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凤远迎来了第一场雪。
后半夜过去,凤远府已是银装素裹。
张家老宅。
前两日种下的花草皆被雪花覆盖,只余梅花依旧盛开,花香四溢,红白交相辉映。
美不胜收。
“贲儿……”
房间中,自张贲前去泗水县苏府取秘方便睡下的张浩然,此刻才悠悠转醒。
看着窗外一片白茫茫,不由恍如隔世。
“我这一觉,睡了这么久吗?”
张贲闻言,握着师父双手,淡然开口。
“师父不过睡了一日半。
如今,还是秋天。
只不过,凤远地处北方,这寒意,来的会更早一些……”
张浩然听得一愣,怔怔的看着张贲,似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片刻后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开口。
“贲儿,那秘方可已从苏家取回?
恩,可已报?”
“师父放心,我知晓泗水县县丞李毅对苏家千般打压,碰巧李毅又被我擒入大牢。
昨日,我便已命玄霜将李毅处斩。
纵使这还不够还了苏家的恩情,但日后若是有机会,也会再替师父报恩。”
张贲说完,见师父松了口气,视线落到了一旁床头柜上的一件檀香木盒。
昨夜前去赴宴之前,他便想找师父问清楚这秘方之事。
却不想师父一觉睡到今日。
“师父,秘方我已取回,只是这其中……”
张贲将檀香木盒交到师父手中,神色复杂。
正欲开口。
张浩然却已经是在看见木盒的瞬间,眼中泪水四溢。
双手捧着,视若珍宝。
“整整两年了,我以为我再也没机会将秘方取回。
如今,竟然心愿所成……”
张浩然泣不成声。
张贲心中已是紧紧揪起,更是有万般疑惑,但却并未出言打扰师父。
待得足足过去了十数分钟。
张浩然情绪终于逐渐平复。
抹了把眼泪,再度将檀香木盒递了回来。
“你应当已经打开过了……
将其中之物取出来吧。”
张贲闻言,急忙接过。
咯吱。
缓缓打开木盒,一张泛黄白色绢布叠放其中。
徐徐展开于手中。
上面,一如昨夜赴宴之前,张贲于师父厢房外打开所看之时一样。
泛黄绢布之上,并无任何赘述文字,只是绣着“幽州城”三字。
其绣工一流,甚至将城池、河山之瑰丽都浓缩于手掌之大小。
而在城中以北,红色丝线点名此处。
似是,有所指。
“师父,这便是秘方?”
张贲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眉心紧皱。
“这便是秘方。”
张浩然言之凿凿。
张贲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上下左右打量这张绢布,又仔细看那所绣之物。
半晌,不由摇头。
“师父,我不明白。
你和苏家誓死守护之秘方,为何变为了一张地图?
这秘方,究竟是真是假?”
原本,张贲以为这秘方乃是真的生死人,肉白骨之仙药!
不仅可帮师父再延寿命。
更可令师妹清仪起死回生!
谁知道……
“秘方是真!”
张浩然却突然开口,眼神闪烁着奕奕光彩。
“我祖上乃是医圣张仲景。
他在世之时,写出传世巨著《伤寒杂病论》。
奠定中医临床的基本原则。
更是中医的灵魂所在……
但,无人知晓,他在寿终之前的十年内,所研究的乃是起死回生之秘方。
一门神鬼莫测的鬼门十三针,可代替心脏泵血,维持呼吸、血压,令人脑死亡后尸体依旧有长达三年生命体征而不腐烂。
纵然如今医学科技早已不是近两千年前所能比,可通过一系列药物和先进设备加以逆转或长期维持。
但我祖上却比现代科学领先了至少一千八百余年!”
此言一出,张贲心跳加速。
心脏如鼓锤般咚咚作响。
若此番言论并非出自师父口中,他定以为对方是个疯子。
张仲景乃东汉末年之人,至今一千多年。
师父却说,早在那时,张仲景便已可以用医术令脑死亡之人三年尸体不腐?
这怎么可能!
“但人的死亡乃是脑死亡,若是单单维持生命体征,尚且不够。”
张浩然视线落在张贲手中泛黄白绢之上。
“此地图经过我张家世代抄写,加上地貌推移,恐有出入。
但这记载的,乃是祖上弥留之际所述记载能再生脑干细胞之奇珍所在地……”
听闻此言,张贲神色复杂。
一千八百年过去,沧海桑田,能否找到谁也不知。
更何况,张仲景弥留之际,神智还是否清楚,他又是如何得知此奇珍,已无所查。
是真是假,已不可知……
不过,纵然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断不会轻言放弃!
“这幽州城,在何处?”
张贲看向师父,眼神坚决。
“一千八百年前的幽州城,便是如今的……帝都。”
张浩然语气激动。
“我张家虽世代行医,但奈何除祖上张仲景谋过一官半职,再无人有机会去帝都一探究竟。
如今,贲儿你位高权重,若是有机会,定要去看看!”
张贲闻言,眼神坚定。
“师父放心,待得凤远之事肃清,我再度归返帝都,定去此处一探究竟!”
就算没有师父之话,他也会如此做!
哪怕有万分之一能让师妹复生之机会,他也绝不错过!
正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玄霜一袭青衣,林珑身材随之闪入厢房之内。
神色复杂。
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见张浩然,最终咽了回去。
随后,冲着张贲躬身开口。
“张公……凤远百官已于太守府齐聚。
太守宁国道命人前来问询,张公何时启程?”
张贲闻言,扫了眼欲言又止的玄霜,淡然收起手中泛黄白绢。
没有多问。
搀扶师父再度躺下,动作轻柔。
张浩然并未察觉什么,只是似乎已有所寄托,松了口气,冲着张贲点点头。
他已从宅中下人口中得知,张贲在凤远所作所为。
纵然凶险,但若是连锦州大都护以及凤远刺史都奈何不了张贲,便不必他再多担心。
“这凤远官员欺压百姓,民不聊生。
贲儿,若是有机会,确实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张浩然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多说。
“是,师父。”
张贲闻言点头,随之转身离去。
待得刚踏出厢房,脚步一顿。
“何事要背着师父他老人家?”
张贲淡然开口。
玄霜闻言,心中一紧。
她听出了张公语气不悦。
急忙单膝跪地,恭敬解释。
“张公,为免您师父担心,刚刚我未说……
苏福瑞来了。
他此刻在门外等您……”
玄霜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昨日一行,让她对苏家也是心有亏欠。
尤其是……
“我看他,披麻戴孝。
似是,苏家有人过世。”
话毕,玄霜心脏陡然一紧。
“过世?!”
张贲闻言,虎目圆瞪。
霎时展露之威压,甚至令玄霜有几分喘不过气来!
不再多言,张贲直奔院外而去。
玄霜见状紧握双拳,紧随在后。
……
张家宅院之外。
苏福瑞披麻戴孝,神情憔悴,双眼红肿。
和昨日比起来,简直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正焦急的踱步在门外,当见到张贲出现于院落之中时,不由面色大喜。
“张公!”
想要上前,却又似乎被张贲气势所慑,不敢踏入宅院半步。
局促的等在门外……
他心知,在位高权重,大汉一等公张贲面前,他只是一个小小泗水县苏家之人。
地位太过悬殊。
哪怕上次张贲就差明言,欲替师报恩。
却也不敢有分毫造次。
终于,当张贲走出宅院,苏福瑞心中的焦急再也按耐不住。
噗通一声,跪伏于地。
“张公,求张公救我苏家之命啊!”
开口之际,涕泗横流。
不待张贲开口询问,苏福瑞已经是竹筒倒豆子般将一切说了出来。
“自从昨日张公离去,便有人又来我苏家闹事。
家父苏长生,在昨晚被气得卧床不起。
今日一早,已、已经撒手人寰!
就算如此,他们还不满意!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们更下了最后通牒。
中午十二点,如果我不将女儿送到他们府上,便、便要让我苏家鸡犬不留啊!
求、求张公救命!”
话毕,四下死寂!
苏长生,逝世?!
周围温度骤降!
“畜生!”
玄霜瞪着双眸,俏脸涨红,目欲喷火,忍不住怒斥。
“张公,我去宰了他们!”
玄霜怒火中烧,娇呵一声。
昨日闹得误会,险些冤枉了苏家,更敬佩誓死保卫秘方的苏老爷子为人。
谁知道,一日不见,竟然天人永隔?!
正欲起身前去。
自始至终从未开口的张贲,此刻终于开口。
声音冰冷,杀意蕴藏!
“玄霜,你去通知宁国道和凤远百官,让他们等着。”
张贲眼中寒芒爆闪。
“我,要亲自去一趟泗水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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