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呃, 有病人？”向南竹看着这个南家在这边负责联络和招工的，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好处。

不过向南竹也明白, 南一这小子, 平常是没少给这个人喂的。

白木轻哼了一声，拍了拍向南竹的肩膀。“别人都想干这个，我都没给安排。”

要是没接触过南家的人, 向南竹还真会信他的。毕竟是南一喂出来的人, 但是他现在可不觉得这个人是有什么好心的。

绝对是有猫腻的。

向正北也是在给向南竹递眼色，都明白这个叫白木的, 恐怕鬼心思不少。

“你们是从外头正式招来的, 和那些早先来的劳工不一样的。”

白木的眼睛一直带着笑, 就瞅着向南竹的衣裳。

向南竹穿的是胡瑶给做的袄子, 当然要比这里的人看着暖和了。

向南竹再需要跟这个人拉近关系, 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好袄子脱下来, 让自己冻着呀。

所以他就假装没看懂对方的眼神是，而是露出了满脸的好奇。

“我们这样招来的，和以前来的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嗨, 区别嘛, 不就是你们兜子里钱多一些嘛。”

白木一点都不说实话, 让向南竹都想抬脚踹飞他。不过向南竹也只能是点点头, 表示自己全明白了。

“嗯, 那我去照应那个病人吧, 他要是有什么病的死了, 可不关我的事。”

“哈哈，你想得也太多了吧。”白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是向南竹却觉得不对劲，难道这个人真的是什么不得了的病么, 或者是这个人本来就快死了？

不得不说向南竹猜得真对, 当他看到那个人的眼神与腊黄的脸面时，就知道这个人活不长了。

但是，这个人却是个华人呢。

向南竹有种隐隐的猜测，这可能是老家来的。

因为头发有点长了。

在这个地方，不太注重头发长短的，除了本地毛子，就没有别人了。向南竹昨天夜里把院子里能见到的劳工都大致瞅了两眼，却没有一个头发飘逸成这样的。

“我可是很照顾你的，也给足了南一面子，让你们三个住一个小屋，别人全都是几十号人挤一个屋。”

白木说完话后，轻哼了一声就走了。

向南竹看着这个没有丝毫人情味儿的背影，不断地皱眉。

“喂，喂，你怎么了？”向南竹轻轻地走到那个人的身边蹲下了，可那个的眼神却是死愣愣地盯着地上的一块砖头，就是不抬头看一眼向南竹。

“他是不是快不行了？”徐鹏鹏站在门口位置，捂着嘴。

这里的味道特别的难闻，什么屎尿味儿的，都特别的浓。

向南竹朝向正北和徐鹏鹏摆了摆手，“你们俩去找白木问问要干什么活，这个人交给我，你们也别靠近了。”

向南竹是怕这个人有什么传染病呢，给他一个人传上就行了，别让向正北他们也跟着遭罪。

而向南竹这么嫌弃的话，终于引得对方死一般的眼神有了一些动静。

向南竹又连忙解释，“噢，我不是嫌弃你，我是说个事实。照顾拉屎拉尿不方便的，我也不是没干过。没事，我不嫌……呕……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嫌……呕……”

向南竹实在没憋住，他确实是真的不是故意的，那个味儿真的太冲了。

而向正北和徐鹏鹏，都已经跑到外面一顿“呕呕呕”。附近有路过的人，看他俩那样，都嫌弃地迅速地跑开了。

“看样子这个人快死的事，这里的人都知道了，全躲着呢。”向正北和徐鹏鹏互相搀扶着，又挨到了门口位置。

“噫？”一个嫩嫩的声音，突然从向正北身后响了起来。

而另一个满是嫌弃得不要不要的，更是叫了起来。

“小五，熏死我了，咱们走吧。”

“臭，臭。”五娃叫着臭，却用小手拍着三娃的肩膀。

“去看爸爸，爸爸。”

“别动，站那别动。”向南竹被吓死了，真的是两眼没见着，这几个小的怎么跑这来了。

“你妈呢？”

“烙饼呢？”三娃用一只小手紧紧捂着嘴，而另一个手托着五娃的小屁屁。

五娃现在趴在三娃的背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捂在脸上。即使这么臭了，都是这么难受了，五娃也要伸长脖子看。

“臭，臭。”

“赶紧回去。”向南竹是怕把白木引来，也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让俩个娃进来。

“臭，臭。”五娃一个劲地说臭，可是就是没让三娃动地方，还要看。

而五娃跟三娃的出现，让那个要死的人的眼神，变得有了些光芒了。

“你、你……”他伸出一只手，指着三娃和五娃。

“甚了？”五娃继续脆嫩嫩地问，眼睛也瞪得更大了，完全的好奇宝宝的样子。

三娃用手使劲捂着自己的嘴，还得帮五娃翻译，要不躺在地上的屎尿窝里的那个人，根本听不懂。

“你说甚了？”

一旁的向正北和徐鹏鹏，都往后面撤了撤。他俩是无比的佩服这俩小娃子，都被熏成这样了，还能一脸淡然地继续聊天。

“我、我……”

躺在地上的这个人，真的是气若游丝呀，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向南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不用说了，我们都明白，你不容易。”

“我、我……”继续说不出来，可就是想说，喘气声变得很大很大。

“咳咳……”

他突然咳了起来，五娃用两只手死捂着嘴和鼻子，关急地叫着，“爸爸，爸爸。”

向南竹也微微地向旁边撤了撤，他看了看三娃跟五娃，这俩个简直快成神了吧，都难受成这样了，还能忍得住？

“小五，找二哥去吧。”三娃本来是背着五娃出来晃的，然后五娃一下就指着这边说，

“爸爸，找爸爸。”

有三娃在，胡瑶是一点都不担心，所以看他俩出去后，也没有紧张。同大娃就准备一会儿出去卖饼的事了，不过在烙好饼子后，就想着出去看看去哪摆摊比较合适。

“拿个盆放在那就成。”大娃出的主意，而且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呢。

“也不知道老二怎么样了。”胡瑶早上吃的玉米糊和馅饼，总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似的，吃得现在一肚子饭，都压在了心口一样。

“没事，应该在这边的，用不了两天就能找着的。”

“啊呀，这里有个篷子。”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胡瑶他们帐篷外头响了起来。

“三叔，快过来看看，这里是不是卖饭的。”

二娃脆脆的又显得有些可怜的声音，在帐篷外头响了起来。

大娃正要转身去门口，就见胡瑶从未有过的速度快，一下就冲到了门口。

而胡瑶自己都觉得好激动，大叫了一嗓子，

“老二，妈妈想死你了。”

“妈妈，妈……”

二娃立即就扑进了胡瑶的怀里。

“妈妈，我快饿死了，昨天晚上也没吃饭。”

“快进来，妈给你烙馅饼。”胡瑶激动得不得了，昨天夜里三娃去找都没找着，今天自家娃子自动地找上门来了。

“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胡瑶指着他们铺的厚厚的被褥，然后她伸手在二娃头上摸了一下。

一摸发现是脏脏的，立即找毛巾给二娃的小脸儿小手，还有头发是一顿擦。

就差把二娃全身上下给洗白白了，这才把他摁到了被子里，让他睡一会儿。

“你先睡着，妈妈先弄馅饼，一会儿熟了叫你。”

“嗯。”二娃都要哭了，果然有妈的孩子是块宝呢。

“妈妈，我一晚上没睡着，那地方好硬。”

胡瑶还以为二娃跟向南竹他们几个一样，都睡地上呢。

一下子差点哭了出来，用手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泪。

“嗯，你受苦了，居然也睡地上，以后就天天在这睡。”

“嗯。”二娃瞬间觉得好幸福，在暖暖的厚厚的被子里翻了两下身子。

“阿欠，阿欠。”被无视了个彻底的向正宗，正好打了个喷嚏。他才是一夜没睡的那个，二娃基本靠在他身上，睡得还挺香的。

他们也不是睡什么地上，而是床板子。

“嫂子，有没有袄子啊，我的外衣被人给抢了。”向正宗洗了下手，坐在了凳子上。

“真香，嫂子，你还烙馅饼呢。”

“有牛肉馅的，腊肉的，还有火腿杂菜的。”胡瑶把正烙好的馅饼铲出来了两个，放到了向正宗面前的大碗里。

“里面有好几层，特别的酥，你尝尝。”

“还有玉米糊，我给你盛。”胡瑶微微瞅了眼向正宗，这小子这才大半天，就感觉瘦了点了。

真的是不经饿。

向正宗吃了个肚饱，然后看着二娃睡得正香，就告诉了胡瑶他现在住的位置。以及大致情况。

“我们跟商文生住在一起呢，小老二给他吃了药，他一直在昏睡。”

“给他喝点玉米糊吧，你再带几个素饼子，也是刚烙的。”

胡瑶就把她准备在这边摆个摊，用来掩饰自己可疑的行踪，让别人以为她也是到这卖吃的讨生活的。

“嗯，不用多包，离得也近，他要是不吃呢。”向正宗对商文生是一点都不了解，他只是二娃现在的一个病人而已。

至于别的嘛，那个叫卢大的人也说了，等潘生来的。

胡瑶一听说是潘生要来，立即吸了口凉气，马上意识到了萧大商人这买卖，恐怕不小。

很可能买的那些地啊或是半死不活的矿，都被发现有好东西了。

“你晚上过来吃饭，不要让别人知道。”胡瑶一转身从被子里抽了个大袄来，是在家里穿的那种。

在这里，其实也并不显突出。

不管是哪的人，谁还不穿个放了棉花的袄子呢。

向正宗吃饱穿暖地离开了，胡瑶看着他的背影，这才想到没来得及把向南竹那边的情况，与向正宗说了。

不过向正北晚上还是会过来吃饭的，所以她也不用急着去找向南竹了。

等胡瑶晚些时候知道发生了叙后，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去找。

这个时候的向南竹，已经决定暂时不去胡瑶那了，他确定了，这个人有可能是有传染病的。

在对方刚才露出的一点点胳膊，看到了一片一片的红包。

本来向南竹想给他吃点急救药和养生丸子的，但是却怕把人给吃得直接翘辫子呢。

“你们赶紧回去吧，这个人是真的不大好的。”向南竹屏住呼吸，差一点把自己给憋死了。

“我知道。”五娃点点小脑袋。

“他活不长了。”

“对的，那你还不赶紧出来。”向正北站在门外头朝三娃和五娃招手，想让他俩赶紧出来。

可五娃的热闹没有看完，三娃也没什么好法子，方便让他是哥哥呢。

“三哥，三哥。”五娃“嘿嘿”了两声。

“他想说话。”

“嗯。”三娃点点头。“他应该想说些遗言。”

“只要是快死的，即使是大坏蛋，都想说点好听的。”

“嗯。”五娃点点小脑袋，不过她的大眼睛还是瞅着这个人。

这个快要不行的人，慢慢把眼睛往大睁了睁。

“你、你，我、我……”

“嗯，嗯。”对方的话都说不完整呢，其实也就吐了几个字而已，但是五娃却像是非常能懂似的，不断地点头。

“你要死了，我知道。”

“是呀，你有什么想说的呢，告诉我，我帮你记下来。”三娃是个最有正义感的小娃子，一下就想到能帮这个人的法子了。

“快说吧。”

那个人的眼神却越发不太好了，微微抖着嘴唇，却是说不出一个字了。

“呀。”五娃的小身子趴在三娃身后，突然抖了一下。

“他的手，腰子。”

“啊呀。”三娃大叫了一声，像是受到惊吓睛一样，向后连着退了好几步。

“腰，腰，腰子。”五娃差不多是很用力地叫喊着每一个字。而五娃呢，却是真的被吓到了一样，突然两只手一起搂紧了三娃的小脖子。

“走，走。”

而三娃作为五娃的翻译者，一下就懂了五娃的意思了。

“他的手放在了腰上啦。”

那个仅凭着一口气而硬撑的人，听到三娃的叫唤声，不由地动了地下脖子，他终于看清了三娃和五娃的小脸儿。

立即脖子身后挺了一下，向南竹看他，像是要背过气似的。

向南竹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刺激他了，怕真的出了大事呢。

“腰子，他的腰子。”五娃继续说着人家的腰子甚，要不是不太适合说话交流，向南竹都想让五娃换个话题了。

“是呀。”三娃叹了一口气。

“他的手一直扶在腰上，一定是腰子也被偷了。”

“偷？”五娃微微吃惊了下，然后就是又瞪着大眼睛了。

“被偷了？”

“啊呀，没有了。”五娃对着那人充满了深深的同情，甚至同情到过头了。

“吃掉了？”

“不知道。”三娃很老实地回答。

“不知道他的腰子在哪呢，也不知道是被扔了喂狗，还是给烤着吃了。”

“吃的人应该知道。”三娃一脸淡然地说道。

三娃和五娃随便聊着别人的腰子，让一旁的向正北和徐鹏鹏感觉一阵腰疼。

而他俩的话，一直说个没完，不仅是别人的腰子有被偷的可能，还有被别人吃的可能性。

徐鹏鹏用手捅了捅同样是吃惊得不要不要的向正北，用手指了指那个从刚才开始嘴角就已经抽抽的人。

向正北一看，觉得这个真的要完。

“大哥，他腰子没了的事，可能对他受刺激太大了，你看，他要完了。”

而向南竹低下头看这个人的时候，就见他是脑袋微微动了动，脚丫子一动弹，眼白一翻……

昏死了过去。

“啊呀？”五娃对于这个人的表现，很不满意。

“腰子嘛，胆小的。”

“赶紧回去弄点消素的药，我往这片地上洒一洒。”

向南竹是同三娃说的。

而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给这个人连着塞了两颗急救药丸子。过了一会儿，发现还有呼吸时，才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

三娃知道得去找二娃了，而五娃也觉得没什么可看的了，这才俩个小家伙离开了。

他们离开了，向南竹却不敢随意动地方，也没有让向正北同徐鹏鹏再靠近了。

而向正北和徐鹏鹏都有点担心，这人要是真的有什么传染病，那他们不就是都完了。

“不传染的。”胡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是从后世的一些医疗科学节目当中知道的，那种是串串的泡疹的，大概就是身体本身的病造成的。

“多吃几颗急救药吧，我现在顾不上。”二娃朝三娃撇了下嘴，他听到后，就是一点也不想去。

胡瑶却想到了个事，然后眨了眨眼。

“老三，你记得他长相么，觉得长得咋样？”

“一般的。”三娃是明白胡瑶的意思的。

“妈妈，他和小秃子魏小亮一点都不一样。”

随后三娃对着二娃是一阵的不满意，

“你说你咋不晚点睡觉，睡那早，我昨天在外面绕了了几圈，我家都不知道学一学 有你这么个小个子涨。”

“不好看。”五娃嘟起了小嘴儿，现在在一件一件脱自己的小衣裳。然后每脱一件，就捂在自己脸上，用力闻一下。

随后又鼓着小肉脸儿，撅起小嘴，“臭。”

“臭就臭吧，小五，你进被子里换衣裳，小心感冒了。”

胡瑶怕的是五娃感冒了。

而五娃却转过头用一种不善的眼神，望着一旁坐着不动的四娃。

“你要偷看？”

四娃当下翻了个白眼儿，“咱俩从小一起睡，以前还总一起洗澡，你也看过我的。”

“是，是。”五娃承认这件事，然后伸出小肉手在四娃的屁屁上摸了两下。

“露屁屁。”

四娃睡觉经常性地屁股撅在外面，又是经常性地把光屁屁露在外头。

这种情景，五娃看过很多次了。

要是以前四娃还是眼急，还会生气，现在都被五娃这种无耻的行为和话，给磨得没什么脾气了。

“看就看吧。”

然后四娃就瞅着正吃东西的二娃，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们一会儿跟妈妈摆摊去呢，你找些药粉，给爸爸送过去吧。”

二娃本来不想去，不是他怕脏，是他确实觉得有些难受。

而四娃是提都不提那个人，只是说二娃得去送药的。四娃有一定的洁癖，不能脏了，除非是有一点点特殊的情况，但那也是能干净就干净。

就像现在，他一直坐在一个垫子上的，两条小腿儿一直在厚被子上窝着。

“妈妈，我在篷子里呆着了。”四娃不想跟着出去，而且一想到那些卖东西，就觉得脏脏的。

胡瑶知道他是个龟毛货，也就没有逼他。

而那会三娃带着五娃出去时，胡瑶跟大娃忙着要卖素饼子的事，而四娃却一直坐着不动。

一直到向正宗进来后，四娃都没动，甚至皱着小鼻子，往被子里钻了钻。

实在是向正宗身上也是沾了不少的土，四娃都连说话的想法也没有了。

胡瑶也没有带他的欲望，他要是在了，还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瞎叨叨呢。

尤其是看见那些个，所谓的命定之人，哎哟喂，到底谁是命定的啊。

“那个女人应该死了吧？”三娃突然说了这么句话。

而这时候能听懂他的话的，就只有大娃了。

大娃刚想着要点头时，就听到外面一个轻脆的声音说，

“朱妈，这边真的有卖吃的么？”

一个胡瑶算是知道的微显苍老的声音回复着，

“有着，一会儿就会有很多人过来了，有的带着吃的，有的带着用的。”

胡瑶立即把篷子的门帘子掀开了，站着外头的人笑了笑。

“嗯，我也是卖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