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驰现在出离愤怒。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会做出这种事！

一个是他从小到大的好友，一个是他倾心相待的女人！

他很想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大声质问为什么，可他忍住了。

天空浓沉而漆黑。

今晚没有月亮，就连星星都很稀疏。

带着暖意的夏风，迎面吹来。

他眼眶的温热与咸湿被轻轻拂落。

卫驰听着陆景丰的话，凉凉一笑。

他侧身躲开他的触碰，以表达自己的厌恶之情。

陆景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卫驰突然抬脚，快步就往小院里走。

陆景丰眉头一挑，低声呵斥他，“你做什么？找女人算账算什么本事？这件事有种就冲我来，用男人的方式解决！”

“滚开。”卫驰见他要来抓自己，红着眼道，“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教我做事？陆景丰，你个混蛋，明明那是我看上的女人，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陆景丰脸色彻底严肃下来。

他压低声音，“我们出去说。别在这里。”

小院里立着的女人，似乎被吓坏了，呆呆的站着不敢动。

陆景丰看她单薄瘦削的身影，心口莫名揪揪的疼。

卫驰没理会他，三步并做两步，就冲到了沈昭昭面前。

他抬起手来，这个动作，让陆景丰拔腿就往他这儿赶，嘴里还不忘叫道，“卫驰你……”

倏地。

他顿住了。

沈昭昭也愣住了。

卫驰把手中的糖人举起来，缓缓伸到她跟前。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眼眶红通通的，明明噙着眼泪，明明极度愤怒，却强迫自己用和平常一样温柔的声音说道，“你不是说想吃糖人吗？我刚才回去的路上，看到还有卖的，便买了个给你。”

沈昭昭没忍住，嘴角狠狠往下一抿，眼泪想涌出来。

“不是你最喜欢的样子，不过……我尝了尝，确实很甜。”他不再看她，而是抓过她的手，把糖人放在她手里，“你说吃甜的东西，会让你感到开心一点，那吃完这个，就先入睡吧。”

“卫驰……”沈昭昭苦涩的勾了勾唇，“对不起……”

她本不想让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

可还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卫驰没有再回应她的话，而是扭头就走。

在经过陆景丰的时候，他冷冷的丢下句，“跟我来。”

陆景丰应了声，往外走了两步，又蓦地转头，见沈昭昭还愣在原地，淡淡的出声道，“回屋睡觉去，天塌下来，难不成还能砸到你头上么？”

沈昭昭的火气，瞬间蹭蹭蹭的就往上窜，“都怪你！”

“你要是一开始不招惹我，还能有这种事？”陆景丰凉凉的开口，“招惹了我，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

陆景丰跟着卫驰出了沈家。

两个人一路无话，到了琉璃湖附近的岸边上才停下。

此刻已经将近深夜。

夜市差不多都结束了，只有零星的人还在街上闲晃。

河水在夜晚是黑色的。

卫驰站在一片阴影里，陆景丰慢慢跟上去。

他还未到跟前，突然，身前的人猛地转过来，抬手就是一拳头，狠狠的夯过来！

陆景丰或许是没来得及躲闪，或许是故意受了这一拳。

总之，安静的风里，夹杂着拳头打进肉里的闷声。

卫驰铆足了劲儿，陆景丰被砸的后退了两步才停下。

他鼻子酸疼，很快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他面无表情的取出巾帕，狠狠的擦了下，又塞回衣袖里。

卫驰揉着酸痛的手腕，还是不解恨。

见陆景丰再次上前，忍着痛意，又狠狠砸了一拳过去。

陆景丰仍旧没躲。

卫驰冷笑了声，再要打的时候，却被他侧身闪过了。

“我还以为你仍不会躲开呢！”他啐了声，筋疲力尽之后，直接跌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两拳，一拳是我对不住你，一拳是她对不住你。”陆景丰话说出口，又啧了声，口腔里面满是腥咸的血。

他坐下来，问他借手帕，“让我用用。”

“你他妈……”卫驰难得骂脏话。

他愤愤的从衣袖里面摸出来巾帕，狠狠的摔在了他怀里。

陆景丰哂笑着接过，吐了血之后，口腔里面还是有浓浓的不适，他拧着眉，暂时压下这股恶心，说道，“帕子不还你了，改天送你条新的。”

“你别跟我扯别的话题！”卫驰气的叫道。

“那接着说。”陆景丰很好说话，直接仰面倒在地上。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但熟悉的人都知道，此刻他是严肃的，“其实她没有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但这件事，和你想象的不一样，真要说起来，是我先认识的她，她原本就是我的。”

“陆景丰你要不要脸！”卫驰听到这里就炸了，“你在说什么鬼话！”

“事已至此，既然被你发现了，我还有必要再撒谎？”陆景丰淡声反问，“赏花大会的时候，我和她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

“就是你以为的那种意思。”他笑了笑，“她想找的人一直都是我，只不过我对她没那份心思……”

“你没那份心思你碰她！”卫驰听不下去，“你怎么能那么对她！一个女人的清白，你知道有多重要吗？”

“你还听不听了？”陆景丰见他一直打断自己，烦躁的问。

“你说！”

“我后来拒绝了她。她便和我断了，去找了你，可是看到你和她在一起，我心里就不舒服。”陆景丰也无法确切的说明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她和你在一起，笑的越是灿烂，我就越想毁了她。”

“变态！”卫驰还是忍不住评价道，“你这是嫉妒！是吃醋！如果你真的像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对她没那份心思的话，又怎么会嫉妒吃醋呢？只有在乎一个人，才会产生这种情绪啊！”

“是吗？”

“你之前混迹花丛的那些年，全都喂狗了？”卫驰冷笑着道，“自己的感情都看不明白么？我不相信，你没有察觉到你对她的感觉，那为什么又要拒绝她呢？”

陆景丰揉了一把脸，“因为……”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开了个头，就停在那里。

卫驰也躺下来，看着乌黑的天空，使劲儿踢了踢他的腿。

“因为什么？赶紧说！”

陆景丰舌尖抵了抵牙齿，“因为一个梦。”

他从自己海上航行回京时做的那个春梦开始说起。

用最剪短的语言，把那个梦，概括给卫驰听。

当他停下来时，世界寂静了。

天地万物似乎都静止了般，就连偶尔吹拂的夏风，也凝滞了。

陆景丰见他不答话，淡笑着自嘲说道，“我就知道，说出来你也不信，说实话，如果不是我亲自经历过，我也不相信，就是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梦里面的那个女人，真的出现在了我的现实生活之中。”

“说真的，我真不信。”卫驰狐疑的问，“这该不会是你怕我跟你翻脸，特意编出来的故事吧？”

陆景丰当即骂骂咧咧，“我闲的？”

卫驰做了个手势，让他别先着急骂。

陆景丰抿了抿唇，“那个梦，让我对她的感情变得很复杂。我承认，一开始确实被她吸引，不然也不会在她投怀送抱之后，就骗她做了那种事。”

“她长成那样，哪个男人能扛得住？”卫驰倒是说了句公道话，“但你他妈确实混蛋，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往床上拐。”

“她在我梦里已经出现了很多遍，我和她已经很熟悉了。”

“……”

卫驰呵呵冷笑了声，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其实，从今晚看到他们两个吻在一起，他就知道自己输了，那个时候他便知道沈昭昭的心里，选择的人是谁。

她当时乖巧又温顺，小手还虚虚的抱着他的腰。

如果是被迫的，不愿意接受那个吻，又怎么会做出这个动作？

她很依赖他，和他接吻的时候，甚至脚尖还轻轻点起来。

至少他清楚，她是愿意的。

而沈昭昭对他呢？

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不亲近也不疏离。

在他跟前客客气气的，像是个大家闺秀那样。

她对他都是朋友的态度，看向他的眼睛里，没有那种爱慕的光。

之前他就都知道。

今天听陆景丰的话，她愿意把自己给他，便知输得彻底。

不是输给了陆景丰，而是输给了她的心。

他心中伤心吗？

那是自然的。

男人在得不到心爱女人的爱的时候，也是会心碎的。

可她又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不爱他，她只是爱别人而已。

这个别人，恰好是陆景丰，是他的好友。

“她没答应你。”卫驰正在出神的时候，就听见身边的人忽然开口道，“她没答应和你在一起，便不是你的人，所以你其实没有资格生她的气，在成为你的女人之前，她是自由的，她有选择的权利。”

“我让你打这两拳，是知道你心中有气，愿意让着你，让你发泄，但我和她，男未娶女未嫁的，两厢情愿发生的这种事，你也无法指责。唯一做的不太合适的地方，就是瞒着你。”

“我与她没有确定感情关系，所以也不算瞒着你。”

卫驰捏了捏眉心，“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不生她的气，怪只怪我自己没本事，没能让她爱上我。”

“恩。”陆景丰点了点头，气死人不偿命的说，“是这个道理，你能明白就好。”

卫驰虽然心都碎了，但还是记挂着自己最喜欢的女人，哪怕她心里没自己，“你和她打算怎么办？既然你都和她发生了关系，那么就应该对她负责，把她娶回家。至于王琬那边的婚事，直接去退掉便好，反正我看你压根都不看她一眼的。”

陆景丰被问到了，“还没想好。”

“没想好？”卫驰猛地坐起来，他在黑暗中，用那双明亮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看，“你说没想好，什么意思？不打算负责吗？”

“我为她着迷，又厌恶她，她这么接近我，一定是为了什么目的。”

“……”

卫驰呵笑了声，“你要是有病就去看，别整天在这里疑神疑鬼。梦里面发生的事情，你也当真？人家都说，梦是反的，你能把一个梦当成真的，我怀疑你脑子里面都是水。”

陆景丰不说话。

卫驰真是越想越气。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他想得到沈昭昭，求而不得，他得到了她，还在疑神疑鬼，想东想西。

“你要是不想对她负责，你说句话。”卫驰直接起身，“反正我愿意对她负责，我话可告诉你了，你们不是没确定关系吗？只要你们没成亲，我就有机会，今天发生的事，我暂且原谅你，要是我和她确定关系了，你还这样，到时候我会杀了你！”

卫驰说完就走了。

他故意这么说，无非就是想撮合沈昭昭和他。

他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啊？

这些天的接触，让他了解到，沈昭昭就是个死心眼。

她要是真如陆景丰那个蠢货说的，三心二意，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随意献身的话，那陆景丰能给她的，他也能给她啊，也不见她上赶着来讨好他。

蠢货！

卫驰回到府上，喝了不少的酒，直接睡到了第三天。

等醒来后，脑袋疼的厉害。

女婢们煮了醒酒汤，他喝了之后，好像管用了点。

管家见他神色好了些，才敢出声道，“公子，夫人那边听说您醉酒，非常生气，让小人告诉你，您这一个月的例银减半，以后再见到您喝酒喝成前天那样，直接扣掉您的例银。”

“不会了不会了。”卫驰摆摆手，“又不是天天都失恋，要真是那样的话，我的命也太苦了吧！”

“啊？”管家惊讶，“公子，您和沈家姑娘怎么了？”

“没戏了。”卫驰坦然的道，又重重叹了口气。

管家疑惑，“是吗？可是沈家姑娘这两天，天天都叫人递信过来啊，公子，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看沈姑娘的这个架势，是不是要和您和好啊？”

“你说什么？”卫驰欣喜的从床上跳下来，“她给我递信儿了？快拿出来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