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从闻舟家出来，赶到东灵院时，已经错过了第一堂课。

在东灵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有学员到了十六岁，也就是成年后，会为这些成年的学员，大开绿灯。

他们可以自主决定，是否继续听讲除【修灵理论常识】以外的课程。

十六岁到十八岁，两年的时间，要至少成为控灵境，这样才有机会去更高的学府。

说白了，东灵院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为了升学率。

升学率高了，朝廷才会批银子。

……

讲堂里有个男讲师正在上课。

姜雪儿翻着书，手里握着狼毫笔，心不在焉模样，不时看看旁边空荡荡的座位。

“我什么时候才能成年啊…”

姜雪儿撅着嘴，小声抱怨道。

成年了，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不用再来讲堂，也可以跟着江枫到处去浪。

嗒。

一块碎石忽地顺着桌面滚到姜雪儿手边，她讶异的朝窗外看去。

江枫正躲在窗沿下，冲她招手，张了张嘴，说了句唇语。

“别上课了，跟我出去一趟，有事需要你。”

“不…”

姜雪儿顿时摇头如拨浪鼓，眼神示意讲师还在屋里。

江枫遭到拒绝，睁大眼睛瞪着她。

姜雪儿翻个白眼，小心翼翼的拿下了支撑着窗户的木棍，‘啪嗒’一声，木窗严丝合缝。

江枫在讲堂外气的跺脚。

“刘师还在讲堂里，我怎么出去嘛…”姜雪儿摸着窗沿，小声道。

她不确定江枫能否听到。

之所以关上木窗，就是怕看着江枫的俊秀的脸，被他一诱惑，自己就跳出了窗户。

以防万一。

“若是日后有人要进朝堂做官，切不可盲目投靠，有句话叫‘临渊而行，如履薄冰’，进了朝堂，便会身不由己……”

刘师捧着一本厚厚的羊皮书，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神色郑重道。

正当他准备继续往下讲时，屋外忽然传来一声女声呼救。

“达斯kie迭，卡密撒玛！”

刘师皱着眉头，没听清屋外女人喊得什么，但大体上能听出是在呼救，他第一时间便冲出了讲堂。

“达斯kie迭！”

声音喊得撕心裂肺，刘师耳朵微动，辨别出是从东灵院外传来，当即纵身飞起，在房顶上来回起落。

讲堂内。

学员们大眼瞪小眼，还没搞懂发生了什么，刘师就已然消失在讲堂。

这课程，还能继续吗？

嘎吱。

后排木窗被人打开，钻出一个略显狼狈的脑袋，他冲着姜雪儿伸出手，嘴唇微动。

“刘师这下不在讲堂里了，现在能跟我出来了吧？”

“不是，你…”

姜雪儿柳叶眉微蹙，第一反应居然是替江枫打理乱糟糟的头发，这念头被压下后，又茫然的看着江枫。

“刘师不在，你为什么不走正门，非得翻窗？”

“呃……”

江枫脸色一僵，默默把脑袋缩了回去，走正门进了讲堂，径直走向姜雪儿。

曾鸣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瓜子，悠哉的磕着，顺便看江枫想做什么。

他觉得江枫和姜雪儿，有点像话本小说里描绘的主人公。

从小就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最后会经历许多挫折，才能顺利在一起。

“啧啧啧…”

曾鸣咂咂嘴，随即就是一愣，用力拍着桌子，怒声道：“刘师出去救人了，就连江枫听到动静，都急忙赶回来，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干坐着？”

讲堂里沉默一瞬，吼声顿时翻天。

“不能！”

“我要去帮刘师！”

“我也去！”

曾鸣脸红脖子粗的喊道：“那还等什么呢？刘师此时说不定正陷入苦战，我们要尽快赶过去！”

“走走走！”

讲堂里吼声渐小，一个个都翻墙离开了东灵院，就是不知道有几个人真去帮刘师的。

“咳。”

曾鸣给了江枫肩膀一拳，笑道：“怎么样，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要做什么，我这配合打的不错吧？”

“嗯，不错。”

江枫神色敷衍，握住姜雪儿略微发凉的小手，在曾鸣眼前晃了晃，道：“你还有事？”

“……”

曾鸣默默侧着身子，让开了路。

“走吧。”

江枫拽了拽脸蛋通红的姜雪儿。

“嗯。”

姜雪儿垂着脑袋，声若蚊讷的应了声，紧跟在江枫身边。

等到他二人出了讲堂。

曾鸣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愤愤道：“也是贱，我没事非得去江枫面前晃啥啊…他和姜雪儿好的都快要穿一条裤子了！”

气愤的骂完，曾鸣熟练的翻上墙，几个起落间，到达碧云居的大门。

‘在这凉薄的生活中，唯有玲玲，才能抚慰我心底遭受到的巨大创伤。’

……

幽静小路上。

“你要带我去哪？”

姜雪儿被江枫握着手，刚从东灵院跑出来，她胸脯微微起伏，喘着细气，小脸通红的问道。

“去找昨天那只绿毛狗！”

江枫感觉她的手一直是冰凉冰凉的，从灵戒里拿出一双手套，在姜雪儿没反应过来前，已经戴到了她手上。

“唔…”

姜雪儿嘴角微抿，踮起脚尖，嘴唇在江枫左脸轻点了下，若无其事的道：

“我其实有记得拿手套，不过早上出门出的急，落在了家里。”

“那你记性可真好。”

江枫摸了下被她亲到的地方，板着脸道：“雪儿，我们才十六，不能再做这么出格的事，于礼不合！”

“那你……”

姜雪儿不知道小声嘟囔了一句啥。

江枫没听清，问道：

“刚刚你说啥？”

姜雪儿红着脸，大声喊道：“我说你刚才看起来不是挺享受的嘛！”

“……”

江枫摆摆手，义正言辞道：“此事绝无可能，我江枫向来是个正人君子。”

“那我今天早上去你家找你，怎么没见你？”姜雪儿措不及防的问道。

你要是真有去的话，何止是会没见到我，我家你一个人都见不到……江枫神心底吐槽一句，说道：

“我昨晚在孔姨家睡了一夜，昨天回到家后，家里已经空了，我爹他们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孔姨家里啊…”

姜雪儿好像松了口气，孔姨是看着他和江枫长大的，说是除父母外最亲的监护人也不为过，她自然放心。

她随即像是想到什么，猛的看向江枫，惊愕道：“江伯父他离开虹城了？”

就你这表现，早上肯定没去我家找人……江枫点点头：“我家已经空了，除了我屋子内的东西，都被搬空了。”

“江伯父可真是…”姜雪儿微微摇头。

“你也想说我爹不负责任吧？孔姨昨天晚上也想这么说。”江枫大为赞同道。

“不是啊。”

姜雪儿诧异看他，扭捏的羞怯道：“我刚才想说，江伯父可真是太好了，这样我就能毫无顾忌的搬到你家去了。”

“大咩。”

江枫双手交叉放于身前，面无表情的道。

“大咩？”

“就是不行的意思。”

“为什么不行啊…”姜雪儿摇着江枫胳膊，楚楚可怜道。

“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那我要是非要搬过去呢？”

“我就只好告诉你爹了，看他同不同意。”江枫拿出杀手锏。

“那算了。”

姜雪儿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低着头，蔫了吧唧的。

……

两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随意瞎扯，不多时，就来到了昨天魏临带着江枫落地的位置。

周围有老头老太太在打强身健体拳，呼哧呀嘿的，看着特别有劲。

这些老人来来回回去了一波又一波，唯一不变的那只趴在青石上吐着舌头的绿毛狗。

它脑袋转来转去，在一众老人身上游移，似在寻找什么。

“雪儿，走，去那边青石上坐会儿。”江枫道。

“好呀。”

姜雪儿又是跑又是半路和江枫吵嘴的，即便腿不累，心也累了。

更何况，她从来都不会拒绝江枫。

走到青石旁，姜雪儿差点坐到旁边的绿毛狗，江枫连忙和她换了换位置。

虽然绿毛狗可能只是一道灵魂，连人都不算，影响不到现实，但江枫还是不想姜雪儿和这种奇异的东西有直接的肢体接触。

“江枫，你有没有感觉这一块儿气温好低…”姜雪儿紧了紧衣服，皱着柳叶眉道。

低就对了，我屁股后面可趴着一条没有温度的灵魂狗……江枫想了想道：“可能是青石的原因，夜里风吹雨淋的，肯定会凉。”

“也是。”

姜雪儿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时。

那只绿毛狗像是发现什么，猛地跳起来，四条腿在地上狂奔，那双眼睛里亮着兴奋。

“汪汪汪！”

它熟练的飞扑到一位老人弯着腰的背上，然后又跳下来，吐着舌头围着老人打转。

像是想让老人陪它玩耍。

可不出意外的话，它现在是一具灵魂体。

老人感知不到。

等老人直起身子，江枫这才看到他是在给地面上微微隆起的小土坡翻土。

若是不注意，根本不会注意到那个小土坡。

“阿绿，我今天又来看你了。”

老人艰难的坐到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根粗壮的骨头，扔在小土坡上。

绿毛狗眼睛顿时泛起亮光，伸出舌头去舔骨头，可它使尽浑身力气，也舔不到。

最终颓然的蜷在老人腿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