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三级钳工

说着，朱科长转身离开，往里面的屋子走去，那儿可能是厂领导干部的办公室了。

不一会儿，朱科长与劳资科于师傅一齐走了进来。

朱科长说：“经请示齐书记，同意你先到车间锻炼几天，可是，组织若有需要，你必须听从分配。来，说吧，你想去哪个车间？想去什么岗位？”

接下来，于师傅介绍了本厂的车间情况，工种情况。听说军武想学技术，于师傅就说：“那你去维修车间吧！那儿全是技术工种，随便你挑……”

于是，军武就被两位科长领到了维修车间。

车间主任姓张，是一位八级钳工。厂技术权威。听说了军武的情况，当即表示欢迎，并介绍了车间情况。

说是维修车间，其实就有二十名工人。分两个班组：一个是钳工班，一个是电工班。张主任亲自兼任钳工班长，电工班长则是一位帅气的中年男人，据说是厂女副书记的丈夫。看到军武，他就热情的说到：“你一定是工产党员吧！党员要在关键岗位工作，电工是工厂的要害岗位，欢迎你到电工班来！”

虽然对方热情，军武却没敢表态。因为，张主任是车间领导，具体干什么他得服从他的安排。自己岂敢自行挑选岗位？

果然，看完了车间情况，张主任就严肃的告诉军武：“你是一位工产党员，我很高兴。可是，我不希望你一天到晚地陷入到政治活动中去。学点儿技术吧！在机械行业，钳工是优秀工种。现在的德国，就缺乏好钳工。前几年我有个徒弟跑到了日本，现在自己开工厂了。你这么聪明，也应该学钳工。当然，我不是说电工不好。可是，现在的电工班，除了这个班长，清一色的漂亮女人。他这个电工班长，简直就是娘子军党代表了……呵呵！如果你想学电工，我也不反对。去那儿有一个好处，谈恋爱方便，美女多啊！”

军武听了张主任的话，觉得他对这位电工班长有揶揄之意，更不敢多说什么，立刻表态：“我就学钳工。”

张主任听了军武表态，十分高兴，当即从车间记录员那儿抽出一张劳保用品领取单，签写了自己的名字，让记录员带军武去领取劳保用品。

记录员是个年轻女孩儿，大概参加工作时间不久。她陪军武来到劳保仓库，向保管员介绍了军武。保管员就向军武发放了一身劳动布的工作衣裤，一双白线手套，一个铝制饭盒。回到车间，军武把领取的东西拿给张主任看，张主任看后却生气的问记录员：“怎么没领眼镜呢？昨天不是刚刚买了一批水磨石眼镜吗？”

“保管员说，只有电焊工才能发眼镜。钳工没有。”记录员慑慑地解释说。

“什么电焊工钳工的？军武是维修车间的万能钳工。将来如果维修机器需要动电焊，就**了眼睛让焊光烧伤吗？”

“我再去说。”说完，记录员扭动着小屁股，再次往劳保仓库走去了。

维修车间与其它生产车间的不同之处，在于忙闲之分。生产车间为了增产，需要不停地运转，为了创高产，甚至还要加班。可是，维修车间的人似乎上班之后就是坐在那儿等待报修。有设备报修了，就派人去修理。如果没有报修的，人们就坐在那儿喝茶水，聊天儿。军武在车间呆了半天，看到人们一直在那儿聊天、喝水，偶尔有两次报修电路坏了。电工班长率领七八个娘子军去了一趙，接上线就回来了。军武是个新来的工人，不懂技术，一天也没捞到干活的机会，觉得十分遗憾。心想，坐了一天，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工资啊！

快要下班的时候，看看不会有人报修了。张主任就说：洗脸吧！于是，人们就打开车间一角的水龙头往脸盆接水，洗脸、梳头。他们脱下油渍渍的工作服，换上了笔挺的衣服，蹬上了锃亮的皮鞋，然后跨上自行车，吹着口哨下班了。

军武一天没干活，身上不脏，衣服上没油污，脸上没灰尘，也就没洗脸换装。将领取的劳保用品塞到随身携带的军用挎包里，骑上岳父的自行车回家。刚刚骑到工厂门口，就见办公楼上传来一声喊：“军武，等一会儿！”他抬头一看，是劳资科于师傅。

军武就连忙刹住车闸，停车，往楼上走去。他想，于师傅喊自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就三步并作两步，咚咚地跑上了楼梯。

“军武，我给你说一下……”于师傅看到军武气喘吁吁地，就让他坐下，擦擦汗，然后慢慢说道：“按照你的服役年限，应该定为二级工。可是，考虑到你超期服役几年，刚刚结婚家里生活困难，经请示齐书记，破例给你定为三级。嗯，标准工资52元，每月的补助5元，工种粮票10斤。这是齐书记特意关照的，让我嘱咐你，不要对外讲。免得其他复员兵有意见。”

“谢谢谢谢，于师傅！”军武感到领导真是格外的关心自己。他在部队就听说了，当兵八年才能定三级工。当兵三到七年只能定二级。这些年，地方一直不涨工资，多定一级就是不少钱啊！想到此，他就激动的对于师傅说：“我真幸运，第一天上班就遇到于师傅这么个贵人！”

“傻子，别感谢我，你要感谢就感谢齐书记吧！那老头儿，可爱惜人才呢！前几年分来的几个复员军人，他都提拔重用，当了班组长。可是，那些人却贪图安逸，干了不到一年就要求调到机关来工作。你能够主动下去锻炼，齐书记很高兴呢，说你有志气，有远见！”

“呵呵，我要求下车间，齐书记不会不高兴吧？”军武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不会不会的。”于师傅连忙解释，“齐书记喜欢爱吃苦的年轻人。我看，你呀，在下面干不上几天，他就得把你抽上来……”

“为什么？”军武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复员兵，能对齐书记有什么特殊用处？

“因为，他现在急需宣传自己……”于师傅把话说了一半，不再展开。便问起了军武的私事儿。她听说军武刚刚结婚，便深深叹息了一声，说道：“你呀，条件这么好，结婚着什么急？现在，工厂有不少上山下乡刚刚回来的漂亮大姑娘呢！你要是在厂里寻对象，追你的人呀，一定是成群结队的，可以用鞭子赶！”

“我是结婚之后才按照政策转到锁阳安置工作的。”军武连忙说明了原因，免得让于师傅误会自己没出息才早早结婚的。

“嘻嘻，这么说，你那新婚妻子对你也是钟情钟意了。嗯，先这么过着，过的不好，就踹了她。重找一个！要不，6208厂离家这么远，年轻夫妻长期两地生活怎么受的了？”

“谢谢于师傅关心。我们感情很好的。”军武连忙发表忠贞不渝的声明，免得让于师傅怀疑自己有二心，闹出什么麻烦事儿来。

第二天，军武骑自行车来到工厂，直接往维修车间奔去。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换了工作服就沏茶水聊天儿，而是抢先拿起了扫帚，与那个姓朱的记录员小姑娘一齐扫地，擦桌子，擦拭虎钳平台。忙乱了一大气，张主任到了，便开始了每天的第一工作：政治学习。

政治学习是那个年代流行全国的时尚。不管是工厂车间、农村生产队还是部队的连队，通常天天都要安排政治学习时间，而且是雷打不动。不过，部队的政治学习后来改变了方式，不再是一伙人围一起读报纸，而是天天晚上八点半组织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俗称“天天听”，没想到，在这工厂里，“天天读”的制度竟然会坚持的这么好。而且没有一人缺席这一活动。尤其是那些年轻人，不但积极参加政治学习，还抢着读报纸，讨论发言也是很主动。不像部队老兵那样，一学习就发牢骚。

这时，你走在工厂大院里，听到屋子里那些朗朗的读报声，真以为这儿不是工厂，而是一所学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