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雾海[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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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天堂岛

岳阳的速度极其快, 三个大汉被他撂倒只是眨眼间的事儿。

可当携着风的斧刃砍向那个舞池中央的男人时,一种黑色的线状物质突然出现!

它们在空气中凝结成块,挡在男人身前, 异常坚硬,斧子砍在上面,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岳阳快速移动方位, 但不论他从哪个方向攻击, 那种物质都会凭空出现挡住他的斧子。

贺拉斯在绝对保护中勾起嘴角,能坐拥红螺酒吧, 成为地下城的守门员之一, 他靠的可不单单是溜须拍马。

“小子,你以为我只是个普通的堕落者?”

贺拉斯转过身, 他脚下的影子扭曲着变形, 化作了一只巨大的蜘蛛。

岳阳眯起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 他看到了飘散在整个舞池上空的蛛丝。

贺拉斯解开了两枚衬衫纽扣, 锁骨下露出了一只血红的蝙蝠, “可惜了, 原本像你这样的人,我们该竭力争取。但今天, 你实在是惹恼我了。”

无形的力量在空中扩散开来, 原本随风飘散的柔软蛛丝瞬间绷紧!

一道道纤细而又锋利的银光穿梭在舞池中央, 岳阳厚实的皮袄被接连划破。

身在舞池之外的人都受到了牵连, 很多人被蛛丝直接割开了皮肉, 惨嚎着却无处躲避。

岳阳仰头看着四处飞舞的蛛丝, 它们越来越密,渐渐凝结成网。

贺拉斯狞笑着看着他, “我的蛛网可以把你一点一点切成碎片,小子,你很快就会明白,当英雄远不如当一只老实的羔羊。最起码,可以死的痛快一些。”

一根泛着寒光的蛛丝穿过了岳阳的脖颈间,割破了他的衣领。

岳阳摸了一把有些凉的脖子,腐朽对那些蛛丝没有用,这说明蛛丝属于眼前这人的一部分,这让他感觉很神奇,“你是蜘蛛精吗?”

贺拉斯表情一僵,“你想拖延时间?你以为你还能有机会逃跑?”

“不是,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岳阳有点小纠结,万一夜魔都是妖精之类的东西,那他到地下城还得隐瞒自己的蝙蝠纹身,毕竟他没有贺拉斯那样奇怪的本体。

贺拉斯没有从自己的猎物脸上看到恐惧,这让他充斥着杀戮欲望的内心很是不满。

“好吧,让我先切掉你的四肢,看看你嘴还硬不硬!”

蛛丝集结成束,直朝岳阳插来!

岳阳没有躲,黑色的小立方体在他面前展开,蛛丝穿插而进,瞬间消失了踪迹!

贺拉斯大惊,“这是什么?”

岳阳向贺拉斯抬起了手,“杀了你,就能知道你是不是妖精了。”

吞噬了蛛丝的真实领域直朝贺拉斯扑去,贺拉斯企图再用蛛丝抵挡,可无论碰到什么,都会被那漆黑的立方体吞噬掉,那简直就像个无底的黑洞。

“不,不,”贺拉斯急速后撤,最后跌倒在了地上,“王子殿下救我!”

一个圆形的白色漩涡突然出现,岳阳控制不及,真实领域被那个漩涡吸了进去。

空间异能?

岳阳正疑惑,那个白色漩涡再次出现,只是这次更大了,变成了一扇门。

一个披着黑色大衣,嘴角噙着玩味儿笑意的男人走了出来。

“王子殿下——”

周围还能站着的所有人都在向这个人行礼,只有岳阳除外。

他呆住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他太熟悉了!

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睛,熟悉的气息,只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来自地下城黑暗神殿,你可以叫我深渊。”

岳阳的脑子已经无法转动了,他的理智和感性打成了一团,他曾经那么坚定地认为乌瑞亚就是尤无渊,可他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他甚至比乌瑞亚更让自己感觉熟悉,那种烘烤后的木质香气都一模一样,难不成他真的认错人了?

“不,不可能!”

深渊本来想先礼貌地握个手,可他眼前的小人儿却一脸无法置信地向后退了两步。

“怎么了?”深渊不解,“我长得没那么吓人吧?”

岳阳盯着那双赤红的眼睛,鼻梁都开始发酸,“你也不记得我了?”

深渊愣住了,“我……以前认识你?”

岳阳没说话,就盯着深渊的脸看。

没错,这就是尤无渊!原封不动的鼻梁、嘴唇、身体。可乌瑞亚又是怎么回事?

深渊很奇怪,他明明第一次见这个人,可对方那委屈的样子,好像自己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你可能是搞错了,我一直在神殿沉睡,前不久才醒来。”

岳阳已经麻了,他拼命地拽回自己的理智,“我要去地下城,我要找酒保带路。”

他必须找到蓝月,也许那位血祭祀能给他答案。

深渊轻轻一笑,“行,不用找酒保了,我可以带你去。”

这时,一个大胡子男人走到深渊背后,“王子殿下,这不好吧,我们还不清楚这人的身份呢。”

“我是地下城的人!”

岳阳手忙脚乱地掏出天慧给他留下的信物,“我之前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这是第一次从石碑之痕的入口去地下城。”

看到岳阳的信物,让周围还戴着面具的围观群众都松了口气。搞了半天,他们是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来了。

可是,那个大胡子男人看到岳阳的信物却没有太放心的样子,他压低声音对深渊道,“是城主的人。”

深渊挑了挑眉,他缓步走到岳阳跟前,一手轻轻撩开了他刚刚被割破的衣领。

岳阳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血红的蝙蝠落入深渊的眼睛。

“那老家伙手里还真藏了不少宝贝,这种品相的夜魔,神殿怎么没有?”

岳阳:“……”

深渊的眼神流连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然后向上钳住了岳阳的下巴,“这样,你跟了我吧?我肯定比亚伯那个老头更大方,也更温柔。”

岳阳从鼻孔里喷出口气,这个深渊虽然从上到下就是原装尤无渊的模样,可这脾气性格也随便太多了。

“行,我跟你!你等我先去找一趟朋友,回头我就去找你!”

这话让大胡子都震惊了,地下城城主亚伯的属下现在忠诚度都这么低吗?

深渊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他醒来这么多天,总算碰到了一件勾起他兴趣的事。

他捏了一把岳阳的脸蛋,长臂一展把人搂到身前,“那走吧,我带你进地下城。”

“等一下,”岳阳指了指舞池外瑟瑟发抖的人,“先放他们离开,我不喜欢那什么羔羊的节目。”

这时候,九死一生的贺拉斯连忙爬向深渊,“不行啊,王子殿下,放他们离开,红螺就暴露了!今晚是我安排的不妥当,就让我来善后吧。”

深渊看向趴在地上的贺拉斯,赤红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幽邃,“红螺被你这么一个废物掌控,暴露也好。亚伯那个老头就是活的太安稳了,我很乐于给他找点儿麻烦。”

“王子殿下!”

贺拉斯还想再说什么,酒吧的大门已经轰然大开。

那些误入的客人们逃命般地跑了出去,还戴着面具的地下城居民见此情景也都悄然隐退了。

贺拉斯知道大势已去,没有守住红螺,城主不会放过他的。

“王子殿下,你这样做,城主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深渊懒得再搭理贺拉斯,白色的空间之门再次出现,他带着岳阳和那个大胡子男人直接消失在了红螺酒吧。

尤无渊的空间之力!

岳阳再次睁开眼睛,他的面前竟然是被夕阳浸染成金色的大海,海浪翻涌而来,拍打在他们脚下的断崖上。

深渊又一把揽过岳阳的腰,那双赤红的眼睛里有丝毫不加掩藏的欲望,“你刚刚说要跟了我,我想了一下,总不能空口无凭。”

“什么意——”

岳阳瞪着懵懂的眼睛还没问完,嘴唇就被堵住了。

熟悉的气息包裹了岳阳,他的理智还想挣扎挣扎,可感性那边直接缴械投降了。

深渊的吻充满了侵占欲,岳阳一点反攻的机会都找不到,落在他腰上的手逐渐向下,揉/捏着紧紧贴合两人的身体。

岳阳有点儿疼,又有点儿痒,他多少庆幸今天自己穿的多,要还是学院那身薄薄的制服,现在就要尴尬死了。

深渊也有些不满岳阳的棉衣棉裤,他一把撕烂了岳阳的皮袄,炽热的气息落在岳阳的耳边,他垂涎着那肉嘟嘟的耳垂,“真不该带你来这儿,我该直接带你去床上的。”

岳阳叫嚣的理智这时候终于占据了主动权,他硬生生撑住了那厚实的胸膛,“不行,今天不行!我还没搞明白呢,万一哪又弄错了呢?”

深渊听得一脸懵,这小人儿哪都好,又香又软又有趣,就是总说些他听不懂的话,“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叫你小太阳好不好?”

“我叫岳阳!”

深渊有些惊讶,“还真有个太阳啊。”

岳阳强行从他怀里撤了出来,“我要去找我朋友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深渊轻划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好,后天晚上,蔷薇庄园会举办晚宴。到时候,来我房间找我。”

岳阳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深渊随手在空中一划,又一道空间裂缝出现,他一闪身消失了。

被独自留在断崖上的岳阳左看右看,一面是海,三面是丛林,连半片建筑都没有,这他妈是哪儿啊?

“深渊你个王八蛋,你肯定是冒充的!”

第202章 天堂岛

岳阳一路骂骂咧咧地穿行过围绕断崖的丛林, 等他突兀地钻出簇拥成一团的藤蔓植物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地下城的主城区其实是建在一个临近海洋的巨大山坳里,这里有各色各样的建筑, 看起来五花八门,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山坳四周有盘旋向上的道路和茂密的丛林,岳阳此时就在一个半山腰上, 他抬头向上看了看, 看不到奥特兰山的踪影,想必离石碑之痕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地下城有很多出入口和小型聚集点, 岳阳原本是想通过红螺的入口, 从秘密通道来地下城的,没想到意外出现的“深渊”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岳阳沿着山路走进了这座遍布堕落者的城市, 天还没黑透, 城市里已经灯火通明。

城区的外围,建筑都比较简陋, 但街上仍然遍布着各种酒吧、赌场和小旅馆。

几乎每处墙根下, 都有几个曼妙的身影凑做一堆, 他们有男有女, 各个吞云吐雾,时不时地向经过的路人抛个媚眼。

街上混杂着食物和排泄物的味道, 岳阳不禁加快了脚步, 只在经过一块告示牌时, 他短暂地停了下来。

告示牌上刻着一行粗糙的红字——违反城规者, 死!

岳阳走过了最外围, 再向里面一圈后, 环境好了很多。

街上的店铺更规整了,有了巡逻的黑色铠甲士兵, 四处游走的醉鬼也少了。

盖伊和天慧就住在这附近,他们有一家铁匠铺。

岳阳循着天慧留下的地址找过去时,正好看到血祭祀号船长蓝月从门内走出来。

跟在后面的天慧一眼看到了岳阳,只是有点儿目瞪口呆的样子,“……船长,你是被打劫了吗?”

岳阳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穿着土掉渣的灰色棉衣、棉裤,上面还沾着不少泥土和树叶。那件被撕破的棕色皮袄让他丢在断崖了,还好没穿出来,否则更像要饭的了。

“这个,说来话长,”岳阳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笑了笑。

“岳船长,”蓝月微微低头示意,她穿了一件黑色长裙,外面裹着一条华丽的紫色暗金纹纱巾,额头间垂着一个镶着红宝石的蝙蝠额饰,看起来神秘又尊贵。

“蓝月船长,”岳阳正了正神色,“正好,我有事想请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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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匠铺关紧了大门,屋内点起了昏黄的灯。

岳阳找了张椅子坐下,他今天经历了太多的变故,此时的思绪都还很混乱,“蓝月船长,你知道深渊吗?”

盖伊和巫天慧都很迷惑,他们都以为岳阳会先问乌瑞亚的事。

蓝月却丝毫不意外,“看来,你见过王子殿下了?”

“王子,那个黑暗神殿突然出现的王子吗?”天慧和盖伊听说过,可他们两个没见过,蓝月也没提起过。

岳阳点头,“我今天见到他了,在红螺酒吧。不过,我——”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米丽亚姆神学院还有一个尤无渊的事。”

蓝月此时最了解岳阳的困惑,“在天慧告诉我之前,我也有些疑问。但现在,我大概有了个猜测。”

岳阳蓦地瞪圆眼睛,他现在太需要一个答案了,“什么猜测?”

“尤无渊被分裂了,灵魂分裂。”

巫天慧对这个词显然不陌生,但她仍然很惊讶,“我大哥的灵魂怎么可能被分裂?他可是恶魔啊。”

“没错,恶魔本来就善于灵魂离体,他们对于灵魂和肉/体的掌控几乎超过所有生物。”

蓝月道,“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第一次见到深渊时,就觉得他的状态很奇怪。他不仅失去了记忆,连灵魂能量都变了。”

“灵魂能量变了,这说明什么?”盖伊问道。

“一般的灵魂分裂,是很容易修复的。”

蓝月拿起了桌子上的刀,“就像你用刀切开一只苹果,分开的两半虽然形状变了,但它还是苹果。想要把它复原,只要把这两半重新粘在一起就可以了。”

“可如果这只苹果,不是用刀切开的,而是用榨汁机搅碎后,分离成了水分和果肉,那它的成分就不一样了。你要再想把它复原成苹果,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岳阳瞳孔猛颤,他下意识地抠住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大佬曾经灵魂离体那么久,我不相信没有办法……”

巫天慧眼珠转了转,突然道,“也不是完全没可能的,我大哥是恶魔王子,他现在的身体流着恶魔之王的血,对灵魂的牵绊能力是非常强的。我们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让他把分离出去的灵魂召唤回身体里。以恶魔的能力,没准就可以重新融合。”

“这倒是一个办法……”

蓝月思索了一下,对岳阳道,“你能不能把乌瑞亚带出来,到时我和天慧可以用法阵逼出他的灵魂。”

“逼出他的灵魂?”岳阳愣了一下,“那他的身体怎么办?”

“那不过就是一具肉身而已。”

蓝月微微蹙眉,“我们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就算乌瑞亚之前是个活人,在被恶魔附身过后,他也不可能活着了。”

“可——”

岳阳不知道该怎么跟其他人形容,他并不觉得乌瑞亚只是个装着尤无渊灵魂的假人,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乌瑞亚的存在。

“那就这么定了,我会在这两天准备好法阵的材料!”

蓝月直接道,“岳船长,你也要尽快回米丽亚姆去。我们必须在神庙开启之前,救回尤无渊,否则就真的麻烦了。”

……

岳阳这一夜都没怎么睡,他知道蓝月的话是正确的,他们时间紧迫。

可他总觉得还有什么不对劲,乌瑞亚和深渊身上都藏着太多的秘密了。

“……我还是应该去趟蔷薇庄园,最起码我要再见深渊一次!”岳阳在心里暗暗决定。

天刚蒙蒙亮时,地下城内四处响起了“呜呜——”的警报声。

等铁匠铺打开大门,街上多了很多四处搜索的铠甲士兵。

盖伊走出去稍稍打听了一下,回来道:“米丽亚姆的人昨晚上突破了石碑之痕的入口,似乎已经潜入地下城了,城主下令尽快抓捕。”

岳阳一下想到了红螺酒吧,没想到神学院的行动还挺快的,“那他们有抓到人吗?”

“好像还没有,”盖伊往远处看了看,“听说那位城主大人的脾气非常暴躁,这下恐怕有很多人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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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神殿

阿塔小幅扇动翅膀,一路穿过复杂幽长的走廊,终于在一扇巨大的窗户前找到了深渊。

深渊只穿了件黑色丝绸的睡袍,光着脚,靠在窗台上打瞌睡。

“阿渊!”

阿塔震动着翅膀绕着深渊转圈,“是你干的吧?是你把红螺暴露的吧?”

深渊闭着眼睛,一动没动,阿塔还在聒噪,“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把米丽亚姆那些人放进来了!亚伯的脸现在黑的像锅底灰一样,正在神殿大门口嚷嚷着要见你呢!”

见深渊还是没动静,阿塔急得要掉毛了,“你这样,你父亲会不高兴的,等祂醒了,祂会惩——嘎!”

阿塔纤细的脖子被深渊一把抓住了,它对上那双刚刚睁开的血红的瞳孔,瞬间一个词都蹦不出来了。

“你太吵了!”

阿塔颤抖着黑豆大的眼睛,翅膀都乖顺地垂了下去。

“我就是看亚伯那个老家伙不顺眼,他把神殿的夜魔十字军都调到了自己的麾下,可还是半点不敢动米丽亚姆。那就是个懦夫,只敢龟缩在地下城里,当一只恶臭的王八!”

阿塔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脖子,有些讨好地道,“地下城迟早是你的,你看亚伯不顺眼,跟你父亲说一声就是了,何必——”

深渊突然一声冷笑,“父亲?你说那个泡在血池里的怪物?祂跟亚伯有什么区别?”

阿塔一口冷气差点直接抽过去,“阿阿阿渊,你不能这么说话的,让神主听到怎么办?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要要不,你再出去玩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去把亚伯赶走。”

“随便吧……”

深渊松开了阿塔的脖子,随手扫掉它掉在自己身上的羽毛,“告诉他,我明天会去参加蔷薇晚宴。想见我,就等明晚吧,我现在要睡觉。”

“是,”阿塔有点委屈,它本来毛就不多,这几天动不动就被揪脖子,现在更秃了。

……

傍晚,风声鹤唳的地下城中,几个乔装打扮的人敲开了一间旅馆的门。

“你们终于来了……”

旅馆的老板见到来人,紧张的神情放松了不少,“巡逻队转了好几圈了,我从早上就开始担心了。”

几个人走进旅馆,脱下风帽,为首的正是乌瑞亚,“我们故意把动静闹得很大,这样能转移一部分守卫的视线。”

“那就好。”

旅馆老板从抽屉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这是蔷薇庄园的路线图和晚宴的邀请函。蔷薇庄园象征着地下城城主的身份,一年只开放这一次,要想拿到地下城的出入口路径和守护术法图,这是最好的机会。”

“我们明白,你放心吧。”

乌瑞亚接过了那几张纸,紧接着有些犹豫地道,“昨天,红螺酒吧被暴露之前,地下城有没有抓到过什么人?”

“人?没听说啊,”旅馆老板回答道。

乌瑞亚轻轻点头,深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担心。

红螺酒吧出事的消息是卜一尘传回神殿的,乌瑞亚也是接到消息后才知道,卜一尘是和岳阳一起去的石碑之痕。

可是,红螺酒吧暴露出了地下城的入口,岳阳却消失不见了。

第203章 天堂岛

“当虚假的夕阳撤去毫无温度的光芒, 蔷薇将在黑暗中绽放。”

黑夜降临,位于地下城正中央的蔷薇庄园升腾起一团团被术法点燃的火球,就像夜空下绽放的花朵。

高大宽阔的闸门在火光的映射下缓缓升起, 庄园的守卫和侍从们已经准备好,迎接今晚的客人。

一辆又一辆豪华马车停到蔷薇庄园的门口,穿着豪华礼服的男男女女被侍从们迎进大门。

岳阳从马车上走下来时, 正看到三个长着翅膀的男人从天而降, 还有两位一身黑裙的女人从地面的影子里钻了出来。

侍从对这几个人都十分尊敬,他们不需要任何检查, 就被直接带进了庄园。

“那几位是夜魔十字军的统领, 夜魔的种类很多,血魔、影魔是其中最强大的, 。”

蓝月低声向岳阳解释道, “今晚客人有一大半都是夜魔,这也是城主亚伯用来拉拢夜魔的手段。”

岳阳扶了扶略有些敞开的衬衫领子, 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西服, 里面搭的黑色衬衫, 血红的蝙蝠在锁骨下若隐若现, 这也方便他进入蔷薇庄园后的行动。

有蓝月这位祭司在,两人顺利通过了庄园守卫的检查。

只是岳阳没注意到, 他前脚刚踏进蔷薇庄园, 后面一辆马车上就走下来几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黑色礼服的乌瑞亚, 哪怕戴着最低调的银质面具, 在人群中也十分惹眼。

沉乐就在他身后, 同样戴着面具, “怎么了,瑞亚?”

乌瑞亚看着闸门内一闪而过的影子, 有些不确定地道,“我可能看错了,刚才那个人好像岳阳。”

沉乐有些无奈,“岳阳说不定跑哪儿玩去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咱们今晚是要干大事的,你得集中注意力。”

乌瑞亚点头,收敛了心绪向庄园大门走去。

蔷薇庄园非常的辽阔,它有坚实的围墙,高耸的哨塔,走进闸门还要经过一座石桥才是开放的前花园。

此时的前花园被四处飘散的萤火照的通亮,各色花卉在夜晚也开放的异常妖冶,三三两两的客人驻足在花园里或聊天,或品茶。

宴会厅就设置在城堡一层,有单开的大门迎客,里面已经有悦耳的曲乐声传出,柔软的红毯一直延伸到花园正中。

岳阳一边四处环顾,一边走向宴会厅,他也不知道深渊的房间在哪儿,今晚只有他和蓝月两个人,天慧和盖伊都去准备法阵要用的材料了。

蓝月也没能陪同岳阳太长时间,她身为城主亚伯钦点的祭司,很快被人叫走了。

岳阳只能自己走进宴会厅,灯火通明的大厅四周已经摆好了布满美食佳肴的长桌。

岳阳找了一个角落,观察陆续走进来的客人们。

夜魔和人类还是很好分辨的,夜魔大都不会遮掩相貌,他们很多似人非人,有的连影子都没有。

人类中一部分戴着面具的是从地下城以外赶来的,大都是四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如此多的人投靠了地下城,可能连神学院都没有预料到。

晚宴马上要开始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岳阳看到了他身后的蓝月,立马猜出那个老头恐怕就是城主亚伯了。

亚伯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长袍,他体型微胖,头发卷曲,留着两端翘起的八字胡,手里拿着烟斗。

在他走进来之后,岳阳听到了外面闸门落下的声音,其他的客人也很快走进了宴会厅。

肃穆的号角声与夜晚十点的钟声同时响起,众人都微微俯身,向黑暗之主祈祷。

岳阳有样学样。

祈祷过后,亚伯走到宴会厅前方的台阶上,“尊贵的客人们,感谢大家光临今晚的蔷薇庄园。”

“在吾主神光的照耀下,地下城的势力已经蔓延至神国边界,我们已经无惧米丽亚姆的权威……”

亚伯看起来很骄傲,下面的人似乎都听得聚精会神,只有岳阳无聊的想打哈欠。

“……堕落者的大军终将踏入神庙的土地,我们会扫清吾主回归道路上的一切阻碍,驱逐占据神庙的虚伪——”

“怎么驱逐?”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亚伯慷慨激昂的演讲。

岳阳立刻瞪大眼睛,循声看去,就在亚伯的正上方,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色丝绸睡袍的男人,手搭着二楼的栏杆看着宴会厅内的众人。

他的脸大部分被光影挡住,但那双赤红的眼睛仍然彰显了他的身份,“靠躲在这小山沟里做梦吗?”

宴会厅内一时鸦雀无声,岳阳虽然离得远,但他仿佛能听到亚伯咬牙的声音。

饶是如此,身为城主的亚伯也不得不强撑着温和的语气道,“王子殿下,您既然来了,就应该走下来,正式地见一见您的臣民。”

深渊挑了挑眉,“你在教我做事?你配吗?”

亚伯被噎住,宴会厅里有人看不下去了,那是个十分矮小的男人,看起来像个侏儒,但他很明显也是个夜魔,周遭的人对他丝毫不敢轻视。

“王子殿下!城主大人这么多年殚精竭虑,地下城能发展的这么大,他厥功至伟。您这么说话,实在太不应该了。”

“哦?”深渊眯起眼睛,“地精也是夜魔十字军的一支,看来如今也是城主的狗了。”

这时,同样躲在角落里的乌瑞亚和沉乐一行,见状偷偷道,“看来那位王子跟城主亚伯有很深的矛盾,东诺城传来的消息没错,亚伯很可能控制了夜魔十字军,在一定程度上架空了神殿。”

乌瑞亚没吭声,他在盯着二楼那位神秘的王子看,他这个位置看不见王子的脸,只能看到个侧影。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莫名地心慌。

“王子殿下,夜魔十字军一直在对抗各大修道院的最前沿,您应该注意一下您的用词!”另一个看起来有些年老的女人也开了口。

深渊轻声一笑,“你说得对,有些事,确实不该只开口——”

话音刚落,还十分气愤的地精脚下突然出现一个白色的漩涡,众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矮小的男人便被瞬间拽了进去!

“你!”

亚伯刚要出声阻拦,漩涡里已经传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宴会厅内的众人都纷纷白了脸色。

鲜红的血像喷泉一样从漩涡中涌出,好歹也是地精一支的统领,竟然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

岳阳之前看到的,那三个长了翅膀的男人,有一个似乎想要动弹,却被为首的人拦住了。

至于那两名从影子里钻出来的女人,最先俯下了身,“王子殿下,影魔永远追随神殿,为神主与您马首是瞻。”

亚伯的神情一下僵住了,影魔直接倒戈,血魔则一直旁观。

夜魔十字军虽然听从他的调令有些年头了,但夜魔的本性就是尊崇强者的。

他摸不透这位突然出现的王子殿下到底有多强大,如果他真的是“神之子”,有神力护身,那目前的自己凭什么跟他斗?

地精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刚才开口的年老女人此时已经瑟瑟发抖。

另一个大胡子男人恭敬地走到深渊背后,他是夜魔十字军中雀魔一族的统领——埃德加。

雀魔跟城主一直不对付,深渊苏醒后,更是直接服从于他。

“王子殿下,是我等冒犯,”亚伯低下了头,“您是神主的血脉,您是最尊贵的存在。”

宴会厅内的众人一时都低头行礼。

深渊轻嗤了一声,他修长的手指在栏杆上敲了敲,“我受够你们畏首畏尾的样子了,我需要听到战争的号角声,我需要听到战俘死亡前的惨叫!”

赤红的双眼闪过嗜血的疯狂,“既然信奉黑暗之神,那就该骑上战马,拿起武器,让黑暗彻底笼罩这片土地!”

亚伯豁然抬头,“王子殿下,您这是要——”

“宣战!”

黑暗的天空倏地划过两道惊雷,成群的黑乌鸦结队而起,那不祥的叫声在地下城上空传出了很远。

阿塔的身形比其他乌鸦要大上好几圈,它在天空盘旋,很多人都看到了。人们纷纷传言,是神鸦带来了神的旨意。

乌瑞亚等人也没想到,他们的计划还没实行,竟然就在宴会上听到了地下城将要正式宣战的消息。

如果两方正式开战,那今晚的行动就没多少必要了,地下城进入战争模式,大部分出入口都会关闭,守护术法图也会马上变更。

“我们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先把今晚的消息带回去吧,”沉乐拽了拽乌瑞亚道。

那位神秘的王子在宣布完这一震惊众人的决定后,就转身消失在了二楼。

乌瑞亚压下心头的不安,正要跟沉乐几人退出宴会厅,就看到了角落里一个鬼鬼祟祟移动的人影。

“岳阳?”

岳阳绕过了宴会厅内议论纷纷的众人,偷摸溜到走廊里想找楼梯去二楼。

蔷薇庄园虽然在举办宴会,但大部分区域都还是被牢牢看守的。

楼梯上不去,岳阳又摸到了花园里。

他抬起头,想看看楼上有没有打开的窗户,结果正跟站在楼顶天台的人对上了眼。

深渊微微一笑,眨眼间,岳阳就被带上了天台。

乌瑞亚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岳阳被拽进了那白色的漩涡里!

第204章 天堂岛

蔷薇庄园的上空还漂浮着点燃的火球, 不停闪动的火光让被拉到露台的岳阳好半天睁不开眼睛。

深渊轻轻抬手一捏,四周的火球倏然熄灭,蔷薇庄园再度被夜幕包裹, 只剩了天边一轮圆月洒下淡淡的光。

岳阳睁开了眼睛,他被深渊揽着腰,那张他异常熟悉的脸孔近在咫尺。此时那双赤红的瞳孔里只有自己的影子, 丝毫不见宴会上的疯狂。

“嘶——”

深渊也没想到, 再度见面的小人儿连句招呼都没打,上来就扯他的脸。

岳阳是一点没客气, 他把大佬那张脸扯过来, 拉过去一顿蹂/躏,“没错啊, 明明就是一个人, 怎么会差这么多……”

深渊按住岳阳的手,眉头微微皱起, “什么一个人?你怎么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你真的要向米丽亚姆宣战吗?”

岳阳没管深渊的疑惑, 径直问道, “战争一旦开始, 就是生灵涂炭,你确定那是你想看到的?”

“为什么不想?”

深渊放开了岳阳, 后退几步看向被黑暗笼罩的地下城, “这所谓的神国早就暮气沉沉了, 从我苏醒的那天起, 我就看到了这片土地的结局。与其在自我欺骗中变成一片荒土, 不如让战争彻底改造它。”

深渊回头冲岳阳一笑, “而且,就算最后同样失败了, 那样的结局也会更有趣,不是吗?”

疯狂,放纵……

岳阳在这一刻,从深渊的脸上,看到了隐藏在尤无渊灵魂深处的另一面,属于黑暗,充满了毁灭欲望,却也让他做事更加果断狠辣。

深渊大踏步地走了过来,再次把岳阳搂进怀里,“我不喜欢你刚才的眼神,你好像在通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岳阳不知道说什么好,深渊凑近了他的脖颈,微凉的嘴唇划过他的耳畔,“你属于夜魔的哪一支?为什么我完全看不出来?”

“……我们是食死徒那一派的,我们老大叫伏地魔。”

深渊愣了一下,“食死徒?伏地魔?可能是夜魔的分支太多了,我完全没听说过。”

“没关系,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岳阳费力地撑开深渊的肩膀,尽量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能问问你的事吗?你是在黑暗神殿苏醒的?那你是什么时候沉睡的,你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深渊唇角微勾,“这么想要了解我啊?那不如这样,你跟我去卧室,我让你深入地了解一下。”

“那不行,那我太不合适了。”

岳阳直截了当地拒绝,“第一次的对象只有一半,回头我都说不清!”

深渊又懵了,但他直觉对方是在开黄腔,随即一笑道,“我说的是聊聊天,你在说什么?”

岳阳:“……我说的也是聊天!”

深渊眸色微亮,长臂一用力,岳阳没撑住,两人直接呼吸相闻。

深渊盯着岳阳的眼睛,小声道,“可我现在,又不想聊天了——”

“放开他!”

露台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守卫像滩烂泥一样软倒在了门口。

岳阳转过头,看到了戴着银质面具,深蓝瞳孔的男人——乌瑞亚!

——他怎么会在这儿?

岳阳大脑直接宕机了,他看看乌瑞亚,又回头看看深渊。下意识地想挣脱深渊的怀抱,可深渊的大手像铁箍似的牢牢扣住了他。

赤红的瞳孔在对上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后,深渊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米丽亚姆的人?”

乌瑞亚在看清深渊的脸后,整个人却仿若冰冻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

深渊发怒了,岳阳感觉到了庞大的能量在向他们聚集。

“王子殿下!”

岳阳抓住了深渊的手臂,他不能让深渊跟乌瑞亚动手,那不等于自己打自己了吗?

乌瑞亚此时只能看到被控制的一动不能动的岳阳,哪怕他心里有无数个猜想和疑问,现在他也只想先把岳阳救出来,“我再说一句,放开他!”

炽热的光芒在乌瑞亚的手掌浓缩,那是个虽然小,却极具爆破力的能量球,如果它炸开,恐怕会殃及半个蔷薇庄园。

深渊眉心微挑,他好像又找到点儿乐趣。

“你们似乎很熟悉啊?”深渊回头看向岳阳,“怎么,他也是你的情人?”

岳阳:“。”你说啥就是啥吧。

“你们就是从红螺酒吧潜进地下城的人吧?”

深渊好整以暇地面对乌瑞亚,“你们本来是走不了的,但我既然正式宣战了,总需要个传话的。”

岳阳突然感觉自己的腰被深渊捏了捏。

“你想带他走,也行。不过得等我享受完的——”

岳阳瞬间涌起不好的预感,可没等他来得及躲避,腰就被人箍紧,唇齿相交!

岳阳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都被人夺走,他不敢往乌瑞亚那边看一丝一毫,时间好像都变慢了,他拼命拉回自己的理智,开始剧烈挣扎——

下一秒,光束集成的地刺猛地穿出,岳阳被一把推了出去,深渊迅速后退!

身形不稳的岳阳被一个宽阔的怀抱接住了,岳阳听到了乌瑞亚急促的呼吸声,他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深渊站在露台边缘,扬起巨大的黑色羽翼,嚣张的笑声传出很远,“小家伙,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米丽亚姆的,转告你们的校长和主教,地下城不存在了,因为黑暗很快会笼罩整个神国!”

黑色的羽翼凝结出风暴,排山倒海似的卷向露台!

岳阳被乌瑞亚带着连跳几下,跃出城堡,伴随一声口哨,飞马急速而来,这一下惊动了整个庄园的人。

“有人入侵!”

羽箭随疾风而来,乌瑞亚压下了岳阳的身体。岳阳只听到破空的风声,他下意识地又抓住了乌瑞亚的袖子。

乌瑞亚手臂一卷,把岳阳搂进了怀里,微凉的气息裹住了他,“别怕,没事的。”

岳阳瞬间鼻梁酸酸的,乌瑞亚果然也是尤无渊,这让自己怎么办啊?

他真的能把乌瑞亚骗进法阵里,看着蓝月和天慧将他的灵魂硬生生逼出体外吗?

乌瑞亚和沉乐等人早就设计好了撤离的计划,虽然乌瑞亚的行动有些超出预料,但也为沉乐等人打开出口争取了时间。

等到乌瑞亚引开了追兵,回到出口时,沉乐已经让其他人先行离开,自己等在那儿。

“我去,你还真把岳阳带回来了。我说你这孩子胆子怎么那么大,地下城也敢闯!”

岳阳傻笑着被乌瑞亚抱下飞马,眼看脚要落地时,他才突然想起来,他的衬衫领子一直是敞开的。只要稍稍向下,就能轻而易举地露出他锁骨下的蝙蝠纹身!

这要是让乌瑞亚和沉乐看到了——

岳阳连忙捂住自己的脖子,这一捂才发现,自己的衬衫扣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系上了。

乌瑞亚看着岳阳一脸茫然地抓着自己的领子,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岳阳赶紧摇摇头,这才恍惚想起来,好像是深渊吻住他时,替他系上了衣领的扣子……

离开了地下城,几人飞速赶回了米丽亚姆,也带回了黑暗王子正式宣战的消息。

整个学院都忙做了一团,所有学生都停课了,一夜之间数不清的飞马奔向各地。

米丽亚姆上空一个又一个全新的守护术法亮起,整个奥特兰山上的所有瞭望台全部启用。

岳阳被乌瑞亚送回了宿舍,一路上,乌瑞亚明明看起来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最终一个字都没有说。

临到宿舍门前,岳阳终于忍不住了,他回过身,“学长,你听我解释,在地下城那个——”

“好了!”

乌瑞亚打断了岳阳的话,“你好好休息,接下来学院会非常忙,不要再四处乱跑了。”

“我,学长——”

岳阳眼睁睁看着乌瑞亚转身离开,却愣是一句有用的话都吐不出来,憋得他胸口生疼。

但其实,就算乌瑞亚留下来听他解释,他又能说什么呢?

回到宿舍,顾城和白雪儿迫不及待地围了上来,好不容易从累极的岳阳嘴里撬出地下城发生的事,两个人也都呆住了。

“这么说,乌瑞亚的灵魂是尤大佬的,身体是假的,而深渊的灵魂和身体都是真的。所以,我们现在要拿出乌瑞亚的灵魂,塞回深渊的身体。”

白雪儿听了顾城的总结,太阳穴都开始跳,她看向闷声不语的岳阳,小心劝道,“我知道你肯定不舒服,毕竟我们先碰到的是乌瑞亚。可他毕竟是假的啊,等他的灵魂跟深渊融合了,大副就回来了,到时你就不会难受了。”

“我不是先入为主,”岳阳撑着下巴坐在窗前,“我能分辨真假。可问题就是,我不觉得乌瑞亚是假的。”

“乌瑞亚不是假的,他的灵魂是真的,只有肉/体是假的。要么是用莲藕之类的东西做出来的,要么就是借用别人的身体,反正不是尤无渊的,”顾城企图给岳阳理顺这个逻辑。

“不!”

岳阳却直接否决了顾城的话,“我的意思是,乌瑞亚也是大佬,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灵魂,都跟深渊一样,都是大佬!”

“这怎么可能呢?你的意思是,尤大佬的身体跟灵魂一样,也分裂了?”

“身体分裂,那人还能活着吗?”

白雪儿开口,随即又想起来道,“不对,大副好像确实身体分裂过,他不是有个人类身躯,还有个恶魔身躯吗?可那个人类身躯,不是坠入诡雾海了吗?那现在分裂的,是恶魔身躯?”

“不是,深渊的恶魔身躯是完整的,”岳阳又一次否定了白雪儿的猜想。

这下顾城的头彻底炸了,“你总不能说尤大佬的人类身躯自己从诡雾海里爬出来,来到天堂岛变成了乌瑞亚吧?我看你就是对乌瑞亚心软了,你不忍心下手,在自己找理由骗自己。”

岳阳也解释不清楚,那只是他的直觉,他没有任何证据,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骗自己。

或许,他真的就像顾城说的一样,不忍心去伤害乌瑞亚吧。

第205章 天堂岛

这本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清晨。

尼尔是一个住在德克郡南郊的老人, 他的房子距离修道院很近,打开窗子就能看到富丽堂皇的高大教堂,光辉母神的身形就印在彩绘的玻璃上。

尼尔每天起床梳洗后, 都会立在窗前虔诚祈祷,他无惧死亡,甚至渴望回归母神怀抱的那一天。

可他没想到, 这天在他睁开眼睛时, 他没有看到母神慈祥和蔼的面容,而是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火球。

剧烈的爆炸和急促的警钟声几乎同时敲响, 老尼尔惊慌失措。他听到了爱人恐惧的尖叫, 只能跑进卧室抱住她,然后两人一起缩到床下。

他们没有经历过战争, 在神国久远的历史上, 有关战争的记载也是寥寥几笔。

他们一直有母神的庇佑,连天灾都很少遇到。所以, 他们连基本的应对突发状况的能力都没有。

老尼尔甚至还在想, 这次的事故应该也会很快过去, 蓝衣修士会祈求神力的降临, 而神力能驱逐一切黑暗。

只是这一次,历史并没有再度重演。

德克郡的主修道院被攻破了, 夜晚到来时, 饿了一天肚子, 仍然躲在床下的老尼尔听到了教堂玻璃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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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丽亚姆上空, 一队飞马盘旋而下。

岳阳正在瞭望塔上站岗, 远远看到飞马上的乌瑞亚, 立马挥着手大喊,“学长, 学长,你没受伤吧?”

乌瑞亚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反应,跟随他的几个人憋笑的憋笑,干咳的干咳。

这两天,他们只要一出任务,那个小学弟就远远地朝他们喊话,声音那叫一个清脆。

而且不管乌瑞亚回不回应,他都能一直喊到他们消失不见为止,真不知道哪来的精神头。

沉乐实在看不下去了,靠近乌瑞亚道,“要不你过去看看吧,他是不是找你有事啊?”

乌瑞亚想了想,还是调转了马头,和其他人一起落到了地面。

“艾奇逊教授!”

艾奇逊向刚回来的几人点了点头,然后把乌瑞亚和沉乐叫到了一旁,“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德克郡的主修道院被攻破了,我们已经跟主教失去了联系。”

“那我们赶去德克郡,”乌瑞亚直接道。

艾奇逊摇了摇头,“还有四天的时间,你们可能就要去神庙了。我会先派其他人去,你们还是以准备仪式为主。”

“可是——”乌瑞亚还想说什么,却被沉乐拦住了。

沉乐向他摇了摇头,对于米丽亚姆来说,没有什么比侍奉母神更重要。

……

夜晚,乌瑞亚又一次来到了净化池,他的心太乱了。

硝烟与血腥在短短几天就蔓延了整个神国,那个在地下城一句话就掀起战争的人,这几天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魇里。

梦中,要么是一片焦土上张开的黑色羽翼;要么是镜子里,自己的瞳孔被逐渐染上赤红;

要么,是那天的露台上,那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在拥吻岳阳……

乌瑞亚无法理解自己内心逐渐膨胀的某种情绪,他一次一次的净化自己,甚至寻求母神的帮助,可他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在那一夜后,消弭殆尽了。

突然响起的落水声,让乌瑞亚睁开了双眼,岳阳跳进了净化池,哆哆嗦嗦地向他走来。

这水实在是太冷了,岳阳没走出几步,牙关就开始打颤,那渗人的寒意似乎能刺进人的骨头缝里。

乌瑞亚待在净化池的最里面,岳阳咬着牙挪动着僵硬的步子,感觉自己后脑勺都开始冒凉气了,他才终于走到了乌瑞亚跟前。

乌瑞亚赤/裸着身体,不知道是水汽还是汗珠沾湿了他的头发,那双深蓝色的瞳孔很难看出什么情绪,他只是静默地看着岳阳。

“学学长——”

这几天乌瑞亚总是躲着他,可岳阳很想知道他在见过深渊后,有没有什么特别感觉,所以一直在找他,“我有有话想问你。”

乌瑞亚的视线稍稍向下,岳阳深吸了一口气,“你那天,在蔷薇庄园见到了深渊王子。他跟你,阿嚏!”

乌瑞亚伸出手把岳阳拽到了自己怀里,岳阳顿时感觉到一股暖意,“学长,你好暖和!”

岳阳求救似的像八爪鱼一样贴了上去,结果,乌瑞亚是全/裸的,岳阳只穿了那件薄薄的学院制服。

“!!!”

感觉到了什么,岳阳瞬间想要撤开,可腰被乌瑞亚勒住了。

“学长……”

岳阳此时才察觉到了乌瑞亚似乎在压制自己的某种情绪,他的瞳孔都在颤抖。

“学长,你怎么了?”岳阳抬手摸了摸乌瑞亚微湿的脸。

搂着怀里的人,感觉到他的体温,乌瑞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柔软的唇瓣上。

露台上的一幕又一次在脑海中重现,只是那吻住岳阳的人好像慢慢变成了他自己。

两人呼吸渐近,岳阳也不傻,他自然知道乌瑞亚想干什么。

但两人都鼻尖顶鼻尖了,乌瑞亚愣是停住了,迟迟没亲下去!

这下岳阳知道,为啥他和尤无渊认识那么久,进展还那么慢了。

尤无渊的灵魂深处藏着这么禁欲的一面,怪不得白雪儿总怀疑他俩那啥不和谐。

乌瑞亚停顿不前的脸被人一下捧住,岳阳上去就啃了一口。

趁人还没反应过来,岳阳冲着那微凉的唇,一连又吧唧了好几下,然后心满意足地道,“这下可以了吧,学长?”

乌瑞亚的瞳孔猛地收缩,好像终于找回了理智。

他蓦地松开了岳阳,迅速后撤,“你赶紧上去吧,别着凉了。”

等乌瑞亚好不容易整理好,穿好衣服走出净化池时,岳阳正蹲在一根柱子底下,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乌瑞亚赶忙去找了条干净的大毛巾,把岳阳裹了起来,“以后别随便进净化池了,这不是你现在能承受的。”

“我就是想找你,说几句话……”岳阳好半天才暖和过来,“我知道,你肯定也有问题想问我。”

乌瑞亚视线微落,他想了半天,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问道,“你一直想找的人,就是他吗?因为我和他很像,所以你才以为他在神学院,才有意接近我?”

“啊?”岳阳没想到乌瑞亚会这么猜测。

乌瑞亚又继续道,“如果你想离开的话,我不会阻拦你的。但我希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岳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向前凑了凑道,“学长,你就不好奇,你为什么跟深渊那么像吗?你有没有想过,万一——”

“我是被母神抚养长大的,不管我跟他有什么关系,我们之间都只能是敌人!”

乌瑞亚干脆利落地打破了岳阳的妄想,他凝望着岳阳道,“我和他,你只能选择一个。”

岳阳都还没想透彻乌瑞亚话里的意思,乌瑞亚已经起身走了。他的脚步很快,却也似乎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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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路易莎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能量波动,她倏地睁开眼睛,宿舍里似乎一切正常。

但传说级船长的感知能力,还是让她下了床,一路走到了一面穿衣镜前。

镜面在映出路易莎的影子后,出现了水波一样的纹路,慢慢地显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身形。

“蓝月?”

“长话短说,”镜子里的蓝月表情十分严肃,“我知道你在米丽亚姆,现在有件事,我急需你帮忙。”

……

第二天一早,沉乐跟乌瑞亚一起在饭厅吃早餐时,听到了一个重磅炸弹。

“你说什么?你不想去神庙了?!!”

沉乐真的不想大惊小怪,但他现在无法确定是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还是脑子出了问题。

乌瑞亚竟然当面告诉他,他要退出神庙候选人?

乌瑞亚也预料到了沉乐的反应,只能强制拉着他坐下,压低声音道,“地下城向我们宣战,各地修道院都受到了攻击。我们人手本来就吃紧,去神庙也不是非我不可。我留下来,一样可以为守护母神战斗。”

“可是,”沉乐怎么也想不通,“你努力了那么多年,你对母神的信仰是最纯粹的,谁能比得上你?”

乌瑞亚的脸色一时有些不自然,“你知道我最近的状态,已经不像从前了。所以我想,退出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

沉乐还是无法相信,“你要是不进神庙,四城的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呢,他们本来还有些怕你,现在——”

“我不怕他们,更何况现在是战争时期,他们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了。”

沉乐终于意识到乌瑞亚是认真的,他愣愣地坐了半天,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真的只是因为地下城发动了战争吗?还是因为那个岳阳他——”

“学长!”路易莎在这时突然出现。

乌瑞亚抬头看向她,路易莎也算新生里的佼佼者,乌瑞亚自然认识她,“怎么了?”

“学长,我跟岳阳今早看守礼堂后方的瞭望塔,岳阳说要来饭厅打饭的,可我等了一个小时他都没回去。”

乌瑞亚的脸色一下变了,“他是不是回宿舍了?”

“我去找过了,没有。”

路易莎一副焦急万分的神情,“但我下塔时,看到了路边有些杂乱的脚印,好像往礼堂后边的树林里去了。我对那边的路不熟,没敢过去。”

“我跟你去看看,”乌瑞亚直接道,“沉乐你先去找艾奇逊教授,我晚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沉乐微微点头,看着乌瑞亚急切地跟路易莎走出了饭厅,沉重地叹了口气。

第206章 天堂岛

岳阳一大早上被陶毅给叫走了, 他昨晚见过乌瑞亚后,又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早晨起来整个人都不太清醒。

“路易莎找我什么事儿啊?”

“我也不太清楚, 船长让我们在这儿等等她。”

陶毅把岳阳带到了术士学院的修习花园,岳阳倒是第一次来这儿,花园临空修建, 视野很好。

他无聊地趴在栏杆上四处看, 结果就看到远处的雪峰下有一座竖起的尖碑,尖碑后面是栋教堂一样的建筑。

“那里是什么地方?”岳阳好奇问道。

“哦, 洛弗夫人告诉过我们, 那里是纪念天使米丽亚姆的教堂。传说米丽亚姆的身体葬在雪山下,但她的灵魂一直随侍在母神的身边。她留下的壁画向人们揭示了很多神迹, 学院会定期过去举行祭祀。”

“……揭示神迹啊, ”岳阳突然也想去看看米丽亚姆的壁画,也许他能从中找到一些关于乌瑞亚的线索。

“岳阳?”

白雪儿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怎么在这儿?我刚才碰到沉乐学长, 他说乌瑞亚去找你了。”

“找我?”岳阳愣了一下, “找我干什么?”

白雪儿耸耸肩, “不知道,沉乐学长走得急, 没细说, 就说乌瑞亚是被路易莎叫走的。”

岳阳转头看向陶毅, 陶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到底怎么回事?路易莎想干什么?”

“我也不清楚, ”陶毅干笑了一声, “不过你不用太紧张, 我们船长不会害你的,她肯定是有自己的安排。”

岳阳拧起眉毛, “她让你把我带来这里,然后自己叫走了乌瑞亚?”

“糟了!”

岳阳一下想起了这些天他都没联系的蓝月,眼看着要到神庙开启的时间了,蓝月恐怕是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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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瑞亚跟着路易莎来到了礼堂后,果然看到了很多凌乱的脚印,而且察觉到了一些陌生人的气息。

“是夜魔?”乌瑞亚小心地走进树丛里,路易莎不声不响地跟在他的身后。

礼堂这一侧平时就很少有人来,四周都静悄悄的,乌瑞亚顺着地面的痕迹走到了一个稍微开阔的地带,发现了一个站在树下的女人,“你是谁?”

女人稍稍抬起头,朱唇轻启,“祭品,锁!”

乌瑞亚瞬间跃起,从地面穿出的锁链仿佛有生命一样,追逐着自己的猎物。

乌瑞亚一连几跳,落到树枝上,“风刃!”

长剑划出带着银光的风,但刮到女人身边却陡然转向。乌瑞亚跳下树冠,树干被风刃直接拦腰砸断。

“祈雨,万物生。”

神秘的女人开始怪异的吟唱,四周的植物疯狂生长。

乌瑞亚能躲避的空间越来越小,地下穿出的锁链开始向他的脚腕缠绕。

长剑泛起寒霜,乌瑞亚向下狠狠劈出一道寒气,锁链被猛地逼退。

刺眼的光辉骤然聚集,神秘的女人看到了乌瑞亚手掌中快速膨胀的能量球,厉声道,“阻止他!”

“时间牢笼——”

四周的景物骤然静止,乌瑞亚大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路易莎跟那个女人是一伙的。

“被分裂了还这么难搞。”

路易莎感慨着走出树影,乌瑞亚被困在一个时间悖论里,像是凝固住了一样,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要是让他释放了那个能量球,肯定会引起其他人注意的。”

说话的正是蓝月,她稍稍一抬手,带着血色骷髅的祭台凭空而起,乌瑞亚被直接架在了扭曲的树藤上。

巫天慧这时从树后走了出来,她左右看了看后,有些惊讶地道,“你们没有通知岳阳?”

“他如果肯配合,我们就不用等到今天了。”

蓝月径自走到乌瑞亚跟前,仔细看了看乌瑞亚的眼睛,“没有其他灵魂的印记,看来,这具身体是专为尤无渊准备的。”

“这么逼真,什么材料做的?”

路易莎也想凑上去看看,却突然发现静止不动的乌瑞亚周身在缓慢散发着一些微光。

“不好,他的能量正在侵蚀时空牢笼!”

路易莎的脸色霎时变了,“你们动作快点儿,我坚持不了太久。”

“法阵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蓝月快步走到了祭台边缘,她跟巫天慧合作完成的法阵,此时开始在祭台上若隐若现。

巫天慧担忧地看向祭台上一动不能动的尤无渊分身,她没想到,蓝月跟她一起完成法阵,潜进米丽亚姆的行动,竟然完全没通知岳阳。

如果这次行动岳阳不同意,那是不是说明,乌瑞亚的状况并不适合逼魂离体?

想到这儿,巫天慧暗地里捏了捏巫鬼的瓶子。

她刚刚就把巫鬼放出去了,现在只希望巫鬼能顺利找到岳阳,把他尽快带到这儿来。否则,光凭自己,根本不是蓝月和路易莎的对手。

蓝月开始念诵启动法阵的咒语,与此同时,乌瑞亚体内的辉光也越来越盛。

路易莎察觉了时间牢笼的震动,她有些不敢相信,在灵魂分裂,附身假体的状况下,尤无渊竟然还能撬动那么大的力量?

祭台上开始刮起旋风,围绕着法阵,阴暗的能量慢慢聚集,最终变成了一个手拿镰刀的高大死神。

当然,这并不是真正的死神,而是用巫术制造出来的。他可以切断任何形式的附身,阻隔灵魂与寄体的关联。巫之岛当初发明这种巫术,就是用来对付恶魔寄身的。

考虑到尤无渊的特殊情况,这个法阵还被特别加强过。

看着高大的死神缓缓举起镰刀,巫天慧重重咽了口唾沫,岳阳还没到,她必须阻止这一切。

“等一下!”

可惜,巫天慧才迈出一步,就被肆意生长的藤蔓缠住了手脚。

蓝月早就在防备她了,法阵已经发动,她不会允许任何人打断这一切!

“死灵切割——”

长长的镰刀卷起了阴暗的风,路易莎下意识地后退,随即手上一松,乌瑞亚身上辉光大盛,他挣脱了时间牢笼!

然而,蓝月没有给乌瑞亚躲开的机会,祭台已经升起,这里是血祭祀的领地!

血红的巨大骷髅蓦地出现在乌瑞亚背后,直接将他压在了祭台上!

死亡的镰刀倏然落下,阴冷的寒风直接刺进了乌瑞亚的心口。

伴随着一声极端痛苦的闷吼,巫天慧不忍心地闭上了眼睛,灵魂的能量剧烈震动过后,周遭重归一片寂静。

时间不知过了过久,急促喘息的巫天慧才小心地睁开眼,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无法理解。

祭台上,乌瑞亚痛苦地趴在地上,全身都在颤抖,高大的死神仍然矗立在一旁,可却没有见到任何灵魂离体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蓝月也愣住了。

“他好像还在喘气啊。”

路易莎弯下腰看了看捂着胸口,蜷缩起来的乌瑞亚,明明还是活人的样子,“是不是你们的法阵出错了?”

“不可能的,”蓝月在巫术上的造诣堪比巫弘文,她清楚地知晓这个法阵的力量,除非是原生魂魄,否则不可能逼不出来。

“再试一次!”蓝月拧眉道。

巫天慧蓦地瞪大眼睛,“你疯了?不管用就是不管用,再试一次,我大哥的灵魂会受损伤的!”

血红的骷髅直接拎起了倒地的乌瑞亚,乌瑞亚嘴唇乌青,脸色苍白,哪怕他有心挣脱,可身体完全使不上力。

“你疯了,你放开他!”

蓝月完全不顾巫天慧的大喊大叫,执意再启动一次法阵。

路易莎此时也有些纠结,虽然很冒险,但如果蓝月不成功,她们恐怕很难有第二次机会了。

祭台上的旋风又一次卷起,巫天慧拼命挣扎,可藤蔓把她绑得死死的。

蓝月盯着祭台上虚弱的男人,她跟尤无渊并没有仇,甚至他们还不止一次的合作过。但她必须完成王老爷子交给她的任务,在诡雾海上,任何一点心慈手软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死神再一次举起了镰刀,他瞄准了尤无渊的胸口,那是灵魂与肉/体牵绊最深的地方。

“快停下,求你了,搞不好会死人的!”

路易莎听到了巫天慧的哀求,她看了蓝月一眼,蓝月眼神坚定,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阴风卷起,镰刀横向挥了出去!

乌瑞亚不明白这些人想对他做什么,但他知道,那种让灵魂震颤的痛苦很快要再次袭来。

深蓝色的眼眸无力地闭合,变故却在这一瞬间发生!

一个手拿利斧的身影从空中跃下,他劈开了碍事的树藤,直接落在了祭台上。

蓝月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

乌瑞亚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他猛地张开眼,是岳阳!

岳阳大张着手臂站在他的面前,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镰刀洞穿了他的胸口。

“岳阳!”

祭台上的法阵倏地消散,巫术制造出的死神也随之消失。

“咳咳咳——”

岳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

骑在飞马上的白雪儿和顾城见状都连忙跳了下来,“岳阳,你怎么样?”

这个法阵并不会伤害到人体,但那种企图分离人体和灵魂的疼痛觉不亚于直接在胸口开个大洞。

“岳阳……”

乌瑞亚很想冲过去抱住他,但他此时越来越虚弱。

血红的骷髅还钳制着他,那个神秘的女人和路易莎还在周围,这里太危险了。

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暗,乌瑞亚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失去意识,但他担心岳阳,他必须让岳阳离开这里。

此时,痛的想满地打滚的岳阳,好几次冲蓝月张开了嘴,可他说不出话。

蓝月脸色阴沉地站在那儿,路易莎在旁边还有些尴尬。

“法阵失败了,岳阳,你只剩三天。”

岳阳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蓝月,然后疼的蜷缩起了身子。

路易莎见状,只能干笑着企图缓和气氛,“那个,都冷静冷静,咱们还得一起想办法呢。”

巫天慧这时终于被从藤蔓中放开,她刚想爬上祭台,去检查岳阳和乌瑞亚的状况,却在走了两步后愣住了。

“小心!”

巫天慧的喊声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熟悉的热浪霎时间席卷了整个祭坛!

岳阳被顾城和白雪儿带下了祭坛,他慌忙回过头,就看到了被火光点燃的血红骷髅和那个站在火焰中的人。

“大佬?”

第207章 天堂岛

赤红的火在梦魇中亮起, 火中包裹着一个有着深蓝色瞳孔的婴儿。

深渊在一片黑暗中倏然睁眼,混乱的记忆好像被一下打开了闸门,随着四周火光大盛, 照亮了空旷的大殿。

此时的黑暗神殿十分寂静,连阿塔那只聒噪的乌鸦都不见了。

而刚刚从梦中惊醒的人,坐在冰冷的王座上, 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

被浓雾笼罩的大海, 海中扬起的滴血玫瑰风帆,一座又一座惊悚怪异的岛屿, 圣光海域, 亚特兰蒂斯……还有,岳阳!

“无渊?”

阿特莱特的身形出现在了王座之下, 他满脸担心, 身体还在频频闪烁,好像与船长的联系十分不稳定。

王座上的人慢慢咽下急促的呼吸, 再抬起头时, 他的眼神变了。

“无渊, 你想起来了?”

阿特莱特总算松了口气, “这些天,我一直无法出现你面前, 你的灵魂似乎出了问题。”

“我的灵魂缺失了一部分, ”尤无渊盯着自己的掌心, “我无法使用赤红之炎了。”

阿特莱特眉头皱紧, “是谁把我们带到这儿来的?我当时感觉到了一股近神的力量。”

“还能是谁, 是我的母亲啊。”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 那双赤红的眼眸此时真的犹如深渊,“我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阿特莱特看到了王座后沐浴在圣光中的神像, 巨大的不安感笼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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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瑞亚醒来时,他正躺在礼堂的长椅上,岳阳就盘腿坐在他的身边。

“岳阳!”乌瑞亚瞬间想起了岳阳替他挡下镰刀的一幕,“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岳阳盯着乌瑞亚看了半天,恍惚地摇了摇头。乌瑞亚似乎没什么变化,他可能只是因为太着急了,才意外用出了赤红之炎。

“学长,路易莎和那些人一起走了,你的火才刚刚熄灭,沉乐学长他们去追了。不过,我估计追不上了。”

乌瑞亚这时才松了口气,他缓慢地坐了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学长,还疼吗?”

其实,巫天慧在离开之前,给乌瑞亚和岳阳都检查过了,两个人都没什么大事。只是受到法阵冲击,灵魂有些震动。

乌瑞亚摇摇头,他深深吸了两口气,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我好像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梦里有一片岩浆,岩浆里有个很庞大的影子……”

岳阳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乌瑞亚很可能是梦到尤无渊的恶魔身躯了,“那你看清了吗?影子是什么样子的?有什么特别感觉吗?”

“我只感觉到了邪恶,黑暗,污秽……”

岳阳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让现在的乌瑞亚去接受恶魔身体,实在有些困难。

“你们之前跟路易莎熟悉吗?还有那个怪异的女人,你见过她吗?”

乌瑞亚转头问岳阳道,“我总觉得,她们不像普通人,在我所知的夜魔里,也从没有使用那种怪异的能力。我不知道她们想干什么,但她们似乎是冲着我来的。”

岳阳还在纠结怎么回答,礼堂的大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了!

沉乐少有的,满脸惊慌地走了进来,“乌瑞亚,你快出来看看,不好了!”

神学院的人不约而同地涌向了奥特兰山的最高峰,从这里能清楚地看见天边的一切。

云雾散尽,神庙出现。

在平时,神庙是很少能被观测到的,但偶尔,也有人能在大晴天的时候看到神庙。

神庙坐落在传说之山胡亚阿顶峰,只有在每年神庙开启时,人们才能靠近胡亚阿,膜拜光辉母神。

而只有被神庙选中的人,才有机会登上胡亚阿,进入神庙。

可是眼下,整个神国的圣地,被一团漫无边际的黑云笼罩住了。

那不祥的黑暗气息正肉眼可见地试图侵入神庙,神庙虽然仍然绽放着辉光,但却无法驱散那团黑云。

“那到底是什么?”

恐慌在人群中蔓延,人们无法接受自己至高无上的神,正在受到威胁甚至可能就此陨灭。

“黑暗将笼罩整个神国……”

人群里不知道谁说出了这句话,地下城中那位深渊王子的预言,似乎正在验证。

也恰在这时,整片天空都阴暗了起来,灰暗的云层飘过,遮盖了太阳。

岳阳悄悄远离了人群,独自来到了那个埋葬米丽亚姆的雪峰。

现在,是他寻找真相的最好时机,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米丽亚姆的教堂并没有人看守,岳阳推开大门时,被一股寒意瞬间包裹,教堂内的温度竟然比外面还低。

教堂内竖立着米丽亚姆的雕塑,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女人,她被自己的羽翼包裹着,全身仿佛被冰封了一样。

岳阳四处转了一圈,只看到一些人工雕刻的,记录米丽亚姆生前战绩的彩绘,没看到什么关于神迹的壁画。

“难不成,洛弗夫人是忽悠人的?”

岳阳重新走到米丽亚姆的塑像前,“你家都要被人偷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话音刚落,岳阳突然听到个轻微碎裂的声音,他的视线向下,落到雕塑脚下的石台上。

那石台颜色是纯白的,像是一整块儿被切割成长方形的石头,外表十分平整,没有任何雕刻。

可现在,一丝丝裂痕正在石台上蔓延,岳阳几步走了上去,用手慢慢拨开那些即将掉落的石灰。

象征着海洋的波浪纹和船帆开始出现,岳阳看到了绽放光芒的神庙,只是它漂浮在大海上。

接着,岳阳又看到了几座熟悉的岛屿,苏洛斯岛、爱沙岛……这是圣光海域?

神庙果然是神祇之舟,岳阳看到了被供奉在岛上的女神。

只是他的猜测有些出入,神庙中的光辉母神似乎并不是昔日之辉的黑暗之神。

而是诡雾海的六神之一——信仰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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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神殿中,阿特莱特跟着尤无渊穿过长长的走廊,一直走到神殿的最深处。

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在这看起来奢华无比,精雕细刻的美丽花园中,数不清的花朵簇拥着一个偌大的血池。

阿特莱特感受到了那种极度怪异和恐怖的力量,他差点呼吸不上来,“这,这是什么?”

“是祂沉睡的地方,”尤无渊走到血池边蹲了下来,“祂现在不在这儿,应该是去神庙了。”

修长的手指探进那深红的液体里,无形的力量搅动了血池,片刻后,四个怪异的肉团浮了上来。

尤无渊微微皱眉,他看到了其中一个肉团上,长着一张熟悉的脸,“路加·布恩?”

“亚特兰蒂斯那个布恩家族的人?”

阿特莱特想了想,“他们恐怕是跟你一起,被移动到这个岛上的。”

“亚特兰蒂斯发生的怪事,应该就跟这四个肉团有关,也许岳阳会知道……”尤无渊站起身,任手上浓稠的液体滴落到地上。

“对,岳阳也在这座岛上,我能感觉到明日号在附近。”

阿特莱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我们去找他吧,岳阳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

尤无渊低下头,看看自己满是血渍的手,突然轻笑了一声,“阿特莱特,你在怕我吗?”

阿特莱特愣了一下,这位年迈的船灵甚少表现出一丝退却,“不,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气息,更像你的父亲了。”

“我父亲?一位真正的恶魔吗?”

尤无渊转过头,“不,严格意义上,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我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一场阴谋,一个笑话。”

“无渊,你的灵魂缺失了一部分,你现在要做的决定,可能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因为船长与船灵的联系,阿特莱特感应到了尤无渊此时的内心。

“我们去找岳阳吧,他可以给你答案,你还是信任他的,不是吗?”

“岳阳?”

一个意外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比起现在的你,他应该更喜欢那另外一个吧。”

施施然走来的人,掀起宽大的兜帽,露出那张艳丽的脸庞,“圣洁的身体,善良的灵魂,没有一丝污秽的尤无渊。”

“颜红笙?”阿特莱特没想到,这时候来的人,竟是最不该出现的人。

“你都知道什么?”

尤无渊对颜红笙的到来并不怎么意外,颜红笙接近自己一定另有目的。

“我是来帮你的。”

颜红笙嘴角微弯,“我一直都很期待,你知道真相时会是什么表情。只可惜,你现在的状态,让我有些遗憾。”

颜红笙话音刚落,一个瞬间洞开的白色漩涡,倏地吹散了他的长发!

木偶阿洁及时出现,替他挡下了一记攻击。

然而还不等颜红笙反应,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就穿破了空间,扼住了他的咽喉。

那双赤红的瞳仁现在看不出任何情绪,尤无渊极度冷淡地道,“这一半的我,很没有耐心,懂吗?”

阿洁看到颜红笙瞬间失去血色的脸,慌忙想爬过来救人。可他身子一动,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压住了。

颜红笙马上就要不能呼吸了,他听到了阿洁的痛呼,知道那是尤无渊的空间之力。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直接把阿洁撕成两半。

“你,你问,”颜红笙扒住尤无渊的手,磕磕绊绊地道,“我,愿意回答。”

“那就好,”尤无渊松开了手,颜红笙扑通一声跪伏到了地上。

“这地下城的黑暗之神,既是昔日之辉信奉的黑暗之主,也是那位曾经在圣光海域消失的神祇——信仰之光,对吗?”

“对,”颜红笙咳嗽了两下,缓慢地抬起头,“但也不全对。”

第208章 天堂岛

米丽亚姆的教堂中, 岳阳看到圣光海域笼罩在神庙的光辉下,成群结队的信徒在向女神祈祷。

神庙在众多信徒的拱卫中,似乎越来越庞大和华丽。

但同时, 岳阳也发现,女神的脸庞也在逐渐变得模糊。

随着圣光海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登上了自由岛, 他们带来了希望, 也带来了更多的痛苦和祈求。

最终,岳阳看到了壁画上关键的一幕, 他愣住了。

神庙中模糊的脸庞分裂成了两个, 一个纯洁如白纸,一个黑暗似血。

祂们共同眺望远方, 那遥远的海域属于血红的恶魔, 那里也有一艘巨大的神祇之舟。

岳阳看到那纯白的影子升向半空,那里有一个神秘的空间, 漂浮着很多废弃的船只。

“海洋墓场?”在诡雾海的传说里, 船长只有通过海洋墓场, 才能返回人类的世界。

信仰之光分裂了, 纯白的那一面,去往了人间。黑暗的那一面, 却莫名隐匿了。

从这以后, 圣光海域的神失踪了。

岳阳用手抹去下一幅壁画上的尘土, 就看到一个女婴诞生了。

那是一个仿若天使的纯洁女婴, 却诞生在一个被恶魔环伺的家族里。

岳阳的手有些颤抖, 因为他发现那个女婴在微笑。

同时, 他也意识到了,这个女婴的真实身份。

……

“很奇妙, 对吧?你母亲曾经也和你一样,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偏向光明,一个偏向黑暗。”

黑暗神殿里,颜红笙缓缓说道,“要通过海洋墓场,不只要有传说级的力量,更要有能通过考验的纯洁心性。所以,偏向光明的那一面才能成功投生人间。”

“尤无渊,你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岳阳吗?”

颜红笙仰起头,望着尤无渊道,“因为恶魔,天生就喜欢纯洁的灵魂。”

“就像你的母亲,祂属于光明的那一面,可能是这世间最圣洁的存在了。所以祂投生到了尤家,必然引来恶魔的觊觎。而那样出众的祭品,自然只有恶魔之王才能享有。”

阿特莱特一直注意着尤无渊的神情,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波动,但阿特莱特能感应到他的内心,那里已经一片冰封,没有丝毫生气。

“为什么会这样,谁也不知道,我们这些渺小的人族也无法窥视神的意识。也许,祂们也在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吧,吞并神祇之舟就是最快的办法。”

“一切就像计划的那样,你的父亲降临了。想要杀死一位血脉纯正的大恶魔,只有在他最脆弱的时候,也就是赐予血脉技能的时刻。所以,你的出生也是计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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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丽亚姆的教堂中,岳阳看到了怀孕的女人。

只是有些奇怪,怀孕的不只是人间的女神,同时还有身在诡雾海的另一半。

那一黑一白,同时孕育了一个孩子!

岳阳有瞬间的窒息感,他几乎急不可耐地擦去了下一幅壁画的尘土,孩子出生了,是一个男孩。

在人间,那是一个充满生气与力量的婴儿。

但是在诡雾海,属于黑暗的那一面,只生下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

这具身体流淌着信仰之神的血脉,他虽然没有意识,但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坐卧行动,只是那双深蓝色的瞳孔里永远只有一片虚无。

这下,岳阳知道乌瑞亚的身份了,他是尤无渊的另一副躯壳。

就像尤无渊的人类躯壳和恶魔躯壳,这幅躯壳天生圣洁,在天堂岛被神使养大。所以他有在天堂岛生活的记忆,但那只是机械的保存,没有灵魂上的共鸣。

岳阳猜测,大佬应该是在被带到天堂岛后,经历了什么冲击,灵魂离体,才会被两幅躯壳同时召唤,导致了灵魂分裂。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岳阳无法接受的,是大佬的母亲。

他还记得叶柔臻的样子,在尤无渊的记忆里,那个女人永远是温柔的、善良的,www.youxs.org。

岳阳能在米丽亚姆的视角里感受到信仰之光发生了什么,祂太执着于纯粹的信仰之力了,越来越多的信众,让祂迷失了神性,被欲望纠缠。

可能是因为自身对于信仰的认知太过矛盾,这让祂的神体发生了分裂,也让天堂岛上同时出现了光辉母神和黑暗之神。

岳阳有些不敢看下一幅壁画了,如果可以,他希望尤无渊永远不要知道真相。

那本来该是一个十分和谐友爱的景象,父亲轻轻盖住孩子的眼睛,将自己的能力赋予他,母亲微笑地站在一旁。

当然,如果那位母亲,没有手拿利刃就好了。

如果,当孩子睁开眼,没有看到那被浓稠的鲜血,染红了一身白裙的母亲,就好了。

……

“你父亲逃到了人间与诡雾海的交界,在那里被杀死。但只能说,恶魔之王就是恶魔之王,哪怕被算计了,祂的恶魔之舟,也不是谁都能拿到的。直到现在,人们仍然不知道恶魔之舟在哪里。”

颜红笙说完这一切,轻轻吐出口气,“我就知道这些,接下来的事,不用我说,你应该也能推测出来了。”

“你母亲跟你一起回到了诡雾海,祂拿回了那一半的神体,继续作为天堂岛的光辉母神。而那另一半,则在风暴海域成立了昔日之辉,有了新的信众,祂就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神庙的主人只能有一个,圣光海域的神要重新回归,祂们要么合二为一,要么只留下一个。”

颜红笙缓慢地站了起来,他往尤无渊身边走了两步,“封振一直信奉的是光辉母神,你的母亲不喜欢你这副恶魔躯壳,祂想把你的灵魂塞进乌瑞亚的身体里。但是,祂的打算又一次落空了,祂没有想到你的灵魂会分裂,这一半落在了黑暗手上。”

“现在,选择权到你手里了,天堂岛是信仰之光的根基,要怎么做,全看你。”

“无渊!”

阿特莱特出声,却被尤无渊扬手制止,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默地,转身离开了这充满血腥气的花园。

“你到底要做什么?”阿特莱特看着颜红笙,他曾经也是喜欢这个孩子的。

颜红笙浅浅一笑,“你不用紧张,阿特莱特。我说过,我是来帮忙的。”

“无渊他曾经把你当做真正的朋友,当做可以托付性命的伙伴!”

“我知道。”

颜红笙走到阿洁身边,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我也把他当做重要的人。所以,我要把他带到正确的道路上。我们这些人,生来都该行走在黑暗里,欺骗自己只能让他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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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丽亚姆的教堂中,岳阳拼命擦着最后两幅壁画,可换来的只有一片漆黑。

这两幅画好像被火灼烧过了,什么都没留下。

“不对劲,肯定不对劲……”

岳阳干脆往地上一坐,他只看到了格兰瑟姆被刺的一幕,后面就看不到了。

为什么?是谁毁了壁画,为什么不让他看下去了?

从信仰之光分裂,到祂投生人间,引诱恶魔之王,岳阳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信仰之光自己设计的吗?

那为什么黑暗那一面迟迟没有占领天堂岛,在叶柔臻养大尤无渊的过程里,是谁占据了神庙?

恍惚间,岳阳的记忆里突然出现一个陌生的中年人,他打扮的像一个西方绅士,手里拿着礼帽,似乎正在床前跟自己说着什么。

他的背后,站着一个美丽的女人。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岳阳皱起眉,可一转念,那两个人的脸就都在他的记忆里消失了。

“啊啊——我到底是怎么了?”

岳阳抓狂地揪乱自己的一头卷毛,这时教堂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岳阳?”

乌瑞亚走了进来,岳阳慌忙站起来,试图挡住壁画。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岳阳犹犹豫豫的,他不想骗人,更不想骗大佬,可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出去吧,这里太冷了,”乌瑞亚走过来,牵住了岳阳的手,他没有去看壁画,只是默默地带着岳阳,走出了教堂。

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岳阳看了一眼时间,还只是下午,“这——”

“岳阳,我要去神庙了。”

乌瑞亚缓慢地转过身,他还没有放开岳阳的手,“在那之前,能遇见你,我很开心。”

“大佬——”

“嘘,”乌瑞亚轻轻一笑,“现在,我想做一件事。”

岳阳怔愣着,被乌瑞亚环住了腰,微凉的唇覆盖上来时,岳阳闭上了眼睛。

乌瑞亚的这一吻,虔诚而圣洁,他对待岳阳,就好像对待一件爱不释手,又不容亵玩的珍宝。

两人缱绻着分开时,岳阳从那深蓝的瞳孔里看到了独属于尤无渊的温柔。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我也知道,你可能是故意接近我的。”

“但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接下来,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岳阳试图去抓乌瑞亚的手臂,他却退开了,“有些事,我必须去做。岳阳,祝你早日找到你要找的人。”

第209章 天堂岛

黑暗笼罩了整个神国, 神庙在天际绽放出的辉光成了所有人心中仅剩的希望。

神学院的三年级学生要第一时间赶往胡亚阿,乌瑞亚等神使候选人可能会成为守卫神庙的最前线。

岳阳这下知道乌瑞亚为什么来找他道别了,他是抱着为母神牺牲的决心离开的。

这让岳阳又感觉到了命运对尤无渊那种近乎玩弄的恶意, 就像当初的恶魔血宴上,年幼的叶垣也是这样,执意地保护母亲, 哪怕是可能牺牲自己。

午夜时分, 以米丽亚姆为中心,一束又一束光柱投向天空。

那是神国的各大修道院和术士团, 光柱还在, 意味着守护光辉母神的战士们没有倒下。受惊的信众们聚拢在光束四周,不停地向母神祈祷着。

米丽亚姆上空不断有飞马掠过, 除了去往神庙的三年级学生, 其他学生也被分派到各地支援。

岳阳骗来了三匹飞马,带着白雪儿和顾城溜出了神学院。他们追在乌瑞亚一行人的屁股后面, 一路往胡亚阿山飞去。

路上, 岳阳把自己在米丽亚姆教堂看到的壁画, 挑挑拣拣地讲给了白雪儿和顾城。

两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白雪儿纠结了半晌,才小心地问道,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大副的两幅躯壳能融合在一起吗?”

“我也不知道, ”岳阳紧皱着眉道, “这种躯壳和灵魂的事儿, 可能只有大佬本人才能弄清楚。他当初可以把人类躯壳跟恶魔躯壳分开, 这次说不定也能融在一起。”

“可是尤大佬失忆了啊, 而且以乌瑞亚现在的性格,他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是恶魔?”

顾城怎么想, 这事儿怎么不通,“更何况,神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开了,咱们也没那么多时间研究了。”

“我都已经想好了,”岳阳抬手打了个响指,“等神庙一开,咱们就两个一起打包带走。能不能融合的问题,等回到诡雾海上再说!”

“啊?”白雪儿瞪大眼睛,“你这什么破办法,那可是两个尤无渊,我们能打得过吗?”

“大佬现在是分裂,又不是复制。更何况,咱们还有蓝月和路易莎呢?没问题的。”岳阳此时信心满满,反正乌瑞亚和深渊都不太防备他,大不了搞偷袭嘛。

“唉,我觉得,对付乌瑞亚和深渊还是小事儿。”

顾城特意压了压嗓音,又抬手往天上指了指,“最大的问题在上面!人家能让咱们轻易离开吗?尤大佬现在可是妥妥的神二代,等那正反两面分出胜负,咱们没准儿就是下一个目标了。”

岳阳一撇嘴,“我不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谁也不能阻止我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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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克郡的主修道院被攻破后,城区就被夜魔和堕落者占领了。

他们在中心花园搭起了火刑架,连续几天,都有反抗的修士和术士被抓到后烧死。

整个城市弥漫着让人作呕的焦糊味。

夜里,守在城门口的血魔士兵正对着黑暗的夜空享用鲜美的血液,几个灵活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他们。

被修士加持过的匕首插进血魔的心脏,他们甚至来不及喊出声来,就被捂住嘴巴拖进树丛里。

“都解决了,暂时没人注意这边,我们可以进城了,”沉乐压低嗓音对其他人道。

西里尔一把抓住正要行动的乌瑞亚,分外不解地问道,“我们不是要去神庙吗?为什么来德克郡?这里明显已经被夜魔占领了,我们进去又能做什么?”

“潜入德克郡是校长的意思,”乌瑞亚挣开西里尔的手,“而且,我们已经在胡亚阿脚下了。”

西里尔一愣,他下意识抬头看向神庙,明明就还在天边的位置。

“胡亚阿是传说之山,没到神庙开启的时间,你是无法接近它的。”

乔尔·莫顿冷漠开口,“德克郡是通向胡亚阿的入口,决不能落在夜魔的手里。”

几个年轻人趁着夜色,借着高大城墙的掩护,偷偷溜进了城门。

几乎是同一时刻,白色的空间漩涡在德克郡上空出现,张开的骨翼停留在被各地光柱映衬得五彩缤纷的夜幕下,赤红的瞳孔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城的生灵。

阿特莱特也紧跟着出现在了尤无渊身后,“无渊,冷静些,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骨翼轻轻一扇,阿特莱特的身形便扭曲着消散了。

尤无渊看向远处一片黑暗的修道院,打碎的母神雕塑与新竖起的黑暗旗帜都在看着他。

他默默一笑,缓缓地抬起了手,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震动,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

时间快到清晨时,老尼尔在一地狼藉中醒来,他的家被堕落者强行闯入。

他们逼迫自己和爱人信奉黑暗之神,吟诵黑暗之神的祈祷文,然后砸碎了他家中供奉的神像,抢走了所有有关母神的东西。

老尼尔不知道怎么反抗,爱人也被吓的不停尖叫,最后他们只能听从。

老尼尔从地上爬起来,哆嗦着走到窗前,天似乎永远不会亮了,母神难道已经抛弃他们了吗?

这个想法刚从心头掠过,老尼尔就慌张地低头忏悔,祈求母神的原谅,他只是太害怕了……

老尼尔的爱人这时候也醒了,她茫然地看向窗前闭着眼睛祈祷的老尼尔,却突然看到了什么,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只能拼命地拍着床头。

老尼尔被爱人惊动,抬起头,瞳孔蓦然放大!

正对着修道院的落地窗上,此时映出的并不是老尼尔自己的影子,而是一个女人。

她微笑地望着老尼尔,看起来是那么和蔼,那么仁慈,就像每座修道院里竖立的神像。

然而,老尼尔却被莫名而起的恐惧钳住了脖子,他下意识地后退,眼前却突然映出火光!

爱人的尖叫再次响起,老尼尔缓慢地举起手,又望向映在火光中的女人。

原来,此时正在燃烧的不是窗子上映出的女神,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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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和白雪儿、顾城跟在乌瑞亚一行人身后,也进入了德克郡主城,只是两伙人一明一暗,没多久就走散了。

“我打听到了。”

顾城凭借夜魔的身份混到了一个堕落者巡逻小队里,问出了不少信息,“原来通向神庙的入口就在德克郡,怪不得乌瑞亚他们会停留在这儿。现在城里已经被夜魔和堕落者控制了,他们正四处搜索躲藏起来的修士和术士。我估计,乌瑞亚他们是去跟修道院那些藏起来的人秘密接头了。”

“既然神庙的入口就在这儿,那迟早所有人都会露面的。”

岳阳仰头看向还在天边的庞大建筑,“我们先想办法跟大家汇合,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

蓝月在离开米丽亚姆前,跟岳阳约定,每晚八点,利用血祭司的镜子通灵技能进行联系。

昨晚他们联系时,蓝月已经知道他们尾随乌瑞亚,到了德克郡附近。

“天慧、盖伊跟蓝月她们在一起,离咱们应该也不远了。绑架这么刺激的事儿,还是得大家一起干。”

顾城咂摸着嘴,突然发现白雪儿坐在一边一直都没说话。

“雪儿,你怎么了?”

此时,三个人就坐在路边的小吃店外,小吃店的门紧紧关着,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但是外面的桌椅还都算干净。

白雪儿张望着远处的街道,神情很疑惑,“现在已经快中午了,怎么城里这么安静?”

“嗐,大家害怕嘛,街道上四处都是夜魔和堕落者,还有那么多火刑架,城里的人都闭门不出了。”顾城道。

“可从你刚回来不久,一直在这条街巡逻的堕落者小队,好像也不见了。”

白雪儿这话说完,一股萧瑟的风吹过街道,岳阳和顾城这才警觉,果然,太安静了。

他们是夜里进的城,街上四处都能看到巡逻和休息的堕落者,紧闭的门扉内偶尔也能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和恐惧的惊叫。

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就算天空仍然一片漆黑,但城里这么多人总要活动和进食的,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岳阳缓步走到街道上,除了四周悄无声息,城市里好像也没什么变化。但岳阳总觉得,空气里似乎漂浮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我去刚刚的巡逻队休息点儿看看,”顾城刚在那里打听消息来着,那里聚集了很多堕落者还有夜魔。

“一起去,”岳阳开口道。

三人结伴儿穿过这条街,那个巡逻队休息点儿就是一家被打破大门的酒吧。

酒吧门外一片狼藉,四处都是滚落的酒瓶。然而此时,这里也异常安静。

顾城快走几步,到了酒吧门前,眉头顿时皱起。

“怎么了?”白雪儿也跑了过来,看到酒吧内的一幕,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这些人,是睡着了吗?”

只见酒吧内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堕落者,他们看起来都还有呼吸,只是都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第210章 天堂岛

“怎么回事?集体沉睡?”顾城走进酒吧, 随意扒拉了两个人,完全没有醒转的迹象。

“是不是中毒了?”白雪儿翻过一个趴在地上的堕落者,扒开他的眼皮, 只见他的瞳孔在不停地颤抖,好像在做噩梦。

岳阳此时也走到了酒吧门口,但他却没有走进去。

白雪儿和顾城还在随意地翻查着地上沉睡的堕落者,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头顶上的动静。

顾城看到在门口呆愣不动的岳阳, 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不进来?”

岳阳瞪大了眼睛, 此时的酒吧内部, 在他的眼里,跟在白雪儿和顾城的眼里, 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天花板上垂下了很多黑色的不明物质, 它们圈在那些堕落者的脖子上,把他们挨个吊在了半空。

这些堕落者还没有死, 他们在不停挣扎, 双眼凸出, 脖颈上泛起青筋, 双腿不停地踢踹。

更诡异的是,地上还躺着他们的身体, 他们来回晃动的脚甚至能擦过顾城和白雪儿的头顶。

那黑色的物质似乎越来越粘稠, 它们聚拢在天花板的中央, 然后缓缓下落, 变成了一个人形。

她落到地面, 露出白皙的脚踝和一张让所有堕落者既崇敬又恐惧的脸——黑暗之神。

堕落者也是黑暗之神的虔诚信徒, 他们本来都只是神国最普通的平民,他们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被自己信仰的神如此惩罚?

岳阳与酒吧内那个无形的女人对视着,她的双眼没有眼白,是全然的黑色,顾城和白雪儿都看不到她。

但岳阳在震惊过后,并没有察觉到多恐怖的力量,这位女神明显是假的!

“他们在做梦……”一直站在酒吧门口的岳阳,终于开了口。

顾城和白雪儿都看向他,“做梦?”

岳阳点了点头,“梦里,他们正在被自己信仰的神虐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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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乐!”

一家偏僻的古董店里,唯一还清醒的乌瑞亚扶住突然睡着的沉乐。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同伴先后陷入沉睡,连躲在这里养伤的蓝衣修士都睡着了。

他想了各种办法都无法叫醒他们,不止古董店,附近的居民,甚至连外面巡逻的堕落者都无声无息地睡了过去。

乌瑞亚只能先把同伴们移动到安全的地方。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古董店内点着昏暗的油灯,那些摆在柜台上的陈旧物品映出斑驳的影子,角落竖起的镜子映照着大半个店面。

乌瑞亚把沉乐移动到老板休息的椅子上,余光扫过镜面,他突然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白色影子。

乌瑞亚没有马上起身,他的手慢慢摸到了腰间的匕首,周遭十分安静,只是乌瑞亚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叹息。

泛着银光的匕首猛地划过,乌瑞亚转过身,却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乌瑞亚的手腕,乌瑞亚下意识地以为是沉乐醒了,他转过头,却正对上一张苍白的脸!

那是一个女人,长着一张乌瑞亚十分熟悉的脸庞。

“孩子,到母亲这儿来,”女人张开手臂,脸上露出圣洁而又仁慈的微笑。

乌瑞亚没有动,他握住匕首的手,涌出一团赤红的火。

……

晚上九点,岳阳推开一扇高级俱乐部的大门,大厅里黑洞洞的,只有吧台的位置亮着一盏灯。

蓝月、路易莎和天慧、盖伊就站在角落里,他们八点时刚刚联系上,岳阳就被通知到这间俱乐部汇合。

可很显然的,蓝月通知的汇合跟岳阳以为的并不一样。

此时,吧台前坐着一个人,他的背影岳阳再熟悉不过了。

“尤大佬?”

顾城跟着岳阳走进来后,也一眼看到了吧台前的人,巫天慧连连冲他摆手,把他和白雪儿都拉到了角落里。

岳阳缓慢地走了过去,按理来说,现在这里这位应该是深渊。

可看蓝月她们此时的状态,岳阳突然觉得,事情可能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怎么只有你自己?你跟乌瑞亚走散了?”

岳阳刚走到深渊背后就愣住了,那语调,那神情,根本就不是那位不可一世的深渊王子了!

“大佬?”

尤无渊转过身,冲岳阳一笑,“怎么,认出我很困难吗?”

岳阳连连摇头,尤无渊伸出手,一把把他拽到自己跟前,“让我猜猜,你本来的计划是什么。把我和乌瑞亚打晕,一起带上船?”

岳阳:“……”

“那现在可能不灵了,怎么办?”

尤无渊钳住岳阳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如果我让你放弃乌瑞亚,你愿意吗?”

“你已经知道了?”

岳阳反应过来,现在的深渊不止恢复了尤无渊的记忆,而且可能已经知道了乌瑞亚的身世,“为什么要放弃,你不想让自己恢复完整吗?”

“我现在也很完整啊,我有灵魂,有躯体,而且我的灵魂跟躯体更为融洽了。”

尤无渊搂着岳阳,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趁机顺着岳阳的衣摆,溜了进去。

岳阳被那冰凉的触感刺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连连挣开尤无渊的怀抱,向后退了几步,“你以前不会这样的,你从来不甘愿受恶魔身躯的控制,你忘了?”

“那是你还不够了解我。”

尤无渊此时的双唇都是血红的颜色,与他的瞳孔交映在一起,在黑暗里确实更像恶魔了。

“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我想乌瑞亚也很喜欢他现在的状态。我们本来就不该被交杂在一起出生,就像一件被胡乱拼凑而成的工具。”

尤无渊知道信仰之光诱杀恶魔之王的事了!

岳阳敏锐地感觉到了尤无渊的内心,他的胸口蓦地一痛。

尤无渊偏开头,他下意识地躲开了岳阳此时的目光。

“不要再勉强了,岳阳。如果你喜欢乌瑞亚,我可以为你留他一命。但我和他,你只能选择一个。”

同样的一句话,乌瑞亚也对岳阳说过。

此时俱乐部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走进来的人,让房间内本来就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颜红笙!”蓝月眉头一紧。

颜红笙没有搭理其他人,他径直走到吧台前,冲一脸愕然的岳阳笑了笑,然后对尤无渊道,“全城都陷入梦魇了,无渊。你的幻术已经能操控梦境,真的是越来越恐怖了。”

“城里的状况是你做的?”岳阳不敢相信地看向尤无渊,“为什么?”

“我在帮他们摆脱信仰。”

尤无渊端起吧台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岳阳,在你做出选择之前,不要再掺和岛上的事,我不想伤害到你。”

说完这句话,尤无渊看向室内的其他人,“你们也一样,谁敢妨碍我的计划,别怪我不留情面。”

白色的漩涡出现,尤无渊最后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岳阳,转身带着颜红笙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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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了血腥气的房子内,老尼尔瞪着无神的双眼看着软倒下来的爱人,她的脖子以一个奇异的角度耸拉着,她的尖叫被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发不出来了。

“为什么?”

老尼尔看着漂浮在半空的女神,他被虐杀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无法理解。

直到自己的爱人也惨遭毒手,他终于开始怀疑,“你真的是神吗?不,你只是个怪物,是个妖魔——”

女神露出了她狰狞的面容,她呼啸着朝老尼尔扑来,老尼尔无助地闭上了眼睛。

但这时,有人闯进了他的房子,赤红的火点燃了尖啸的梦魇,老尼尔猛吸了一口气,从地板上坐了起来!

“你没事吧?”

乌瑞亚扶住老人,老人颤抖地抓住乌瑞亚,“我的妻子,我的妻子在哪儿?”

这时,卧室里传来一阵呻/吟,老尼尔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冲进卧室,他的妻子还活着,他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

乌瑞亚的额头渗出了汗珠,沉乐这时走进房子,赶紧扶住了他,“折腾一晚上了,你休息一会儿吧。”

乌瑞亚摇摇头,“必须尽快叫醒所有人,做梦的时间越长,他们受的影响就越大。”

“可你只有一个人,”沉乐很无力,在乌瑞亚杀了出现在古董店的伪神后,他们虽然被叫醒了,但却无法像乌瑞亚那样看到那些梦魇里出现的东西,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些梦魇,在试图洗脑信众怀疑自己的信仰。”

乌瑞亚想不通,“可为什么,连堕落者和夜魔都被影响到了?难不成,还有第三方的势力在企图插手神庙的战争?”

“荒木风已经把城里的情况报告给学院了,现在学院已经集结好军队,就在德克郡不远的地方。地下城的军队也出现在附近了,不管城里是什么状况,双方的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乌瑞亚转头,看向卧室里相拥而泣的两位老人,“战争开始,这里的人,还有活路吗?”

沉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吟着道,“母神会庇佑他们的。”

……

岳阳一行人,此时正分散在城区里,四处寻找乌瑞亚。

白雪儿和顾城跟在岳阳身后,他们都有些担心,岳阳这一路上都没有吭声。

深渊突然恢复记忆,打乱了他们的一切计划。尤无渊太了解他们了,他们连最后一点可以取巧的筹码都失去了。

这时,天边一点异样的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岳阳停下了脚步,若有所觉地望向神庙,一阵刺耳的音波霎时间扩散开来!

汇聚在德克郡城外的两方大军,都遭受了音波的攻击,飞马躁动不安地踏着蹄子,很多听觉灵敏的人都慌忙捂住耳朵。

等那种音波消失,众人再望向天边时,令人窒息的景象出现了!

神庙开始靠近,庞大的建筑上,黑色的云层里探出了粗壮的触手,触手已经深深扎进了神庙的内部。

第211章 天堂岛

德克郡的城墙上方, 颜红笙站在尤无渊的身后,两人一起凝望着神庙的方向。

“看起来,是黑暗之神占了上风。”

颜红笙瞄了一眼尤无渊的神色, 放轻声音道,“昔日之辉在风暴海域散播的信仰并没有白费,那四位在亚特兰蒂斯诞生的天使, 为祂攫取了相当强大的力量。”

“不过, ”颜红笙垂眸看向宁静的德克郡,“双方要想决出胜负也没那么容易, 天堂岛延续了近两万年的信仰, 这里才是信仰之舟的原生之地。”

米丽亚姆大军前方,藤井跟随一群修士走到阵前的空地上。

神庙上空发生的变故, 他们全看到了, 眼下是修士们为母神奉献自己的时候了。

修士们团坐在一起,由蓝衣修士带领, 开始吟诵圣文。

淡淡的辉光从每一个人的体内散出, 渐渐围拢成一个巨大的光柱, 向天空投去。

藤井一开始还算镇定, 但随着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他终于忍不住偷偷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看到了旁边与他一同进入修士学院的新生, 极速干瘪下去的脸颊, 紧接着看到了自己已经满是皱纹的手。

恐惧在这一瞬间, 从混沌的信仰中拽回了理智, 藤井清楚的认识到, 他要死了。

他们念诵的圣文, 不是平常的祈祷词,那是殉道者的奏章, 被冠冕堂皇地扣上神圣的帽子,其实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母神献上自己的灵魂。

“不,我不想死……”

新生考试中,从断崖上坠落的一幕又一次在大脑中重现。

藤井曾经以为,那彰显了他对母神绝对的虔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死里逃生后,他几乎每晚都在做噩梦。

“我不要,停下,我不要死!”

藤井猛地挣扎起来,他身上散发的光辉倏地变淡!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他企图爬起来,冲到人群外面去,却没注意到,守在旁边的骑士团,已经有人朝他搭上了弓箭。

沉乐扶着疲惫的乌瑞亚又走出一间民房,天空新升起的光柱飘散着无与伦比的圣洁气息。他们这些在米丽亚姆呆了三年的学生,都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我姐姐也在里面,”荒木风默默地道,“如果我没有成为神庙候选人,那我也应该在里面。”

乌瑞亚有些难受地低下头,纵然他知道能为母神殉道是修士的最高荣誉,他也无法直视那象征着虔诚信仰,实则是牺牲修士生命力换来的光束。

“学长!”

岳阳终于找到了乌瑞亚一行人,乌瑞亚见到岳阳时,欣喜大过了惊讶,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你们怎么来了?”沉乐看到岳阳三人,脸色可不怎么好,“马上要打仗了,谁让你们来的?”

岳阳往前走了两步,定定地看着乌瑞亚道,“学长,我有话对你说。”

乌瑞亚有些贪婪地望着岳阳的脸,一丝苦涩从他眼角划过,“岳阳,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我要说的事很重要,学长,你必须——”

岳阳话没说完,附近原本紧闭的房屋大门突然一扇接一扇地被打开,尚在梦魇中的人们,双目无神地走出了家门。

“怎么回事?”

沉乐等人茫然无措地看着无知无觉地向城中央聚拢的人群,只有岳阳和乌瑞亚看到了城市上空的变化。

那里出现了一张圣洁女神的脸,城里所有人的梦魇被融合在一起了。

“大佬到底想怎么做?”岳阳很担心尤无渊的行动,会让整座城市疯掉。

“你知道是谁干的?”乌瑞亚听到了岳阳的话,即便他不想承认,但此时他必须得正视这个问题。

“是,我知道,”岳阳转身面向乌瑞亚,“是另一个你,你在地下城看到的那个人。”

岳阳现在没时间给乌瑞亚详细地讲述诡雾海发生的一切,他只能寄希望于乌瑞亚的灵魂还保有一定的记忆,“你曾经跟我说过,我只能在你和深渊中选择一个。所以,你是有感觉的,对不对?你和深渊的关系,比你想象的更复杂。反正现在,只有你能阻止他了,不要让他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乌瑞亚的神情有一瞬间的错综复杂,但他只迟疑了片刻,就看着岳阳道,“我要怎么做?”

“这场梦魇,其实是一场幻术。而使用幻术,也是你的能力。”

顾城听到岳阳的话,有些怀疑地道,“能行吗?现在明显是尤大佬那边,更能控制阿特莱特号。”

“船长和船灵的关系本来就跟灵魂息息相关。你看天边,连神分裂后都要互相争夺神祇之舟的使用权,那说明深渊能用,学长就也能用。”

乌瑞亚听得很懵,“什么船长?什么船灵?”

“学长,你不用理解这些,你只要仔细感觉自己的力量源泉。抛弃你平时从灵魂,从信仰抽取力量的习惯,去感应力量真正的来源。”

乌瑞亚一时还是无法理解岳阳的话,但他看到了半空中出现的女神头颅,正缓慢转动,在她的脑后赫然是黑暗之神的脸孔,信仰被冲击,陷在梦魇中的人类很多开始发疯般怒吼。

乌瑞亚闭上了眼睛,让灵魂放空,他再一次听从了岳阳的指导,刻意忽视了信仰的召唤,甚至绕过了燃烧的灵魂火种,他在自己的意识里一直向下,向深处沉淀……

铺天盖地的洪水从空中倾斜而下,聚集在城市中央的人群在梦里四处逃窜。

沉乐几人试图阻止人群在街上疯狂乱跑,互相践踏,但双拳难敌四手。总有人跌倒在地上,然后恍若窒息般死死卡住自己的脖子。

岳阳焦急地望向乌瑞亚,他希望自己没有推测错误,如果乌瑞亚可以使用阿特莱特号的技能,那他就能停止这场疯狂的幻术。

要彻底忽视信仰没有那么容易,它总在不经意间影响乌瑞亚的思绪,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他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灵魂在濒临崩溃。

终于,在他又一次沉进意识深处时,信仰的光辉亮起,这次他拒绝的很坚定,那赤红的火在他心底燃烧起来,阻挡了信仰的侵扰。

然后,他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距离民众越来越近的神庙突然绽放出亮眼的光辉,向母神进献生命的修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插入神庙的黑色触手仿佛被火灼烧一般,扭曲着开始消散。

这激怒了夜魔率领的军团,伴随着夜魔十字军统领的齐声怒吼,双方正式开战了。

城外的喊杀声,也震动了城内的人。

尤无渊往双方交战的地方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城内。

正在此时,变故陡生,无形的力量在空气中震荡开来,人群梦魇中的洪水倏然消失,天空上浮现的诡异神祇也在慢慢淡去。

赤红的双眸闪过一丝怒气,阿特莱特被召唤出来,他的身形愈加闪烁,但他对此并不意外,“我没有做什么,无渊。你是阿特莱特号的船长,但你现在并不完整。你的另一部分,也可以使用幽灵船的技能。”

尤无渊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城墙上方,颜红笙也紧跟了上去。

城市中央,岳阳看到渐渐醒转的人群,兴奋大叫,“成功了,学长,你成功了!”

乌瑞亚睁开双眼,诧异地看了看恢复正常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他感觉到了一种磅礴的力量。

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茫然的民众又爆发出尖叫声,巨大的骨翼在夜幕下展开,尤无渊一脸冰冷地从高空降落。

“岳阳,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岳阳没有吭声,乌瑞亚先一步走了出来,“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尤无渊的视线从乌瑞亚的脸上扫过,语气没有丝毫温度,“你果然是我最厌恶的样子,我本来想留你一命,但现在看来,根本没那个必要。”

这话让刚刚赶到的路易莎和蓝月都瞬间警惕起来,同一时间,城外的喊杀声也传进了城内。

“既然战争已经开始,那就让我们到战场上,结束这一切吧。”

尤无渊向众人抬起了手,白色漩涡骤然扩大。

下一秒,周围的景致陡然一变,岳阳只觉得脚下一空,浓厚的血腥气就扑鼻而来。

长剑穿过堕落者的胸膛,夜魔尖锐的爪子划开骑士的喉咙,各种术法在空中对撞,尖叫与怒吼不绝于耳。

战场的惨烈唤醒了一些沉睡在岳阳脑海深处的远古记忆,这让他发怔了很久。直到穿着一身铠甲的盖伊找到他,替他挡下了几支从远处射来的弩箭。

“岳阳,你怎么了?清醒点儿!”

盖伊穿着的是岳阳在亚特兰蒂斯兑换到的幽灵铠甲,能在一定时间将人体幽灵化,可以无效大部分攻击。

盖伊就像一面盾牌一样荡在岳阳身前,一路把他护送到一棵相对安全的大树下。

岳阳好不容易从那些混沌的记忆里抽回理智,战场太过惨烈的情景让他又忍不住共情起人类的痛苦,他狠狠地敲了几下沉闷的胸口,抬起头问道,“大佬呢?他们两个在哪儿?”

“在那儿!”

盖伊指向战场上方的天空,赤红的火不断从白色的漩涡中穿进穿出。乌瑞亚骑在飞马上,尤无渊展开羽翼,两人的影子快的好像闪电。

“蓝月和路易莎都被绊住了,那个颜红笙果然不对劲,他跟丹·雪莱好像是一伙的,还带了些奇怪的人,就为了阻拦我们。”

岳阳都差点忘了丹·雪莱这个人了,他看向战场的一角,在蓝月升起的祭坛四周,一条诡异的龙盘悬着。

各种元素的术法简直像不要钱一样砸向被拦在中央的蓝月和路易莎。

岳阳猜测,那应该就是雪莱家族压箱底的武器,是由杜鹃夫人的元素之力打造的。

不过,眼下岳阳也没时间去思考丹·雪莱和颜红笙的目的了,庞大的神庙已经接近德克郡的上空,他已经能感觉到那种超然物外的神威了。

“我得去阻止他们,盖伊你保护好天慧,神庙一旦开启,就马上上船!”

岳阳抢下一匹飞马,朝半空中的尤无渊和乌瑞亚飞去。

赤红的火染红了夜空,虚白的空间漩涡出现在飞马背后。

乌瑞亚感觉到时,空间之刃已经斩向他的脖颈,水汽瞬间凝结成盾牌,稍稍滞缓了空间之刃的速度,也让乌瑞亚躲开了要害。

尤无渊完好无损地走出了空间漩涡,乌瑞亚的手臂还是被划破,渗出了血迹。

“你根本无法发挥赤红之炎真正的力量,你甚至都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幅身体,”尤无渊看透了乌瑞亚此时的状态,“你的灵魂来自于我,你并没有真正习惯天堂岛的力量体系。”

神国的力量体系与灵魂火种息息相关,乌瑞亚想起了自己先前失败的圣水仪式,他虽然很多事没想明白,但他其实清楚,自己的内在确实在某一刻发生了改变。

灵魂,分裂,自己跟眼前这个邪恶的物种,真的曾经是一体的吗?

“你来源于黑暗之神?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也在觊觎母神的神庙?”

“不,”尤无渊浅浅一笑,“我对这座岛上的一切都感到厌恶,我只是想毁了他们。尤其是你那位,心心念念的母神!”

一抹决然从乌瑞亚的眼中划过,他垂下右手,泛着圣光的长剑出现,“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会用我的命,保护祂。”

这话让尤无渊更加愤怒了,他好像看到了幼时天真的自己,他已经被骗了半辈子了,难道还不够吗?

两股相似又相反的力量在空中猛烈对撞,尤无渊有些诧异,乌瑞亚的实力竟然瞬间提升了。

“岳阳一直在教我如何审视真实的自己,如何去探索自己的灵魂……”

泛着金光的长剑硬生生架住了尤无渊的空间之刃,“我确实疑惑过,也动摇过,但我现在想明白了——”

乌瑞亚对上尤无渊赤红的双眸,粲然一笑,“我本来就是没有灵魂的,我的一切都是母神给的!”

猛烈绽放的金光直接撞上了尤无渊的前胸,将他整个人弹飞了出去!

空间层层相交,才勉强接住了被重创的尤无渊,他吐出了一口鲜血,怒极反笑道,“你这个愚蠢至极的家伙,本来就不该被生下来。现在正好,让我亲手来结束你,也结束这场罪恶!”

一个血红的漩涡出现在尤无渊的胸口,那里溢出了极为邪恶、恐怖的力量。暗红的魔纹仿佛在响应恶魔深渊的召唤,顺着尤无渊的身体攀爬而上。

他背后的骨翼又一次伸展,下半身随之扭曲,粗壮的触手带着人类不可直视的罪恶伸展开来,恶魔化的躯体蔓延出猩红的血气,缠绕到了空间之刃上。

乌瑞亚并没有退却,他深蓝的瞳孔被金光侵染,背后展开了巨大的白色羽翼,棕色的发丝迎风生长,最后飘落到腰间。

他手里的长剑被圣洁的光芒所笼罩。此刻,他就是母神最强大的战士,是降临人间的天使。

一黑一白,一明一暗,两人的对峙也引起了战场上双方人马的注意。

人群不禁停下战斗,仰头观望。

此时在他们眼中,这就像传说中天使米丽亚姆与来自海上恶灵的战斗,是黑暗之神与光辉母神战争的投影。

“停下,不要动手!”阿特莱特在半空出现,他的身形更不稳了,“你们会毁了自己的!”

然而,此时此刻没人肯听他的。

绽放着光芒的圣洁之剑与缠绕着猩红血气的空间之刃,同时从空中跃起,巨大的能量顷刻间就要相撞!

阿特莱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下一秒,一股庞大的威压自上而下,让周遭的空气都在瞬间静止了下来!

第212章 天堂岛

“那是什么?”

一直漆黑的天幕突然裂开了一道缺口, 湛蓝的缝隙中露出了一个被云层包裹着的庞然大物。

它将天空分裂成了两半,让久违的阳光洒进了神国。

战场上,渐渐有人扔下武器, 跪到地上,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自己看到了真正的神迹。

也有一些人, 担心地望向神庙, 神庙已经逐渐接近,那些附着它的黑暗仍然没有被驱散。而这突然出现的诡异景象, 是否预示着更大的危险?

血祭祀的祭坛上, 蓝月仰头望向天空,她的瞳孔映出特殊的莲花纹, 她通过秘术看到了被束缚的尤无渊和乌瑞亚, 也看到了那庞然大物从云层中中露出的一点真容——

“那是,一艘船?”

“蓝月!”路易莎看不了那么远, 但她一转头, 就发现蓝月的眼睛在流血!

蓝月慌忙低头闭眼, 那一眼看到的东西仿佛颗炸弹般, 在她的脑袋里炸开,轰鸣声震得她耳眼鼻口都开始流血。

路易莎不知道蓝月怎么了, 还以为她是被雪莱家的武器伤到了, 慌忙为她抵挡起了其他人的进攻。

颜红笙借此机会从祭台上跳了出来, 阿洁爬上他的肩膀, 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痕。

他们带来的人都是神庙里的神使, 再加上雪莱家的元素之鳞, 竟然都没能从蓝月和路易莎手上讨到什么便宜。

“不过,这样也算成了, ”颜红笙偏头看向天空的异象,“剩下的,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透明的牢笼困住了乌瑞亚和尤无渊两个人,尤无渊听到了云层中锁链缓慢摩擦的声音,他望向天空,一种不好的预感骤然升起。

“岳阳,你在哪儿?岳阳!”

尤无渊拍打着困住他的牢笼,却看不到岳阳的身影。

他知道,天上飘着的是岳阳的神祇之舟,岳阳一定是用了什么能力,才在最后关头强行隔开了他和乌瑞亚。

“岳阳,回答我!岳阳——”

乌瑞亚听到对面的人一直在呼喊岳阳,他心里一阵阵的不安,“岳阳怎么了?天上的是什么?是岳阳做的吗?”

尤无渊看了一眼乌瑞亚,他虽然很不愿意,但现在先找到岳阳最要紧,“我们要到那艘船上去,岳阳一定在那儿。他肯定是出事了,否则不会不出声的!”

乌瑞亚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要怎么做?”

“这艘船不会让陌生人接近的,但我们,不,过去的那个人肯定可以。所以,忘掉你现在的身份,就像岳阳教你的,把你灵魂本源里的东西展露出来。”

此时,地面的战场上,因为发现了白雪儿和顾城的夜魔身份,卜一尘跟拉里·吉尔曼一副深受背叛的样子,跟两个人纠缠不休。

看到天边的变故,白雪儿担心的不行,偏偏卜一尘跟疯了似的,死活不肯放过她。她又不想真的杀了卜一尘,好歹他们同窗一场。

“别分心了,颜红笙也在附近呢!”

顾城提醒白雪儿专心迎敌,而且他瞟了一眼天上的景象,叹口气道,“现在的情况,我们也帮不上别的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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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新的海浪声与温柔的阳光唤醒了乌瑞亚,他睁开眼就看到同样刚刚醒来的尤无渊,冲向了倒在甲板上的岳阳。

“这里是——”

乌瑞亚缓慢站起,他看到的是一艘巨大无比的船,船上的桅杆比神国生长了三千年的老树还要粗。

甲板上时不时地有云层掠过,一眼都看不到边界。

但这艘船虽然大,却十分残破,船舷上破损严重,船头漏了个大洞,甲板凹凸不平,船身还被一条粗壮的铁链牢牢捆住。

此时,那锁链就像一条正在蠕动的巨蟒,缓慢地移动着,将整个船身摩擦的咯吱作响。

“岳阳?岳阳!”

尤无渊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人,一直不停地召唤他。

甲板上时不时地钻出些泛着金光的绳索,它们好像跟尤无渊十分熟悉似的,调皮地缠上他的腰,攀上他的手臂。

但这些绳索,面对乌瑞亚就有些小心了,它们不太敢轻易靠近,只是悄悄冒出个头,然后跟在他的脚步后面。

“岳阳怎么样了?”

尤无渊把岳阳抱的很紧,即便到现在,他也不喜欢乌瑞亚接近,“为了阻止我们,他用了不该用的力量……”

乌瑞亚环顾四周,他现在的所见所闻,已经超过了他所有的想象,“这就是你们的世界吗?岳阳,并不属于神国?”

“是,你们所谓的神国,不过是诡雾海上的一座小岛。你那个母神,就是个自私贪婪的怪物。”

乌瑞亚对上尤无渊充满仇恨的眼睛,他这一次却并没有生气,“你那么恨祂,是不是说明,你曾经爱过祂?”

尤无渊冷然一笑,“爱?你应该去问问你的母神,祂懂不懂得什么是爱?让一个年幼的婴儿,成为诱杀自己父亲的工具,祂配得到爱吗?”

乌瑞亚垂眸,他隐藏了此时内心所有的情绪,“在我的记忆里,祂是神国唯一的光,祂承载了所有人的信仰和希望。所以,对不起,我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无所谓,你要守护你的母神尽管去,我原本也不需要你的存在。”

岳阳这时,突然呻/吟了一声,尤无渊连忙抱起他,“岳阳,你怎么样了?跟我说说话。”

“大佬……”

岳阳迷迷糊糊地看到尤无渊的脸,立刻满是依赖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我终于把你找回来了。”

尤无渊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岳阳似乎察觉了,他迟疑地松开手,转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乌瑞亚。

“对不起,岳阳,”乌瑞亚的眼神微微闪烁,“你可能找不到你要找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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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轰鸣响彻云端,岳阳慌忙地从甲板上爬起来,只见天空原本四处弥散的黑暗正被迅速吸收。

几乎是眨眼间,天空已不见了一片乌云,阳光洒向大地。

神庙在胡亚阿的托举下,漂浮至了德克郡上方。它短暂地沉寂了片刻后,突然光华四射!

米丽亚姆大军爆发出了欢呼声,他们下意识地认为是光辉母神驱散了黑暗,神国又将重回和平。

然而,岳阳此时却心道不妙,天空中的神庙缓缓转动着,最后那竖立在云端的大门明显地朝向了巨船。

尤无渊把岳阳护在了身后,下一秒神庙大门开启,耀眼的光辉直朝巨船打来!

岳阳现在别说反抗,连移动都费劲,尤无渊展开骨翼,反身把岳阳护在了怀里。乌瑞亚凝结出冰盾,挡在了两人前面。

光束并没有直接冲击三人,而是把岳阳的船又轰出个大洞。

刺眼的光芒暗下去后,一个一身白裙的女人出现在了船上。

“母神!”乌瑞亚化去盾牌后,眼中有一瞬的欣喜,但随即又愣住了。

因为光辉母神的两只眼睛,此时一黑一白。

“不要害怕,我的孩子。”

光辉母神的声音此时也是雌雄难辨,很像是一男一女在同时说话,“我们只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像你们两个重新融合一样。”

乌瑞亚有些颤抖,尤无渊则是满脸愤恨,他把岳阳牢牢地护在身后,“我该称呼你什么?光辉母神,黑暗之神,还是信仰之光?”

“那只是些不同的尊号,你更该称呼我——母亲。”

尤无渊一声冷笑,“虐待孩子的母亲吗?你不配用这个称呼!”

信仰之光微微偏头,“你这么恨我,是因为格兰瑟姆?你以为,祂是个好父亲,而我只是利用个自己孩子的坏女人?”

尤无渊没有回答,信仰之光却笑了,“格兰瑟姆的子嗣有多少,祂自己恐怕都记不清了。你的特殊,是因为你有一个身为神灵的母亲。而当祂发现你身上的秘密时,祂的第一反应可不是如何当一个好父亲,而是怎样立刻杀了你!”

“不要相信祂,大佬,”岳阳抓住尤无渊的手,他的指尖凉的好像冰块儿。

乌瑞亚此时的眼神也变了,但信仰之光明显并不在意,“当然,我原本也是要在事成后杀了你的。但是,你确实是与众不同的。在你出生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则预言。神与恶魔的混血,注定与人类世界的唯一神,命运相交。”

尤无渊一下愣住了,信仰之光看向他背后的岳阳,“果然,我的孩子,你把祂带来了。”

……

血祭祀的祭台上,蓝月又喷出了一口血,双手捂着太阳穴跪到了地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看了那一眼后,总有些不该接收的信息传进她的脑子里。

“蓝月!”

路易莎扶住蓝月,此时丹·雪莱已经停止了进攻,神庙的大门正在缓缓开启。

战场之外,出现了一片雪白的沙滩,胡亚阿峰其实就飘在海面上。

“我们先上船!”盖伊找到白雪儿和顾城,“天慧已经上去了,岳阳让我们在船上等他。”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卜一尘又一次拦在了几人面前,他看向白雪儿的眼神很是复杂,“母神已经驱散了黑暗,我劝你们尽早认输。如果有隐情,我可以看在同窗一场的份上,帮帮你们。”

白雪儿一边担心岳阳,一边气不打一处来,“什么驱散黑暗?我走了这么多岛,就没见过比你们更会自我催眠的。什么神国,明明就是一群胆小鬼!你们被那个母神像猪一样养在圈里,还沾沾自喜,想让老娘认输,你也配!”

“你——”

卜一尘对白雪儿其实是很有好感的,从新生入学,白雪儿跟西里尔打了一场后,卜一尘就注意她了。

可他没想到,白雪儿身上有那么多秘密,她对母神甚至连最基本的敬意都没有。

“你收回你刚才说的话,向母神忏悔,否则——”卜一尘握住了腰间的匕首。

然而,没等他反应,顾城已经飞出了一张纸牌,打掉了他的手。然后一个反身,把他按在了地上。

也是巧合,地上躺着一个人,他的眼睛还睁着,但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看看这是谁!”顾城压着卜一尘的脖子,强迫他去看,“这是你们母神最忠诚的信徒,是跟我们一起入学的同窗!”

——是藤井,他的身体已经干瘪,但眼睛里仍然充满了不甘。

他的胸口插着一支箭,临死前,他把衣服上佩戴的光辉徽章给扯了下来。

“这就是你们母神干的好事!”

顾城在卜一尘耳边道,“我告诉你,这座岛以外的人类比你们弱小的多,他们一辈子只能活几十年,不会使用任何术法。但不管在如何恶劣的环境下,他们都能生存下去,他们不依靠任何神灵,他们只相信自己!”

卜一尘被扔在了藤井的尸体上,顾城跟白雪儿、盖伊跑向沙滩,路易莎和陶毅扶着蓝月也跟了过来。

“蓝月船长怎么了?”白雪儿问道。

“不知道,她好像受了什么反噬。”

蓝月根本听不清周围的声音了,她只能断断续续地道,“有,有危险……”

“什么有危险?”几人已经跑到了沙滩上,巫天慧正在明日号上冲她们挥手。

“岳,岳阳!”蓝月猛地抬起头,“我们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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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漂浮的巨船上,尤无渊被几根细长的光柱钉在了桅杆上。

光柱扎穿了他的四肢和肩膀,深红的血汩汩地流了满地。

岳阳焦急地试图去拔,可他刚刚碰到,光柱中流转的能量就灼烧起尤无渊的伤口,岳阳慌忙后撤。

信仰之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看起来仍然像一个仁慈和蔼的女神,哪怕她现在做的事,是亲手伤害自己的孩子。

岳阳转过身,他试过使用力量,哪怕是明日号的技能,但此时他却像被完全掏空了一样。

“你在被我压制,你的神力没有完全恢复,那道封印在阻碍你看到背后的真相。”

信仰之光甚至好心开解岳阳,“不过没关系,在你陨落之后,我会替你解决这一切。”

“……我把这艘船交给你,你能放过他吗?”

“岳阳!”尤无渊大吼,“不要向祂低头!我宁愿死。”

岳阳回头看了一眼尤无渊,他没有答话,而是缓慢又坚决地向信仰之光走去。

“岳阳,回来!”

“岳阳,祂不会放过我的,回来!”

在尤无渊几乎崩溃的嘶吼声中,岳阳走到了信仰之光面前。

然而,没等他抬起手,一条倏然出现的蛇突然缠上了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他一口。

岳阳一声惊呼,跌坐在地上,被他握在手里的0033掉了出来。

信仰之光只看了一眼地上的红宝石项链,它就变成了一堆齑粉,“你是打算,用这个人造的工具,对付一位古神?”

岳阳咕咚咽了口唾沫,他没工夫心疼0033了,干脆道,“我就这么点本事!我觉得你很有可能搞错了,我根本不是那什么唯一神。你看我这艘船,除了大一点儿,会飞以外,什么功能都没有。你都已经是神了,要它有什么用啊?”

信仰之光浅浅一笑,“我对力量其实并没有那么执着,但是,你是属于人类的神祇。人类是这宇宙最神秘的造物,我的诞生来自于信仰,而信仰又来自于人类。所以,我需要你。”

信仰之光矮下身,抬起岳阳的下巴,“当初,我想得到恶魔之舟,也是因为想找到你。岳阳,其实,你才是无渊这一生痛苦的根源。”

一道赤红的剑光,在这时猛地划向信仰之光的手臂,祂转瞬间就出现在了几米之外。

乌瑞亚手拿长剑,挡在了岳阳身前,“母神,原谅我……”

信仰之光定定地看着乌瑞亚,从出现后就一直温柔和煦的面容,此时终于有了怒意,“你太让我失望了,再圣洁的躯体还是无法洗去你灵魂上的污秽!”

第213章 天堂岛

无论是乌瑞亚, 还是现在的尤无渊都不可能是信仰之光的对手。

岳阳拼命地想做些什么,可他的能力被压制地死死的,他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跟明日号的关联。

乌瑞亚被接连打飞出去, 他最擅长的能力本身就来自信仰,他可以使用赤红之炎,却又无法发挥赤红之炎真正的力量。

“学长, 够了!”

乌瑞亚重重地摔在岳阳跟前, 他深蓝的瞳孔里已经溢满了血丝,人几乎要站不来了, 但仍然执意地挡在岳阳身前, “母神,放过他吧, 他与这一切都没有关系。”

信仰之光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祂径直向岳阳走去。

“母神!”乌瑞亚企图拦住信仰之光的脚步,可他紧接着就被一团光芒裹挟, 直接砸在了船舷上。

岳阳转身向后跑去, 此时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虽然风暴之主警告过他, 但他现在只有寄希望于解开那最后一道封印,获得可以堪比神灵的力量。否则, 他和尤无渊恐怕都要死在这儿。

信仰之光并没有阻拦岳阳, 祂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他跑到那捆绑船身的铁链前, 用尽全身力气拉扯。

那粗壮的铁链并没有岳阳想象中的冰冷, 它似乎是有温度的, 还有淡淡的带着海味儿的潮湿气。就像他们平时行驶在诡雾海上,每天清晨走出船舱时, 闻到的雾气的味道。

岳阳把铁链抱在怀里,拼命地向后拉,他知道信仰之光就在他的身后,他不知道对方在等待什么,会不会下一秒就捅穿他的心脏,他只希望自己能再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原本捆紧的铁链被岳阳一点一点拉开了缝隙,他仿佛又看到了意识当中的海上平台。

带着面具的岳阳,面向那扇即将打开的神秘的门,那种呼之欲出的恐惧感又一次侵蚀了他。

“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岳阳都不知道自己在掉眼泪,此时原本湛蓝一片的天空再次黯淡了下来。地面的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夜魔大军又一次悄悄拿起了武器。

“时间乱流!”

岳阳眼中空气里漂浮的尘埃突然凝固,下一秒又极速旋转。

岳阳惊愕地转过头,只见几匹飞马不知道什么时候接近了天上的巨船。

路易莎、蓝月,还有白雪儿和顾城都在飞马上,他们的脸上似乎用血画了一个神秘的法阵。在法阵的保护下,他们周身盘悬着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

明日号上,巫天慧坐在一个刚刚布好的法阵中央,她的手掌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流出的血不停地落在法阵图纹上。

她紧闭着眼睛,念诵着只有巫之岛的人才能听懂的秘密咒语,她的法阵是在借用元素之龙的力量,屏蔽掉神祇对人类灵魂的天然压制。

这是巫之岛的秘术,也是人类一直在研究的针对神祇力量的反制措施。元素之龙虽然同为诡雾海六神之一,但祂更像一位自然精灵,与人类的关系也更和谐和微妙。

也许是发现了蓝月等人企图插手天上的争斗,颜红笙的属下与丹·雪莱一起靠近了明日号。

身穿幽灵铠甲的盖伊宛若一位久经战场的老将军,他握着一柄长斧,与船灵安冉一起挡住了这些人的去路。有他们在,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巫天慧的施法。

天空上,白雪儿架着飞马试图接近被钉在桅杆上的尤无渊,但她都没来得及伸手,就听见岳阳大喊了一声——“小心!”

凭空出现的光线直接将飞马溶解,白雪儿在千钧一发之际进入了自己的胶卷空间,这才逃过一劫。

路易莎出了满脸的汗,她愤恨地咬牙,时间乱流是她最高等级的技能了,结果竟然连一分钟都没维持到。

信仰之光面目表情地转过头,岳阳心下一紧,就又听到一声,“时间乱流!”

——是顾城,顾城用“船模”复制了路易莎的幽灵船能力。

蓝月借机升起了血祭祀的祭坛,血红的骷髅用双手捆住了还陷在时间乱流里的信仰之光。

岳阳一刻没敢耽误,飞奔到尤无渊跟前,替他拔出了钉在四肢的光柱。

哪怕伤口被灼烧,尤无渊也没有吭一声,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岳阳。

还剩最后插在肩膀的那一根了,岳阳把嘴角都咬破了,这一根插得最深。

这时乌瑞亚也强撑着移动过来,他刚跟岳阳一起握住了那束光,尤无渊的瞳孔就蓦地瞪大,“躲开——”

信仰之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两人身后,乌瑞亚回过神,只来得及挡在岳阳身前,比钢铁还冷硬的手臂直接洞穿了他的心脏,又插进了岳阳的胸口!

飞马上的顾城几人,都没有想到,蓝月的血骷髅明明还困着一位女神呢,可转眼间,那个被困住的身影就化作了一团光消失了。

尤无渊睚眦欲裂,他抬起血迹斑斑的手,握住了那束将他钉住的光。

光灼烧着他属于恶魔的身体,在那一股股焦糊的血腥味中,圣子的血沿着那束光,与恶魔的血混杂在了一起。

乌瑞亚看着自己眼前,情绪没有丝毫波动的母神,似乎终于放弃了什么。他很想再转头,看一眼岳阳,但没有成功。

结束了吗?不,才刚刚开始……

乌瑞亚垂下了头,他被破开的胸膛却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

在众人惊愕的眼神里,那漩涡中央伸出了一只骨手,直接扼住了信仰之光的喉咙!

赤红的火焰冲天而起,另一股强大的气势瞬间笼罩了整片海域。

插进岳阳胸口的手被猛地抽回,被赤红之炎点燃的女神连连后退,“格兰瑟姆!”

愤怒的吼声响彻天空,祂周身光芒暴起,与火焰相互吞噬。

此时的海面上空,一个同样漆黑的漩涡出现。

一艘由骨架堆砌的巨船从漩涡中缓慢地探出船头,那庞大的船头上长着一只紧闭的眼睛。

那只眼睛只稍稍开启了一点缝隙,就让战场上再次拿起武器的人类陷入了疯狂!

天空巨船上,尤无渊接住了倒下的岳阳,有乌瑞亚在前面挡着,他胸口的伤并不深,但他此时也陷入了昏迷。

乌瑞亚则彻底失去了意识,确切地说,他放弃了自己的灵魂。

尤无渊再度抬起头时,他眼中的赤红已不再是一团死火,他的瞳孔正映着那艘新出现的神祇之舟。

愤怒的信仰女神,在恶魔火焰的包裹下,与已经重新融合的尤无渊四目相对,“祂果然把恶魔之舟留给了你,那个肮脏的怪物,把自己的神祇之舟藏在了赤红之炎的火种里,真是个胆小鬼!”

尤无渊把岳阳安置在了桅杆下,此时船上混乱的神威,哪怕有元素之龙的庇护,其他人也完全无法靠近了。

“真的是你杀了祂?”尤无渊站起身,走到女人跟前,火焰中的祂与叶柔臻已只剩六七分相像了。

“是我又怎么样?”

掺杂着男声、女声的嗓音听起来让人非常不适,信仰之光漂浮到甲板之上,此时祂那只黑色的眼睛尤其闪亮,“恶魔天生就是最卑贱的种族,它们诞生于深渊,诞生于罪恶的源头。这样卑贱的种族怎么会诞生出一位神灵?格兰瑟姆就不应该存在,祂的死亡是命运注定的!”

“可我看到的,不是这样,不是你杀了祂。”

尤无渊默然道,在刚刚恶魔之舟出现的瞬间,他看到了格兰瑟姆临死前的景象。

那也许是恶魔之舟记录下的,当恶魔之王抚上儿子的双眼,祂就看到了预言。

这个孩子会与人类的唯一神命运相连,而祂自己,则会在今天之后陨落与世界裂隙。

所以,那一瞬间,就像信仰之光说的,格兰瑟姆最先想到的是杀掉这个孩子。

可当赤红之炎亮起,却意外地点燃了这个孩子心底那颗强大的火种。

也许是命运使然,格兰瑟姆知道自己杀不掉这个孩子。所以,他在转瞬间就改变了自己的决定。隐藏恶魔之舟,将它和赤红之炎一起交给了尤无渊。

被信仰之光趁机刺伤的恶魔之王,逃向了世界缝隙。在那里,设计一切的神祇早已替他准备好了墓穴。

最后,尤无渊只看到了一片虚无。

“你都看到了……”

缠绕女神的赤红之炎最终被熄灭,祂重新落到了甲板上,“可惜,就算你父亲把恶魔之舟留给了你,以你现在的能力,也根本无法驾驭它。”

“你在我们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了。”

尤无渊沉声道,“你到底在等待什么?或者说,你把我和岳阳带来这座岛,到底是为了什么?”

信仰之光微微翘起嘴角,“你很聪明,我的孩子。现在走吧,走得远远的。”

尤无渊眉头一皱,突然听到海面上空一声巨响。

是高高翻涌起的海浪,直接撞上了恶魔之舟!

尤无渊突然觉得胸口一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

“终于来了!”

信仰之光转身走到船舷旁,“我几乎杀了岳阳都没能让你露面,没想到,你竟然还在觊觎恶魔之舟,阿道夫!”

原本静止不动的神庙,终于开始调转,那竖立在云端的门庭,这一次朝向了宽广的海面。

此时,天堂岛下方,又一艘庞大的阴影,自水底缓缓游过。它仿佛是沉在海底的怪兽,初一露面,就带来了腐朽的气息。

毁灭的乐章奏起,天堂岛的生灵开始无法抵抗的,大面积的消亡。

第214章 天堂岛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米丽亚姆大军完全没有预料到, 真正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沉乐刚刚从一个偷袭的夜魔手上救下同学洛娜,洛娜就在他的怀里瞬间没了呼吸。

死亡来的那么迅速而悄无声息,让人无法接受。

洛娜几乎没有受伤, 她的身体还是柔软的,可无论沉乐怎么呼唤,她都不会回答了。

“你们做了什么?!!”

沉乐愤怒地朝对面的夜魔大喊, 夜魔尚没来得及说话, 一阵微风突然吹来了大片的落叶。

众人环顾四周,愕然发现德克郡外苍翠的树林开始大面积的变黄, 连地上的小草都在飞速干枯。

几乎同一时间, 原本还在对峙的双方人马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不论是夜魔还是人类,茫然的神情都凝固在了死亡的前一秒。

飞马不安地扬起蹄子, 树林里感知到危险的动物慌不择路地冲向了海滩。

“怎么回事?”

“到底出什么事了?”

人群被恐慌笼罩, 乔尔·莫顿一把抓住了荒木风。

他仰着头,痴痴地望着神庙的方向, 嘴里喃喃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感觉到什么了?”乔尔不知道该问谁, 只能抓着荒木风不放。

荒木风的神情却越加痴狂, 他缓慢地抬起手, 指向云端,“来了, 看, 母神的光。”

瞬间爆发的光芒, 伴随着几乎能直接穿透人耳膜的音波, 让距离神庙最近的人类几乎都陷入了暴盲和耳鸣的状态。

而原本平静的海面, 则像被投进了一颗破坏力无比巨大的炸弹, 滔天巨浪掀起,海水顷刻间涌过了海岸!

天空几匹飞马在混乱的力量漩涡中, 拼命靠近岸边的船。

“我们得马上走,被神战波及,幽灵船也会被毁的!”蓝月在溅起的水雾中朝其他人大喊。

“那岸上的人怎么办?”顾城大声回问道,“留下来,估计都死定了。”

“能带走多少带走多少!”

尤无渊把昏迷的岳阳护在怀里,此时他们两人的神祇之舟都逐渐隐去了踪迹。

“教授!”

沉乐在忍过一阵刺眼的光芒后,睁眼就看到了突然倒地的艾奇逊教授!他飞奔过去,只接到了老师的尸体。

“这到底是怎么了?”眼睁睁目睹熟悉的人一个个倒下,沉乐无法再按捺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

此时,海浪已经越过了沙滩,被神国居民视为不详的海水漫过了人们的脚腕。

沉乐抱着艾奇逊教授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那边暴跳如雷的乔尔,抓着荒木风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突然一个瞪眼,然后扑通栽倒了。

“母神,请接纳您忠诚信徒的灵魂吧,”荒木风伸开双手,跪倒在地。

再次袭来的光芒,让很多人的五官开始涌出鲜血。

沉乐捂住自己发胀的头,他不知道乌瑞亚去了哪儿,原本在天上战斗的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

“如果你还活着,离开这里吧……”

沉乐低声呢喃着,“神国已经被抛弃了。”

“沉乐!”熟悉的声音穿透了海浪滔天,沉乐猛地抬起头。

飞马临近,叫他名字的却不是蓝色眼珠的乌瑞亚,“深渊?”

“上船!”

尤无渊冲沉乐大喊,“带还活着的人上船,马上!”

不是那个熟悉的人,却是熟悉的语气。

沉乐来不及思考了,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招呼着愿意听从的人,一起跑向了沙滩。

很多人见到莫名出现在海岸边的船,犹犹豫豫地不敢踏出最后一步,但是死亡仿佛在追逐他们。

无论是崩溃的企图逃跑的人,还是跪在原地向母神祈祷的人,都接二连三地失去了气息。

“上船!我们得离开这里,否则你们都会死!”

白雪儿扒着船栏大喊,卜一尘看到了她,他不发一言地架起一个又一个已经无法行动的同学,将他们送上了明日号。

“卜一尘,上船!”

他们离岛的时间已经无法延误了,几艘幽灵船正被迫远离岸边,顾城连忙冲卜一尘喊了一声。

卜一尘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最后摇了摇头,“我不能抛弃我的家人。”

“卜一尘——”

又一阵强光袭来,白雪儿被直接震回了甲板上,等她睁开眼睛,海浪已经将明日号推离了天堂岛。

当几艘幽灵船完全远离岸边,很多不敢上船的人才反应过来,他们企图涉水追上这些可能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但那浅浅的海水却仿佛有魔力一样,人类一旦踏足根本无法移动。

绝望的哭声随着海风传出了很远,侥幸上了船的人们也都在埋头哭泣。

白雪儿和顾城再次走到船舷边,他们能依稀看到卜一尘跑回了岸上,还有很多跟他一样的人开始组织人们撤退,他们还没有完全放弃。

“如果能挺过这次,也许,岛上幸存下来的人将不会再凡事都依靠信仰了。”顾城低声道。

白雪儿点了点头,她的心里像压了块儿大石头,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十分费力。

船长的卧室里,尤无渊守在岳阳的床边,岳阳再度陷入了昏迷。想起那艘飘在天空的巨船,尤无渊心下十分不安。

阿特莱特出现,他见到恢复原样的尤无渊,显然松了口气,“乌瑞亚的身体我已经安置在了阿特莱特号上,也许有一天,你还会用得到。”

尤无渊没有吭声,阿特莱特叹了口气道,“眼下,我们最好尽快回到亚特兰蒂斯。天堂岛的战争无论最后哪方胜利,你都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更何况还有岳阳。回到亚特兰蒂斯,最起码有风暴之主在,那两位不会太乱来。”

“人类的唯一神……”

尤无渊看着岳阳软乎乎的脸,他闭着眼睛的样子没有任何威胁性,“我从没有听你提起过。”

“因为我也不是很了解,祂更像位传说中的神祇,是不是真的存在谁也不知道。”

阿特莱特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道,“在我有限的认知里,如今的人类是经过了很多个纪元的演化后形成的智人种族。传说中,有一位神祇一直在观测着智人的演化,祂不能插手智人的发展,但祂可以决定什么时候按下终止键。所以,在一些智人留存的历史中,也称呼祂为——末日。”

尤无渊一下就想起了风暴之主降下的神谕——毁灭与末日即将到来,诡雾海将吞噬现实。

末日难道指的就是岳阳吗?

“祂是这世间唯一的真神,末日与希望的化身,人类永恒的终结……”

在叶柔臻血祭阿乐时,也曾提起过祂的尊号,叶柔臻一直企图让尤无渊召唤的,果然就是岳阳。

“是我把岳阳带到诡雾海来的,祂们看到的预言竟然是真的。”

尤无渊握住岳阳的手,这一瞬间,他不知道怎样形容这一切,“不管是我那位母亲,还是那位毁灭之神,祂们在我身上下的功夫,都不只是觊觎恶魔之舟,也是为了岳阳。”

“无渊,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与毁灭之神是否——”

“祂们曾经联手过,只是,始终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

眼下尤无渊已经基本确定,在世界缝隙杀了格兰瑟姆的就是毁灭之神——阿道夫。

“艾莫斯当初要接我回诡雾海,被我母亲拦下,祂当时就透露过,杀害我父亲的凶手还在盯着我们。除了阿道夫,没人能让祂在人间躲上十八年。”

阿特莱特赞同地点点头,“祂恐怕,还曾经指望你能召唤到岳阳,让已经分裂的祂可以获取能与阿道夫抗衡的力量,但祂失败了。这么想来,尤家最后整个堕入诡雾海,与毁灭之神的安排也应该脱不了关系。只有把你带到诡雾海,才有可能让末日之神降临。”

“岳阳不是末日,他是最爱护人类的神灵,”尤无渊抬手摸了摸岳阳的脸,他的睫毛一直在动,似乎在做梦。

“我们要想一想接下来怎么办。目前,最快的办法,可能就是你学会控制恶魔之舟。”

“要真正控制神祇之舟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否则,信仰之舟早就落到阿道夫手里了。”尤无渊默然道。

“你父亲既然把恶魔之舟留给了你,你就一定可以控制它。我只是担心,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仔细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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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艘幽灵船一直先后并行在浓雾中,天堂岛处在一片未知的海域,它们当下只能在浓雾里摸索着前进。

明日号的甲板上,经过几天时间的安抚,登上幽灵船的岛民终于开始真正认识这片神秘的海域。

沉乐在一天傍晚找到了尤无渊,他提出想再见见乌瑞亚。

尤无渊把沉乐带到了阿特莱特号上,乌瑞亚的身体被阿特莱特安置在了一座幻化而出的花园里。

他安静地躺在透明的水晶棺中,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沉乐慢慢地走到水晶棺旁边,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我跟乌瑞亚认识其实也才三年,他刚刚来到米丽亚姆时,因为传说是圣子的身份,很多人刻意亲近他,但他一个都不搭理。”

“他就像个上满了发条的机器,每天固定时间起床、吃饭、完成功课,不管是任务,还是考试永远都是最优秀的。我本来以为自己跟他也是两个世界的人,直到有一天,我们被分到一个小组。我向他自我介绍,说可以叫我阿乐,他的眼神好像第一次有了情绪。”

“我年幼的时候,也有一个朋友叫阿乐,”尤无渊轻声道,“不过,他不在了。”

“原来是这样,”沉乐浅浅一笑,“我们做了三年的朋友,但其实我并不了解他。他从不会主动向人倾诉,你跟他聊天,他也只会听着。你如果不问,他甚至都不会做出回应。我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毕竟是神使养大的孩子,跟普通人肯定是不一样的。”

“乌瑞亚的身体里应该也有一小部分我的灵魂,只是残缺太多,所以很难让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现在,他把灵魂都交给我了。”

“那也好,”沉乐轻轻吐出口气,“与其像傀儡一样的活着,还不如找回真正的自己。”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可以把找座自由岛,让你们安顿下来。”

“多谢,我们可能要先适应一阵。”

沉乐的眼中慢慢透露出一丝坚毅,“然后,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幽灵船,我们会再次回到天堂岛的。”

“无渊!”阿特莱特突然出现,他的神情有些急躁,“快到甲板上来!”

尤无渊快步上到甲板,只见桅杆下躺着一只灰白的乌鸦,它的下半身已经被血渍浸透,两个爪子中间明显被掏了个窟窿。

“阿塔!”

是黑暗神殿那只呱噪的乌鸦,尤无渊记得它,它一直跟随在黑暗之主身边。现在看来,它应该是信仰之光的下属。

“王子殿下,”阿塔勉强睁开浑浊的双眼,它能飞到这儿,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

“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尤无渊在阿塔身边蹲下,它的伤口裸露着脏器,明显无法医治了。

阿特没有直接回答,它只是呆呆地看着尤无渊,“王子殿下,你的母亲——”

“陨落了。”

第215章 牛肉面

阿塔这一次真的是来报丧的。

阿特莱特看到尤无渊瞬间僵硬的身体, 不忍地别开头。

他虽然一直没有说,但阿特莱特知道,不论叶柔臻当初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 在尤无渊的内心,始终都无法真正的恨她。

阿塔嘴角吐出血沫,它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但它坚持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 告诉给尤无渊。

“当初,你母亲因为迷失而分裂。毁灭出现, 诱惑祂一起, 算计了你的父亲。但是,毁灭觊觎的远远不止恶魔之舟, 在你降生后不久, 黑暗就发现了毁灭的意图,所以带着我隐遁到了风暴海域。”

“你母亲回到诡雾海后, 就落在了毁灭手里。我们发展昔日之辉, 就是希望能把那一半夺回来。而毁灭手里, 只有一半的信仰之神, 祂也始终无法真正的控制神庙。我们一直在等,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阿塔缓慢地吐出口气, 继续道, “后来, 因为神庙的感召, 你母亲那一半神识终于回归了天堂岛。我们立刻安排了亚特兰蒂斯的天使计划, 想利用信徒的灵魂力量, 强行让你母亲融合。”

“融合很顺利,但是, 我们小看了毁灭的计谋。你母亲迫不及待地想找毁灭复仇,却根本没有发现,刚刚拿回来的那一半神体里,被植入了鬼偶的心脏。当融合完成,鬼偶的心脏慢慢发芽,最终,控制了你母亲的整个身体……”

血泪从阿塔的眼角滑下,“阿道夫彻底摧毁了祂的神魂,将祂做成了没有意识的傀儡,也借此真正地掌控了神庙。在最后关头,你母亲残存的一丝意识,将我送出了天堂岛。祂让我一定要转告你,毁灭想要真正的达成目的,岳阳才是最关键的一环。”

“毁灭随宇宙诞生而诞生,祂注定是一切的终结,而智人的生命力关系着宇宙的延续,所以毁灭需要岳阳,需要末日。”

“我不会让祂得逞的!”尤无渊的声音很低,赤红的火在他的双眸中剧烈地燃烧着。

阿塔望着尤无渊的脸,透过那熟悉的眉眼,它好像又看到了熟悉的人,“我知道,你可能很憎恨你的母亲……”

“但祂曾经不是这样的,祂以前真的是位仁慈心软的女神。祂保护了天堂岛,也庇护了圣光。没有祂,人类没有那么容易,在诡雾海立稳脚跟。”

阿塔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它的时间快到了,“祂因人类的信仰而生,也因失去信仰而亡。我知道,我可能没有那个资格……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恨祂了。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阿塔的胸脯开始剧烈起伏,瞳孔也逐渐失去色彩,但它仍然凝望着尤无渊。

尤无渊对上那执着的眼神,最终轻声道,“好,我答应你。”

明日号上,原本在桅杆上来回踱步的夜哨,突然瞪大了漆黑的眼珠。

一声尖锐的鸣叫惊动了船上的所有人。

夜哨冲向云霄,它的叫声凄厉而哀伤。

远处的浓雾中也隐隐传来其他黑乌鸦的叫声,它们似乎在集体哀悼着什么。

阿特莱特号上,阿塔最终没有闭上眼睛,它茫然地望向天空,似乎在等待来接它的主人。

尤无渊把手盖在了阿塔的眼睛上,他全身紧绷成了一块钢铁,似乎只有这样,他的理智才能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这天夜里,岳阳醒了,他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尤无渊。

“我好像听到,夜哨在哭……”

尤无渊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给他喂了杯水,“饿了吧,雪儿一直给你热着粥呢。”

还有些迷糊的岳阳拉住了尤无渊,“大佬,我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

“我梦到,我坐在海面的栏杆上,听到你在叫我。我就跳进了海里,一直向下游,游了好久,然后就看到了你。”

尤无渊搂住了岳阳,他知道岳阳梦到的,恐怕是自己坠入诡雾海后,在绝望之际召唤到岳阳的情景。

“岳阳,你知不知道,你的神祇之舟为什么会破损的那么严重?”

岳阳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尤无渊去过那艘船了,“可能,跟我来诡雾海之前发生的事有关吧……”

岳阳松开了尤无渊的腰,人看起来有点蔫儿,“我当初一直以为自己是遭遇了海难,才会穿越到诡雾海的。现在想起来,我好像有段时间一直待在海上,就是我意识中的那个大平台。”

“那个平台到底是什么?”

尤无渊进入过岳阳的意识,他也看到过那个平台。现在看来,那不是岳阳在意识里凭空捏造的,而是他在真实世界里经历过的。

岳阳摇摇头,“我跳下海时,好像看到平台上有个停机坪,真正的建筑应该都在平台下面。具体是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了。但肯定,那平台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那就先别想了,”尤无渊握了握岳阳的手,“你要先养好精神,等我们回到亚特兰蒂斯再说。”

xxxxx

接下来的几天,几艘幽灵船还是没能驶入熟悉的海域。

尤无渊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冥想,岳阳四处溜达,他倒是不那么紧张了,只是偶尔望着天空发呆。

阿特莱特把信仰之光陨落和阿塔带来的消息都告诉给了岳阳,岳阳也终于明白,他在米丽亚姆教堂里看到的那两幅被烧毁的壁画上,到底绘刻了什么了,恐怕都是跟毁灭之神有关的。

“毁灭阿道夫,信仰布丽奇特……”

岳阳隐隐记起了,在他昏迷时,曾经出现在他房间里的中年男人和那个美丽的女人。

“啧,删除我的记忆,还想控制我,没那么容易,破船还有三千钉呢。”

在厨房打下手的白雪儿,时不时地就能听到岳阳在旁边嘀嘀咕咕,但她聪明地选择当听不见。

天慧老早就警告过他们,没有法阵的庇护,不要冒然地去打听神灵的隐秘,万一被反噬了,搞不好小命都丢了。

“岳阳,你确定要亲自下厨?”

白雪儿看着自家架势十足的船长,有些担心,“咱们船上可就这一个厨房,你别给炸了,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吃饭呢。”

“什么话?”

岳阳把准备好的丰富食材都摆在了大锅旁边,“我好歹活了那么多年,还能做不好一顿饭?大佬最近心情不好,我要精心准备一顿晚餐,跟他过个完美的二人世界。”

“行吧行吧,”白雪儿把大勺递给他,然后小心地退出了厨房,“鸡鸭鱼肉都给你切好了,你要记得先放油哦。”

“哎呀,放心吧。”

傍晚,尤无渊被千呼万唤地叫出了房间,岳阳缠着阿特拉特给他变出的餐厅里摆满了玫瑰和蜡烛。

铺着洁白餐布的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银质的刀叉。

岳阳一脸得意地站在餐车旁边,“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晚餐,我亲手做的哦。”

尤无渊忍着笑意,坐到餐桌后,岳阳把餐车推到他身边,然后煞有介事地一掀餐盖——

“这是——”

“牛肉面啊。”

岳阳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他那个精致的半球形餐盖下放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大瓷碗,碗里还飘着葱花和明显薄厚不均的牛肉。

“阿特莱特不是说,你准备了一大桌的食材吗?”

“呃,那都是前菜,我这碗牛肉面可是经过千锤百炼,最后提纯出来的精华!”

隔壁的明日号上,白雪儿给船员和幸存的岛民们端来了一锅大杂烩。

“别看卖相不怎么样,但里面可都是好东西,大家多吃点儿哈……”

白雪儿满脸心虚地给众人盛饭,为了挽救那一片狼藉的厨房,她已经尽力了。

这边,尤无渊的表情有些轻微的凝固,他转头看了看满屋的玫瑰,现在那些绽放的玫瑰花瓣好像都散发着葱花味儿了。

“你这个晚餐,不适合这种环境。”

伴随着一声响指,岳阳的浪漫小屋瞬间变成了路边小店,粗糙的木头桌子下还趴着一只小狗。

“什么啊,大佬,你一点都不懂浪漫!”

也不知道为二人世界做出一碗牛肉面的岳船长,是怎么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的,尤无渊只好笑着又打了一次响指。

这次,他们来到了星空下的海边,波光粼粼的海面映着夜空,柔软的沙子上时不时地跑过一只小螃蟹。

两人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牛肉面,面朝着大海,挑了一块石头坐下。

岳阳现在心满意足了,他拿了一只小碗,跟尤无渊分着牛肉面吃,“大佬,你平时除了喜欢吃巧克力,还喜欢吃什么?”

“甜的点心我都喜欢。”

尤无渊的喜好跟他的人设真的不太搭,“你呢,你喜欢吃什么?”

“所有好吃的东西,最喜欢吃肉。”

岳阳叼着牛肉冲尤无渊笑,“我一直觉得,烹饪是人类最厉害的发明。除了人类,其他生物都不会去研究,怎么把不好吃的东西做得好吃。”

“是啊,不论是什么材料,人总能想出各种办法来的,”尤无渊望着漆黑的夜空,似乎意有所指。

岳阳在旁边蹭蹭他,“大佬,其实我今天做的牛肉面还不错,对不对?”

尤无渊忍不住一笑,“对,很好吃。”

“那你下次想吃什么?甜品也可以哦,我肯定能做出来,”岳船长拍着胸脯,看起来信心满满。

“我现在就有想吃的东西。”尤无渊慢悠悠地转过头,看着岳阳道。

“什么?”岳阳赶紧放下碗,掏出个小本本,打算记下来。

“不用记了。”

尤无渊按下岳阳的手,把人往怀里一带,“我们现在就做。”

第216章 红雾之乡

“日啊, 大半夜的,你抽什么风啊?”

顾城爬到甲板上,对天上突然冒出来的太阳十分无语。

不过, 他好歹也是经历过神战的人了,只要太阳不爆炸,他自觉面对什么都能淡然处之了。

吐槽了一会儿, 顾城打着哈欠, 正想回船舱继续睡觉,就看见白雪儿鬼鬼祟祟地从艉楼二层走了下来。

“你干嘛呢?”

顾城突然出现, 吓了白雪儿一跳。

白雪儿连连拍了拍胸口, 然后神神秘秘地道,“岳阳去了阿特莱特号, 到现在都没回来!”

“切, 人家过二人世界去了,夜不归宿不太正常了?”顾城看起来十分不以为然。

“你懂什么?”

白雪儿白了他一眼, “你说, 我要不要现在就去把粥熬上?这样等到天亮, 粥能更软烂, 喝起来也更好消化。”

顾城:“……”

他太高看自己了,眼前这位少女的内心比太阳爆炸恐怖多了。

……

阿特莱特号上, 破碎的玫瑰花瓣, 落在被拧成麻花的丝绸床单上, 留下了点点红色的痕迹。

岳阳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出这么多汗, 他有点担心自己可能在等来毁灭之神前, 就要被迫脱水而死了。

而且, 玫瑰的味道怎么这么刺鼻?

他发誓以后约会再也不用玫瑰了!

修长有力的手从后面攥住他,把被他捏在手里的最后一朵完整的玫瑰解救了出来。

淡紫色的丝绸锦被, 铺在极度柔软的水床上,躺在里面的人就像待在一叶小舟上。

只是对于现在的岳阳而言,这艘小船经历了快一夜的狂风巨浪,此时任何一点晃动,都让他全身颤栗。

“天快亮了……”

尤无渊的手划过岳阳的腰,在他耳边轻蹭了一会儿,才终于缓慢地抽身。

轻微颤抖的岳阳被翻了过来,湿漉漉的头发被轻轻拨到一边,“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你再休息一会儿。”

岳阳呆呆地缓了好半天,才开始费力地拧动脖子。

房间角落里摆着按摩浴缸,只是这一晚上,浴缸都没能承担它原本应尽的职责,两人几次胡闹过后,缸里的水都浑浊了。

“换,换水,我想洗个澡。”

“等我回来,先吃点儿东西,”尤无渊在岳阳唇边轻咬了一口,然后翻身下床,穿上衣服出去了。

“……我信你个鬼。”

岳船长决定自力更生,他哼唧了半天翻过身,一点一点蛄蛹到床边。

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他的衣服,只不过眼下都破破烂烂的了。

岳阳挑了半天,最后从椅子上拽了件尤无渊的睡袍裹在了自己身上。

睡袍上还有尤无渊的味道,岳阳小小地嗅了一下,脸孔逐渐变红,最后抑制不住地拽过被子,捂住自己不停向上的嘴角。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甜滋滋的,让他对未来突然有了憧憬。

在他眼里,一直没什么意义的时间,似乎在此刻才真正的转动起来。

他不只是漂浮在云端的观察者了,他与这个世界有了更紧密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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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被扣在阿特莱特号上整整五天,一开始白雪儿还兴致盎然地煮各种粥,后来都懒得管他们了。

阿特莱特也可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思考再三,敲响了尤无渊紧闭的房门,“红桃皇后号跟血祭祀号一直在向咱们打旗语,路易莎和蓝月应该是想见你们。”

房间内沉寂了很久,房间门才被打开。

尤无渊穿着睡袍,大开的衣领下皮肤透着大片的红色,在他背后还有蠕动的触手刚刚从被子底下钻出来,回到原主的身体里。

“我们去明日号上谈,让天慧准备一下。”

阿特莱特不好意思的避开眼,但他想了又想,觉得自己身为长辈,还是应该劝告一下,“你,多少节制点儿,岳阳还小呢。”

岳阳回到船上时,被自己的船员轮番关切了一遍。

岳船长羞红了一张老脸,最后自己躲进了船长室,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跟蓝月和路易莎的会谈势必要论及神明,所以巫天慧又一次使用了元素之龙的秘法。

岳阳看到巫天慧割破手掌心疼的不行,可法阵必须要用巫师自己的血,岳阳搬来的鸡血、猪血都被pass了。

岳阳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蓝月和路易莎所有事情的真相,因为她们知道了,就代表王忠行和丹顿·林赛也知道了。

可尤无渊认为,想要完全隐瞒已经不可能了。

以蓝月和路易莎收集情报的能力,就算他们有意隐瞒,七人议会恐怕也能推测个七七八八了。

明日号的会议室里,四位船长相对而坐,哪怕是有法阵的保护,蓝月和路易莎的脸色也十分苍白。

“所以,你母亲的神祇之舟已经落到毁灭之神的手里了?”路易莎问道。

尤无渊点了点头,“这也是我为什么说出一切的原因,阿道夫的最终目的,就是整个世界的毁灭,我们所有人都无法独善其身。”

“你是想让亚特兰蒂斯主动卷进这场神灵之战?”

“我是想让所有人都提前做好准备。”

尤无渊一字一顿地对着蓝月道,蓝月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将视线转向了岳阳。

“你,就是神谕中的末日。”

蓝月说出的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她的幽灵船技能让她的灵能比一般人高出很多倍,而且她也看到了那艘飘在天空的巨船。

“你竟然真的是一位神明?”

路易莎看着没怎么吭声的岳阳,始终无法相信。这个穿着高领毛衣,一副没睡醒样子的男孩,除了长得好看点儿,怎么看都跟神灵没半毛钱关系。

“我也不是很确定,而且你们看到了,我那艘船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怎么了。虽然,我偶尔能借用一下那艘船的力量,但之后总要昏迷很久。”岳阳犹豫地开口道。

“你船上的锁链是怎么回事?”路易莎问道。

“那是一种封印,原本有四道的,现在只剩最后一道了。”

“是谁封印的你?毁灭之神吗?”蓝月眉心微蹙。

岳阳摇了摇头,他没有提起风暴之主让他不要解开最后一道封印的事。而且封印应该也不是阿道夫做的,祂的气息不同,岳阳不会觉察不出来。

“神明的事,我觉得还是在回到亚特兰蒂斯后,向黛西问问吧。她可以接受神谕,说不定风暴之主会给我们启示。”路易莎开口道。

蓝月点头,转而道,“除了这些,让我最在意的就是丹·雪莱了。他全程都在帮颜红笙的忙,一直阻拦我们去帮助岳阳。”

“颜红笙到底是谁的人?他和雪莱家难道一直在为昔日之辉效力?”

路易莎越想越困惑,“可是诺亚·雪莱在天使计划里,一直是对付昔日之辉的生力军。我伯父和主教大人甚至还把蛇木桫椤控制的西城,交给了他。”

“颜红笙是阿道夫的人。”

尤无渊眸色黯然,“他曾经鼓动我,毁掉德克郡居民的信仰。阿塔也说过,我母亲是因为信仰消失才最终陨落的。颜红笙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削弱信仰的力量,好方便他们后面的行动。”

“那这么说,”蓝月的神情越加严肃了起来,“雪莱一家,真正效忠的其实是毁灭之神!”

“这件事,得让我伯父和主教大人尽早知道。”路易莎也正色道。

突然,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响,顾城透过玻璃焦急地冲他们招了招手。

几人走出了会议室,四周的景象让人震惊!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红色雾气渐渐渗透了原本的灰色浓雾,空气变得异常的潮湿,带着让人不适的腥味。

“这是——”

尤无渊透过空间看向远处,只见前面不远的海域已经完全被红雾覆盖了,“红雾海!”

岳阳只在地图上看过红雾海的位置,就在恶魔海的上方。没想到,这里竟然是天堂岛通向风暴海域的必经之路。

据说这里曾经有过一座自由岛,但后来一夜之间消失了,在那之后就没有幽灵船再敢踏进这片海域了。

巫天慧捧着包扎好的手掌跑到岳阳身边,小声对他道,“颜红笙就出身红雾海,他的老家叫红雾之乡,就是那座一夜之间消失的自由岛。据说,那座岛上盛行木偶戏,所以木偶师很多。”

“什么木偶戏啊。”

顾城来到两人身边,正好接茬道,“红雾之乡最盛行的是名伶,你们看颜红笙的长相。曾经有一段时间,出身红雾之乡的伶人在圣光和风暴都能被卖到十几万星币。”

“颜红笙当初就是被我大哥从别的幽灵船上救下的。”

巫天慧一想到就咬牙切齿,“那个船长是个色/欲熏心的大坏蛋,死在他船上的男男女女可多了。我大哥当初为了救那艘船上的人,受了很严重的伤呢。结果那个姓颜的,根本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岳阳想起颜红笙的样子,他们在天堂岛还有过短暂的交流。颜红笙虽然外表总是让人琢磨不透,但岳阳觉得他应该是个骄傲的人。

“有岛屿在附近!”蓝月突然开口。

“我们船上平民很多,尽量不要靠近噩梦岛,”尤无渊让阿特莱特打头,带领其他幽灵船尽量行驶在安全的海域。

岳阳也从安冉的反馈中,感受到了四周驳杂的能量场,那都是一座座噩梦岛。

“这片海域的噩梦岛怎么这么多啊?”

随着船只越往深处行进,附近的噩梦岛就越密集,有的岛与岛之间狭窄的甚至都无法行船了。

迫于岛屿密集的压力,几艘幽灵船都被迫放缓了速度,小心地在岛屿之间穿行。

好在,传说级的幽灵船自主性最强,很难被噩梦岛影响偏离航线。

但是,四周越来越浓稠的红色雾气,让空气都开始变得黏腻。

几位船长迫不得已,让所有岛民都躲到甲板下面去,可即便是透过换气窗进入船舱的空气,也一样带着浓浓的腥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样航行了几天后,甲板下面的很多人眼神都开始变得浑浊。

白雪儿这几日在船舱里来回走动时,总觉有人在不怀好意地盯着她。

第217章 红雾之乡

连续多日的小心航行, 让船上的人都有些筋疲力尽。

白雪儿躺在床上也很快入睡了,船上的补给渐渐不太够,她在梦里都还惦记着明天要做什么给大家吃。

在一片黑暗的船舱里, 有人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白雪儿的房间。

他很轻易地打开了门锁,从舷窗透进的月光里,妙龄少女就那样安静地躺在床上。

男人干渴地咽了口唾沫, 充血的眼睛流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欲望。

阴影缓慢地靠近白雪儿, 白雪儿在梦中陡然惊醒,睁眼就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

可惜她刚要喊出声, 嘴巴就被人捂住了!

那人力气极大, 他按住了白雪儿,随手抄起了地上的板凳。

白雪儿根本来不及反应, 随着劲风袭来, 她只能狠狠咬了一口那人的手。

好在下一秒,男人就被整个弹出了房间!

“安冉?”

半透明的安冉出现, 保护船员是他身为船灵的责任。

白雪儿喘着粗气坐起来, 她此时人都还懵懵的, “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人是谁?”

“是天堂岛上来的人, 他们的状态都很不对劲。”安冉皱着眉道。

……

第二天,蓝月和路易莎又登上了明日号。

岳阳本来是想把昨晚那人直接扔下海的, 但听说红桃皇后号和血祭祀号也都发生了类似的事, 只能暂时把他绑在桅杆上。

“果然, 他们都是被这片海域里的红雾影响了。”

蓝月检查了发疯的人。他本来是一名天堂岛的修士, 平时待人都彬彬有礼的, 此时却双眼充血, 对着甲板上的每个人流口水。

“我船上的状况也差不多,照理说, 米丽亚姆的人都惯于禁欲的,没道理这么几天就性格大变。”

路易莎向四周看去,那浓稠的红雾半点没有消散的迹象,“如果我们继续航行下去,这些人恐怕都会疯掉。船员有幽灵船的庇护,受的影响暂时还看不出来,但时间一长,就谁也说不准了。”

“大佬,我们还得多久才能离开红雾海啊?”岳阳问道。

尤无渊摇了摇头,“我看不透,可能还有很远。”

“这些人发疯还是其次,关键的是,我们的补给也快不够了。”

顾城从旁道,“当初在天堂岛根本没有机会补充啊,食物还能挺挺,淡水没了可怎么办?”

甲板上的人都陷入了沉默,现在他们是进退两难。

尤无渊思索再三道,“恶魔海就在红雾海下方,距离我们更近。我能启用空间之力,搭建个临时通道。但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同时送走两艘船。”

他们有四艘幽灵船,而且每艘船上的人都不少。众人正在纠结,不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了琵琶声。

琵琶声很急切,似乎正在催促着什么。

阿特莱特出现在了尤无渊身后,“是红莲号,离我们不远,它在召唤我们过去。”

“颜红笙的船?他又打什么鬼主意?”

路易莎皱皱眉,“我劝你们别理他,他肯定没揣好屁。”

岳阳走到船舷边向远处张望,红雾里能隐隐看到红莲号的影子,“这里是颜红笙的家乡呢,他应该很熟悉吧?”

“你指望他带咱们出去啊,别天真了,”路易莎摆摆手道,“咱们还是赶紧想别的办法吧。”

“颜红笙突然出现,有他的目的是肯定的,但也说不准会给我们带来有用的信息。”

蓝月看向尤无渊,“他曾经是你的船员,你应该比我们更了解他。”

尤无渊望着远处的海面,琵琶声还在继续,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我和岳阳留下,你们走,”半晌后,尤无渊转过身。

“我会用恶魔通信官联系艾莫斯,让他去通道出口接应你们。我们船上的岛民你们也都带走,艾莫斯会把你们送到安全地带。”

路易莎还想说什么,蓝月直接开口打断了她,“好,我们把船上的补给留给你们。没有那些岛民,剩下的应该够你们用了。只要离开红雾海,切记尽快返回亚特兰蒂斯。”

尤无渊点头,在急促的琵琶声中,岛民们被移动到了蓝月和路易莎的船上。

在离开前,沉乐把一枚米丽亚姆神学院的徽章送给了岳阳和尤无渊,“虽然,现在可能没什么实际意义了,但这代表我们所有幸存者的心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们有需要,天堂岛的人一定第一时间赶到。”

尤无渊接下了沉甸甸的徽章,他抬手拍了拍沉乐的肩膀,“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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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号和阿特莱特号调转船头,跟随忽远忽近的红莲号驶向红雾深处。

它们又穿过了一道道海湾,在经过一整夜的航行后,周围豁然开朗。红雾逐渐散去,前方出现一座宽广的岛屿。

“这附近倒是没有那么多噩梦岛了。”

顾城观察过四周,又看向前方的岛屿,“这就是颜红笙要带我们来的地方?怎么没看到他那艘船?”

“他肯定躲起来了呗,”巫天慧哼了一声。

随着两艘船逐渐靠近岸边,岳阳看到了连成一片的码头建筑,只是很诡异的没有看到一个活人。

“这是自由岛?”白雪儿有点拿不准,“既然有码头,应该不是噩梦岛吧,那怎么没有人呢?”

“不止没有人,码头都很破败了,像是荒废很长时间了,”盖伊开口道。

“这会不会就是红雾之乡啊?”巫天慧偏头看向尤无渊。

“不管是不是,上岛一定要小心,”尤无渊叮嘱,两艘船缓慢地驶进了港口。

这座小岛的码头几乎都是木头铺制的,码头前街是清一色的平顶木屋小店,地上扔着已经破碎的招牌和各式各样的灯笼。

一阵海风吹过,扫过那些杂草,能看到非常平整的石砖小路。

岳阳踩过咯吱作响的木板桥,拎起了一个还算完整的红灯笼,只见灯笼上印着一个“伶”字。

“八成就是红雾之乡了,看这繁华程度,没荒废之前,估计都能难找到停船的地方。”

顾城随手推开了一间小店的门,店内还摆放着桌椅,看起来是卖小吃的店铺。

岳阳也跟着走了进来,店内四处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绝大部分摆设都腐朽了,只有柜台上一个端坐的木偶还算完好。

“这木偶做的很精致啊,”岳阳轻轻吹去木偶脸上的灰尘,露出了雕刻格外细致的五官。

“这里似乎随处可见这种木偶,”尤无渊从其他小店走出来,“看起来更像是吉祥物。”

众人离开了码头前街,一起向岛屿内部走去,他们上岛并没有触发初始任务,看起来这里果然就是一座废弃的自由岛。

出了港口,街道更宽广了,石板路上还留有马车经常来往的印痕。

这座岛上几乎没有带着混凝土气息的现代建筑,反而尽是些古朴的开阔庭院。

这些庭院都有大开的正门和高高的院墙,黑瓦白墙的堂屋前尽是挂着成排灯笼的高大牌坊。

“这岛就这么大啊?”

众人在正街没走出多远,就看到前方一座隆起的小山。小山出现的很突兀,直接将整座岛屿隔断了。

“我们去那些在宅子里看看吧,说不定会有水井,我们船上的水还是不太够,”白雪儿开口道。

尤无渊点头,“大家尽量别分开,傍晚前要是还找不到什么,我们就走。”

众人应下,一齐往街边一座看起来最有排场的大宅走去。尤无渊刚要转身,却发现岳阳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尤无渊拉住岳阳。

岳阳斜着脑袋,盯着不远处的山峰,一动不动地道,“大佬,你觉不觉的那座山,看起来像一个躺着的人?”

尤无渊看了一眼横亘在整座岛上,长满了树木草丛的山峰,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岳阳的脑袋,“别瞎想了,我们进宅子里去看看。”

岳阳还是觉得很像,旁边的顾城忍不住吐槽道,“你都活了多大把年纪了,还挺有想象力的。我小时候看到块石头,就能联想到齐天大圣。”

“大圣本来就是石头,你别埋汰想象力了,”岳阳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走进了那处大宅,丝毫没注意到街边一个躺着的木偶,慢慢地坐了起来。

走进宽敞的门庭,里面尽是假山假水,看起来当初打造时颇费了一番功夫,只是如今都破败不堪了。

迎面的堂屋面积很大,中间的戏台还没有倒塌,周围都是小巧玲珑的包厢,角落里还堆砌着残缺的乐器。

“这里有好多木偶,”岳阳走到戏台前,看到台上台下都摆了很多木偶,很像一群人坐在台下,看台上的人表演。

尤无渊皱了皱眉,再次叮嘱,“大家小心点儿。”

穿过堂屋,这座庭院的内部更是别有洞天,溪水环绕,小桥蜿蜒,说是雕梁画栋也不为过。

庭院很深,继续向后走去,隐藏在亭台水榭中的盲肠小道连接着很多小木屋。

大部分木门都烂掉了,往里面一看就能看到破碎的屏风,歪七扭八的桌椅和各种让人不忍直视的工具。

白雪儿只瞄了几眼,脸就红了,她忙牵着还不明所以的巫天慧躲进了一间似乎是藏书阁的屋子。

岳阳虽然也有些瞠目结舌,但他很快就越过了那些让人恶心的玩具,注意到了隐藏在木屋各个角落的木偶。

它们大都瘫倒在地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本来精致的五官此刻都十分扭曲。

更让岳阳在意的是,这些木偶躺倒的地方,往往残留着大片难以掩盖的深色污渍。

有些污渍似乎还被特意洗刷过,深深浅浅,一层压过一层。

第218章 红雾之乡

“这里以前真的是自由岛吗?”

岳阳有些不敢相信, 那些深埋在杂草废墟里的木屋,简直像人间炼狱。

“这座岛远离风暴和圣光,等于是一个完全没有秩序的地方, ”尤无渊轻声道。

几人穿过了广阔的庭院,高大的围墙角落出现了一扇小门。

小门一推就开了,一排排低矮的茅屋出现在了围墙之后, 这里远没有前方庭院的精致摆设, 反而难得的有了些生活气息。

岳阳走到了一间茅屋前,看到门廊下坐着三个木偶, 似乎是一对父母和他们的孩子。

木偶的脸上终于不再是扭曲痛苦的神色, 父母的目光都投在孩子身上,恬淡和平静在这里短暂地凝固着。

几人又走过了几间茅屋,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 相比正街那些开门迎客的破败大院,这些隐藏在后方的小茅屋反而保存的更完好。

“看起来, 这里才是岛上大部分人生活的地方。”

盖伊从房子边缘捡到一把斧子, 斧刃已经磨损的很严重了, 斧把上歪歪扭扭地刻着“爸爸”两个字。

“这里, 似乎有过很多小孩子啊。”

岳阳轻轻抚摸着一副被画在茅屋外墙的画,似乎是很多小朋友的杰作。

画上有山有水、有花有树, 角落还有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花猫。

花猫的眼睛乌黑乌黑的, 看起来炯炯有神。

岳阳下意识的伸手去摸, 没想到那双眼睛竟然快速地眨了一下!

岳阳被吓了一条, 猛地向后一窜, 其他人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过来, “怎么了?”

岳阳还在盯着那只花猫看,花猫没有活过来, 只不过它那双眼睛其实是两个洞,而那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

顾城小心地凑了过去,这些茅屋的地基大都高出地面四五个台阶,而这只花猫的位置显然在地基之下。

顾城透过那两个洞,看到一个被埋在地板之下的空间,里面一片漆黑,“这茅屋有地下室?”

尤无渊率先走进了茅屋,一翻查找后,在厨房的角落找到了一块儿能活动的盖板。

把盖板移开,陈腐的恶臭扑鼻而来。

岳阳捂住了鼻子,盯着那黑洞洞的入口,心里愈发沉甸甸的。

等到臭味儿散尽,顾城挡住其他人先跳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没多大,而且非常矮,人只能猫着腰才能移动。

顾城打着手电,在里面呆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岳阳着急地叫他,“怎么了?里面有什么?我进去啦?”

“别进来了!”

顾城转身走了回来,他跳上地面时,表情还很怪异,“里面有两幅骸骨,看起来年纪都不大,像是畸形儿。”

尤无渊眉头深锁,思考了一会儿道,“检查检查其他房子,看看是不是都有这种地下室?”

众人点头,岳阳在走出这间茅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他又看到了木偶,那是一只趴在阴暗角落里的木偶。

它的头异常的大,四肢不健全,但却有非常明艳的五官,尤其那双眼睛又黑又亮。

几个人分开来,检查了很多茅屋。果不其然,几乎每间茅屋的地下都有一个密闭的空间,有的是空的,有的则和最开始那间一样,躺着一幅幅发育不健全的骸骨。

岳阳在很多茅屋里都找到了形状怪异的木偶,他渐渐猜出了一些真相。

又从一间茅屋走出来,岳阳有些无力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他把刚找到的木偶摆在了旁边,那木偶的手臂一长一短。除此之外,那张脸几乎完美无缺。

“你觉得它好看吗?”

一双细长白皙的手抱起了那只木偶,岳阳猛地抬起头,“颜红笙?”

颜红笙冲他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用这种礼数招待一位光顾我家乡的神祇,实在是太怠慢了。”

“……为什么?”

岳阳的视线落在颜红笙手里的木偶上,此时他才发现,颜红笙的脸就跟那些木偶一样,几乎是完美无缺的。

“你不是都已经看出来了吗?”

颜红笙轻挑唇角,“出生在红雾之乡的人血脉独特,我们天生就是供人取乐的玩具。为了有更完美的外貌和身体,红雾之乡的人是不准与外乡人通婚的。只不过时间越长,畸形儿越多,完美的伶人也越少了。”

“不准?谁在不准?这里不已经是自由岛了吗?”岳阳急切地问道。

颜红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不远处,那座突兀地横亘在岛屿中间的山丘。

“……自由?谁会在意,一群玩具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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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尚且稚嫩的颜红笙捧着一袋热乎的点心,跑进一间偏僻茅屋的门。

里面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对着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身影拳打脚踢。

“你们干什么?!!”

男人们转过头,看到颜红笙亮丽的衣冠和俊美的脸,立刻变得畏畏缩缩,“这,这个残次品偷着跑出来了,不知道是哪家的——”

“你们才是残次品!那些外来人说什么你们都学!”

颜红笙双眼通红,指着外面道,“这里我的房子,都给我滚出去!”

几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耸眉搭眼地走出了屋子。

颜红笙狠狠地砸上了门,刚刚挨打的女孩透着窗户缝隙往外看去,那几个男人没走多远,就冲他们房子唾了一口。

“我呸,马上就轮到他了,还摆什么谱!”

“听说定了他的就是巴顿船长,我估计他连第一晚都挨不过。”

“他妈没了,以后没人能护着他了……”

女孩儿死死扣着窗沿儿,她的体型修纤细长,没比颜红笙矮多少。

只是长相奇丑,鼻子特别大,人中很长,嘴又很小,加上过度凸起的颧骨,在夜里走路都有可能会惊吓到别人,因此也被称为红雾之乡最不受人待见的“残次品”。

“阿姐……”

颜红笙小心地扳过女孩的身体,“他们是不是伤到你了?你哪里疼,给我看看。”

女孩摇了摇头,她紧紧盯着颜红笙,张嘴“啊啊”了两声,她的声带发育不全,无法正常说话。

但颜红笙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把怀里的点心拿出来喂给女孩,“阿姐放心,我已经找到出路了。我认识了几个外面的朋友,他们同意带我们离开。”

女孩抓住颜红笙的手,拍了拍自己,又连连摇头,她想让颜红笙自己逃走,不要管自己。

“我一定会带阿姐走的,我不会扔下你的。”颜红笙坚定地道。

女孩的其他五官虽然比例都不正常,但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此时蓄满了泪水,她不知道怎么劝说自己的弟弟,只能不断地摇头。

“在我眼里,姐姐跟母亲一样,都是最漂亮的。”

颜红笙微笑地抚摸着女孩的头,“阿姐不用担心,等我们离开这儿,无论到哪里,我都能保护好你……”

“红笙!”

有人在这时敲响了茅屋的门,颜红笙赶紧把女孩藏到房间里面,自己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同样穿着华丽长袍的男人。

但他的长相比起颜红笙来,还是稍微逊色了一些,“你怎么又跑到这儿来了?大师父在找你,巴顿船长就快到了,你得准备起来了。”

颜红笙面对眼前的男人脸色并不好,但他也没有反驳什么,“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颜红笙离开茅屋时,小心地锁好了房间的门,屋内的女孩一直趴在窗户的缝隙里,注视着颜红笙走远。

傍晚,岛上的各大伶人馆都开始营业,颜红笙还没有正式挂牌,只负责木偶表演。

他表演时都是单独在后台,其他人都不太敢接近他,因为颜红笙控制木偶,不用线轴。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似乎只要看着那些木偶,木偶就会动。

因为客人们都是来自诡雾海,所以岛上的人大概也猜到颜红笙可能天生有什么血脉技能。

不过除了控制木偶,也没看出有什么其他作用,所以他身上最有价值的,还是那张近乎完美的脸。

一场表演过后,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敲了敲后台的门,“红笙,忙完了吗?”

“斯宇,”颜红笙看到来人眼睛就亮了起来,“你们定好离岛时间了吗?”

年轻男人左右看了看,把颜红笙拉到了门后,“定好了,就在明晚,后半夜两点。你们到西边断崖下的沙滩上去,那边离码头远,不会被人发现。”

“好,我们一定会去的,一言为定。”

闻斯宇抬起手,似乎想摸摸颜红笙的脸,但犹豫了半天,最后傻呵呵地一笑,摸起了自己的后脑勺,“说好了,一言为定。”

送走闻斯宇,颜红笙的心还在怦怦乱跳,他控制住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阿姐。

好不容易演出完,颜红笙正要往回赶时,又被人叫住了。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只是年纪有些大了,町里的小辈都叫她花姨。

“巴顿船长后天就到了,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今天回去试试,有什么不合适的,明天还能改。”

旁边的小丫头把手里叠好的衣服递给了颜红笙,大红的锦袍,雪白的内衬,下面还有一条绣满了红牡丹的花被。

第一次接客的伶人,在走进客人的房间前,都要裹在花被里,就像一件被包装好的礼物。

颜红笙嘴边溢出一丝冷笑,花姨被他笑的心里直突突,只能勉强劝慰道,“巴顿船长这次待的时间不长,还带了客人来,不会太过分的。而且,巴顿船长出的价码是最高的,有了那么一大笔星币,你很长时间都不用再接待客人了。”

颜红笙完全没搭理花姨,他沉默地接过衣服,转身走了。

第219章 红雾之乡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 太阳在颜红笙渴盼的目光中终于沉下了海平面。

时间过了午夜,伶人町中虽然还灯火通明,但已经很少有人在外面走动了。

两个纤长的身影小心地隐藏在黑暗中, 避开所有有人巡逻的道路,快速插进了杂草丛生的小道。

颜红笙紧紧牵着阿姐的手,渐渐把那些纷乱的歌声、笑声都甩在了身后, 天上的圆月为他们洒下银光, 远处吹来的风越来越湿润。

“阿姐,我们就快到了。”

女孩一声不吭地紧跟着颜红笙, 哪怕已经气喘吁吁了, 她也不允许自己的脚步慢下来。

终于,他们听到了海浪的声音。

一处断崖隔开了一片野滩, 这里鲜少有人来, 沙滩上满是石子和贝壳。

闻斯宇的船还没有到,颜红笙让女孩坐到一块石头上休息。

女孩捡起了脚边的海螺, 放在耳边, 那双黑亮的眼睛此时就犹如夜空中的星星, 她看着自己的弟弟, 满足的笑了。

“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阿姐。”

女孩点点头, 就在这时, 船身劈过海浪的声音传来。

颜红笙立马瞪大眼睛, 看向漆黑的海面, 一艘并不算大的船正向他们靠近。

闻斯宇就站在船头, 冲他们不断挥手。

因为这片海滩并没有码头设施, 船无法平稳靠岸,要上船的人得涉水走上一段。

颜红笙回身拉起姐姐, 那边闻斯宇也打算下船来接他们。

“阿姐,别怕,拉住我。”

女孩点点头,跟着颜红笙一起毫不犹豫地踏进水里,海水很冷,但他们的身体是滚烫的,只要能上船,只要能离开这座岛……

闻斯宇也跳进了海水里,朝颜红笙他们走来,“别担心,不深……红笙?”

颜红笙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朝他们走来的闻斯宇,他还能感觉到阿姐手心的温度,可两条腿却突然一动不能动了!

“红笙,你怎么了?”

闻斯宇已经走到了颜红笙跟前,看清了他苍白的脸,也看到了他身后的东西。

“这——”

闻斯宇显然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他的同伴攀上船栏,冲他大喊,“快回来!你不要命啦!”

颜红笙知道自己身后肯定是有什么,他拼命地向前探着手,希望闻斯宇能拉他一把。

“红笙……”

闻斯宇的脸上渐渐没了血色,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绝望、很矛盾,但他的脚却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不,不!”

颜红笙慌乱地企图抓住远离的闻斯宇,但他的手臂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吊了起来,然后他和阿姐一起都飞速拉回了岸上。

“斯宇!斯宇!救救我们,别走,别走!”

被拉上岸的那一刻,颜红笙又迅速爬了起来,他企图再冲进海里,可身体又一次被拽住,狠狠甩在了沙滩上。

阿姐手忙脚乱地跪在地上,冲着海上的船连连磕头,她指着自己疯狂摇头,又指了指颜红笙,祈求他们能带走自己的弟弟。

那边,闻斯宇已经回到了船上,离得太远,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同伴,站在他的身后,似乎正跟他说着什么。

海浪推开船身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甚至越过了绝望的哭泣。海水一遍一遍冲刷着沙滩,也刷掉了不甘的指痕。

颜红笙的衣袍已经全部湿透了,海面上的船也早已远去。可他完全不顾姐姐的阻拦,一次又一次冲进海里。

终于,在天快亮时,颜红笙在被控制住身体的那一刻,转过了头——

他看到了,出现在岛屿半空的巨大影子,从它的身上飘散出数不清的丝线,就像提现木偶一样,拴在岛屿中的每个人身上。

“主宰……”颜红笙突然笑了,到底是谁告诉他们,这里是座自由岛的?

岛上的人不清楚,难道那些岛外来的人也不知道吗?闻斯宇也不知道吗?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红雾之乡根本不是自由岛,这就是一座噩梦岛,一座专门取悦人类的噩梦岛。

“你这下明白了吧?”

花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了这片海滩,她似乎在不远的地方看了他们很久。

“想要离开,只有被客人买下这一条路。客人付了星币,签了契约,岛屿才会放你离开。那个闻斯宇就是个穷鬼,他买不起你,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颜红笙落魄地站在水里,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也都冷透了。

“而且,你以为你跟他离开,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你是红雾之乡的伶人,即便离开这里,一生也都要受鬼偶契约所控。谁买了你,谁就是你的主人。那些离开岛屿的伶人,也不过是像货物一样,在诡雾海上被卖来卖去。”

“自由,这一辈子注定与你无缘。”

花姨说完这一切,冷漠地转过身,“行了,闹了大半夜,你也该清醒了。好好收拾一下,等候巴顿船长吧。”

阿姐扑向水面,把颜红笙紧紧抱在怀里,太阳从他们的背后缓慢升起,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

颜红笙回到住处后就病了,花姨找了人来给他看病,开了一大堆药。

屋子里一直有人来来去去,阿姐只能躲在小房间里,等没人时才敢出来看看颜红笙。

她把浸湿的帕子放在颜红笙的额头上,轻轻抚摸他的脸。

“阿姐,别怕,我没事的,我们以后再想办法。”

颜红笙努力地笑着,跪在床前的女孩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时间又过了两天,町里突然忙碌了起来,还在修养的颜红笙被人硬拽起来试衣服。

巴顿到了,他还带来了大批客人和等级更高的幽灵船。

那些人模狗样的绅士,一到了红雾之乡就像被关久了,突然放出来的公狗,恨不得连裤子都不穿。

一连几天,岛上都是彻夜狂欢,淫/靡的笑声和尖叫能在午夜传出很远。

为了取悦这些客人,几家伶人町都出尽百宝,而颜红笙就是他们町里,那最后一道珍馐。

颜红笙的父母都曾是岛上最有名的伶人,颜红笙的长相几乎继承了他们全部的优点。

如果不是母亲一直护着他,他可能都等不到成年,就会被町里卖出去了。

看着颜红笙撑着病体被打扮,女孩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她把那些人都推开,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把颜红笙护在身后。

但她很快就被人打翻在地,几个壮硕的男人把她拉扯到一旁,要不是颜红笙厉声喝止,她又免不了挨一顿打。

等终于收拾停当了,时间也已经到傍晚了。

花姨来看了一眼颜红笙,只见他虽然面色苍白,但容貌不减,遂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先休息一会儿,天黑后我派人来接你。”

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茅屋的门被掩上。

颜红笙拿起桌子上摆放的新鲜糕点,冲缩在房间角落的女孩招招手,“阿姐,过来吃点儿东西。你今晚早点睡,明天一早我就回来了。”

女孩躲在暗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颜红笙。

颜红笙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他还有些轻微的头晕,他的病还没有完全好,但他不想让阿姐看出来。

“阿姐,我给你表演一段木偶戏吧。”

几个小巧的木偶顺着墙边敲锣打鼓地走了出来,它们在地上转圈、跳舞,随着节奏摇头晃脑。

女孩看了半晌终于笑了起来,她转身钻到柜子底下,掏出个布包递给了颜红笙。

颜红笙打开一看,竟然也是个木偶。

比寻常木偶大上很多,四肢很灵活,有一头毛躁的长发,穿着宽大的布衫,五官并不精致,甚至有些丑陋,眼睛处还没有镶嵌,只有两个窟窿。

颜红笙很惊喜,“阿姐,这是你做的?”

女孩点点头,她指了指木偶,又指了指自己。

颜红笙笑了,“那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女孩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出了两个字——阿洁。

阿洁,阿姐……

女孩再次拍拍木偶,然后拍了拍自己。

“好,以后阿洁跟阿姐一起,陪在我身边。”

颜红笙把木偶抱在怀里,假装转过身借着烛光观察,其实是在流泪,“等我回来,我们一起给它做双眼睛……”

昏黄的烛火映着姐弟两人的影子,背过身的颜红笙没有发现,从她姐姐的指尖延伸出了一道道丝线,无声地包裹了他!

……

一连几个伶人被从巴顿的房间抬了出来,花姨只掀开白布看了一眼,就让人快速抬走了。

“妈的,没意思!”

巴顿肥硕的身体从一个纤弱的身上爬起来,“新人呢,老子惦记很久了!”

“新人有什么意思?”

一个干瘦的老头在旁边道,他倒是一脸餍足,只是嘴角沾了很多的血,“就是老人玩起来才有劲儿。”

“嗐,你是不知道,巴顿船长这次定下的新人是当初远娘的儿子。”

长了一双老鼠眼睛的男人,笑嘻嘻道,“那长相,我就见过一次,别提多让人心痒痒了。”

“老子等了快两年,今天终于能吃上了。”

巴顿抹了一下嘴巴,往桌子上一坐,“今天让你们都跟着开开荤。来人啊,快把人给老子带来!”

来接颜红笙的人都很着急,那边客人催得紧,这边颜红笙还紧闭着房门迟迟不开。

“你再不开门,我们就闯进去了啊,花姨交代了,捆也要把你捆过去!”

茅屋的门被敲得嘭嘭响,眼看着门栓都要掉下来了,门内终于有了动静。

大门打开那一刹那,屋内的烛火蓦地一灭,众人只能凭着手里的灯笼,看到一个修长的人影,穿着大红锦袍,外面裹着花被。

花被把大半张脸都遮上了,只露出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第220章 红雾之乡

颜红笙从不知道自己的姐姐也会木偶术, 房屋外的人声越来越远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能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他被木偶线像粽子一样捆了一层又一层, 嘴巴都被封住了,只留下了喘气的鼻子。

阿姐把他拖到了房子下面的密闭空间里,这是他第一次发现阿姐的地方, 在母亲死了以后, 他再也没让阿姐进过这座隐藏在地基之下的牢笼。

没想到这一次,被关进来的竟然是他自己。

颜红笙奋力地曲起膝盖揣着墙板, 可根本没人从这儿经过。他们家很偏远, 而且今晚町里很忙。

阿姐代替他去了巴顿那儿,颜红笙都不敢想象后面会发生什么。他在黑暗里挣扎的浑身是汗, 可阿姐的木偶线没有丝毫松动。

强迫自己冷静了一会儿, 颜红笙看到了阿姐临走前,放在他身边的木偶阿洁。

无形的细线延伸出来, 颜红笙试图控制阿洁为他解开身上的木偶线。

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 阿洁缓缓动了两下, 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捆在颜红笙身上的木偶线又细又紧, 阿洁解起来非常困难,这样细致的操作异常耗费力量。

颜红笙本身就病着, 他一连几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 此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不行, 我得去救阿姐!”

“再坚持一下, 就一会儿……”

颜红笙咬破了舌尖, 血液的味道充斥了口腔, 阿洁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熟练,可颜红笙体内的力量也在极速流失。

最后, 木偶线终于开始松动,颜红笙挣扎半天,总算抽出了一只手。但没等他坐起来,就失去了意识……

颜红笙永远也不会忘记,当他醒过来,跌跌撞撞地冲出茅屋时,看到那一张张满是惊恐的脸。

很多人围绕着他,有人试图阻拦他,但他推开了所有人,冲向了那栋专为巴顿准备的华美客房。

原本精致的木屋此时已千疮百孔,血腥的气味儿离得老远都能闻到。

他几乎连滚带爬地上了台阶,那些泼洒在门窗上的血渍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但他总还怀有一丝侥幸,只要阿姐还能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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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肢解了她,把她的头颅、身体和四肢用木偶线穿了起来,吊在了房梁上。”

颜红笙的声音很轻,岳阳看着他手里的木偶,就仿佛看到了那一幕。

“我阿姐的眼睛都没有合上,她的眼珠好像还会动。”

颜红笙仿佛沉进在过去的记忆里,又仿佛他从没从过去走出来过,“她不是没有反抗过,那间屋子里四处都挂着木偶线。但她还是太弱小了,对方都是高等级幽灵船的船长。”

“巴顿感觉自己被耍了,他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我阿姐的身上。”

“他们活生生地肢解了她,用她的木偶线将她穿成了木偶。她的惨叫一整晚都回荡在伶人町内,所有人都听到了,可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去拯救她。”

无形的丝线倏然荡开,四周所有茅屋内的木偶都扑通一声倒了下去。颜红笙即便在压抑,可那磅礴的杀气仍然溢了出来。

岳阳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你,杀光了这座岛上的人?”

“他们本来就不应该存在,红雾之乡的人,生来就带着罪孽。”

颜红笙一脸冷漠地站在茅屋前,他望着一片沉寂的红雾之乡,那双绝美的眸子里,映出的却是漫天血色。

失控的木偶师,疯狂生长的木偶线。

岛上的人尖叫、奔走、逃窜,也有人企图反抗,但他们都只是螳臂当车。

木偶师经过的地方,一道道血线喷洒而出。

杀到最后,不论是老人,还是孩子,都没能幸存,甚至包括那些被关在房子底下的畸形儿。

“我也是在那一天才知道,我的力量原来可以杀人……”

颜红笙抬起自己的手,无形的丝线在他的手中像有生命一样舞动着,“只有杀光岛上的人,我才能见到这座岛真正的主宰,那个把我们像木偶一样控制在掌心的怪物。”

“鬼偶?”

尤无渊的声音响起,其他人其实也早就靠拢过来了,只是一直没出声。

颜红笙浅浅一笑,“是啊,就是鬼偶。你应该听说过它了吧?我的血脉力量正是传承于它。”

在阿塔带来的消息里,毁灭正是利用鬼偶的心脏控制了信仰之光的身体。能控制神的身体,可见鬼偶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我不相信你可以杀了鬼偶,是毁灭帮了你。”尤无渊几乎肯定的道。

“没错。”

颜红笙倒是没有丝毫遮掩,他的视线飘向不远处的山丘,“父亲大人就是在那一天降临到了红雾之乡,祂杀了鬼偶,带我离开了这里。”

“父亲大人?”尤无渊冷笑了一声,“我的船员竟然是毁灭之神的养子,真是大材小用了。”

“做你的属下我不亏,你的身份才是说不出的高贵,不是吗?”颜红笙看起来丝毫不惧,哪怕他的话很可能直接惹怒对方。

“那座山,就是鬼偶,对吗?”好在岳阳及时开口,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是,”颜红笙坦然道,“它死了很久了,现在只剩了一具残破的身体,它的心脏被父亲大人带走了。”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顾城皱着眉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用担心。”

颜红笙耸耸肩,“父亲大人要彻底控制神庙还需要一段时间,祂现在不在附近。我只是见你们恰好路过我家门前,想招待你们上来坐坐而已。”

“你以为我们会信?”顾城不屑地道。

“随你们信不信,我去找巴顿报仇时,无渊也算救过我。让你们平安离开红雾海,也算我们扯平了吧。”

颜红笙的视线扫过尤无渊,再度看向岳阳,“另外,我对你也有些好奇。”

岳阳眨眨眼睛,他一直坐在台阶上没有动。

“父亲大人说,你是属于人类的神,是宇宙求生意识的延续。我想问问你,我阿姐死的那天,你听到她的声音了吗?”

岳阳的内心蓦地一沉,一团漆黑的影子突兀地房间内的阴影处浮现,它张牙舞爪地直朝岳阳扑去!

尤无渊抬手身就是一个火球,那团阴影尖叫一声顺着墙面爬上了屋顶,一个翻身跃进了颜红笙的怀里。

——是木偶阿洁。

“颜红笙!”

尤无渊这下彻底愤怒了,但没等他出手,散布在茅屋四处的木偶突然一个个炸开,红色的雾气霎时弥漫开来。

颜红笙在红雾中隐去了身形,只留下了一串笑声,“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吧。这个世界,很快就要永远归于沉寂了。”

……

白雪儿和巫天慧听到爆炸的动静赶过来时,尤无渊已经带着岳阳和其他人远离了红雾弥漫的区域,只是颜红笙,早就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啊?”白雪儿捧着一本厚厚的书,问顾城道。

顾城叹了口气,“我们刚碰到颜红笙了,唉,可惜让他跑了。”

尤无渊见岳阳还是愣愣的,有些担心地道,“刚刚有没有受伤?”

岳阳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从第一次见到阿洁,就觉得它的眼睛不像是木偶的眼睛。现在看来,是颜红笙把他阿姐的眼睛,换给阿洁了吧?”

“可能吧,”尤无渊轻声道,“关于阿洁的来历,颜红笙在阿特莱特号上时,也从没跟人提起过。”

白雪儿和巫天慧听不大懂,但白雪儿在刚刚的藏书室有了另外一项重大发现——关于鬼偶。

临要离岛前,尤无渊带着岳阳,飞到了半空,看到了鬼偶尸骸的全貌。

从上空看去,鬼偶就像一个巨人一样,五官俱全,但肢体仍然是木偶的样子,只是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看起来心脏确实被人拿走了。

众人回到了船上,红雾之乡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岳阳趴在栏杆上,随着海浪推开船身,岛上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那些躺在地上的红灯笼好像又挂回了牌坊前,那一座座大宅仿佛仍然在开门迎客,甚至有若有若无的歌声和笑声慢慢飘散向远方。

颜红笙最后问岳阳的那句话,一直回荡在岳阳的脑海里,似乎曾经有人,也问过岳阳相似的问题。

“你听到他们痛苦的呻/吟了吗?你听到他们在向你求救吗?岳阳,帮帮人类吧……”

“岳阳?”

尤无渊突然出现,打断了岳阳混乱的思绪,“你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岳阳愣了一会儿,猛地晃晃脑袋,“没,没事,我就是心里有些乱。”

“别想太多了,阿特莱特看了雪儿带回来的书,发现了很多关于鬼偶的记载,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嗯,”岳阳跟着尤无渊往船舱走,耳旁却响起了异常清脆的破裂声。

在虚无的意识平台上,带着面具的岳阳愕然望向天空,那最后一道封印开始碎裂了。

与此同时,他背后那扇诡异的门,也正在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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