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禄山起兵算起，这一个多月来叛军还没遇到过一个能抵抗的对手。段子光就亲眼见过大将军封常清率领的六万唐军被叛军打得是落花流水，从此段子光就认定天下就没有他打不过的唐军了。

“杀...杀段子光啊！”

段子光还没达到他设想的预定距离，身后突然就传来了震天响的喊杀声，显然这场仗已经提前开打了。

“想趁我们立足未稳来个袭击？哼！你两条腿儿的能跑得过我们四条腿儿？”段子光冷笑。

“将军，平原兵没有列阵完毕就朝我们冲过来了。”一个士兵急忙汇报。

“他们没和静塞军开战吗？”段子光赶紧追问。

“没有，有大约一两千兵朝我们冲过来了。”士兵回答。

“来的好，那就让这些乡巴佬领略领略我们重骑的威力吧！”段子光说完，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在他的催动下，开始慢慢地跑了起来。

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所以段子光率领的骑兵又继续后退了一里，然后整齐地拐了一个大弯，折返后冲平原兵这边冲了过来。

虽然只有五百人，但是重骑到底是重骑，那种轰隆隆踩踏大地的沉闷响声，一点点压过了平原兵的呐喊。

“冲啊！”柳真卿骑在战马上挥舞着长剑，紧张又激动的心情充满了双眼，双眼的眼神射出炯炯的目光，像是要吃掉敌人一般。

前面就是一片铁甲闪闪，但是沉闷的只有马蹄和甲页碰撞的声音，一股逼人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眼看着前面就是敌军了，柳真卿的内心升起了一股赴死的情绪，他希望自己一头撞击敌军之中，然后和敌人同归于尽才好。

忽然，有一匹战马从他的左侧追了上来，还没等柳真卿想回头看清，一只大手就一把拽过了他的缰绳。

“快，保护大先生掉头。”和琳一把拉过柳真卿的缰绳，朝左侧拽了一下。

紧跟着就有一支十几人的小股骑兵在和琳的带领下，就在两军相交的阵前掉转了马头，跑向了一边。

‘嘭、嘭、嘭一连串的巨响，柳真卿只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劲风吹起，隐隐绰绰。

“啊啊?”的惨叫声接连不断，他身后的平原兵军阵像是被风吹起的杂草一样，瞬间乱了。

“我的兵...”柳真卿感到眼帘一糊，不忍再看下去了。

战场上虽然平原兵黑压压的一大片，但唯独在这片军阵之中，有一股快速移动的银灰色块正像楔子一样凿进了平原兵的军阵之中。

“大先生不知兵略，步兵主动攻击重骑乃是大忌啊！”和琳痛苦地说。

虽然和琳说话有些不客气，但是柳真卿知道这是实话，他犯了一个文人最常见的错误：瞎指挥。

骑兵的冲击速度很快，银灰色的骑阵像一把尖尖的箭头一样刺入了平原兵的军阵，然后整个军阵一下子乱了。

避让的士兵数不胜数，大家都知道挡不住重骑，整个军阵一下子分成了两截，重骑冲击到一半儿的时候就犹如无人之境。

明明两千对阵五百，却被五百人活生生撕成了两半儿。

“完了。”柳真卿眼睛一闭，知道士气又低落了。

段子光带领的重骑一盏茶的功夫就凿穿了平原兵的军阵，然后洋洋得意地来到了静塞军的阵前。

“哈哈哈，我以为名人都很厉害，没想到就这么点能耐？！”段子光骄傲、得意的神情显露脸上，没有一丝掩盖。

“段将军，等会我静塞军可不可以跟着你们后面进攻？”赵择交献媚地问。

“就这些窝囊废还需要你出手？”段子光白了赵择交一眼说：“最多再重逢两三个汇合，定把他们冲一个稀巴烂。”

段子光口气很大，但是赵择交无话可说，因为现场的战况就是这样，平原军人数虽然挺多，可是明显带有新兵的气质，真不经打。

段子光在赵择交面前显摆够了，然后又开始重新整队。重骑再一次集结在一起，露出更加猖狂的气势。

反观平原军这边，因为刚刚那一战损失的原因，士兵已经被冲击的有些胆怯了，大家都惊慌失措地拥挤在了一起，队不成队，阵不成阵，显得乱糟糟的。

他们一窝蜂地挤在了柳真卿、和琳等人的周围，更像是一群需要别人保护的孩子一样。至于刚刚被重骑冲击的原野上，已经落下了几十具尸首和重伤员，有的趟着一动不动，有得还在地上翻滚哀嚎着。

还有一些士兵早已经脱队，拼命地朝城门的方向跑了，弄得城上观战的柳耀卿等人气得直踩脚。而另外站在城下监视静塞军的那三千人，此刻也是看得目瞪口呆，根本就帮不上忙。

“大先生，等会重骑再冲过来，你就别骑在马上了。”和琳拉住柳真卿的缰绳说。

“为什么？”柳真卿问。

“咱们现在被士兵们围在阵中了，等会敌军肯定首先朝咱们冲击，你就是他们冲击的首要目标。”和琳解释说。

“你这是要我当逃兵啊！”柳真卿明白过来了。

“你在平原就在，你要是战死了，谁来守平原？”和琳一把拽下柳真卿，就要和对方换铠甲。

和琳的做法基本是在做最后的打算了，这说明和琳对下一阵的判断很差，他们可能要败。

“不，就算战死，我也要和你们死在一起。”柳真卿倔强地拒绝了。

“士气已经不在了，你这样做等于是送死。”和琳急得团团转。

“死就死吧！柳某人今日为大唐战死，无尚光荣。”柳真卿坦然地说。

平原军这边很多人基本上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了，他们虽然拿着刀枪，但是内心早已经没有了战意。

可以预料到的是，如果段子光的重骑打败了柳真卿他们，那么平原军的士气也就会土崩瓦解，更何况这里还有柳大先生本人面临着生死危局。

远远地，段子光的重骑又开始重新列队了，而围绕在柳真卿周围的兵士们，端着枪杆的手臂却在瑟瑟发抖，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哪一个下一秒逃跑。

军阵马上就要溃散，情况万分危急。

突然，一阵急促的战鼓从城头上响起，一下子唤醒了平原军士兵紧张的神经。“大先生快看，那是什么？”和琳是第一个发现情况的人。

“敌军？！”有眼尖的士兵指着他们身后的原野立刻尖叫起来。

只见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有一支规模不大的军队正急速向战场奔来。城头上的鼓声，正在给他们报警。

这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前面是像一堵墙一样的重骑铁甲的肃杀之气，后面是不明敌情的快速逼近，前后同时而来的压迫感让人只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