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诺正对着镜子剪尾。
这是一面一人高的等身镜,不大不小,正好能完整的映出尼诺的整个身形。
镜子里的男人身材瘦削,肌肉横纵有力。
年轻的身体,年轻的脸。
但他的眼睛却深如幽泉,如同历尽干帆的老者。
正如他的性格,沉默寡言。
尼诺侧过身子,将臀·部微微拱起,这让他股间的尾巴,正好可以映在镜子里。
尾巴不大不小,不粗不细,将将五厘米,和小拇指差不多。
而且尾部颜色娇·艳粉·嫩,乍一看如同被剥了皮的蛇。
尼诺抓起桌上的剪刀,对着尾巴上下比划。
剪刀是昨天夜里磨的,刀刃亮出寒光,吹毛可断。
可以在下第一刀的时候,就迅速结束痛苦。
对于尼诺来说,断尾之痛尚可接受,但在下刀前的那段时间,却是最难熬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剪尾,但每一次的剪尾,都是锥心刺骨的痛。
这是每隔三至六个月,都会经历的一次痛,已经二十三岁的尼诺,早就习惯了。
他抓起尾巴,在刀刃上比划了两下,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剪尾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尾巴长在视野盲区,需要借助镜子才能看到。
其次,剪刀很锋利。
剪断尾巴是小,但如果一不小心戳进了大动脉事情就大了。
所以,他必须要做好每一项准备。
尼诺抓起桌上的一块抹布,塞进嘴里。
他不想待会儿发出声音,惊动隔壁的人,更不想惊动老李。
拈起尾端,再将尾巴放入两刃之间。
头顶的灯光一闪而过,手柄合拢,一道细长的血珠飞溅出去,点点滴滴落在地板上,如一束盛开的红梅。
一声极其隐秘的叫声,从牙缝里溢出,这声音,只有房间里的人才能听到。
尼诺浑身湿透,冷汗淋漓。
他半跪在地上,沾满唾液的抹布从口中滑落,他立刻抓起一团止血棉塞进股间,然后夹紧双腿。
尼诺不停地喘·息,连手也是抖的。
这个时候,他不能坐。
虽然尾巴并没有连接什么重要血管,但一次断尾,也会流失三百毫升的血液。
所以,尼诺必须一致保持半跪的姿势,等血自动止住。
半个小时后,血流的差不多了,尼诺找来医用创口贴,黏在断尾处。
要不了多久,这枚创口贴就会长进肉里,成为皮肤的一部分。
但同样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长出新鲜的息肉,冒出一个小小的锥点。
它就像一枚顽强的种子,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一个月后,种子发芽,锥点冒出一个头。
三个月后,种子抽茎,锥点变成尾巴,约三厘米左右。
五个月后,种子完全长出,长到五到八厘米,同时具备了尾巴的初步形态和特征。
这个时候,尼诺可以控制尾巴的上摇下摆,或小幅度的弯曲。
寻常的衣物很难遮住它了,这也是到了下一次剪尾的时候。
两个小时后,痛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尼诺慢慢撑起了要,扶墙而走。
他的步伐踉跄,总是左倾右斜。
虽然很讨厌这条尾巴,但他不得不承认,尾巴给了他比一般人更好的稳定性,让他在跑跳方面,比别人更有优势。
尼诺苦笑:这算是自我安慰吗?
那条断尾安静的躺在尘埃里。
尼诺把它捡起来,顺手丢进了马桶里。
水声一响,这个秘密将随着水流石沉大海。
尼诺不想被别人发现他的秘密,尤其是老李。
老李是尼诺的上司,也是防渡局的现任局长。
尼诺是他手下的一名执法者,老李一直很器重他。
器重到,同事时不时会酸他两句:“要不是知道老李的脾气,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他在外面偷生的儿子!”
这种玩笑尼诺听得多了,也懒得争辩。
也更懒得分辨,这些玩笑里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也许,还夹杂着几分嫉妒。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如果他们发现他的真实身份,那么,所有的情绪,都会化作统一的厌恶,他将消失在枪林弹雨之下。
因为,他是一个甲壳人。
准确的说,他是一个半甲人。
甲壳人,顾名思义,和甲虫长得相似的人。
这么说又不太准确,因为甲壳人早在八年前,就被剔除了人类的范畴。
尼诺既不属于甲壳人,也不属于人类。
他介于二者之间,是个不折不扣的“半甲人”。
完整的甲壳人,一般拥有一条三十至六十厘米长的尾巴,身上覆盖着黄色或绿色的硬壳。
他们眼距较宽,瞳孔呈一条细线。
眼睛下方,还有分为三瓣的咀嚼器,牙齿尖利,可以轻松地咬碎木制品,甚至金属。
甲壳人的手脚比人类稍长,所以身高自然也高过人类。
他们没有翅膀,却又一双堪比翅膀的手——壁虎掌。
他们的手掌相似,同样是五指,但长短都差不多,掌心布满无数刚毛。
这让他们可以轻松的在墙壁、悬崖上爬行。
半甲人,只有甲壳人一个或两个特征,单从外形上看,他们更接近人类。
譬如说尼诺,他唯一的特征,就是那条尾巴。
除此之外,他与人类毫无差别。
这就是他能安然无恙的,在防渡局呆四年,而不被发现的原因。
痛已经撤的差不多了,尼诺将宿舍收拾干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唐哲,你在吗?老李找你。”
尼诺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围:“在,怎么了?”
“不知道,老李说有急事找你,让你快点去办公室。”
“好。”
尼诺穿上衣服,拿起桌上的执法者证别在胸口。
执法者证上的名字写着“唐哲”,但照片却是尼诺。
在这里,尼诺就是唐哲,唐哲就是尼诺。
转变源于四年前。
风沙从头顶吹过,缓慢的吞噬最后的绿洲。
世界在尼诺眼前变成一片荒漠,一个黑影从远方走来,那是唐哲。
他一如往常的模样,嘴里叼着一支烟,脚上趿着一顺边的拖鞋。
他丢给尼诺一份体检报告:“你不是一直想去防渡局吗?我帮你报名了,体检报告也做了。能不能进去,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尼诺结果报告,在相片那一栏上,是自己的照片。
“不用谢我。”烟灰抖在沙地里,很快被淹没。
唐哲望向大门的方向,眯起了眼睛:“我觉得b区挺好的。我喜欢这里,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就烂在这里了。但你不一样,你还有许多事想做。所以,这个身份,我借你了。”
说完,唐哲一摇一晃的走了。
尼诺攥着手中的报告,一步步朝大门走去。
然后,就有了现在,频频立下奇功的唐哲。
穿过走廊,再走几步就到了局长办公室。
办公室和执法者楼隔得很近,但装修风格却天差地别。
前任局长喜欢奢侈复古风,所以,这栋仅有四层高的办公楼,专门请来了欧洲的设计师。
他们把它设计成了圆形吊顶的宫殿式风格,一进门处就是四根高大的柱子,楼梯上铺着猩红色的羊毛地毯。
每次进去的时候,尼诺都感觉,自己进的是电影发布会,而不是b区防渡局。
老李担任局长后,亲手将上任局长,以及十几个担任要职的官员,送进了监狱。
听说,上任局长愿出几千万,买老李一个手下留情。
老李冷笑一下,原本渎职贪污的罪名里,还多了个行贿,足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老李的铁血手段,一直持续到现在。
他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只讲法理不讲情理。
只要是违法犯罪,不管是耄耋老翁还是三岁稚儿,一视同仁。
这也是尼诺最喜欢老李的地方。
走到老李的办公室前,尼诺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应答:“进来。”
尼诺推门而入。
老李正坐在一张皮椅上看书。
桌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还有几个烟屁·股散落在外。
尼诺呼吸一紧,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李是个烟鬼,也曾说过“可以一日无饭,不可一日无烟”的混账话。
但老李抽烟,从来都是有节制的,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口气抽这么多。
见尼诺进来,老李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小唐,坐。”
尼诺坐下:“局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老李撇撇嘴,这是烟瘾犯了的表现。
兜里只掏出几个空了的烟盒,随手丢在地上。
老李在烟灰缸里,捡出一个烟屁·股,狠狠地吸了一口:“没啥事儿,就是想和你唠唠家常。”
尼诺注意到,桌上摆着一个文件袋,上面赫然写着“唐哲”二字。
老李看见尼诺的目光,哈哈一笑:“小眼神挺好的啊,瞒不住你了。”
老李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几份报告,这是尼诺入职时交的个人资料。
“你知道,我一直看好你。这几年你也立了不少功,我一直想把你给提拔上去。”
“但是狗日的,上面程序真他娘的多,还要政审,查别人的祖宗十八代。你看看你这上面,什么都没写……”
老李吐掉烟屁·股,猛地一抬头:“小唐啊,你爹妈是做什么的?”
……
尼诺出生在2081年的冬天。
翻开人类漫漫的历史长河,2081年注定会被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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