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村志》

10. 第 10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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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夜耀祖行孝秋林峪周氏骂侄。

话说赵耀祖跟工人们坐上那辆破中巴车,“呱呱哒哒,喀喀嚓嚓”,就如同被风推着的一般,不一会儿便进入深山里了。天已经黑下来。往外看,杳杳冥冥,昏昏暗暗。一旋一转,一高一低。一会儿,脊梁一下子平仰在后靠背上,一会儿又猛的往前一趴,额头撞在前排人的后脑瓜上。车往下一滑,心往上一提。刚看到山腰间有一片灯光,“刷”的一下就闪过去了。那工人们一会儿一阵惊叫,一会儿又一阵轰笑。

赵耀祖一个人坐在司机背后的那个座位上,听着那些工人们咋咋呼呼,怪声怪叫的,他全然无心去附和。一双手死死抓住前边的靠背,两条腿又紧紧夹住放在座位下边那两包作夜餐的酒食,惊恐的心头一惊一乍的。车窗外已经漆黒漆黒的了,东北风带着呼哨呜呜地吼,吼着吼着,就裹着那比米粒还大的雪籽籽,打上来了。将窗上烂玻璃打得“啪啪”的响。原来山里的气候,瞬息万变,从城里出发的时候,风也才起有个把时辰,这会儿已经开始下雪了。那尖风“咝咝”地直从破窗口里刺进来,靠窗的那半边脸早就麻木了,手也冻得刀割般生疼。有诗为证:

富贵荣华实难求,暂将苦涩隐心头。

他日出人头地时,却雪此夜山中羞。

夜越来越深,风越刮越猛。没有个时间,也不知道走到哪儿了。劳累奔波了一天的工人们,一个个都抓紧了前靠背,开始打起盹来。赵耀祖这会儿却一点儿也不觉困。自从昨儿中午在干爸家里听了那一番言语之后,心里一直忐忑:“干爸说的与王县长夫妇的那种关系是不是还很微妙啊?王夫人,王夫人……这些日子闲看《红楼梦》,也不知道那个王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呐?她是象贾宝玉他妈那个王夫人么?看上去一幅温良恭俭让的慈祥面容,就是外柔內刚,不凉不热,不远不近的。对待下人,她那心也真够狠毒的,这号女人可不是容易套上关系的。那她是不是像另一个王夫人哩?就是贾连他老婆王熙凤嘛!虽说这女人嘴甜心苦,心恨手辣。却是敢说敢当,敢作敢为。得了好处,也敢为人作主办事……唉!她到底是哪个类型的王夫人哩?”心里没有底,昨儿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眼也未眨一眨。妻子小娇却是连连的打气说:“还未出门,自己就叫绊马草绊住了,想恁么多干什么?是神是鬼?你进庙里看看不就知道了。常言说‘想吃魚不怕青泥糊眼。’跑一趟试试,大不了,回来还去社办厂混一天是两晌。”赵耀祖见她说得有理,硬着头皮就跟着干爸到高平县里来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姑奶老人家是恁样的平昜近人,和蔼可亲。看得出她老人家对我的第一印象还是好的。钱收下了,这才是关键的关键呐!虽然不是明确表态,可人家那话也是很客观的。再说了,看来干爸跟姑奶家的关系还真的非同一般。我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汽车随着山势,一摇一晃,一飘一荡,赵耀祖的心也随之飘来荡去,一双眼皮开始打起架来。刚合住眼,便听得“吱咛咛——扑哧”地一声响,一个急刹车,“咚”的一声,他的前额就重重地磕在了前边司机的靠背上了。睁开眼揉着额头上枣大的一个鼓包,顺着车前的两束灯光向远处望去,只见中巴车已经停在了一条河流的岸边上了。灯光远处,是一片平川。干爸早已从前边轿车上下来,正在吆喝工人们下车哩!赵耀祖顾不得额头上鼓包疼,揉几揉,将两个袋子一齐拖下车看时,那风已不是起先恁般猛烈,变得小而尖了。雪籽籽也没有了,零零星星飘着雪花花。尖风刺面、寒气噎人。

赵耀祖见十数个扛锨、提镐的工人,都哈着腰跟着姑奶奶和干爸往前走。连忙将那两个蛇皮袋一个扛在肩上,一个夹在胳肢窝里,大踏步越过人群,紧紧地跟上了姑奶奶。约摸走有二三里地面,来到一通大石碑后的一座大坟跟前时,便见干爸立住了脚。喊:“张谦!”人群中一个胳肢窝夹着一把十字镐的大个子应声站了出来:“在这儿哩!你说吧!”高百万吩咐道:“你那两把镐、四张锨就起这座老坟来!”

张谦答应一声:“好咧!兄弟们,开工了!”十字镐抡起来,“呼”的一下挖下去,又双手一丢停住了。抬起手搓着道:“喂!烧酒哩?先来二两加加温!”赵耀祖一听,赶紧从蛇皮袋里摸出两瓶子“高平老烧”递了上去。又掏出一个斤把重咸萝卜也递上,六个人围住了,一轮一口,对住那酒瓶子“咕咚咚”猛抽。

高百万又喊了一声:“李元!”人群里又走出一个胳肢窝夹着铁锨的五短三粗的汉子。上前瓮声瓮气地答应道:“在这儿哩!”高百万说:“你那四把镐、六张锨过来!” 十来个人跟着,往回走了约摸有四五十步,高百万用手拦住李元站住,取下背在身上的一个大矿灯打开,在地上用铁锨将那层薄雪刮了半天,又摸索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到了那两根拴着五色线的柳木橛子了。然后掏出刚卷尺量了又量,用十字镐在地上划了一个大大的长方形框子,问周青梅:“表姑,你再看看方位准不准确?”周青梅接过卷尺又量了一遍说:“准确!就是这个位置。”高百万对李元道:“不论深浅,挖到有带颜色的板块土为止。”

李元答应一声:“好咧!”连忙将拴在腰里的一根草绳解了,把衣裳两个对襟猛的一掀,喊了声:“准备开始!”一群人都走上前。赵耀祖又把蛇皮袋子里的“高平老烧”再摸出来两瓶和两个咸萝卜也递了上去。

此时,小尖风刺刺的锥,雪花花稀落落飘。却喜这十六个工人,都有二两烧酒在肚里烘着,况且又要在县长夫人面前逞英雄,都脱了棉袄,甩开了膀子使气力。周青梅一会儿到前边起老坟处看看,一会儿折回来再看看正挖新墓穴的地方,见工人们都恁样卖力,十分的感动。暗暗地自思想道:“这风里雪里,黒更半夜,也只有表侄才肯出这等力呀!表侄的这个过继儿子又忙上忙下的。”回头看王双时,哪儿见个人影,早钻进轿车里暖和去了。

周青梅正感叹间,只听挖老坟那边的张谦轻声急急地喊起来:“高经理,高经理,出来了!出来了!”赵耀祖听了,先一个奔了过去。周青梅和高百万正要上前看,却见南边大路上一辆汽车灯的两根雪白的光柱,一上一下,晃晃荡荡直射过来。来到面前看,正是王云将新棺运来了。

周青梅高兴的说:“来的正是时候。你爷、奶的老棺出来了。”众人将新棺从一辆小货车上抬过来,放在老坟旁。周青梅正要叫王云时,却见王云送走了送棺的车,早已远远地蹓到一旁,躲在人群后面,看那一伙工人啃咸菜疙瘩喝烧酒吃馍去了。

周青梅正要牢骚,却不料高百万暗里早推了赵耀祖一把。赵耀祖赶忙脱了上衣,高百万接在手里。只见赵耀祖连忙走到墓穴前,双手合十,深深地先鞠了三个大躬。然后便就轻轻跳入那一人多深的墓穴中,从朽木里将那骷髅一件件、一块抉的捧着,顺着踏步一步步爬上来,照原形再放入新棺里。高百万上前几步站着,赵耀祖知道干爸是特地为他壮胆哩,便更加认起真来。此时,王云、王双兄弟两个早跟着那伙工人,又跑到路边圪蹴在轱辘沟里避风去了。周青梅原本要叫他兄弟二人自己动手请他们爷奶奶的老骨头的,这会儿见他们竟如此不近人情,远不如一个远亲外人。不由得心里不气,禁不住口里喃喃呐呐的骂将起来。

赵耀祖正小心翼翼从墓穴中往上捧朽骨,大路那头又一辆汽车的强光灯射了过来,原来是县长王鹏飞也亲自赶来了。王鹏飞紧走着来到老坟前看那捧骨的人时,却不是王云,也不是王双。只见一个年轻后生,正把自己老父、老母那早已经发黒的杇骨一件一块地,从朽木里捧往新棺里拼凑着。周青梅连忙走一步上前,拉了王鹏飞一把回头来,对他说:“这孩子是表侄的过继儿子,今晚多亏他父子两个。你看那王云、王双两个没良心不知好歹的,就跟旁三外人一般。哪个是指靠得住的?想不到是这样两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王鹏飞扭头看他那两个侄子时,此时才慢慢地蹭过来站着看,却都是面无表情的袖着手,不由得心里不气。灯光下再看那后生时,眉目中一片虔诚,举动里满含孝敬,心下十分感动。走一步上前,仰望上苍,对着那口崭新的红木大棺材,连连地鞠了三个躬,双手作揖,口里低声祷告道:“父母二位大人,惊动您二老了!风清雪洁,为您二老乔迁新居。望二老在天之灵,护佑儿子平安升迁,眷顾晚辈兴旺昌盛,为您二老传宗接代,永续香烟!” 念着念着,两行眼泪便流下来了。

此时,已经风停雪住。东山头上已现出一片青白色来,看看卯时已到。王鹏飞低头看了看表,沉痛的对高百万轻声说道:“下棺吧!”高百万招呼一声,耀祖又赶紧跳入新穴内,转身高举双手接着棺木,十几个工人抬着,徐徐落入了新穴內。赵耀祖却又早已蹬着踏步,拽住高百万伸下来的手跃上了地面。先抢过一把锨来,恭恭敬敬地放上了第一锨土。王鹏飞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感叹:“好一个通情达理的青年人!”

诸事完备。高百万来到王鹏飞面前叫一声:“姑夫!表爷表奶二老人安居此处,我想着先将那通碑挪来,还需修上一道花矮围墙,栽上松柏花草为好,不知你老人家心意?”王鹏飞正要发话,周青梅说:“就叫表侄安排好了!”王鹏飞点了点头。

高百万转身对赵耀祖吩咐道:“一会儿你带了人,折回去山口小镇上食堂吃饭,我再到镇上购买物料去。”赵耀祖赶忙上前答应了。高百万又对王鹏飞说:“姑父,你跟表姑和我两位表弟都回去吧!这里下余的事不需您二老费心。”周青梅听了,又交待了几句,便和王鹏飞都上了车,王云、王双兄弟两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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