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跟你交换

我抱着膝盖坐在医院楼外的一个阴暗角落里，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泪决堤，呜鸣声不已。

而与此同时，单晓洛在急诊手术室接受急救，命悬一线。我不敢守护在手术室外，我怕被别人看见我，我也怕自己看见别人，我不敢接受手术会不会成功的消息。经历了那么多，我依旧是那个遇到问题只会逃避的胆小鬼，似乎从来也未曾成长过。

“那小子转入ICU重症监护室了，看来第一关算是渡过了，就是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里，生命迹象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F悄无声息地靠近我，给我带来病房里的消息，“唉，这么好的小伙子，有情有义，有理想有抱负，有才干有能力，也不知道这一劫能不能够熬过去，可惜啊，可惜……伤的那么重……”

我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F，胆怯地问道：“他……很严重吗？”

F哀叹一声，顺势蹲了下来，同情地看着我说：“看在咱两的关系说，我可以透露给你一个秘密。”

我瞪大眼睛听着F的话。

“单晓洛，十八至十九岁之间有大劫，死于意外车祸事故。这是注定了的劫数。”F正视着我，像是在背书般认真地说道。

我颤抖着恍惚地摇着头，声音粗哑：“不会的……不会的……你总是寻我开心，你一定又在吓唬我对不对，对不对……”

“生死大事，我怎么可能跟你开玩笑，不过，更改命数这种事，我可以帮你，就看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去救单晓洛了。”F注视着我叮嘱道。

我的脑子好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到处串联，找不到丝毫头绪，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身体仿佛被千万只蚂蚁叮咬，心脏犹如被无数把尖刀狠狠地刺了一道又一道，血顺着组织液四处蔓延，要将我彻底掩埋。

“你，愿不愿意救他？”F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语气咄咄逼人。

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拽着F的胳膊，像是要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一样用力。

“我愿意……”我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愿意用我自己跟你交换，换单晓洛一条命，换柳葙楠……换之前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好起来……我愿意……求求你救救他们，救救我……我愿意。”

“好。从现在开始，许子宁，大天使月，与恶魔F，缔结灵魂交换契约。”F站起身来絮絮叨叨地说着。

我不知道这样做事对是错，准确的说，现在的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只知道我好累，我好痛，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此时此刻，只要能让我快速解决痛苦，我愿意出卖自己的一切，包括恶魔垂涎已久的天使的灵魂。

F伸出手掌，对准坐在地上的我的头顶。

我轻轻地闭上眼睛，安心等待接下来的事情。

慢慢地，我感觉到一股不明的气息从头顶开始慢慢往下，进入我的身体。那气息带着阴冷，带着腥臭，带着腐嗅，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身体不自觉地战栗，恶心。随后，身体里有股莫名的暖流开始渐渐往上翻涌，与之前那股气息完全相反，当两股气息相遇时，身体反应出了巨大的痛苦，让我不自觉全身都开始抽搐。痛感愈演愈劣，像是从心里来的，又像是从身体上觉察到的，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只是觉得此刻的自己像被钉在十字架上一般，在身体几处戳出了几个窟窿，等待血一点一点地流干。

然而无论有多痛苦，我都可以承受得住，因为我知道物极必反。当所有的痛苦一起向我袭来的时候，意味着我就快解脱了。我就快，解脱了。

突然，从不远处发出的白色光束照亮了整个夜空，照亮了我和F，直直地打在F和我头顶中间的缝隙上，F吃痛地收回了手，我则毫无力气地瘫倒在了地上。

“月！你太让我失望了！”沈雪冰一身白衣款款走来。

我费尽力气才能抬起头睁开眼睛看见沈雪冰，看见那脸上的怒气、心疼和不知所措。

F蹲下身子扶着我坐了起来，并对沈雪冰斥责道：“你那么凶巴巴的干嘛，你没看到她是真的很痛苦吗？”

“不需要你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们是天使，你是恶魔，道不同不相为谋。”沈雪冰不复往日的温婉贵公子的形象，而是霸气十足地回击着F。

“雪哥哥，他没有逼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我缓慢地摇着脑袋，全靠气吐出来的声音念叨着，“我是，真的受不了了。”

沈雪冰一步一步朝我走了过来，带着冰天雪地独有的寒冷：“受不了，也要受着。你本来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妄想享受人间之乐，而不受人间之痛吗？”

“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比别人拥有更多的东西，包括快乐，可是能不能不要把我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夺走。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消失，死亡，却无能为力，雪哥哥，你知道这种感觉吗？除了伤心，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我哭着对沈雪冰说道。

“我知道，就像现在的我看着现在的你。我多想帮你，可是我也什么都做不了。”沈雪冰半蹲在了我眼前，平视着我，说道，“你想用自己换他们都回来，但是他们回来了，你有想过会怎么样吗？柳葙楠早就被认定死亡了，现在从坟墓里爬出来？你知道你的一个私心会给平城带来多大的灾难吗？你既然觉得是因为自己事情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揪住事情的源头，不让事态继续恶化下去。”

我看着沈雪冰，一言不发。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亲自约的人，明天的这个时候，在后山上，你要了解你们之间所有的事情。你以为那辆车为什么会突然失控，跑出来撞向你？就算你现在死了，一切真的可以结束吗？”沈雪冰一字一句地说在了我的心上，“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为你牺牲的人？柳葙楠、单晓洛、你妈妈，如果他们知道了，会希望你这样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