿晚餐,最多也就比之前暧昧阶段正式一点,牛排西餐,他说的烛光晚餐。

但,谁能想到,他甚至为了这顿晚餐,为她准备了小提琴演奏?

早知道,他这么正式。

她就换件衣服来了,怎么能草草穿了身职业装就来赴他的这场小提琴式的浪漫?

时舒也在这一刻明白——

当初她以为的两个人的暧昧阶段,在他眼中,的确只是他对她的生活方面的照顾,而眼前,当他开始有了男朋友这样一层身份之后,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

想把他能给她的一切,都给她。

炙烈又热诚的。

“当然可以。”时舒:“是我的荣幸。”

他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就那样站在靠着窗户的位置,餐厅里没有灯,只有窗外的月色被白色的窗帘过滤得缱绻。

他在他布置的烛光晚餐中,蓄满浪漫,蓄满仪式感,他在他一个人的舞台上,为他唯一的观众他的女朋友,为她一个人演奏了一场佐餐的小提琴曲。

小提琴音色柔和含蓄,他在演奏中却添加了自己的理解,释放出干净清透的琴音,辅以技术性的揉弦手法美化加协调,一首Luv Letter的小提琴演奏,就被他表达得欢快轻盈,又飘逸动听。

纱幔翩跹,让人遗忘了时间。

极致唯美,自由又浪漫。

就像——

他在用他的小提琴,谱写一曲他的情书。

而他就像这把小提琴一样,温柔、绅士、得体。

让人忍不住,一陷再陷,陷落他构造的美好之中。

曲毕,他收琴。

他在时舒撑着脑袋意犹未尽的欣赏之中入座,他说:“时时,请享用我们的第一顿烛光晚餐。”

“希望你还算喜欢。”

“嗯,我很喜欢,谢谢。”

……

两个人安静地享受美食,大落地窗自动打开折叠,耳边便又传来钢琴曲的委婉与繁复。

哇哦。

还真有钢琴曲。

时舒手持刀叉的动作停了一下:“哪儿传来的钢琴曲的声音?”

他回答说,西餐佐餐,钢琴曲也是仪式感,所以他提前录制在黑胶唱片里的。

“也是你弹的?”

“嗯。”

他说,因为这是他们的第一顿烛光晚餐,是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他想亲力亲为。

从食材选购,到餐厅布置,到佐餐氛围的小提琴曲和钢琴曲,全部亲力亲为。

“用什么播放的?”

“留声机。”

“你还有留声机?”

“嗯,在楼上,我的收藏室里。”

所以,钢琴曲的演奏声音,从楼上窗户里直径倾泻,向下吊住月光下坠和向上提着心脏跳动。

“我要明天晚上再邀请时时参观我的收藏室了。”

时舒明知故问:“不是说,今天晚上?”

徐欥笑笑:“八点后就不好再吃甜食了。”

所以今天的门禁时间是晚上八点。

……

风一吹,白色的纱幔窗帘轻摆,掀起巨大的落地窗后一个隐藏的小花园,花园里有玻璃房,也有就餐区。

时舒和他分坐在铺着白色餐布的餐桌两端,在精致的刀叉餐具,晶莹发光的水晶杯,和描金绘花的瓷盘中,她发现了白色花束的秘密。

小花园里,玻璃房,培育着各种各样的白色花系,那些不同样的,漂亮的白色花束全都有了答案和出处。

注意到她愣怔的视线,徐欥想,他好像一下子坦诚得太多了,会不会给她造成压力?

他于是,似是而非地说了句:“一般在花园里,就喝喝茶,跟凉亭的作用差不多。”

“是这样。”时舒说:“但没有人,会在凉亭里培育鲜花。”

所以,她明白的,他的心意。

他直白道出就可以,他不用似是而非。

也不用担心,她接受起来有压力。

……

牛排温度口感均衡,芥末虾球裹得酥脆。

牛舌鲜嫩,三文鱼与牛油果的层次分明。

龙虾浓汤鲜美醇香,餐后水果清甜解腻。

佐餐红酒酒体饱满,果香浓郁芳香。

……

时舒给予他这顿西餐的正面反馈:“味道很地道。”

为了这顿第一次约会的烛光晚餐,徐欥自己去打卡了几家地道的西餐厅,选择了其中他觉得味道最适合她口味的一家,作为今天晚餐的参考。

“然后呢?”时舒开玩笑地问:“因为味觉灵敏,你就研究出来相应的做法了?”

徐欥笑着:“是拜托餐厅大厨教的。”

“他为什么愿意教你?”

“因为我诚恳地请求他。”徐欥:“我向他说明来意,我要用一顿晚餐来向我的女朋友告白。”

他问他,只?

他回答他,是叠。

诚心是最有说服力的打动和理解,世界上所有的关系都绕不开这个逻辑。

“所以,就是为了给我准备这一顿?”

“嗯。”徐欥:“为了被时时记住,成为你人生中不错的体验之一。”

“为了让你的人生中有更多的不错体验。”徐欥:“是和我相关的。”

只和他相关的。

如果有人发起这样一项挑战。

一个男人如何用一顿晚餐的时间去征服一个女人。

时舒觉得,他可以给这项挑战,一个很好的解答。

“是很难忘的体验。”时舒说。

让她体验到了被在乎,被全心全意相待,被他的喜欢热烈包裹的感觉-

因为有红酒佐餐,徐欥叫了代驾,他本来是打算和代驾一起送时舒回去的,但时舒拒绝了。

西山一来一回,路程不短。

他如果没喝酒开车送她回去倒也是助理的本职工作,他虽是她的男友,但工作是工作,约会是约会。

不过……他既然喝了酒,就没那个送的必要。

徐欥想了想,也没坚持。

他算好时间和距离,一手提着两个打包的蛋糕盒,一手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白里弄的长巷子外面,在路口等着代驾的到来。

古巷子安静沉默。

树静风止,小猫钻进猫舍休息。

代驾来了,趁着代驾熟悉车子的时候。

他喊她:“时时。”

“嗯。”

“明天你还来吗?”

“不是还没有参观你的卧室、收藏室和游泳池?”

时舒想起什么问:“今天,是你理想中的表白场景吗?”

今天有鲜花、好吃的西餐、蛋糕、小提琴演奏和他的情话。

徐欥摇摇头:“并不是最理想。”

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代驾熟悉好车子,准备出发。

徐欥为她打开后排座位,护着她坐进去。

像助理一样。

但又,不像助理一样。

他喊她:“时时。”

时舒降下车窗:“嗯。”

“今天是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一天。”

时舒:“所以?”

老巷子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灯光绕着干净整洁的道路,照亮夜晚化作昏黄。

他说:“所以,我喜欢今天。”-

时舒回到西山,手里提着两个甜品纸袋,她没有先回自己的侧院,而是先去了主院。

第67章

外公的卧室在一楼, 所以时舒也没给他打电话,她摁了下主院他别墅一楼的门铃。

很快,门铃系统里面传出来外公的回答:“谁啊?”

时舒沉默了一会儿, 应声:“阿公, 睡没?”

“没呢没呢。”听到是时舒的声音,时文奎在里面乐呵呵地回答:“属于老年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我怎么可能睡这么早,八点钟就睡觉,这不是荒废老年人的光阴吗?留给我荒废的光阴可不多了。”

时舒听见他卧室里传来一阵悉悉簇簇的穿衣服的响动声, 无声勾了下唇角。

他明明就已经换了睡衣,准备睡下了,却为了跟她说会儿话, 又将衣服穿起来。

时舒不动声色, 等他来开门。

“不过。”时文奎打开门后, 问:“有些年轻人不是说今天要晚归吗?怎么才这个点就回来了?”

“打脸了吧?”他嘿嘿地笑着, 晃晃脑袋调侃她一句:“是小徐还没开窍啊?”

他往她身后瞧了瞧:“而且, 他也没送你回来?”

“没事儿,他可能就是这种类型。”时文奎让她进来, 挺乐观地说:“等明天我替你点拨点拨他。”

时舒在入户门处换鞋, 挑眉:“他什么类型?”

“纯爱战士啊。”时文奎关上门,拄着拐杖在一旁看她换鞋:“就是不参杂任何杂质的爱情。”

“现在这种爱情已经不多了。”

“嗯,差不多。”时舒换好鞋,点头回应他:“那您打算怎么点拨?”

“谈恋爱就得两个人待在一起,多多腻歪。”时文奎:“我就是想告诉他这个, 虽然你们白天也待在一起,但是白天办公室人多眼杂的, 怎么相处?怎么培养感情?怎么谈恋爱?晚上势必就不可以这么早让你回来,我们家又没有门禁时间。你就是不回来, 只要告诉我一声,我也不会眼巴巴地望着。”

“小徐没经验,你还没经验吗?”

“我也没经验。”

“啊?”时文奎:“你不是谈过吗?”

“你没经验是因为太短暂了?”时文奎:“虽然短暂,但我听说怎么好像还挺璀璨?”

时舒:“听说?”

“哦,听高博说,简称听说。”

“啧。”时舒散漫地问:“他是不是关心我过头了?”

“你不要误会。”时文奎:“我试探过了,高博对你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他很纯粹的,就纯粹是作为我们这个家的家庭成员的一份子,关心家人而已。”

时舒也没太在意:“嗯。”

时舒没再和外公继续聊这个话题,她只是说不用点拨,也让外公不用去干扰徐欥的节奏。

“他总会找到自己的节奏。”

时舒扬了扬手中的蛋糕盒:“吃蛋糕吗?”

“到禁食时间了。”时舒:“您不吃的话,我就分给其他人吃了。”

“吃的吃的。”时文奎有些心虚地问:“但你不是不让我吃甜食了吗?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的自制能力啊?”

时舒把蛋糕放在茶几上,往他身后的沙发上一坐:“明天再禁吧。”

“那可是你说的啊,你非要让我吃的。”时文奎在她侧面坐下来:“不是我偷吃的,我自制力还是很强的。”

时舒笑:“嗯,知道了。”

她也乐得宠老人家一句:“是我非要让阿公吃的。”

住家的家政阿姨过来切蛋糕,时文奎坐沙发上问:“怎么有两个蛋糕?”

时舒道得平常:“不是两个人?”

她惩罚了两个人。

“你还有点好心呢。”时文奎:“不过高博还在加班呢,他这会儿应该在自己的书房里做PPT吧,我帮不了也不想帮他,就只能不打扰他了。”

“嗯。”

等住家阿姨打开蛋糕,时文奎看着蛋糕说:“是你买的蛋糕吗?包装看起来还挺精致的。”

“自制。”

“你……自制?”时文奎看向时舒的眼神露出不可置信,他很快又摇头,自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我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是不是小徐全部做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然后让你分装到模具里面?”时文奎:“然后,他让你对我说,这是你做的?”

时舒点头:“差不多。”

“难怪让你这么早回来。”时文奎:“原来是为了让我早点儿吃上蛋糕。”

“他有心了。”

“嗯。”

……

“这个蛋糕,芝士味很浓,水蜜桃的味道清甜,蛋糕本身倒不是特别甜,也不腻,还挺好吃的。”等吃完蛋糕,时文奎认真地给予了反馈:“虽然我想吃得更甜一点,但是小徐的手艺是真不错。”

“你可以就这样把我的反馈给他,顺便谢谢他。”时文奎:“收了别人的心意啊,一定要及时给予他反馈,这样才对得起别人的善良与好心。”

“好。”

……

时舒在外公这里稍微坐了一会儿,看着他吃了一块蛋糕,又陪他消了会儿食,就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时文奎把剩下的那个蛋糕推给时舒:“你顺路把这个蛋糕给高博送过去呗。”

“我不顺路。”

她住侧院。

高博和外公一起住在主院里。

哪儿顺路?

“那你绕路呗。”时文奎:“他要做一年的PPT呢,也怪让人心疼的。”

时舒也没再多说:“嗯,知道了。”

时舒犹豫了下,还是没摁高博院子里的门铃。

她只是将蛋糕放在他院子门口,然后拍了蛋糕放在石狮上的照片,给他发了条微信。

SS:【www.youxs.org】

他应该能看明白的。

时舒发完给高博的消息,就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了。突然想起来,她到家了还没跟徐欥说一声。

她于是又站在原地,点开徐欥的微信对话框,她给他的备注写的是【徐助理】,时舒也没改,她发现,他已经于十五分钟之前发了消息来。

徐欥:【时时,你到家了吗?】

时舒就垂眼给他回了一条。

SS:【嗯。】

想了下,她又回复一条。

SS:【刚才在跟阿公聊天,他说蛋糕很好吃。】

徐欥秒回。

徐欥:【嗯,好。】

徐欥:【那时时,你早点休息。】

徐欥:【www.youxs.org】

看着他发来的表情包,时舒弯了下唇。

等时舒收起手机,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去的时候,高博也进行了回复。

高博:【打我一巴掌,再给我一颗枣?】

时舒于是重新弯腰去拎石狮上的蛋糕。

她准备提起蛋糕,转身就走。

但同时——

高博院子里的门打开了。

他反应非常迅速,抢在时舒手碰到蛋糕之前,伸手将蛋糕拎了起来,下意识地往身侧藏了藏,避了避,并且,他冷讥一声:“准备把给我的枣,拿去喂狗?”

既然蛋糕他拿走了。

时舒便直起腰来。

她自然也不会任他阴阳怪气之后,忍气吞声,好脾气地不回敬他。

忍不了一点。

时舒嗤笑了声:“不用我喂,你也挺主动的。”

回应她的是将军门从他院子里面,沉重关起的声音。

时舒面无表情地往回走-

时舒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洗了澡。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还有一些未尽的工作,她做一个闭环收尾。

差不多半小时后,她摆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以为是徐欥发来的消息,她就点开看了一下。

不过不是徐欥。

而是高博。

高博:【枣挺好吃,谢谢。】

时舒就没回复。

将手机重新放在一旁。

视线瞥见正对着沙发的抽屉,她想起什么,走过去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一抽屉的避孕套包装盒,以及外公的一封封手写信。

她一年回来两次。

他一次塞一盒。

就……她就收集了这么多盒,摆在这儿。

不过——

时舒这会儿突然发现抽屉里这些避孕套的盒子和在徐欥背包里发现的那盒是同款同品牌。

其实——

他们给了她线索的。

只不过,她当时被气愤冲昏了头脑,没发觉罢了。

时舒无声勾唇,眼中也滑过一丝柔软。

只不过,也无人察觉。

一会儿,时舒的手机又连续震动了三下。

这次,总该是她的小男友了,时舒想。

她点开。

的确是。

徐欥连续发了三条语音消息。

时舒依次点开——

清隽、干净又温柔的歌声,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来,在夜晚她安静的卧室里,盈耳诉说,悠扬动听。

三条一分钟的语音消息,是他一整首【圆周率】的完整歌唱,完整演绎,完整播放。

她在这空荡荡的夜里,偌大的别墅里,感觉到了温暖,如岁月静好时光清浅,也感觉到了一瞬的心安,恰似一渡迷津释然。

他又发过来两条文字消息。

徐欥:【我今天要偷懒了,只能给时时唱一遍晚安歌曲了。】

徐欥:【晚安,时时。】

徐欥:【www.youxs.org】

时舒唇角勾起一抹轻浅的笑,眉眼舒展从容,眸中有流光涌动,掀起层层细碎涟漪。

她的小男友,真甜-

隔日,一早。

徐欥来西山接时舒上班。

时文奎再次趴在窗户上,拇指上的玉扳指轻扣着窗,他透过窗户的高透玻璃,目送着他们两个人离开。

徐欥还不知道,时董已经知道他和时舒的关系了,因为于她有承诺在先,所以,他这会儿就当自己是个单纯的助理,也没好意思牵时舒的手,并且还稍稍避开一些距离。

这一幕落在时文奎眼中。

就引发了一阵唉声叹气。

有什么办法呢?

时舒又不让他出手。

他发出的这些期待有回应的动静,高博也不能装听不见,于是——

正在吃早餐的高博,说:“您用不着天天趴窗户。”

“也用不着叹气。”

“您要是想跟他们一辆车,又抹不开面子,我可以装病。”他想了想:“装失眠也可以。”

“你不懂,今时不同往日,我不好再蹭人家车了,做长辈的要有分寸感。”

高博:“……那您叹气干什么?”

时文奎仍趴在窗边:“我在磕CP。”

高博吃早餐的动作一顿:“磕什么?”

“哈哈,还有你消息比我滞后的时候,我以为你总能吃上一线的新鲜的热乎的瓜呢。”时文奎:“你看不出来,他们俩谈恋爱了吗?”

高博搁下碗筷:“我看看。”

说完,他也走了过来。

但他没伏身藏腰,他就那么坦然地往窗户边一站,高大的身影遮去大半日出的霞光乍起,落下大片光影。

时文奎嫌他偷看得太明目张胆:“你身高太高了,你弯点儿下来。”

高博:“他们还会转身?”

“应该不会。”

“嗯,那我不弯。”

等时舒和徐欥两个人和往常一样,一个坐在后排,一个关好后排座椅后进了主驾驶位。

车子消失在视线里。

就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看不出来。”高博收回视线:“谈的纯爱?”

“对了。”时文奎也收回视线:“就是纯爱。”

高博重新坐回餐桌,继续吃早餐,想起来什么,又问:“是前天晚上谈的?”

难怪他喂了一整夜的鱼。

兴奋成那样,原来是因为跟她谈恋爱。

“是啊,你怎么这么聪明?”时文奎:“二十三岁的和三十岁的同时都谈恋爱了,就只有你这个二十八岁的,不上不下,找不到对象还单身。”

“还整天跟我这个老头儿待在一起,形影不离,也不出去认识女性。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晚上出去玩吧,去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去的夜店、酒吧玩玩。”

“会所你就不要去了,你不要自甘堕落。”

“或者,你要不嫌我多事,我给你安排相亲?”

高博:“……谢谢,但不用。”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时文奎想了什么,又问:“昨晚小徐做的蛋糕好吃吗?”

“谁做的?”

“小徐啊。”

“不然呢?”时文奎:“你以为时舒做的啊?咱俩认识她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她?”

他没以为她亲手做蛋糕,但他的确以为是她买的。

高博面色沉静地回答:“不好吃,齁甜。”

又甜又腻。

时文奎:“……?”

“说实话,高博,我有种,蛋糕喂了狗的感觉。”-

今天晚上依旧是准时下班。

依旧是在白里弄徐欥家里吃晚餐。

他们又一起去了昨天那家进口生鲜超市。

只不过——

从车子在停车场停好开始,徐欥就主动牵上了时舒的手。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今天牵她手牵得熟练自然。

超市入口处,他推了宽大的购物车,他单手完成投币取车的动作流程,也没有将她的手松开。

第68章

时舒明眸稍垂, 便看见他和她交握的手手骨纤长,修长的甲床前端,他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指节泛着淡淡的粉色, 和他白皙的手部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青色血管脉络清晰地卧在手背,三种颜色同时出现在一双手上却一点儿也不违和,倒有一种独特的手部张力, 含蓄而克制,www.youxs.org。

他这一双手,的确生得极为好看。

他这一路牵她, 手部的力气和幅度保持得轻而松浅, 但一直也没再放开过。

巧合的是, 他们又遇见了昨天那对小情侣。

那对也同时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注意到他们交握的手。

时舒听见女生说:“你不是说他们是部门总监和管培生的关系吗?你见过谁家部门总监和管培生十指相扣着逛超市的啊?”

男生挠挠头:“还是宝宝猜得对, 他们是恋人。”

“我觉得他们状态好好呀, 就是我理想中的那种。”

“我可能没什么远大的志向,我就想白天和喜欢的人一起上班, 我们可以各自有各自的工作, 也可以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如果在同一个部门工作那就更好啦,人前是同事,人后是恋人。”

“我们有共同的奋斗目标,那就是为了我们的小家努力, 我们的工作节奏一致,一起上班, 下了班我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逛超市,然后回家一起做饭, 饭后手牵手散散步,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一起,感觉这样的生活好温馨呀。”

男生握住女生的手,坚定地说:“等你毕业了,我们也可以,就过你说的这种生活。”

徐欥和时舒两人相视莞尔,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去-

晚餐后,徐欥向时舒介绍他生活的地方。

作为徐榅澍老先生的私宅而言,名人故居,因为是由他的后人直接居住修缮,所以这房子的保留度很高。

白色洋楼,连同地下室有四层高,每一层的面积都挺宽,红木旋转楼梯保养得崭新,很有穿透历史而来的年代感,其实参观得还挺有意义。

也看得出来,当年这儿也的确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居住,算是那个年代顶尖儿的社会身份的人,才能在这样的地方,拥有这样的一套洋房。

他的收藏室里保留了很多旧物件。

一些古董家具,他分别给她介绍由来,还有一些他自己雕刻的作品,玉石、木雕等等,时舒也见到了昨晚播放他录制的钢琴曲的那个黄铜旧式留声机。

他放上一张唱片,那轻松明快的民国小调便通过黄铜留声机传出来,悠扬入耳,彰显着这栋富有年代感的洋楼的主人,独特的品味和韵调。

“是什么歌曲?”时舒问。

“蔷薇处处开。”徐欥笑说:“是不是过分有年代感了?”

所以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歌曲。

时舒笑了声:“很有品味。”

他给她讲一些他外公的趣事,是地方名人传记中收录不到的一些内容,他也讲一些他小时候的事情。

他一边讲故事,一边也会观察她的反应,见她听到挺感兴趣的地方,他就会多讲一些。

不过,她好像都挺感兴趣的。

他于是又和她说,如果她觉得无聊就直接打断他就好了,他会换一些别的话题和她聊。

她不用迁就他的。

“不无聊。”时舒说:“我挺喜欢听你说这些。”

因为是和他有关的。

所以,她都愿意听。

……

红木旋转楼梯,上下左右贯通,微风穿堂而过。

楼梯周围摆着一些青瓷白瓷的花瓶,种着情操高雅的人才喜欢的文竹、罗汉松……以及,五月份的黄栌。

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雾中情人。

徐欥这样告诉她。

二楼楼梯拐进去,是一间藏书房,依旧是复古的风格和韵味,除了藏书,还有他的一些乐器摆放着。

复古的雕花钢琴摆在六角窗下,窗户打开,窗帘束紧,月光照进来,在黑白琴键上洒下银霜。

时舒手指一落,这架见证过岁月的古董钢琴仍能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它还可以使用吗?”

金丝楠木琴身的古董钢琴,琴身比钢琴本身的价值似乎还要高上许多,摆在宽大的收藏室里,更像是一件艺术品装饰,徐欥即兴地为她演奏了一小段。

“音阶已经不全了。”他通过演奏得出来的结论,说:“需要做一些修复。”

小提琴又摆在另一个方向。

……

徐欥的卧室。

他的卧室风格与这栋洋房的整体风格一致,但里面的布置布局要简单很多,一张简单的红木床,浅灰色床上用品整理得井井有条。

墙上挂了几幅框裱的绘画作品和书法作品,其中有一张徐榅澍老先生的人物肖像画。

“你画的?”

“嗯,是。”

时舒有些好奇:“你还记得徐老先生的相貌?”

“记得不是很清晰,大概的形象轮廓是有的。”徐欥乖乖回答她一句:“旧照片看得多了,就形成了新的记忆。”

“嗯。”

墙角的红木架子上支着白瓷植物,还有一张桌子,大概是他用来睡前临时办个公。

时舒拧一拧桌上的台灯,台灯亮了,她仿佛看见了他伏案工作的模样,她想到什么,打趣他一句:“你那张辞职报告就是在这张书桌上写的?”

徐欥:“……”

他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时时怎么提这件事情?”

“怎么不能提?”时舒:“你那张辞职报告还在我抽屉里摆着,改天我拿出来,你再读给我听听?”

时舒点点头:“记得就用你当时、坚定的语气。”

徐欥:“……”

似乎也对当时的场景感到了抱歉,他垂眼一瞬。

也是在这一瞬,他垂在身侧的手,手背缓缓移动,缓缓贴上时舒垂在身侧的手背。

注意到手背皮肤传来的触感的时舒,视线也垂下来,她看见——

看见他的清瘦的手腕转了一下,掌心贴上她的掌心,从她掌心一侧扣住她的手,他的手指缓缓滑进去她的指缝里,指缝被填满他的爱意和隐秘。

他的一切动作都慢,似乎是一种示好,一种求饶,一种试探。

一种……你快别说了。

一种……我认输还不行吗?

时舒勾唇,纤直的手指,指力收紧,心情很好。

他接受到信号,修长的指骨顺从地弯曲,直到他们再一次十指紧扣。

“我知道错了。”他说。

时舒就还挺受用的。

“嗯。”她想起什么来,又问:“那现在我送你礼物,你会接受吗?”

“嗯。”徐欥点头:“会接受的。”

“勉强吗?”

“我不勉强。”徐欥:“因为是我女朋友赠送的。”

时舒扣住他手指的指尖力量加深加重,又挑起指尖在他掌心里挠了挠。

直到他因为掌心传来的阵阵痒意,缩了下手指,她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

两个人牵着的手没再分开,红木旋转楼梯长而宽敞,他们牵着手走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上。

徐欥告诉时舒地下室是游泳池,荒废了挺久,他哥前段时间将游泳池进行了修缮,所以现在可以正常使用,他最近也都会在地下室游一会儿。

“你是想邀请我在这儿跟你一起游泳?”

“没有。”他说:“我在保持一种习惯。”

地下室的门推开,时舒看见新修的游泳池设施挺不错,水质也干净,他向来是干净整洁的人,所以他居住的整个环境也干净整洁。不过,这么大的楼栋面积,打扫起卫生来,任务量还是有点重的。

听到他说他哥。

时舒想起之前除夕见到的他的家庭温馨的一幕,随口问:“你哥和你一起住?”

不一起住。

徐欥说,他哥有自己的咨询所和公寓,他一般住在离咨询所比较近的他自己的公寓里。

“他也会偶尔过来。”他这样说。

“那他今天会来吗?”时舒随口问。

徐欥沉默了一会儿。

“应该不会。”徐欥说:“他最近挺忙的。”

本也就是随口一问,时舒就点头。

她又随口问:“那你父母呢?”

之前她听他说起过,他父母不在国内。这会儿两个人既然聊到了他的家人,她也就随口多问了一句。

徐欥在向时舒表白之前,也有考虑过表白时将他的家庭情况向她做一些必要的介绍和说明。但是,因为她本身的特殊情况,所以,他考虑过之后选择了不提。

但既然她这会儿主动问了,徐欥也没有必要做隐瞒,他觉得是有必要向她交代他的家庭情况的。

两个人之间关系的开始,无论是谈恋爱或者更长久的相处,婚姻,又或者别的形式,都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势必是会牵扯到双方家庭的。

徐欥告诉时舒——

他的家人,他们之间的相处都保持着相互尊重和相互理解,他们和她一样,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他父母早年被迫异国他乡,辗转过许多国家。

现在基本上是在西班牙定居,属于投资移民,父母名下也有一些投资产业,行业跨度比较大,百分之四十的产业集中在医药市场上,他们出国之前在国内都是医生,父亲是西医,母亲是中医,他们是大学校友。

时舒也有一点儿意外,她原本以为他是没落掉的名门望族之后,父母经过一些努力在国外定居,条件的话放在国内的话大抵是小康家庭。

但好像,他的家庭条件比她以为的要好上一些,不过,她也不在意他的家庭条件如何,她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他身上无数个闪光点,是不需要靠家庭来点缀的。

徐欥又介绍,除了父母和哥哥以外,他的家庭成员还有小姨。

小姨从事一些珠宝玉石鉴定的工作,她也在当地城市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玉石文玩会员店。

小姨在按她喜欢的生活方式生活,徐欥牵着时舒的手,说:“就是向时时你,咨询手持的那位网友。”

啊。时舒想起来了,她还说要送给那位长辈一串手持,不过那位长辈后来也没有联系她。

既然是他的长辈,那她这个承诺,更是要兑现一下的。

徐欥说,别的再多的亲戚或者家族世交,也都在当年家庭没落的时候散得差不多了,渐渐的也就全部失去了联系。

他的家庭情况简单介绍完了。

时舒点头,并也向他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情况说,她的家庭情况就是他了解到的那样。

徐欥一晚上松弛地牵着她的手,这会儿手中的力道终于加深,他向她无声地传递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他始终是她的感知者。

“嗯,时时不用提。”他说:“我都知道了。”

……

两个人从游泳池出来,徐欥又推开地下室里的另一间房间,告诉时舒,这是他外公生前的工作室,一些雕刻、绘画的工具都摆在这儿。

“你送我的两件礼物也都出自这儿?”

交握的手指中,他蜷起食指,食指指腹轻轻刮蹭着她的掌心,痒痒的,抚慰的,却让人莫名感觉到心安。

“嗯,是的。”他说:“我送时时的手持和手镯,都是在这里完成的。”

话刚说到这儿,两个人听见院子里传来动静——

“π π。”

第69章

熟悉的声音不高也不低。

徐欥听一遍, 就知道是谁在院子里喊他。

在回应院子里的声音之前——

“时时。”他沉默了须臾,有些抱歉地对时舒说:“我的判断出错了。”

他哥来了。

“你介意见他吗?”

徐欥说,要是她介意的话, 等他五分钟, 他出去和他哥说明一下情况再回来陪她。

“没必要。”时舒说:“不介意。”

与此同时,时舒似乎是觉得门外这短促的一声“π π”,他的声线和音色都有些耳熟,渐渐与最近某个印象深刻的人留在她大脑中的记忆高度匹配, 辨识,重合。

随着院子里的人脚步声渐近,以及他的下一句话说出口——

“徐欥, π π, 你在家吗?”

时舒那句“不介意”已经来不及反悔了。

她已经反应足够快地判断出来, 那院子里的声音来自谁了, 近期某日章桃心血来潮去的那家心理咨询所, 她刚好也好巧不巧地咨询过那句——

【我在我助理的背包里发现了一盒避孕套。】

时舒扶了下额角。

比起在助理的背包里发现了一盒避孕套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 她把在助理的背包里发现了一盒避孕套的事情, 告诉了她助理的亲哥。

现在助理还成了她的男朋友。

时舒:“……”

徐宪瑭心理咨询所。

徐宪瑭咨询师。

所以说——

时舒又揉了下眉心。

去什么心理咨询所,咨询什么咨询师?

还不如去会所,点一排男模-

三个人打了照面。

徐欥先将他哥徐宪瑭介绍给时舒认识。

然后才把时舒介绍给徐宪瑭。

“时时是我的女朋友。”徐欥说。

徐宪瑭反应了几秒钟。

他早已经看出来徐欥喜欢他的上级领导,可能比徐欥自己意识到这件事情还要更早。

上次他们交流的时候,徐欥陷在计生用品的风波中, 因为与他喜欢的上级领导产生了误会和隔阂,他表现出了极少数情况下才发生的情绪波动, 整个人处于一种低迷状态。

没想到这次见面,不仅消除了误会, 两个人直接发展成了男女朋友关系,进展还挺快的。

但其实徐宪瑭也没觉得过于意外,他弟弟徐欥虽然性格温吞乖巧,沉默内敛,但却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小时候,父母被迫异国他乡,因为不忍他们兄弟俩跟随过着国外讨生活的颠沛流离的日子,所以把他们兄弟二人留在国内,读寄宿学校。

他比徐欥大七岁,徐欥读小学他读初中,几乎没有过同校交集的时间段。

所以其实,他也照顾不了徐欥什么,徐欥从小就很独立,什么事情都是靠自己做决定和打算,他也很少问过他们建议,包括去长榆学游泳,以及从游泳队离开,他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果断坚定,行动力强。

后来,家庭条件有了好转,父母想要接他们国外定居,他因为学业刚好到了那个卡口,没有任何犹豫。

弟弟……弟弟虽委婉但坚定地拒绝了。

在移民这件事情上,一直以来,徐欥就没有松过口,他有他的坚持和他的情怀,徐宪瑭都懂。

所以,不难猜测。

他弟弟徐欥一定是在明确了自己的心意后,也认真地思考了自己的追求是否能够给对方带来一些向上的力量和支持,在获得了一些自我肯定和自我暗示后,他才向对方表白了心意。

他拥有那种乍一见,就会让陌生人忍不住为他多几眼停留的外在条件。他长得好看,身高优势明显,年轻男人所拥有的体态也足够优越,这些……都足够成为人群中匆忙路过的行人,不会只匆匆看他一眼的诱因。

但——

只有和他朝夕相处之后,才会发现,外在条件相对他优秀的内在内涵相比,其实不算什么。

他情绪稳定,心理承受能力非常强,虽然年纪小,人生经历和阅历却不少,是完全可以给对方提供高情绪价值的理想状态下的情感伴侣。

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这不是说,他性格有多幽默,而是他能够带给另一半的惊喜足够多,他愿意为对方付出,又多才多艺,有足够出色的艺术细胞,他还有一颗浪漫的心。

而眼前的这位。

足够漂亮,足够耀眼,气场强、自信,专业领域高建树,又是运筹帷幄的女总裁,是能够吸引绝大部分精英男性青睐的存在。

他弟弟和这样的女人朝夕相处,喜欢或者爱上对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徐宪瑭反应的这几秒,他在斟酌是叫眼前的人弟妹呢?还是跟随弟弟叫她一声时时?

就听见,她主动开口——

“咨询师。”

“?”

叫什么都行——

徐宪瑭笑了声,表现出来能够让人放下戒备的亲和力:“但叫咨询师,是不是就挺见外的?”

与此同时,徐宪瑭也分辨出这道清冷的声线——

某日曾在电话里向他咨询过一些情感困惑,只是,当时他针对对方的性格采取了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惨遭……惨遭她结束了咨询。

不过,照眼前的局面来看。

他的一针见血还挺乐观的。

因她那句“咨询师”率先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徐宪瑭就更改了对她的称呼:“电话来访者?”

听到这奇奇怪怪的打招呼方式,徐欥眨了下眼。但他还没开口问出什么来,徐宪瑭和时舒就异口同声——

“不管有什么疑问,你都不要问。”

徐欥抿了抿唇:“……好。”-

彩色玻璃花窗,欧式吊灯,家具和楼梯上缠绕着一些手工雕刻图案,雕工精湛。

红木旋转楼梯盘旋向上,塑造出更大的客厅空间,自上而下,显得立体空旷。

印花地毯和壁炉也仍保留着那个年代的专属风格,三个人坐在真皮沙发上,时舒坐一侧,徐宪瑭坐一侧,徐欥……徐欥起身去沏茶。

时舒主打一个无论尴不尴尬,她都能面不改色,保持镇定的表情管理。

徐宪瑭就更不用说了,心理咨询师,他在他擅长的领域中扮演自己。

两个人表现得都挺镇定平静的。

就好像,她没咨询过他那个隐秘的问题。

徐宪瑭似乎打算撬开她的镇定:“澜城挺小。”

“嗯,是挺小。”时舒点头,并不受任何影响,她甚至陈述了眼前这样的一个事实:“没想到咨询师是我男朋友的哥哥。”

因她那一句咨询师的称呼,徐宪瑭保持着礼貌客套的笑容:“如果我知道时小姐电话咨询里提到的助理,是我弟弟……”

他话没说完,时舒嘴角微扯:“你会为他辩解?”

“那不会。”徐宪瑭保持着咨询师对来访者的标准笑容,说:“我只是会注意一下我的表达方式。”

“原来咨询师也知道,你挺犀利。”

空气中陷入一种较量式的沉默,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徐宪瑭有所松动,笑着道:“时小姐这会儿心里面,是不是在质疑我们家的基因?”

“或许,你想问,我和我弟性格差异这么大,真的是一个爹妈生出来的吗?”

时舒淡淡:“个体差异,基因只是其中之一。”

“其实我性格还挺好的。”徐宪瑭说。

“啊。”时舒点头,回应一声:“咨询师倒是重新定义了性格好这三个字。”

徐宪瑭也不恼,仍笑着:“时小姐身边,没有人敢这么跟你讲话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理咨询师他就有这样的本领,他将人带入一种思考的环境中去,时舒愣了一下,然后说:“有这么一位。”

“前任?”他问。

问得自然而巧妙。

不愧是心理咨询师,追问衔接得没有缝隙,让人很难觉察他有别的用意。

前任?又或者是,某个对你来说,与众不同的人?

但——

他那仅仅缺了一条缝隙的慎重,仍让时舒于一瞬之间抓住了他的破绽,并进行问题的回抛:“咨询师,是在试探我?”

既然眼前的人警备线已经拉起,又过于聪明、智慧,徐宪瑭就不动声色地收起了他的试探。

“不希望弟弟受伤罢了。”徐宪瑭无奈一笑,将意图收了尾:“还希望理解。”

“仅此一次。”时舒倾身,离徐宪瑭靠近了一些,清冷的金边眼镜下,眼中挂着敷衍的笑:“不如咨询师猜猜,我会不会向男朋友示弱?”

她会不会向她的小男友告状?

徐宪瑭便又笑一声:“你不会。”

……

徐欥沏了茶过来,时舒和徐宪瑭又若无其事地聊到别处去,聊一聊时汐集团的股票,也聊一聊心理咨询师的就业前景。

三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无关痛痒地聊天喝茶。

时间差不多了,徐欥抬手看了眼时间,说,他要送时舒回家了。

徐宪瑭就起身送他们:“嗯,开车慢点。”

他又笑笑说,他要过一会儿再走。

“嗯,好。”-

因为晚上不是应酬,只是属于男女朋友约会的时间,所以徐欥开车的时候,时舒坐在副驾上。

她看着窗外一路城市的夜晚向后避让,有些走神。

车子驶过一段路之后,徐欥停下来等红灯。

他腾开右手,自然覆上时舒随手搭在中控的手,他垂着视线看着她的手落在他的掌心中,他握了握,然后问她,他哥有没有说让她感觉到不舒服的话。

“如果有的话,你要告诉我。”徐欥抬眼,认真地看着她:“我会让他诚恳地向你道歉。”

“啧。”时舒那一点儿走神就被他的动作和话语搅得分散:“你等会儿是不是也会问你哥同样的问题?”

“不会。”

徐欥说,如果时舒让他哥感觉到不舒服了,那一定是他哥先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她才会进行这么做。

总之——

“肯定是我哥有错在先。”

他又说:“我不希望时时你受到任何委屈,也不希望我的家人越过了我的意愿去试探你。”

“我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时舒笑着反问。

淡淡梅子色的嘴唇动了动,他也没再多说什么。

语言无力,他握着她手的力道便又更紧了些。

“我明白了。”

……

直到红灯过去。

他松开她的手,瘦长的手指重新搭上方向盘,专心开车。

等到了西山。

徐欥停好车,又牵起时舒的手,将她送到她侧院的将军门外。

夜幕低垂,庭院中的柔光灯影将院子照得朦胧。

园林绿化,夜晚的灯光造景很是漂亮别致,灯光妩枝弄影,他突然说:“我的年假还没休过。”

时舒侧侧脑袋:“你想休假了?”

他乖巧地点了下脑袋:“嗯。”

时舒点头:“那你安排下手里的工作。”

时舒看见他对着她浅浅笑着,清澈的眼神,笑得乖甜,他说:“你的年假也没有休。”

时舒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徐欥接着说,相较于上半年与下半年,年中他们的工作任务相对轻松一些,他已经排过她的行程,前后压缩,是可以空出一周的完整时间来休假的。

“啊,那看来,我也只能在这个时间段休年假了。”时舒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说:“所以呢,你要邀请我去哪儿?”

徐欥不动声色地建议:“我们去潜水怎么样?”

潜水。

时舒想起,他们还没有在一起之前,某日他顶着红红的耳尖问她:“您潜水到过海底深处吗?”

她当时回答他说,没有。

时舒突然意识到什么——

无论是长凌雪场的野雪道,还是夜晚冯彤私人会所后面那条樱花盛开的道路,又或者是她别致的园林亭院,以及……他为她准备的小提琴演奏的烛光晚餐,都不是他理想中的表白场景。

原来,潜入海底才是。

时舒看破却又不道破,仍装作未能识辩出他的意图,她点头:“潜水,听起来挺不错。”

徐欥就把他已经计划好的行程方案告诉她,在她生理期之后,他们一起去潜水。

他大致把几天的行程安排说了一下,问她有没有别的一些想法,比如说想去的地方和想体验的项目。

时舒听完,笑问:“你还因此做了几套方案?”

徐欥说:“因为想让你做选择题。”

时舒的确不是很喜欢去思考这些,她只是点头:“我都可以,你看着安排。”

“嗯,好。”

他又说:“这是我们交往的第二天。”

时舒笑了笑:“嗯,所以?”

“所以,我喜欢今天。”-

送完时舒回来,徐欥发现他哥徐宪瑭还没走。

徐欥有话想跟他说,但想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先问他:“哥,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第70章

徐宪瑭正打开着厨房里的冰箱门, 他把他给徐欥新买的食材和水果,最后一点儿填入冰箱后,他将冰箱门关上, 半倚在冰箱上。

他笑着问:“难道你没有话要跟我说?”

没有什么能够逃过心理咨询师的一双慧眼。

他有的。

他有话和他说-

既然徐宪瑭又将问题的优先权抛了回来, 徐欥也不拐弯抹角,他就将他对时舒说的那些话又换了换方式,对徐宪瑭说了一遍。

他表达了他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越过他,去向时舒试探什么的想法。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是无法,是不能靠试探去规避的,这样的事实, 他哥作为心理咨询师不会不清楚, 所以试探是没有必要的行为。

他仍然温和, 但坚定。

“哥, 我可以理解你的用意, 但我没有办法接受。”徐欥停顿了下:“哥并没有立场这么做。”

“在两个人的恋爱关系中,哥作为我的家人, 有什么顾虑和疑问, 可以先来问我,我也会对哥坦诚。”

徐欥表示,如果他和时舒之间出了问题,他自己会去和她沟通,他自己会去解决问题。

作为家人, 他希望徐宪瑭能够尊重、理解和支持就好,需要做的仅仅是尊重、理解和支持, 其他什么都不需要做。

徐宪瑭看着眼前的徐欥。

与徐宪瑭放松地靠在冰箱上的姿势有所不同,徐欥站得笔直, 他穿着白衬衣西装裤,他这身装扮应该就是他平时上班的模样,优秀干练的职场人模样。

他身姿挺拔修长,宛如生在在贫瘠洼地之中一棵顽强而坚韧的树。

他唇微抿,比起平时里的温和和温顺,眉眼之间竟也添了些严肃和凛然。

他的确是成长了。

印象中弟弟的锋芒不多,和他说话时温吞又温和,唯一不变的是,他一直对自己的想法保持着坚定。

徐宪瑭唇角上扬:“啧,还真的向你告状了?”

“哥,你知道的,她并不会。”徐欥唇线抿得更紧了一些:“她不是那样性格的人,但我不能因为她不说,就当作不知道,当作我没察觉。那种忽略对方感受的行为其实是一种回避,不是吗?”

弟弟是非明确,有这样的责任感,徐宪瑭感觉到欣慰,他并非不识趣的人,他很快说:“嗯,好。我知道了。”

“需要我向你的女朋友道歉吗?”

“不用了。”时舒既然没跟他提起这件事情,她一定是不希望他多做些什么,徐欥因此摇头:“但……下不为例。”

瞧,这两个人连说话都说得一样。

还挺默契。

徐宪瑭沉默片刻,问:“你考虑过各种结果了吗?”

“嗯。”

“都能接受?”

以他现在的认知来思考未来各种结果的可能性,都是可以接受和排解的,但实际承受程度要发生了才知道,在这件事上,他暂时不想做过多的假设和预设。

“我应该努力提升自己的吸引力,不是吗?”

“你的吸引力?”徐宪瑭眨了下眼,随后笑起来:“你在怀疑这个吗?”

但徐宪瑭也没试图点明什么。

“这个我并不担心,说点儿现实的。”徐宪瑭笑了笑:“房子的事情,你以后就打算住在这儿吗?”

“以及,对于对方的消费水平,以你现在的经济承受能力,也都考虑过了吗?”

徐宪瑭说,虽然她不缺,但他们也得有态度。

他刚才将他买来的一大包食材和水果往冰箱里填的时候,发现冰箱里的水并不是徐欥以前饮用的品牌,都已经更换了一波。

新的品牌饮用水,并不是徐欥往常会消费的价格,他自然能猜到是徐欥为了他女朋友准备的。

“嗯,我知道,也都考虑过了。”

关于房子。

徐欥说,现阶段还不涉及到谈婚论嫁,不是他没做好准备,而是时舒的人生规划里还不是每一步都有他。

所以,她会住在她自己的房子里。他也就还会住在白里弄这儿,他喜欢住在这里,而且从时舒的反应来看,她目前对他住的这栋旧洋楼也还挺感兴趣的。

徐宪瑭点头,也不觉得意外,居住在现代化高楼之中的人,对这种具有年代感的复古风格洋楼,产生一时的新鲜感很正常。

“那如果要结婚呢?你打算怎么办?”徐宪瑭:“不过,我想我应该也是多操的心,你肯定已经有自己的主意了。”

“嗯,哥,你说的情况我的确已经考虑过了。”

徐欥当时表白的时候,有给时舒两张卡。

一张储蓄卡和一张工资卡。

但她没收。

除了那只满色帝王紫的翡翠手镯,她都没收。

她说,他的态度她接受了。

但钱就算了,她不缺他这点儿,所以,他留着自己支配就可以。

当然,她收下这只手镯的原因,不是因为它的价值,而是——

她笑了下说:“因为这是徐助理送给我的表白信物,我才会收。”

……

徐欥说,他研究过澜城的房价了,那张现在还在他手里的储蓄卡里面,他的积蓄,可以在澜城购买一套三居室,但可能面积不是很大。如果她想要想要面积大一点儿的话,他应该需要通过贷款的方式。

他有这些积蓄,徐宪瑭没太意外。

他自身物欲和消费欲都很低,再之这么多年,他的比赛奖金、奖学金、兼职、大学期间接的一些珠宝设计相关的项目、理财收益……还有一些作品的变现。

徐欥又说,他的工资可观,他也还在挣。

虽然他的工资是由她支付,但也是他的工作报酬,并且这种报酬是会持续增长的,这些是可以负担两个人在一起的消费,以及购房的贷款需求。

“嗯。”听完他说的这些,徐宪瑭打开钱包,将一张银行卡推递到他面前,说:“哥也支持你一些。”

不用了。

徐欥没接,拒绝了。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要有态度。

那么,这就是徐宪瑭的态度。

虽然他不缺,但他肯定要支持。

“行,那如果你缺钱了,跟我说,跟爸妈开口。”

“虽然比不上时小姐的豪门家境,但我们家也还算殷实,爸妈、小姨和我,我们都会成为你们的后盾。”

“嗯,好,谢谢哥。”

……

既然徐宪瑭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他也就打算走了。

“我走了。”

徐欥跟他挥挥手。

等徐宪瑭走到门口,他又想起什么来。他将院子里的钥匙还给徐欥。

还钥匙就没必要。

这儿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家,是他们共同的家。

“没必要。”徐欥说。

“知道为什么爸妈为什么没有将这栋房子转售第三方机构吗?”

明明在当时的情况下,机构出的价格很有诱惑力。

徐欥:“因为我们和阿公的回忆都在这里。”

“不仅仅如此。”徐宪瑭说:“因为阿公临走前说,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儿更适合你居住。”

“他的遗嘱里,这栋房产只写了你一个人的名字。”

“这儿,本来就是外公留给你一个人的房产。”徐宪瑭:“托他老人家的高瞻远瞩,这栋房子现在挺值钱的。”-

半个月后。

澜城进入了梅雨季节。

杏梅成熟,阴雨连绵。

这是属于这个城市的特色。

风来听风,雨来听雨,窗外的雨珠顺着楼栋高层的玻璃窗无声地往下坠落,模糊了人的视线,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人更容易在这种连续的阴雨季,自省也省他人,在雨声中达成与自己,与他人,与过去的和解。

褚琦褚秘书长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给秘书办的众秘书带来了,总裁自明日起开始休假的消息。

并且——

“徐助也休假。”褚琦说。

“徐助为什么也这个时候休假?”有人嗅到了八卦的讯息,随口问。

杨秘书也接了一句:“徐助和时总一起休假吗?”

“这不是很正常吗?”许叶霖倒是不以为意地说:“时总不休假,徐助哪来的时间休假?”

就很有道理。

总裁和她的助理,要么一起加班,甚至通宵。

要么,就一起休假。

刚好徐欥从外面进来,他弯腰将手中已经用自动伞袋机收纳好的雨伞放在雨伞归置处,陈秘书也顺便问他一遍:“徐助你要和时总一起休假了吗?”

是这样的。

甚至休假这件事情还是他提出来的。

徐欥走到自己的工位上,回答得平静:“嗯,就是许秘书说的那个原因。”

又有人问:“那徐助,你这一周的时间怎么安排?”

不等徐欥回答,有人抢先回答: “徐助难得休假,那肯定是去度假呗。”

“可是一个人度假有什么意思?”

一个人度假也并不是没意思。

不过,他的确不是一个人度假。

“徐助他就不能是和女朋友一起去度假吗?”有人打趣。

“徐助哪来……徐助有……”杨秘书看向他,突然迟疑:“有……女朋友吗?”

话到这个份上——

“不是一个人。”徐欥说:“我有女朋友。”

“?”

一众秘书显然没想到,徐助他还真的有女朋友。

他们只是打趣,他来真的啊?

一阵眼观鼻鼻观心之后,许叶霖问:“你工作这么忙,你为什么会有女朋友?”

另一个男秘书:“是啊,我们跟徐助一样忙,为什么我们没时间交女朋友?”

“而且,徐助你才刚毕业一年,你为什么就有女朋友了?”许叶霖锤锤胸口:“而我为什么就没有?”

从不主动加入秘书办公室的闲聊,此时正在专心工作的高博,突然幽幽地飘来了一句:“因为你不够主动。”

许叶霖就接着高博的话,说:“你不主动,我不主动,我们之间就没有故事。”

说完,他才产生了疑问,刚才是谁在说话?

哦,是董助啊?

董助居然也会主动加入他们的闲聊吗?

他是不是不想帮他们做PPT了,所以他才开始主动了?

在许叶霖疑惑地打量高博的时候,赵秘书问:“所以,徐助你是主动的一方吗?”

“嗯,是。”徐欥没否认。

陈秘书因此说:“哇哦,我以为徐助你这种类型的男人,会是被追求的一方。”

而不是会主动向对方展开追求的类型。

“不是。”徐欥说。

在喜欢的人面前,他会主动的。

但他也没打算说得更多。他并非故作神秘,只是因为……他答应了她,会将和她恋爱的关系先保密。

褚琦本以为这只是工作之余,办公室放松的一小段插曲,一些玩笑话。

她没想到徐助还真是谈恋爱了,还特意趁着时总休假时,一并休了年假,去陪女朋友?

那……那时总怎么办?

她明明就看出来,时总很吃徐助这种类型的男生啊!又乖又可爱的!她还以时间长了,两个人能摩擦点儿火花来,没想到徐助先有女朋友了。

不过,感情的事情也强买强卖不得,褚琦于心不忍地往总裁办公室瞥了眼,时总正在打电话,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可怜的时总。

看来还不知道,徐助已经有女朋友了。

“好了,别打听了。”褚琦拒绝办公室将快乐建立在时总可能,但也并不一定会产生的痛苦之上,她将总裁和总助休假的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和工作汇报进行了分工,随后说:“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去吧。”-

事实上,总裁办公室内,时舒正在和好友夏章桃打电话。

电话是夏章桃先打来的,她跟时舒说新公司目前的筹建情况。

“呜呜,谢谢总裁姐姐支持我创业,给我投资,又给我推荐和招募优秀的团队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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