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怎么成？”新来的局党委书记慌了手脚，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手里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位刚刚深造回来的干部，组织部怎么就来挖墙角了呢？莫不是我们对军武的任命级别太低了，组织部不满意？那我们再研究一次，提拔他担任副局长行不行？

“副局长，哼哼……”崔部长一听就乐了，“我调他来是全市组织工作需要，不是为了解决他的待遇。嗯，副局？将来我们对他的安排不会低于这个……”

一句话，说的局党委王书记没了词。他自己都是市委组织部任命的干部，岂敢与崔部长说三道四？看来，自己在军武的使用上出了问题：于书记早就提醒他，军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应当破格提拔才成。不然上面就会有人来挖他。这一下，挖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市委组织部崔部长。他哪敢讲什么价钱？

“军武啊，你要是去市委组织部，固然可以接触更广阔的社会，有一番大作为。可是，到了那儿，只能从最基层的科员、干事做起，而且，听说组织部干部的房子问题解决得也不好。你要是留下，今年上楼没问题，而且上班下班有车接送。这……请你三思！”王书记开始了私下动员，希望军武留下来。

虽然是爱才心切，语重心长，但是军武听了，还是决定服从市委组织部的调动。因为他知道，于书记、赵部长退休了，新来的局长、书记正在拉帮结伙，搞自己的小圈子。自己放着光明大路不走，干什么给他们充当派别帮凶？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于书记支持了他的决定。

听到军武要去市委组织部工作的消息，最高兴的就是英娣和小朱了。她们认为，军武此举，才算是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国家干部了。而且，此时的英娣，已经通过了报社招聘记者的考试，拿到了国家新闻署颁发的记者证，开始从事专职文字工作了。小朱也参加了业大学习，被军武调入到局组织部当了内勤。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庆祝一下，英娣掏钱请客吃饭，小朱请军武看电影。

在康乐酒楼吃完了庆祝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这时，英娣的丈夫已经骑自行车来酒楼下接她回家，小朱就只得单独陪军武去电影院了。

走进暗无天日的电影院，他便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她跟着他，心里有一种安慰和满足。小时候，有一阵子父母开会游行常常一夜不归。她躲避在家中伸手不见五指黑暗的角落里，听着窗外桂花树的狞厉的鬼祟的窃窃私语，她丧魂落魄，胆战心惊。从此，黑暗中，她总渴望有一支手，一支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她。

她对他说她不喜欢自己的母亲，一个女人文戈中随着汹涌的人潮从市委机关步行到人民体育场，沿途振臂呼喊口号，这形象让她想起来就难受。他也说我看到你母亲就想逃之夭夭，因为她性格孤僻，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她那一双眼睛戒意太深了，大概是文戈受到了丧夫的严重伤害。她说她不知道。黑暗中她和他的脸摩挲着。并不是常常可以找到互诉衷肠的朋友的，况且他又帮了她的大忙，她想。两个人就这样肩膀靠着肩膀，她可以和他一直坐到灯亮，很久。不管这意味着什么，她觉得快乐。就在这时，他吻了她的耳垂，柔软的敏感的耳垂。他们后来都不说话了。

银幕上在放映《复活》，一部老片子，黑白的。聂赫留朵夫和玛丽洛娃在树丛后接吻。音乐是明亮而柔情的《致艾丽丝》。

漫长的世纪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