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要请胡家村的人在生产大队啃猪骨头, 胡瑶说出的话，肯定是收不回来的。

胡大嫂又跟个受气小媳妇似的, 围着她边上转个没完。

“大嫂, 你赶紧把屋子好好收拾收拾，现在哪能住人啊。”

真的是跟土匪过境似的，好好的院子和屋子, 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不过好在, 已经把人赶走了。

胡瑶心头突然一动，赶紧去了一趟地窖, 果然跟她预料的一样。

“粮食早被搬走了。”

“没、没都搬。”胡大嫂又跟了进来, 都不敢抬头。

没做亏心事就把头抬起来啊, 胡瑶无语地看着她。

“大嫂, 你说的没搬是什么, 现在地窖里这么空。”

“我都放在原来咱妈屋里的那个小窖了。”

胡大嫂脸上竟然有点小得意, 整得像是她占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你？”胡瑶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一个人蠢到这种程度，也挺难的。

“那么小的地方, 连个人都藏不下, 能放几袋粮食。”

“大嫂, 我大哥和俩侄子一年的工分, 还有你们自己的自留地产的, 秋收时到手的至少有个上千斤粮食吧？”

而现在, 能翻出来上百斤, 都算不错的。

一些其它没有在明面儿上的地和粮食，是连胡大哥也不知道的，幸好都在胡妈妈手里呢。

也算是庆幸, 胡妈妈多留了一道又一道的心眼儿, 也是正确的。

当时分家时，胡妈妈还是想着要给胡小弟留着的，而且答应村长，这些地给村里种，秋收时分她该得的。

所以呢，今年继续为胡家村做贡献，把她手上的粮食再借给村里，用作上交粮的。

那些粮食可都是大头，有几千斤粮，其实当时分家时就差点拿了出来。也幸好老村长阻止了她，让她别急。而这些粮，现在就在老村长给整的一个小粮库里呢。

做人多个心眼，果然好处多多。

胡瑶正好看到一个村干部还在胡大哥这边帮忙，就过去问了下关于粮食的事。

“生产大队有记录，当时我也负责分来着。我记着你大嫂领的是白面和大米各150斤，咱村条件好，没有黑面。玉米面呢，分了大概有900多斤。”

村干部帮着算了算。

“哟，真被黑心的吴家搬走了啊。”

“还得去要回来。”胡瑶是不想去那个吴家屯，但是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现在粮食就是命，她还没那么大方。

“会不会撕破脸呀？”胡大嫂担心自己以后没娘家了。

“你那娘家还要什么呀。”一旁的村干部呛她一句。

“你妈不是还要给你再找个男人啊，你说说是不是？”

胡大嫂用力地摇头，忽然又是眼睛里都是泪，不断地点头。

“我、我妈被鬼迷了，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胡瑶都是很无语了，这种绝对是把她卖了，还给人数钱的。

但看样子，胡大嫂的性子很被动，一直被人指惯了，没自个儿的主意。

这种人，幸好遇到了胡妈妈这种还算善良的婆婆，要不然换一个人家准把她骨头给吞了。

但是还要去要粮，胡瑶又问了一下村干部在吴家屯那边的情况。

村干部是直接摇头，“不管是你家还是咱们村，都不缺这几百斤粮食。那一村子，都没什么好东西。”

“你自己带人去，又不能像今天在咱村一样，全村人帮你。”

一旁的胡大嫂抹着眼泪儿的时候，还竖起耳朵听。听到这时，立即着急地说，

“我妈会叫全村人来的，都不用给吃肉，熬一锅糊糊，那些人绝对肯干。”

胡瑶幽幽地看着胡大嫂，这种事就像是她亲眼见过似的。

“大嫂，这种事你见过？”

胡大嫂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就之前你们刘家村村长带着人来找说法，他家的女婿就是我们村的。当时那家人就这样叫来了大半村的人，把你们村长还给打了。”

刘家村村长闺女被女婿打了，流了产。

村长还算硬气，要让闺女离婚，还要把俩个体弱的外孙要过来一块养。

可是姓吴的这个女婿，真的不是个东西。

不仅不离，还把村长和一起的全给打了。

现在听着，真的是一村子流氓。

也能说明一件事，这个村子的人，平时都干浑事干得不少。

而当时还是向南竹帮着找了人，就是在镇子公安局的彭局长。

几个公安一到吴家屯，一家又一家的都跟老鼠见了猫，全窝在家里不出来。

这事，前因后果，胡瑶知道的清楚着呢。

“哼。”她才不怕姓吴的呢。

“可后来还不是我们村长把事办了，她闺女离了婚，俩外孙也跟了过来。”

“那他是叫了公安。”

胡大嫂撇一下嘴。

“那公安同志咱家也不认识，哪能说叫来就叫来呢。”

胡瑶真想一巴掌把这家伙给打醒了，现在心里还全向着娘家，一点都不为自家考虑。

旁边的村干部在不断地给胡瑶打眼色，都知道胡大嫂这性子。

可胡大嫂却看不出来别人都黑脸了。

“小姑子，我娘家不好惹的，要不……”

“我也不是好惹的。”胡瑶的话嘎巴脆。

“大嫂，你要是只想着娘家，就回去吧。”

而胡大嫂的脸却刷地白了，动了动嘴唇，不敢再说一个字了。

一个被欺压久了的人，在吴家那样的环境当中，一直都不会觉得这种有什么不对。

生气归生气，但是胡瑶知道，把胡大嫂一个人扔这也不行，不管是不可能的。

她找村干部商议了商议，村干部听了她的话后，倒觉得很有理。

“嗯，村里确实有学习小组，不过都是上面下来扫盲的。”

“不管是扫啥的。”胡瑶觉着都成。

“得让她在村里有个事干，她经常在村里组织学习，也能跟着进步。”

“她压根不懂什么叫人人平等呢。”

刚才老村长提到了人人平等的口号，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胡瑶又继续说，“总不能让我大嫂拉咱村的后腿呀，领导们喜欢的，不就是咱村是个很进步的村村？”

胡家村的进步，不只是在附近十村八沟的有名。

甚至包括十几个县镇覆盖的上百个村，都没有一个像胡家村这样，已经开始走机械化道路了。

村里都有拖拉机了，而且全村人是卯足劲要好好干的。

村干部又找村长去问了问，也都确实得拉一把胡大嫂，不只是让她进步的事，还有就是被逼再嫁人的事。

村长的意思，和胡瑶的差不厘。

“你大哥活的好好的，俩口子其实也没什么大矛盾。咋就把好好的人家俩口子分开，吴婆子这个人是就没把你大嫂当个人看。”

“就让吴秀秀做生产大队的学习小组吧，组织领导们下来开会的事。”

“只有见多了，才会觉得自己是个二傻子呢。”

事情比较顺利，胡大嫂一下就成了村里学习小组的成员，脸上的光能铺满一村子。

胡大嫂也知道是胡瑶的功劳，拉着她不断地感谢。

胡瑶先看了一眼闭着门的胡二哥家，知道已经上镇上医院了，才稍松了口气。

“大嫂，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你能进步，你可不能给咱家丢人。况且，我大哥现在很进步的，你不能落后他。”

“那我啥时候能见着他啊，我还想我儿子呢。”

胡瑶:谁也没绑着你的腿

“我问问大哥吧，明天我还来。”

但凡有点主意的，有点脑子的，早就跑去自家男人了。

胡瑶坐着牛车走了，胡大嫂一直送出了村，他们都走出了好远，还能看见在村口一个小黑点。

“妈妈，这就是贩卖妇女儿童。”四娃鼓着小脸儿说。

“咱家也真是，碰到的姓吴的都不咋样。”

这年月吃最为大，为了点粮食，亲妈逼亲闺女改嫁，不管会不会有财礼，这样的事发生的频率还是挺高的。

一旁的萧大商人不断地点头，“你们村有学习小组么，我可以帮忙。”

胡瑶听了后，微微挑了挑眉。

“大舅舅，我们刘家村偶尔有下来扫盲的，一家出一个去听课。”

“大老舅舅，你去呀。”四娃马上出了主意。

“我不是文盲。”萧大商人没好气地说。

“这种热闹，我就不凑了。”

胡瑶也是这才发现，原来是个人都爱八卦爱热闹啊，一向稳重的萧大商人，居然看热闹看上瘾了。

不过在他们快到村子时，远远就看到在村口站着个女人。

一只手扶着一颗树，挺着个大肚子，不断地在朝村外望啊望的。

“啊呀？”五娃发出了怪怪的声音。

“啊啊啊啊呀呀？”

五娃盯着人家的肚子，都要不会说话了。

他们一驴车的人全看到了，尤其是萧大商人，觉得五娃毕竟是年纪小呀，少见多怪。

“以后慢慢长大了，就会见到更多的这样的，没什么奇怪的。”

“不是。”五娃摇着小脑袋。

四娃专门让池大海，把牛车赶得慢一点，使劲地盯着那个女人看。

“啊呀，真的是刘二妞呀。”

四娃和五娃都张着小嘴儿，连胡瑶脖子都伸长了看个不停。

“居然真的不疯了。”胡瑶嘀咕着。

“妈妈，看来是二哥留下的药治好她了，身体也调理好了，这么快就能生了。”

四娃连连撇着小嘴儿。

“那个刘同再婚了也不少日子了吧，也没听说他有娃的。”

这个问题胡瑶就不跟他讨论了，而一旁的萧大商人把四娃抱怀里，就仔细地问了一会儿。

在听到曾经害过他们家，然后二娃还给她悄悄治病，萧大商人冷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都是看在她妈的面子上，当时她正半疯半傻的，天天站在村口望，那会儿被男人给抛弃了。”

其实这么说来，刘二妞的命也不咋好。

“二妞妈为了这个闺女，跟儿子媳妇分开，独自一个人带着她出来过，住着村里最破的房子。年纪那么大了，天天满村找这个疯闺女。”

“嗯，还是妈妈好心，让我二哥给弄的药。后来都是余老大夫给看的了，但是药全是我二哥配好的。”

四娃摇着小脑袋。

“这才半年呢，我们上次刚走的时候，她就站在那颗树底下，嘴里还吼着刘同呢。现在居然又婚了，还有了娃。”

“等我们回京都了，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刘同。”

萧大商人笑呵呵地说。

“好呀。”五娃点着小脑袋，又用手指着路边一处低矮的小院儿。

“她住那儿。”

现在二妞妈带着闺女就住这个破房，离着胡瑶家很近，而且在兰花妈的帮助下，又招了个上门女婿。

“是个木匠。”四娃眦了眦牙。

“腿也是瘸的。”

腿瘸就瘸吧，四娃还用了个也。萧大商人轻轻地把他放在了一边，也跟着“哎啊”了一声。

原来是有个人正把他们拦住了，嘴里不断地喊着“胡瑶”。

“婶儿。”

胡瑶赶紧下了牛车，也正好到了家门口了。

是兰花妈，来串门子的，刚巧胡瑶没在，现在又刚巧碰上了。

“越来越漂亮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兰花妈不是夸张，胡瑶的气质越来越好了。两只大眼睛，更是看着水灵灵的，会说话似的。

一身衣破衣烂袄穿在她身上，咋就那么的好看呢？

“在大地方呆着就不一样，看看你家的娃，一个比一个长得好喽。”

兰花妈是笑得嘴都合不拢，跟着进了院子。

“婶儿，我给你带了海里的东西，这不一回来就急着出去了，没来得及给你送过去。”

“哎，别客气了。”

兰花妈觉着很不好意思的。

“我家现在吃个菜什么的，总跟你家这摘，都臊得慌。”

“噢，其实我找你，还是问问搭菜棚子的事。”

兰花妈立即掏出了笔和本子，准备再记一记。

胡瑶就按照自己见过的，把搭暖棚的一一讲了。

“搭棚子的塑料布，我已经找人去买了。”

兰花妈听到后还有点激动，“塑料布那么好的东西，真的能买上？”

胡瑶随意地点点头，“多找找门子。”

胡瑶是向家的媳妇，向家有本事的事，兰花妈也是听说一点的。

她趁机跟胡瑶提到了老向家，

“这一家子一直憋着坏，老村长那边一直找人一直相着他们家呢，我这边也在看着。”

“就在你们回来的前一天，我是亲眼看到的。”

兰花妈伸出两根手指，差点戳中自个儿的眼珠子。

“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天都特别黑了，提着东西进了老向家。”

“大概呆了有两个小时，才摸黑悄悄走的。”

兰花妈眼睛瞪得很大。

“我当时一直盯着呢，过了半夜都不敢睡，没想到哇。”

只有心里有鬼，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才顶着寒风半夜出门呢。

谁家的来客，不得招待着住一晚，等天亮了没那么冷了，再离开呢？

胡瑶听着不断地点头，

“看到长什么样了么？”

“看到了。”兰花妈的老脸儿突然有一抹红。

“长得还挺好看的。”

胡瑶:不会吧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然后胡瑶又简单的问了问长得多好看，等兰花妈离开了好一会儿后，她才算是缓过了劲。

“还真是巧呢。”

“妈妈，是谁呀？”四娃死劲地想着，他们认识的长得好看的？

四娃用小手摸了摸自个儿的小脸儿，能超过自己的？

五娃坐在炕上晃着小脑袋，鼓着小脸儿，糯糯地说，

“小帅呀，他好看。”

现在基本已经能确认了，那个来老向家的是小帅同志。

确实巧啊。

“哟，那吴老也来了？”

四娃觉得真的是巧，吴老比他们还早来呢。

“未必。”胡瑶轻声地说，

“小帅应该是送魏扬来的。”

魏扬这个女人啊，都怀上了，身体应该也不是很好，才找个清静的地方养胎呢。

居然还不老实，净想着整事呢。

但是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这个女人肯定不会知道，向南竹当年被拐，是吴老一手操作的结果。

那魏扬却自以为聪明，从中间插一杠子，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爷爷，你去给吴老打个电话。”

胡瑶找着正眯着眼打瞌睡的白老头，让他去一趟镇子上。

“大海哥驾牛车送你去，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去干啥，难道直接告诉他我看到谁了么？”

白老头觉得这是多此一举，太浪费时间。

“魏扬不管干啥，姓吴的肯定会知道的呀。”

“骂他，你打电话骂他。”

胡瑶给出的主意。

“他之前总是找你麻烦，老找你吵架，现在该你还回去了。”

“骂他呀。”白老头觉得可以考虑。

“这个我去。”

家里现在有牛车了，很方便的。

到了镇子上后，白老头第一件事是去百货商店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然后才到镇子上的房子的。

“我总不能说我在镇子上看到魏扬了吧？”

白老头平时训人挺利索的，但是现在这种跟泼妇一样干的事，微微有点手生。

黑老头站一旁说，“我觉得这事很简单，吴老肯定知道咱这地方，那咱在街上看到他的人，觉得他像个神经病一样，居然派人跟着我们。”

“对，就这个。”

白老头拿起电话，拔通了吴老那头。

在电话刚接通时，白老头很大声地开骂了。

“姓吴的，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居然派人跟踪我。”

随着白老头来的还有四娃跟五娃，他俩在一旁都用力握着小拳头，看热闹给白老头打气。

“神经病呀。”五娃很大声地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本来觉得非常莫名的吴老，马上脸黑了。

五娃嫩嫩的声音，他当然听到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个两三岁的娃子骂。

而五娃在四娃激励的眼神下，更是扯着小嗓子喊。

“神经病，想干啥呢。”

五娃的小脑袋，都要钻进电话筒里了。

白老头赶忙把电话筒送进了她怀里，“你来，你来。”

“嗯，我来。”

五娃用两只肉肉的小手，紧紧抓着电话筒。

“啊，我要骂你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