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与君相知》

第二十章:心有灵犀一点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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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鹳闻言,已然明白,捋须笑道:“你可是担心卿卿”,拉着李商隐坐到榻上:“她也许多日未来了。前些日子伺候安王大驾,又侍奉公主前往曲江雅会,所以总不得相见。”

李商隐一听,心中又羞又愧:“心鹳师兄!我造次了。我听闻不好的消息,给永真人写了一封大逆不道的书信!”

心鹳闻言,一惊道:“是谁讹传?”

李商隐低下头:“书信传递了数风,总是杳无音信,所以我便隐隐的信了那些谣传。”

心鹳摇头道:“什么谣传?”

“是......”李商隐红了脸:“说公主将卿卿也给了仙师......”

心鹳吃了一惊:“如何唐突污蔑之话,义山也能信得?”

李商隐叹了一口气:“若我说我是关心则乱......如今见到师兄,仔细想来,却也是听信了谗言。卿卿如何是这样的人?”

心鹳摇头叹息:“在这玉阳山上,世人不知内情,不知编排了多少流言蜚语......义山,卿卿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不清楚吗?”说罢摇摇头:“真人每日不回避这些事情,自然俗世留言总是找上门。”见李商隐面色羞赧,后悔不已,便道:“你放心,真人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他也知道你必然是受了讹传。不会怪你。只是,我替卿卿不值......怕她是痴心错付。”

在这玉阳山上,见惯风月,多少文人士子追求女冠的时候是极尽情思,倾尽全力,恨不得把心窝子也掏了出来,结果呢?始乱终弃者不计其数,空留女冠郁郁而终。

见心鹳面露愠色,李商隐忙一缉到地:“师兄恼我,我不敢辩驳,只是我实在不相信卿卿会这样做......方才请了假来。”

听到这句话,心鹳方才略微心安:“义山,这话倒是听得还算是句话。既然如此,你先住下,等我去给你打听。”

李商隐面露难色:“可是......”

“放心!”心鹳拍拍他的肩膀:“永真人不是俗人,虽然男女之事上不能免俗,但是他却是一个逍遥散仙,心胸宽广,不是你我能比的,他必定不会怪你。”说罢抬起头,望向门外,只见细雨渐渐地练成一片。地上凹陷处也开始蓄积了小小的池水,像一面面铜镜,闪闪得发着光:“若不是如此,我早就离了这个地方了。”

李商隐闻言,方才放了心。

待向永道士请罪,却见永道人提也不提,对他的到来十分欢喜,一迭命人给他备上好茶,心彦侍奉在身前,也是又惊又喜,不住的拉住他嘘寒问暖。待听了李商隐婉转得表明来意,永道士脸上暗了下去,劝道:“你死了这个心吧。她不会见你了!”

李商隐闻言大惊:“真人!她难道果如传说中那样,心有所属?”

“放屁!”永道士脸上浮起嗔怒:“她是这样不堪的人么?”

李商隐自觉语言有失,见永道士暴怒,讪讪地闭了嘴。

永道士看见他面色羞愧,平息怒气,道:“你千里迢迢赶来,我不该瞒你。只是她身为公主的女冠,身不由己。这些你早就知道的。”

李商隐闻言,一揖到地:“我去拼死求了公主。”

永道人忙拉住他:“你魔怔了!”说着冷笑着道:“你当你是何人?你有何脸面在公主面前索求?况且卿卿和名琴锦瑟,天下王宫贵胄,向公主慕名而求的人不计其数,公主都不舍得,维护她至今。你有何把握,能够打动的了公主?”叹了一口气:“凭你一介布衣,能作的了几首诗?”拧头向窗外望去,须臾缥缈之间,清都观的檐牙露出一个角儿:“在公主面前,文人士子只不过是她眼前的消遣之物,那里......”他隔着窗户指着清都观:“那里的烟涛微茫,不是你一介布衣士子能够横渡过去的......怕是连命也丢了。”

李商隐顿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干张了张口。半天,他拉住永道人的衣袖求道:“我只求再见她一面。”

永道士想起当年先穆宗时候,先穆宗五子,先敬宗时任太子监国李湛、如今圣上当初的江王李昂、颍王李瀍、景王李凑、安王李溶,五子之争,宦官、朝廷势力、各位王公贵族牵扯其中,争得险些酿成宣武门之祸,穆宗无奈之下,只能以嫡长子继位,立贤景王李凑为皇太弟,方才堵住了悠悠众口。

敬宗无状,被宦官王守澄毒死,皇太弟李凑让贤、安康公主入道,各方势力均衡之下,如今圣上方才继位,只是这个大位,没有一天是稳得。朝堂上已经重新翻起云涌,各方势力开始伺机而动,公主必定不能独善其身,大浪之前,多少蜉蝣无辜丧命,怕是李商隐也不过是这其中一只。

永道人见他苦苦哀求,怅然点点头,道:“你先住下,我再做打算。”看着他的脸,想要多说,终是不忍心说出口。

卿卿拿着素女思凡的团扇,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两眼,终觉不详,想要烧了,又不敢,皇帝赐予的东西,自然是不能慢待。便将它复又放到了匣子中,塞到衣服之下。

鸾夕一眼瞥见,皱起眉头摇了摇头,想要劝上两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凤夕闪进门来,笑道:“妹妹,公主说晚上设宴,卿卿,你去下个帖子请永道士。”她见卿卿闷闷的,想给她多打发点事情,也好忘了那些烦忧。卿卿听了此话,知道姐姐的用意,便微微含笑,感激的点点头应下,自去不提。

细雨织织密密得下了一天,此时已经放晴,漫山的云蒸霞蔚,被夕阳照在上面,翻腾着一股股彩色的巨浪。她深呼了几口气,泥草芬芳,花香袭人,都在这蒙蒙的山岚中酝酿蒸腾。顿觉胸中的烦闷稍微排解。抬头看去,已经望见玉阳观的山门。

她弹了弹绣鞋上不小心沾染的泥点子,整整裙裾,上前敲门。一月未来,应门的小子,已然是陌生的面孔。

小道士见到卿卿的容貌,惊讶的大张开嘴:“姑,姑,姑娘”却是个结巴:“你,你,寻,寻,寻,谁来了。”

卿卿听得麻烦,耳朵都替他着急,便摆手道:“我给永真人下帖子。你不必多说,只把这个交给心彦师父,他知道怎么办。”说着将封的完好的帖子交给他:“小心,别弄腌臜了。是公主的帖子。”

那小道士一听是公主的帖子,吓得忙给卿卿行了个礼。张口欲说,“啊,啊,”越是紧张,越是说不出话来。

卿卿掩住笑:“你快去吧。别耽搁了。”说着回过头去,一瞬间,看见一个身着胡青色襦衣的人,心中大惊,忙回过头去,却再也寻不见踪影。心中悻悻:“是我疯魔了。怎么见到人人都是他,处处都是他?”说着拿绢子掩住酸胀的眼圈,揉了揉,将泪水咽下去:“罢了,想这些做什么。已然是负了他。”想着迈开莲步,缓缓地踱了回去。

李商隐来到心鹳师父的卧房,见小道士双手举着一个帖子,恭谨得拿到心鹳面前:“师兄,帖,帖子。公公主的。”

心鹳见状,接过来道:“你寻错人了。”见那小道士面露疑色,便道:“我替你送了去便是。”说着接过来,对李商隐笑道:“走吧,咱们去给师父送上一遭。”

李商隐却没注意别的,只注意到帖子上“永真人亲启”几个字,文雅娟秀,心中一动:“可是一个瓜子脸儿,细眉美目的一个年轻姑娘?”

小道士闻言,一个劲儿的点头,脸上露出憨笑:“是,是个大美人儿。”心鹳见状,道:“想是卿卿?”

只见李商隐顾不得说话,拔腿就跑。

“卿卿!”李商隐看见卿卿的背影,大喊一声。卿卿一怔,顿了一顿,心道:“真是奇怪又奇怪,这个声音,怎么这样像他。”说着缓缓回过头来,只见李商隐跑的气喘吁吁,连青色的发带都有些跑偏了。他一向自持文雅沉稳,最是注重这些仪态,今日失态,想是十分着急。他喘着大气,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一动不动得盯着她:“卿卿!”

卿卿晃了两晃,差点跌倒,她上前走了两步,眼中含着泪,手在广袖中微微的举了一下,终是无力。她咬下牙,狠下心,猛地一转身,向山上跑去。

李商隐笑容渐渐被惊疑和悲戚淹没,他愣在山石上,默然道:“卿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若是恼我,也要告诉我。像这样不闻不问,是要沤死我么。”

卿卿听着他说出这句话,心中一酸,却不再回头:“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便不再认识你。”

李商隐知觉双脚有如千钧,迈步动步子:“卿卿,为什么?”

卿卿含泪道:“没有什么,左不过我就是个攀岩附会的女人......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话一出口,有些颤抖。

“是么?”语气中大有怀疑之意。

“你,你是个寒门书生。”卿卿咬牙说道:“一贫如洗。我这样的女人,锦衣玉食的惯了。我,我可不想与你受穷!”眼角的泪忍不住滑下去,她背着他,不敢回头。

“卿卿!”他不答话,只是一声一声的唤着她,想让她回过头来。

卿卿只觉得心如刀绞。她紧走两步:“你当我死了吧。”说着拭掉眼泪,疾步闪到草木后面。

李商隐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被草木掩映,再也寻觅不到,怅然说道:“神女生涯本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说着默默的握着腰边的白玉芙蓉佩,面上露出冷笑,他抬头遥遥喊道:“我不相信!”卿卿遥遥听到此话,心中一酸,软到在地。

仙乐飘飘,欢歌曼舞。

安康公主再见李商隐,却十分欣喜,一个劲儿的问他在令狐楚处的事情。见他愣愣得望着身后不知何处,答话也有一搭没一搭的,便笑道:“可见令狐公家的规矩大,把你那样一个通透的人儿,管制的这样愣愣的。”

李商隐闻言,方才回过神来,给她行礼告罪:“小子无状,还请公主殿下责罚。”

安康公主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我也不罚你,只是自你走了,我们再也没有听闻那么好的诗词了。今日宴乐,你再给吟上一首诗。”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卿卿。只见卿卿也默默的出神,心中不禁怀疑起来:“卿卿,你做什么?还不与义山抚琴?”

凤夕鸾夕二人听着这话,心中隐隐的叹气,抬头俱望向永道人,只见他也是一脸的愁色。

李商隐却也不等卿卿抚琴,只隔着众人愣愣的盯着她,张口念道: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卿卿一听,抬起头来看着他,眼中浮起泪潮,想要说却不能说。

李商隐见她含情相望,脸上露出微笑,却不答话,只温柔的看着她,眼神中是宠溺和理解,没有一丝嗔怪。

卿卿看着他的笑脸,眸子清澈的毫无污淖,仿佛是这清都观深不见底的黑夜之中唯有的烛火,心中的寒冷和恐惧被一点一点被抽走,只剩下无限的绵长的情谊。

安康公主看着二人的样子,心下暗骂:“这两个贼子,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他们早就这样‘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却障眼蔽耳,犯傻充愣了这么许久。不过”,她转意一想:“若将卿卿与了她,总比放在我的三个兄弟中争起不快的好。到时候就说我酒后将人送了出去,任谁也挑不出我的错处。”看着痴痴相对的二人:“这也算是卿卿的归宿,不枉我疼了她一场。”心中打定主意,脸上露出温煦的微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样的好诗,我拿什么赏你?”说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笑着指着卿卿,道“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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