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满打满算，他们这次分离的时间还没超过半天，可是却比上次的几十年都要久。

程澄的心静了下来。

是静如死水的静。

另一方面又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她。

她不后悔选择了回来，她只后悔没有再一次狠心拒绝他。

比起给点儿糖再打一棒子，她宁愿不吃这点儿带毒的糖。

程妈妈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程澄扑过去。

“你来干什么呀！你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

沐霖将人抱了满怀，往后借力抵挡冲力，稳住身子后，温柔道：“来陪着你啊。”

“可是...”

“乖，我已经来了。阿姨还看着呢。”

程澄转头时，程妈妈拎起被角挡住头：“我看不见。”

程澄破涕而笑。

程妈妈又把被角往下放了放，露出一点眼睛：“澄澄呀，你小心点哦，别把我女婿压坏咯。”

被点名的程澄面色一红，慌忙想从他怀里出来。才想起来他们这个小千界是没有灵力的，沐霖现在也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沐霖贴心地给她递了张纸巾。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不好意思地偷偷瞧了一眼沐霖，欲言又止。

他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我没事，不用担心。”

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很轻的。”

程澄面上带红，瞪了他一眼，然后拉着人走到程妈妈的病床前。

“妈，这是我男朋友。”

沐霖扬起一抹笑：“阿姨好，我是程澄的男朋友。我叫沐霖。”

程妈妈放下被角，“哎”了一声：“好孩子，长得真俊！”

“谢谢阿姨，阿姨也很年轻。”

“这嘴甜的。快坐快坐，澄澄，再搬把椅子过来，别傻站着。”

叫沐霖拦住了：“阿姨，实在是打扰了。今天深夜前来，本来就鲁莽了，您先睡觉，我明天再正式来探望您。”

“没事，你来阿姨就开心了。这么晚了也别回去了，让程澄带着你，去附近找个宾馆，先凑和一晚上。”

程澄接了话：“明天我妈出院，到时候你住我家。”

沐霖极自然地点点头。

“那阿姨，您早些休息，咱们明天再聊。”

程妈妈面上乐呵呵应了，狐疑地瞧了一眼两人。

程澄没看见，小心扶着程妈妈躺下来，给她掖好被角：“晚安，妈妈。明天咱们回家。”

十几年前的角色调转，乖乖躺着的人从程澄变成了程妈妈，程澄心里一软。

轻轻关上病房门，两人的手自始至终紧握着。

下楼时，遇见了那会儿安慰她的护士，她刚上来，看见两人牵着手，笑着问了一句：“男朋这么帅怎么才领出来啊？”

程澄抿着嘴羞涩：“男朋友这么帅当然要藏起来啦。”

走到宾馆门口时，程澄又想起来一件事：“糟了，你又是黑户！”

沐霖略无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卡片，正是身份证。

这么晚了，宾馆大厅空空荡荡，前台手边放着浓茶提神，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请问您要订几间房呢？”

前台不着痕迹扫了一眼两个人，礼貌询问。

“一间。”

“两间。”

异口不同声的两道声音响起，沐霖立马改口。

“……干什么，一间就够了。”

“好的，请将身份证给我一下。”

前台忍着笑，以严谨的工作态度，很快给两个人办好了入住。

“祝您好眠！”

一进房间沐霖的假面就被他自己亲手撕了下来。

“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动作不甚温柔地将程澄抵在门上，一手揽着她后腰贴近他，一手将她双手固定在头顶，俯身亲吻下去。

趁着换气的功夫，沐霖含糊道：“推开我？打巴掌？嗯？”www.九九^九)xs(.co^m

程澄被迫想起来他们第一次，堪称糟糕的初吻。

她闭着眼，装听不见。

“丢下我？不声不响离开？”

在温软上留连的唇狠狠咬下去，又缓缓松了力道。

始作俑者委屈道：“澄澄，下次别丢下我了。”

程澄现在本就对他愧疚，自然是他说什么，她应什么了。

再者，这种事情以后也不会再次发生了。

“我答应你。”

程澄挣了下，双手得了自由，缓缓却坚定地抱紧他劲瘦的腰。

两人相拥，躺在床上。

程澄安静地听他讲她走之后发生的事情。

听到他生生将梦厓玉珏剥离下来的时候，心整个被揪了起来。

伸手探上他后脖颈光滑的肌肤，满眼的心疼。

梦厓玉珏相当于他的本命法器，甚至还要更密切些，且不说里边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与功法宝贝，单单是这份疼痛，就是常人忍受不了的。

微微撑起身体，她低头在原来的印记出落下一吻。

沐霖闷哼一声，却没有推开她。

克制的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澄澄，别了，这具身子经不起你这般撩拨。”

程澄一滞，乖乖躺下了。

握住他的手指，程澄贴在他的胸口：“阿霖，等我陪着妈妈走完最后一程，我们就回去。”

“好。我会陪着你的。”

次日一早。

趁着沐霖下去买早餐的功夫，程妈妈憋了一晚上的话忍不住了。

“澄澄，小霖看着是个好的，但……”

程澄握住她的手：“妈，阿霖他们家全搬去了国外，他为了我留了下来，没地方住了，以后住咱们家好不好？”

“当然行啊。”程妈妈瞪了她一眼：“不早点说，害我瞎想了一晚上。”

“是我不对。”程澄抱住她的肩膀，沐浴在晨光中，一点一点儿的讲他对她的好。

“不对，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一开始是想先处着再说，后来吵架了，就没和你说。他昨天半夜来找我，也是求复合来着。”

程妈妈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程澄，还是没有说出来打击她。

就昨天半夜那情况，谁是求复合的那个还不一定呢。

沐霖进来时，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于是附和道：“澄澄说得对。”

程妈妈又看了一眼沐霖，叹了口气。

算了，小两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掺和什么呢。

趁着程妈妈身体还好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踏上了旅途，陪着程妈妈去做她年轻时一直想做的事情。

看山水，观湖海。山川上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也化成了记忆里长久不灭的明珠。

在程妈妈最后的日子里，他们再次回到了故土。

程妈妈亲自选了一处风景秀丽环境清幽的墓地，作为日后的长眠之所。

回家的时候，程妈妈问她：“怎么好像有个熟人？”

她的眼睛已经不大能看清楚东西了。

程澄无视了不远处的老年男人，温柔地回答她：“没有啊。”

沐霖配合着转移话题，“妈，您不是还说要去渐渐几十年的老闺蜜吗？阿姨们刚刚打电话，说快到了，就等着咱们呢。”

他早改口了。两人还极有仪式感地去民政局扯了证，已经是合法同居关系了。

“是吗？”程妈妈惊喜，催促着：“那怎么快些走，我都好多年没见他们了。”

后来那个男人，也就是程澄的前养父，来找过她几次，都让程澄拦了。

偶尔听到几次他的消息，也都不是太好。

可是，这又与她、与程妈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的关系，早在十几年前就撇得一干二净了。

程妈妈临走时，一直没有哭，还擦掉了程澄的眼泪。

“澄澄啊，生老病死，都是回到的，别哭啊，哭得妈妈心都碎了。”

程澄流着眼泪点头。

程妈妈抓住她的手，放在沐霖的手上，紧紧握住他们两个交叠的手。

“小霖啊，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澄澄跳脱，你多让让她，但也别总是纵着她胡闹。”

“这孩子命苦，我走了以后，她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多疼疼她。”

“澄澄啊，回头跟着小霖去见亲家的时候，性子收着点，有点儿眼色，知道吗？”

“妈，我都知道了，你别说了。”

程澄把脸埋在了她的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流。

程妈妈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握住他们两个的手都渐渐松开了。

程澄的哭声再也压制不住。

沐霖把她抱进怀里，任由她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襟。

程澄着实萎靡不振了一段时间，但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她梦想过数次的了。

她已经很知足了。

程澄情绪缓过来之后，两个人去她外婆家辞别。

她将程妈妈的毕生积蓄都留给了舅舅家，又将自己这么些年的捐了出去。

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程，程澄带着沐霖去拜访了她的师父。

老人家身体健康，精神抖擞，据说现在天天去公园打上几遍太极拳，强身健体。

他也很满意程澄给他找的徒女婿，还表示想看看以后徒孙的天赋。

把程澄整的哭笑不得。

两个人回到了之前的小千界。

夏云抱着程澄又哭了一场。

乔明和江承琢听说不在A市，出去玩儿去了。

之后她和沐霖两个人，按照江承琢的指示，寻到了云之极。

两界融合，小千界现在也稳定了下来，相连的界屏障自然不如开始那般险峻。

他们二人上来时，悬崖边正有两个小妖守着。

见了两个倏然一惊，转而激动了起来。

“见过小王上！”

程澄好奇地打量着他们露出来的兽耳，或者毛茸茸的鼻子。

“我家这边的传统，会露出一些本体的形状，一般是耳朵、鼻子，尾巴什么的。”

程澄点点头，瞄了一眼他的头顶。

正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迎风招展。

他们很快到了王宫。

沐霖牵着她的手，对迫不及待迎出来的亲人道：“父王、母后，不孝儿带媳妇回来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