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亮打进悬窗,融化成一片搭在地上,银灰色的雅调带着危机感,整个房间鲜明的仅仅是灰色。
留声机在窗旁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桌前的人懒懒地靠在软沙发上,单手撑着脸。
他睫毛长而卷翘沫着水,银灰的月色下,睫羽映出了了一丝疲惫的青影,他安静地坐了许久,然后眨了眨眼。
“为什么不开灯?”他声音很清,懒懒地拖了个尾音。
桌子后边的医生本来很是放松地擦着表盘,听到回答愣住了一会儿。
医生前边已经进行了许多的心理模拟,去带他走入他害怕的心理场景。
配合上医生特殊的催眠能力,按常理说,此时他应该进入头疼欲裂,精神昏沉等症状。
然而他只是懒散的愣了许久,说了第一句话,竟然问了不相关的灯。
医生整理了表情才坐直身体,然后飞快地下了个结论,“林霄竹先生,你有病。”
林霄竹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挑了下眉,“接着说。”
医生跟他的学历比起来显得过分年轻,世界顶级学府霍夫兰特大学的心理系博士,看起来不过三十岁,清秀的面容,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后眼睛狭长像一只狐狸。
医生解了解衬衫衣领的纽扣,声音低沉,“林先生,你症状陈述如下:下雨天就会觉得痛苦抑郁,头淋到雨则会噩梦失眠,头昏欲裂。”
医生身体前倾,声音愈发低沉,醇厚而具有蛊惑感,“而你碰到普通的液体,如‘自来水’,进行类似‘洗头’的行为动作,则不会产生上述情况。”
“所以先生,你心理有问题,也许是雨天这个场景设置,曾经发生过重大事件,给予你的心理暗示。”
医生摘下手上的表放在桌上,打开音响,月光下眼镜片反了一道光,“能冒昧问一句,你曾在雨夜里经历过什么吗?”
“放心,本着职业操守……”
医生话还没说完,林霄竹便开口了,“太多了,讲不清楚。”
医生见着这位病人从软沙发上勉强坐直身体,然后缓了缓伸了个懒腰,眼尾还浸着刚刚被打湿的头发落下的水珠,显得安然自如,还有些软软的,然后自顾自地打了个哈气。
然后他双手撑桌站了起来,手指修长如竹,骨骼分明地敲了敲桌子,“医生,为什么不开灯?”
医生:……
医生心里想着,他妈的。面上却带着职业微笑,“这是一种诊断的环境设置手法。”医生边说边示意他坐下。
然而,病人显然叛逆,他侧身退开两步,手避开银色卫衣衣摆,在裤兜里摸索了下,什么也没有拿出来.
然后沉思一下,拿起桌上的表,就向门口灯开关扔过去。
手表撞到开关上,啪嗒一声,灯开了,然后无助地落在了地上,发出撞击声,表盘碎了开来。
灯是明黄的那种暖调,吊在桌子的顶上,地摊边上表盘碎开,玻璃盘面折返着光,医生看着自己表的“遗体”,努力平息怒气憋出一个微笑。
林霄竹扔完以后,垂着眉眼,他五官都是精致而软的形状,然而看上去确是一股子清冷的调子,显得又冷又乖逆。眼尾圆润的上挑,眉峰确是立着。唇鼻挺翘,颜色却都是极淡。
暖光灯下,他的唇色被染成橘黄,微微抿唇开口,“不用诊断了,我有病。”
“所以还是开着灯怎样?”
灯都开了,再带着商量语气问有什么屁用,医生听到这不带尊重的解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骂才好。
他维持着假笑抬头,林霄竹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声色清冷拖着调子道歉,“认错表了。”
然后好像觉得用词不够准确,林霄竹又改口道,“我没带表。”他换成谢谢的语气,又道了个谢。
开灯一定要靠扔表?
音响此时才初启动完成,传来一阵海边的潮声,窗边的月亮又大又圆,医生转了转空荡的手腕来保持平静,打算继续流程。
林霄竹重新坐下,医生才清了下嗓子,“无事。”
林霄竹安分地软瘫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带着一点都不天真的语气又开口,“医生……”
医生连忙打断道,指着音响,“听轻音乐是我个人习惯,有助于心理诊断。”
林霄竹“疑惑”地眨了眨眼,“我想问的是……今晚会下雨吗?”
该死,医生重新挂起僵笑,“不会。”职业习惯,他又加了点心里暗示,“先生,你看窗外边的月亮如此明亮,是不会下雨的。”
林霄竹听完点了点头,“乖巧”地转头对着窗外,然后闭上眼,“抱歉,没看见月亮。”
医生一时快忍不住了,林霄竹又睁开眼,睫毛长而密垂下一道影子,双手放在沙发边上,很放松的姿态。
“二十岁以后,每一个雨夜都会都很不同寻常。”他垂着眼,脸上是一片澄黄的光,声音清冷,“你知道的,总有东西想吃掉我。”
医生一愣,“我不知道。”
“雨天我从来不出门,因为危险时刻会来,在某个阴暗的拐角,或者是无人的空巷,枝叶茂密的花园里,所有没有寂静没有人的地方都会有危险的存在。”
“你相信鬼怪吗?”林霄竹自问自答,“哦,你信。”
你又知道了医生接不上话,只能僵笑着把衬衫袖口解开。
“鬼怪想吃我,因为知道雨天我会虚弱。”林霄竹从卫衣兜里掏出了块手表慢条斯理地戴在了手上,“医生你呢?”
“你也想吃我?”
有表你扔我的,医生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又被他反一问,一时分不清他是被害妄想症,还是真情实感的怀疑,差点忘了自己职业,努力平息下来,才飞快地回答了句,
“林先生说笑了。医生是不吃人的。”
林霄竹不在意地点了点头,手表戴完站起身来,扯了扯卫衣的帽兜盖在头上,还把额头的碎发拨了拨压进帽子里,然后转身,摇了摇手机。
“给你转账了,那就这样了吧,谢谢医生。”他甜甜一笑,唇微微勾起,眉眼弧度圆润,却不带半分笑意,碎发压在衣服里,倒像是在装乖。
见他打算走了。
“不行!”医生一慌,“先生,诊断流程还没有走完。”
林霄竹抬手摁灭播着潮声的音响,“走完了。”
“我有病呀。”他一字一字地慢慢说出来,眉弯弯,声音却空而清,没有半分情绪。
话音刚落下,天空轰鸣,一阵巨大的雷声闷闷地震了好几下,闪电从窗外划过,带起一阵银火,月亮早已消失不见。
“下雨了啊。”
林霄竹侧身推开门,风夹着雨灌进了房间,院子里的落叶被雨滴敲打,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医生索性变了脸,刚准备起身,就看见林霄竹压了压帽子直接跑了出去。
恰逢这时,医生的手机一震动,迟来的转账提醒——入账了二百五十元。堂堂顶级心理医生就这个价位,被扔坏的手表都得二十万。
医生:tmd。
雨一滴滴落在卫衣的布上滑了下去,有些从卫衣帽檐落了进去,打湿了额间的黑色头发。
林霄竹把手往袖子里又缩了缩,银灰色的袖口露出一点指尖,边跑边小心地把额间的发往帽子里压了一下。
这里是城外一座独栋的花园,沥青小道上荒无人烟,地势很高,浅坡一路向下,跑起来耳畔只有风雨和树叶晃动的声音。
路灯隔得很稀,周遭都是昏暗的影子,偶尔一道闪电划破天空,整片街景才会被点亮片刻。
他一早就发现了,在医生的身边,手机信号是发不出的,但他很谨慎,早在来之前就设置了自动定位订车,等他跑到山脚下,车应该刚好到达。
耳畔声音嘈杂,林霄竹一边跑一边觉得心跳加快,有些刺激……这是这一年来遇到有智商的鬼怪,他挑了一下唇。
以往遇到的鬼怪多数智力低下,好像只有单纯地吃他的欲望,手段大多数是直接而残暴的,但尽管如此,那也是普通人抵御不了的。
好在他手里有十几张妈妈遗物留下来形式各异的符纸,勉强撑了下来,但到如今……符纸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还是一张有着特别标注的禁符,祖上传言此符召魔,魔喜杀道,无欲亦无求,所现之处血色满天,杀天寂地。
活着乏味,死了也未必有趣。
他必须要弄清楚二十岁以后,他身体出现了什么变化,鬼怪为什么要吃他。可以掌控不了生活,但对自己的全部必须要把控细致。
挨近青沥路的两边是枯黄的草,远边是昏晃的树影层层叠叠,这是下山唯一而且最好的路。
爪风从后背劈过来的时候,林霄竹有意识地偏头,往左边避开,下一瞬间,整个空间发生了变化。
周遭一切开始失去色彩,灰色的蒙布从四周笼罩起来,脚下的沥青路消失,一片片银灰色碎片凭空出现汇聚铺设。
最后,一轮又假又圆的银灰色月亮挂在天上。
林霄竹:……
林霄竹站定转身,医生狭长狐狸眼泛着狡黠的绿光,露在衬衫外边的手变成了锋利的爪子,灰朴的橙红色毛又粗又密的覆盖了整只手,身后一条红尾巴甩来甩去。
医生看起来心情不错,金丝眼镜被拎在手里甩来甩去,他猥琐地舔了舔唇,不甘心地问,“我演的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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