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城内，一衣衫褴褛的白发老者拄着拐杖缓慢行走着。

一名骑兵呼啸而过，看到路上的老者，也不招呼，径自冲了过去。

老人略微转头，似是觉察到了来者，但仍是不闪不避。眼看惨剧就要发生，这马儿却如同受惊一般前蹄向上一扬，竟是直接将士兵摔了个狗啃泥。

士兵大怒，拿起马鞭就要打在老人身上，却被一身材高大的汉子抓住了胳膊。

汉子说道：“是你无礼在先，为何还要鞭打老丈。”

士兵用尽全力，竟是丝毫挣脱不开。

这时，老人仿佛刚发现异常，缓缓转过身，看向士兵，说道：“这大道，你可走，我也可走。我在先你在后，若要赶时间抢到老夫前面，可打个招呼，我自会让路。你却一声不响的骑快马冲撞过来，老夫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士兵丝毫不觉理亏，在汉子松手后收回手臂揉了揉，心想这汉子好大的力气，顿时生出忌惮之心。但随即大声对老人嚷道：“我是李肃将军手下亲兵，有急事禀报，若是误了军事，你这老儿有几条命够杀的。”

汉子刚想说话，却被老人插嘴道：“好大的口气，那这道路还是汉家天子的呢，李肃将军如此大的威严，老夫走在汉室的正道上也不许吗？”

士兵一阵愕然，没想通其中有什么逻辑关系，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汉子，知道自己今天讨不到什么便宜，便朝地上啐了一口痰道：“算老子倒霉。”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老人对汉子抱拳道：“老夫荀明，谢过壮士。”

汉子也抱拳回礼：“在下马腾，老丈客气了。”

二人走到一阴凉处，老人又仔细打量了一眼马腾，眼中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紫色光芒，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汉子有些好奇，问道：“老丈有话对我说？”

老人说道：“阁下先祖可是东汉伏波将军马援？”

“正是。”

“这就对了。我观阁下身负汉家气运，但又非王者之相，故联想到光武帝麾下马伏波，果然如此。”

汉子惊讶于老人的观人之术，问道：“那老丈摇头是为何故？”

老人沉思了一下说道：“阁下虽身负气运，但命数不足以压制气运，甚至可能反被其害。”

汉子对老人的话自是深信不疑，忙问道：“可有应对之法？”

“天命本不可为，但我观阁下乃中正贤良之人，因此破例相告。十五年后，阁下定能封侯拜将，若朝廷征召入京，切记万不可答应，否则有去无回。”老者正色说道。

汉子俯身施礼道：“老丈大恩，马腾没齿不忘。”再一抬头，却发现老人不见了踪影。

这化名荀明的老人，正是来到西北之地查探气运柱变色之事的荀淑。

走到距董卓帅府十里处，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双阴冷的眼睛盯上了。

荀淑冷哼一声，手中拐杖朝着地面轻轻一敲，阴冷气息立刻消失不见。

帅府一处密室内，贾诩揉了揉眼睛，心有不甘的说道：“想不到这老儿来到了西凉，算了，还是见上一见吧。”

“季和公。”

荀淑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也是心头一惊，转身望去，只见一儒士打扮的中年人正朝自己抱拳施礼。

“阁下是？”老人显然对这中年人有些陌生。

中年人趋步上前，再施一礼道：“在下区区西北一儒生，贾诩贾文和，二十年前曾有幸在颍川听季和公开坛讲授儒道之事，受益匪浅。但当时听课者有儒生数万人，在下身份低微，因此未能跟季和公见上一见。”

荀淑盯着贾诩的眼睛，有些玩味的说道：“刚才暗中注视老夫的，正是文和公吧。”

贾诩笑道：“岂敢岂敢，只不过贾诩现为董大帅处一寄人篱下的小小谋士，自当尽心辅佐，每日查看往来于大帅府十里之内的行人，也是分内工作而以。”

“哈哈哈，好缜密的手段啊，不知这董大帅做了什么亏心事，居然如此小心。”荀淑抚须大笑。

“身居一州之位，小心些总是没错。”

“哼哼，身居一州之位，可这心，却是想着天下之位吧。”

贾诩由微笑转为冷笑，说道：“季和公既然说到这了，贾诩也不隐瞒。我辈儒士历来遵从圣人教诲，上忠君父，下安黎民。可如今天子昏庸无道，战乱频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大汉颓势尽显，有志之士自当辅佐明主，匡扶天下。”

荀淑听完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贾诩，缓缓说道：“你说这董卓是明主？”

贾诩正色道：“董卓自然不是明主，但纵观当今天下身负莫大气运之人，又有谁能让贾诩一展抱负呢？皇甫嵩、卢植皆是愚忠大汉，袁氏一族更是阴险之辈，而你颍川荀氏，以儒道正统自居，断然不可能做那悖逆之事。只有他董卓，虽然骄横跋扈，但我有把握让他克制心魔，取得天下后，虽未必成为明君，但是也好过现在。”

“你有把握，放屁！”儒道魁首又是开了骂腔。

这贾诩显然也被老人的“放屁”二字惊了一下，心想这大儒怎么也跟粗鄙之人一样满口污秽之语。

荀淑继续愤愤的说道：“这董卓乃魔王转世，休说是你，就是当初的大天师左慈都未必有把握镇得住他。你这黄口小儿，自恃有些道行便想学人做那济世之才，你也配？今日既然老夫到此，你快速速让开，让我坏了董卓的气运，免得这魔王祸乱天下。”言罢，便要再向前走。

贾诩一个闪动拦在老人身前，沉声道：“贾诩心意已决，今日断不能让季和公如愿。”

“好，好。既然如此，老夫今日便为圣人除了你这恶儒。”说完，这儒道魁首单手掐诀，一手持书卷的圣人虚像在老者背后浮现。只见这虚像张口吐出“天道”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径直向贾诩砸去。

贾诩身后腾蛇虚影再现，刚要迎击，忽然觉得眼前一双巨掌落下，竟是阻住了那“天道”二字的攻势。

只听得一个雄浑嗓音响起：“你是何人，竟敢在大帅府前逞凶。”

发生的这一切，路过的行人似乎都未看到一般，竟是像有一个隐形屏障将其阻绝在了里面。

屏障外，艳阳高照；屏障内，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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