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力关系》

序章 风起萍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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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国皇帝深受头风病的折磨,终日躺在寝殿闭门不出,御医们使尽了浑身解数,最后被流放的流放,被抄家的抄家,疯魔的皇帝大刀阔斧的朝身边人头上砍去,本着死谏想法的朝臣吞下想要进谏的陈词滥调,纷纷灰溜溜的或辞官或告病在家,就这样荒唐罢朝两载后,广陵国国内痛骂昏君的义士们揭竿而起,竟从小股队伍逐渐形成规模,名为“轧君”。这只“轧君”队伍一路披荆斩棘逼近国都中酉城。百姓们意识到这支队伍出现的时候,他们所到之处的郡县郡使令早就打开城门让他们大摇大摆的“攻城掠地”了。没有烧杀,没有抢掠,一切都平静的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街头巷尾的老百姓交头接耳了几天,也渐渐适应了这种造反的节奏。这个庞大的帝国停摆了这么久,百姓们对皇帝的不满,终于到达了顶峰。连造反大家都是喜闻乐见恨不得加入以做支持。

广陵国周边的几个游牧部落都蠢蠢欲动起来,狭长的边境线犬牙交错处开始摩擦不断。作为广陵国最后一道屏障的萍酉郡是却相对稳定的。皇帝在如此内忧外患的时节,让宦官向朝臣传达了一个决定,他要迁都!新国都选为萍酉郡的萍酉城。这两年为广陵国操碎了心的薛相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作为一路扶持皇帝从四岁坐上龙椅的股肱之臣,薛相选择了最不值得一种方法,死谏。

他身披血书,在皇帝寝殿外叩头,求皇帝见自己一面,在毒日头下叩头一整天的柳相,脑门都磕烂了,皇帝也没给他一声声响,晚风终于吹得他心灰意冷,他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宦官赶紧上前扶住这块国之柱石。他感到一阵头昏目眩后,努力稳定住自己苍老的皮囊,理了理身上的褶皱的朝服,规规矩矩的向寝殿行了一个大礼,便猛然冲向寝殿的大门,天灵盖撞出沉闷的响声,等宦官七手脚拉起他时,薛相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便溘然长辞,终年六十一岁。

皇帝听闻他的死讯,愣了一下,随手将手里的金杯掷向了来报信的宦官,这一掷正好扔在了宦官的脑门上,暴怒下的力道很重,直接将那可怜的宦官砸翻了过去,连流血的位置都和薛相一模一样。气急攻心的皇帝再一次沉浸在头痛的折磨里。

萍酉郡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据史料记载,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经典战争就不下二十场,无数风流枭雄在这里指点过江山,留下的胜负成果也随着硝烟渐渐隐去了,但所有的广陵国百姓从小便对这个萍酉郡发生过的故事耳熟能详。作为广陵国十一郡中最大的郡,它既不是国都也不是最繁华的港口,但因为它三面环山,每一座山都是奇峻险峰,巍峨不可攀,一条萍河将它的第四面也环了起来,形成了易守难攻的地势,且萍酉城北临年轻的难支部落,东临庞大的戎部,西临悠久的狄骝国,三面高耸的山峰遏制住了敌国进攻的步伐,但却遏制不住他们的觊觎。

风雨飘摇的广陵国好像只有萍酉郡才是最稳定的。薛相的这一撞并没有撞醒皇帝,反而加速了皇帝迁都的决心,“轧君”势如破竹的攻城略地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更加重了他头疼的程度,就这样一番折腾后,广陵国迁都了。

这一次没人来拦他,也没有多少百姓随都迁居。

萍酉郡的稳定除了天然的地理优势,还有赖于它的郡令使柳再兴。柳府盘踞于萍酉城西边,柳再兴在萍酉三面的山上建立了烽火台,明哨暗哨盯着三个方向。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在最短的时间知道敌人进犯的消息。柳再兴师从薛相,由薛相一路提拔重用,担了郡令使的职位后,夙兴夜寐深受百姓称赞,人称“小薛相”。

皇帝进萍酉城的晚上,起义的“轧君”驻进了中酉城,插上了自己的斧钺旗帜,在百姓的注目里轻松夺得这个古老的国都。仅仅三个月,他们便将广陵国皇帝从床上叫醒,至此除了萍酉郡外,每个郡都掌握在“轧君”手里,广陵国名存实亡。“轧君”的首领孟鞅坐上龙椅的第三天,便传来了他暴毙身亡的消息,原因不得而知,百姓们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终日人心惶惶,很多人甚至变卖店铺土地,将其换为黄金随身携带,黄金的价格翻上了几倍,典当行里门庭若市,偌大的中酉城乱成了一锅粥。

孟鞅死后“轧君”里内讧不断,一时间竟树倒猢狲散,连一个能笼络人心的人也没有,只有斧钺旗在风里“呼啦啦”地飘着,广陵国彻底四分五裂,匪徒打家劫舍,为非作歹之人纷纷涌现,富商们不得不雇佣打手保护自己的店铺、山庄。这般情境真是连发疯的皇帝在时也不如。

独立的萍酉郡既安全又危险。

皇帝逃到了萍酉城,郡令使柳再兴就像个烫手的山芋。百姓们的风言风语不断,皇帝的司马昭之心,在他身边的宦官诛心地给柳再兴丢了个“二皇帝”的帽子时,彻底展露出来。柳家的幕僚在宵禁后纷纷来到柳宅秉烛夜谈。

柳再兴跪在皇帝面前,听宦官念着自己的条条罪状,什么“萍酉主宰”、“翻云覆雨”、“只手遮天”、“只认柳令使,不认狗皇帝”,句句话都足以压死他和他一家老小,他终于理解老师的那一撞是多么的果决和艰难。

柳再兴憋红了双眼,他紧握拳头,昂起头颅直视皇帝的眼睛。那是一双好像永远也睁不开的狭长凤眼,常年的头疾让他满脸病色,眼底有着纵欲般的阴影。明明刚过而立之年,周身却笼罩着暮年的衰败感。最令柳再兴心寒得是皇帝嘴角隐隐约约的笑意。他的心猛地沉了下来。他做不了薛相也做不了孟鞅,他要靠自己保住一家老小。

宦官还在念着自己的条条罪状,柳再兴不想等皇帝决定自己的命运了。宦官念完“钦此”二字,话音刚落。柳再兴起身上前接旨,他猛地拔下自己头顶的玉发簪,一阵风似的冲向面前的皇帝,“咔!”的一声,玉簪深深地插进皇帝的右脖颈,血瞬时狂飙了出来,呲了他一脸,眼前这个刚刚还高高在上的皇帝捂着自己的脖颈,努力挣扎扑腾,血却飙得更快,他瘫倒在椅子上,像濒死的鱼一般抽搐起来。刚刚念旨的宦官失声尖叫“啊,来人啊,行刺!”,其他几个宦官早已呆楞在原地,吓得连喊叫都忘记了,柳再兴把皇帝脖颈上的锋利的玉簪拔出,转身一把抓住正在尖叫的宦官,把锋利的玉簪狠狠的从这人的后背插了进去,一下,两下,三下,这个宦官的尖叫顿时卸了气,他滑倒在柳再兴脚边,身下一大滩血迹蔓延开来,后背上的孔洞汩汩地流着血,锋利的玉簪已经断了一半在他的身体里。柳再兴举着断了半截的玉簪,喘着粗气对其他瘫倒在地上的宦官说道:“大行皇帝被这个贼子刺杀,不幸驾崩。”他一边说一边走向那几个宦官,猛地高声喝道:“我手刃贼子,从此萍酉郡自立为国,你等皆是助我诛杀贼子的功臣,赏良田百亩,黄金万两,自请脱去贱籍。若你等不是功臣,那便是五马分尸都是便宜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早已死透的皇帝尸体拖拽下新龙椅,自己坐了上去。那几个宦官仓皇对视,一窝蜂的跪倒在柳再兴脚下,磕头大拜“谢主隆恩”。

萍酉郡自此变为萍酉国,柳再兴为新主,国号“兴萍”,柳家的幕僚纷纷领了官职,拥立柳再兴统领这方水土,册封大典于广陵帝死后的第三天,柳再兴对外自立为王的这一天,他的第三子呱呱坠地,他还没有来得及瞧上一眼,萍酉城的灾难便随着这个孩子的降世也火急火燎地到来了。

这个男婴的名字早就起好了,行三,伯、仲、叔、季,名为柳叔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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