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记在区里曾经是一个风云人物。当初她这个印刷厂为区里挣了不少钱，企业搞得风生水起，可是，在区党代会时，她竟然没有当选会议代表，心里憋了一股火，就找了关系，将企业划到了轻工局，成了市直属企业。之所以没当上党代表，据说她在文戈中揪斗过老干部，为这，刘闯还带人查过她。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刘闯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具有某种心理优势，但是，一到人家面前，刘闯这种心理优势马上就化为乌有了。

刘闯在前来印刷厂之前，就从局劳资处要了一张职工调动四联单，心想一下子就让赵书记把同意接收的章子盖上。特别是他带领军武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地向人家介绍：“赵书记，这位是军武组长，原来是局组织部核查组组长，现在是轻工机械厂党总支书记，为了将来的前程，他现在被市委组织部送去上大学了，毕业之后，嗯，就可能是副局长了。”

“别瞎吹！”军武一听他这话说得太大了，连忙纠正。

“老刘哇，就算他是未来的局长，现在不还是个大学生么？你说这话是啥意思？”赵书记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对两位来者采取了不卑不亢的态度。

“对不起赵书记，”军武一看事情要僵，连忙道歉，“刘闯是我部队的战友，说话心直口快，多有冒犯。今天，是我求你来了……”

“哦，求我？什么事儿？说吧！”赵书记显得慷慨了些。

军武就把自己的困难说了一遍。

“赵书记，军武组长办的这是自己的大事。你就照顾照顾，将这章子盖了。好不好？”说着，刘闯就将手里的四联单拿了出来。

赵书记一看刘闯那副逼自己就范的样子，立刻绷起了一张脸，说道：“刘闯，有你这么办事的么？这是一件大事儿，我哪儿能自己作主？你总的让我开个班子会研究一下吧！”

“班子开会，还不是你赵书记说了算！”刘闯不甘心。

“老刘，我有那么霸道么？”赵书记就反问了一句。

“赵书记说的对，增加一名职工是大事。领导班子确实应该研究一下。”军武立刻软化了自己的态度，“赵书记，那就请你们研究一下……尽量照顾一下好不好？”

“军武同志，你放心。别说你是未来的局领导，就算你是现在的轻工机械厂政工科长，我这面子也得给。明天来听信儿，好不好？

“好！谢谢赵书记。”军武低下头点了点，就退了出来。

刘闯一看赵书记不给面子，出门就骂：“这个骚娘儿们，当年我核查她时看见我就点头哈腰。现在躲避了这一关，不认识我了！”

“刘闯，不能这么说。此一时，彼一时嘛！”军武尽量消着他的火气。

晚上，军武告诉了附近这家印刷厂的情况，并建议有时间去那儿转一转。

早晨起来，军武睁开眼睛，发现崔凤已经出去了。他就给小孩冲了奶粉喂了喂，接着又抱了她玩儿。正愁怎么做早饭？就见崔凤从外面喜滋滋地回来说：“刚才我去那家工厂了。太好了！活不累，很干净。离家又这么近。就是大集体这一点不好。唉！为了孩子，顾不得了！军武，我看这儿挺好的。你就调我去那儿吧！”

“呵呵，一大清早，我以为你去哪儿了？原来是去看工厂了……”军武笑了笑，心想也是，这毕竟是她下一步要工作的环境，心里能不挂念吗？好了，这一下她看好了，自己想办法把手续办了就是了。

吃了早饭，军武没招呼刘闯，而是让崔凤将小孩放到隔壁芳子母亲那儿，自己与她来到印刷厂，见赵书记。

赵书记一看见崔凤，就连连夸奖崔凤身材好，长得漂亮。还夸奖军武好眼力，找了这么一个漂亮媳妇。军武心里着急要结果，就小心翼翼地问道：“赵书记，你们的班子会开了么？结果怎么样？”

听军武这么担心地问她，赵书记立刻大笑起来，“嘻，老弟呀，你这么信得着我，将媳妇安排到我手下，是瞧得起我！开什么班子会？我那是说给老刘听的。我就是看不惯他说话那个张狂劲儿。看这么漂亮的弟妹来我这儿工作。同意了！”

军武巴不得她有这个态度，立刻掏出崔凤调动的四联单呈上去，赵书记拿过四联单，大致浏览了一下，就在下面的接收单位意见一栏签了“同意接收”四个字，然后从抽屉里掏出公章，啪一下盖在上面，第一个盖公章的程序就此结束。

这时，就见工崔凤掏出一个大纸包，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她打开告诉赵书记，“赵大姐，十分感谢你对我的关照。我是军工厂的职工，也没什么可送的，这是我们车间的产品：军帽。是厂里送给我们留作纪念的，听说你有个儿子，就送给他吧！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军帽……”赵书记看到那顶正宗的军帽，非常高兴，就说：“弟妹，如果你坐满了月子，明天就来上班吧！嗯，明天来上班，就可以开满月工资，如果后天来，只能开半个月工资。”

“赵书记，这调动手续还没完成，直接上班，行吗？”军武心想这怎么行？崔凤的调动手续还没办完呢！

“没办完，慢慢办嘛！”赵书记不以为然，“凭你的能力，这点儿事还办不成？先上班先挣钱。你们俩年轻人带个小孩儿，手头一定紧张……”

从印刷厂出来，第二个公章需要轻工局劳资处盖，军武自然要亲自前往。自己机关的事儿，劳资处自然开绿灯。只是，盖章的内勤人员看到崔凤是个全民所有制企业职工，竟然要调入到大集体企业，觉得有些吃亏，自己又没权力解决这事儿，只好告诉军武：“等你大学毕业回来再说吧……怎么也得将嫂子调到国营单位去。”

第三个公章，是调出单位主管部门的公章，军武就骑自行车来到了化工局，找到劳资处，一看，竟然是那位考试落榜选女党委副书记，军武记得她姓魏，张口就叫了一声：“魏书记你好！”那位魏书记一见是军武，也觉得很意外，就问“你不是考上了么？今天怎么来我这儿了？”军武也问她：“你不是纺织厂的副书记么，怎么到化工局来了？”魏书记告诉他，自己是化纤纺织厂的副书记，正好归化工局管。军武又问她为什么不去参加市委党校的培训班。魏书记就说自己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根本就没心思学习。这不，那边参加培训，这边又忙着局里的工作。军武就说了自己妻子要调出的事情。魏书记说了一声“哥们儿的事，办！”然后大方的拿出公章，往四联单上一盖，随后才想起签了：“同意调出”四个字，第三个公章算是结束了程序。

最后一个公章是最关键的了。如果那个球女人还当劳资股长，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是，如果是换了人，真就不好说了。

事情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军武刚刚来到化肥厂劳资股坐下，就见那位新上任的女股长货郎鼓似地摇着头说：“6208厂来的职工，都要求调走。这怎么成？厂党支部刚刚开了会，一个也不放了。对不起，请你爱人安心工作吧！”

“股长，报到那一天，你的前任答应我爱人可以调走的。不然，我怎么会跑着办手续？”

“呵呵，前任股长，她调离了，现在我是股长。”女股长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地位，接着又说：“你先回去，容我们研究研究……”

“大姐，我爱人她……气管不好，闻这化肥味道就会咳嗽。请你照顾一下吧！你就是不放，她也上不了班。”说完，军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放着光芒，想以此感动对方，见工对方没什么反映，只好哀求说：“大姐，你看，我跑了十几天，盖这几个公章也不容易，你就照顾照顾嘛！”

“这事儿，我得去请示一下书记……”女股长见军武两手空空，一点表示也没有，只是用眼睛放射着温情，大概是心里太不平衡了。

军武早就看透了她那点儿心思，就尾随在她的后面。没想到，这女股长没往书记办公室走，而是走向了劳保用品仓库的方向。

妈的！军武心里骂着，心想，今天我让你尝尝被强奸的滋味儿！

进了仓库，女股长刚刚掩上库门，军武就猛地抱住她，使劲儿往一堆麻袋上一摔，然后拼命撕扯她的裤子。

“你要干什么？来人呀……”但是她只是喔了一下，声音并没喊叫出来，因为，军武一下子就捂上了她的嘴。

“你个臭流氓，谁让你跟随我来的？”女股长羞红了脸，气急败坏地喊道。

“是你的前任让我来的。你们这些女股长，怎么一个比一个骚？”军武说着，将她的裤子褪了下来。

“妈的，给钱！让你x了还要给你办事，天下哪有这便宜事儿？”女股长讲起了价钱。

军武不知道怎么就从上衣兜里掏出了十元钱塞她手里，然后从下面**了。

“妈的，你这玩艺这么长，怪不得她舒服得到处炫耀呢！”女股长像是为得到了前任同样的待遇感到了高兴。

四个公章盖完了，军武不知道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些公章，除了赵书记这一关是凭了刘闯的引见，崔凤的军帽尚可说得过去，化肥厂那一关纯粹靠的就是自己的男色。这他妈算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一想起那条偏僻的道路，想到心爱的女儿要让妈妈抱着她去殡仪馆附近的环境里去上托儿所，军武的心里就不落忍。为了妻子女儿的幸福，什么手段他也得用上了。

下雪了。小孩子们都出来了，嘻嘻哈哈，在街上打雪仗堆雪人；老头们摇头叹气，说瑞雪兆丰年，都十二月份了，这个雪可来得忒晚了；老太太们凑在一处，唧唧喳喳，说未必是好兆头，地震局不是说了，这几年可能有地震哪，赶紧备下点粮食和油吧；年轻人不以为然，说还粮食和油呢，地震了您上哪儿做饭去啊?准备点瓶装水倒是真的，别买杂牌啊，要农夫山泉!

军武与崔凤带了女儿，骄傲地走在了大街上欣赏雪景。崔凤穿了刚刚买来的红色羽绒服，那颜色这得刺人眼。这是崔英专门为她选的。说“姐夫马上毕业了，毕业了就是大官。你这官太太穿衣戴帽可得讲究些。”

军武与妻子女儿踏雪前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在军营，他曾经憧憬过这个镜头，他与老婆孩子漫步在城市的大街上。那时，他想的是自己穿了崭新的军装，戴了领章帽徽，在人们羡慕的目光里行走着。今天，他当年的奢望实现了，只不过是领章帽徽已经被摘掉，取而代之是一枚“锁阳大学”的校徽，当然，这东西比那领章帽徽更时髦。军人算什么？军官算什么？相比之下，大学生才是时代的宠儿，天之骄子呢！想到这，他的胸就挺了起来，当年，凡是让他感到自卑的东西统统都不存在了：农村户口、大集体身份、夫妻分居，这些都曾经让他觉得低人一头，矮人三分。今天，这些东西都不存在了。他是胜利者，是这个城市最幸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