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返回的时间比预想更短。

“抱歉，等久了吗？”

微喘着气的青年踏入药店，刚站稳，迎面便递来一杯清水。

“请用。”雪莱双手捧着杯子，眉目含笑。

他愣了愣，下意识接过：“啊、谢谢。”

店长笑呵呵地对着织田作之助说：“刚刚我们还在聊你一定会跑着回来，所以雪莱就提前为你准备了水。”

雪莱连忙纠正：“不不不，我只负责递水，其他都是坂田先生做的。”

“但你不说，我也想不到这点啊，我一大老爷们，哪儿有女孩心思细致。”店长更乐了，还把话头牵引到织田作之助身上，“你说是吧，织田？”

刚喝完水的织田作之助茫然抬头。

雪莱不太好意思地抬脚踩了下地面：“坂田先生！”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店长笑意未收，却摆摆手，显然心情很好，“哎，年纪大喽，和年轻人聊天就是容易说错话。”

雪莱鼓脸皱眉：“您说这话，是在怪我娇气吗？”

店长睁大眼，装作“这都被你发现了”的模样：“诶，我可没这么说啊，这是你自己说的！”

“您欺负人！”

“哈哈，织田你评评理，这丫头，怎么和小孩似的。”

真厉害啊。

织田作之助真心感叹。

他离开了多久，十分钟有吗？

看了眼店内挂着的钟表，只有七分钟。

坂田店长性格的确亲切，但在织田作之助印象里，对方很少有像现在这样顽皮的时候，短短七分钟，两人已经聊得宛如认识七年。

看着雪莱脸上甜美的笑容，织田作之助莫名拐了下思维。

这种本领，好像只在太宰身上见过。

……不过，肯定是不一样的吧。

和坂田店长说完最后的告别，织田作之助和雪莱结伴走出药店。

不知为何，今晚的天气格外寒冷。

织田作之助朝旁偏了偏头。

身侧的女性很高，只比他矮半个头，远远超过岛国女孩的平均身高，穿着也偏向成熟，但这并不代表她不适合可爱，至少刚才和店长对话时，织田作之助就觉得她挺可爱的。

“织田先生？”

察觉到视线的雪莱回看过来。

织田作之助目光移到她单薄的肩膀，脱下外套递过去：“不介意的话，请用。”

雪莱没有马上接受，她神色不明地定定看了他几秒。

这一刻，织田作之助敏感地察觉到与之前不同的变化，却无法快速分辨出来。

“果然，你是个好人。”对方情绪收敛，浅浅地笑了，接着拒绝了他的好意，“今晚风冷，织田先生穿的也不多，请不用在意我，低温的环境反而会让我更有安全感。”

若换成其他人，必定会觉得这理由十分古怪，但是织田作之助平常从太宰那听到的借口太多，稀奇古怪的程度远超这条，导致他一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普普通通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等青年穿回外套，雪莱又挑起新的话题。

“织田先生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是的。”

“侦探社平时都做些什么呢？”

“主要是帮忙处理一些官方处理不了的案件，也会接一些平常的委托。”

“听起来真厉害啊。”

“不，我只是打些下手，推理方面并不擅长，动脑的部分都拜托给其他人了。”

“但能加入这么一个组织也很不容易，织田先生请不要妄自菲薄。”

织田作之助不好说自己是被太宰拉着一起投的求职信……准确地说，是太宰先提议要加入武装侦探社，而他则是由于暂时没找到工作，也不想帮异能特务课那边继续打白工，还得攒孩子们的生活费和教育费，所以顺水推舟就同意了，之后还糊里糊涂通过了入社测试。

不过，虽然初始与过程有些乱七八糟，但到目前为止，他很庆幸当时答应了太宰的邀请。

织田作之助短暂回忆起了过去的事，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雪莱的赞美还没有停。

“侦探社里都是像织田先生这样的好人吗？感觉比警察还让人放心呢。”

“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你可以来侦探社求助，直接找我也可以。”

想了想，织田作之助补充，“其实警察也很让人放心，紧急时刻，还是要记得报警。”

这句他丝毫察觉不到槽点的话不知为何突然逗笑了对方。

“嗯嗯，我知道，就像织田先生今天一样~”

说完，雪莱话锋一转，很好奇地问，“对了，我听传言说武装侦探社都是有特殊能力的人，这个是真的吗？”

“是真的，但有异能力的人不多。”

虽然在普通群众看来这仿佛是都市传说，但实际并不算什么秘密，侦探社附近的人大多知晓，织田作之助没有隐瞒的必要。

“诶，织田先生也是吗？”

“是的。”

“真的？！我可以问问是什么能力吗——啊、抱歉，如果不能说的话，请忽略我这个问题。”

织田作之助诚实地说：“倒不是不行，我……”

一根手指在他唇前竖起。

“织田先生很容易轻信别人呢，难道没有人和你说过吗？越漂亮的女人越不可信，之类的？”对方笑眯眯地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啊……？”

然而雪莱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轻快地后跳一步说：“好了~就送到这里吧，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

他们其实走的不是很远，大概是不想让刚认识的男人知道自己住哪吧。

织田作之助理解地点头：“好的，回去路上请小心。”

雪莱小跑着离开一段距离，途中转身朝他摆了摆手：“织田先生，明天见~”

明天见……？

织田作之助茫然了一下，没来得及询问，就见对方轻盈转入一幢楼，消失了背影。

直到褚红发色的青年走出视野，白宫九月才从建筑物后绕了出来。

过去四年，作之助还是这么天使，不愧是治愈系，和他待了这么会儿，都差点忘记回去还得应对费奥多尔那团黑泥。

唉，算了。

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打工人！

白宫九月雄赳赳气昂昂地踏上返回魔窟的道路，她当然不会把织田作之助带到费奥多尔的安全屋附近，因此回程又花了一些时间。

其实可以很快，但白宫九月就是故意磨蹭，毕竟契约者明显是要做点别的什么，回去太快岂不显得她很不通情达理。

……

在床头柜上堆雪人的两只小雪人突然激动地跳了起来，像是嗅到主人气味的小狗，急不可待冲向门口。

费奥多尔睁开眼，很快，他听到开门的声音。

又过了会儿，步伐声停在床边。

“费佳~”女性低下头，面颊越来越靠近他。

费奥多尔似乎神志不清：“……雪莱？”

雪莱伸手戳了戳他滚烫的额头：“药我买回来了，能自己起来吃吗？”

青年的眼神似乎找不到落点，呆了半晌又把眼合上了。

白宫九月：……这是病傻了？

费奥多尔闭眼几秒，再次缓缓睁开，他一言不发地直起半身，从药袋里取出药，稍稍辨认，合着水咽了下去。

吃完药又开始发呆。

看来是真病傻了。

别说，这傻萌的模样比清醒时讨人喜欢多了。

白宫九月竖起手指在费奥多尔眼前晃晃。

费奥多尔转过头，头顶蓬乱地翘起几缕，然后叹了口气，他的气息也是灼热的。

“雪莱，玩得开心吗？”

好像清醒过来了。

雪莱摆出可惜的表情，没有任何抛下生病的契约者自己出去玩的愧疚心：“还不错，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如果不是已经有了费佳，我大概会考虑更换契约者呢。”

“是吗。”费奥多尔少见地没有发表想法，事实是他现在身体确实不适，大脑精明度直线下降。

其实他可以在先前联系手下的时候让他们送药过来，但是却没有这么做。

雪莱又凑近一些，脸虚虚靠在费奥多尔前方，继续骚扰病号。

“不问那个人是谁吗？”

“如果雪莱愿意说的话。”

她弯眸：“不愿意。”

费奥多尔启唇，可喉间陡然升起的痒意让他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身体颤抖，想说的话没能及时出口。

两只小雪人尽职尽责地捧起茶杯送过去。

“真可怜。”雪莱体贴地中断话题，“好好休息吧，人类很脆弱，你若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死去，我也是会很苦恼的。”

说着，她从侧坐床沿的姿势改为起身，“这两个孩子暂时留给你使用吧，要对他们温柔一点哦。”

药效渐起，费奥多尔干脆闭上眼，该安排的事都已经安排好了，倒也不必在这死撑。

才闭眼两分钟不到，脸颊又被戳了戳，他无奈睁开。

“费佳，给我点钱。”

对方理所当然地要求着。

钱是小事，但费奥多尔分明记得。

“之前给你的卡不见了吗？”他委婉问道。

那张卡的额度基本能买一切雪莱目前感兴趣的东西——特指衣物饰品化妆品。

“要现金。”雪莱托腮歪头，满面春风，就跟陷入恋情似的，“你的药可是我借别人的钱买的，必须要好好还给人家才行呢~”

借钱？还要还钱？

想到手下时不时向他报告的雪莱账单，再想到雪莱进门时说的那句“遇到了一个好男人”，无偿提供信用卡的契约者沉默些许。

“如果是这样，或许由我亲自去感谢那位先生更好。”费奥多尔故作友好地说。

雪莱笑意加深：“费佳，你是吃醋了吗？”

“吃醋这个词，大多用在亲密的男女关系上，我和你应该还没有到这个程度。”费奥多尔条理清楚地解释，他的眼神清明，不知不觉已经脱离了重病状态。

变回不可爱的样子了。

眼前妖鬼的眼神就是这样说的。

雪莱失了兴致远离了他：“算了，你话真多。”

边说边自顾自从他的大衣口袋摸出了钱包。

费奥多尔：“………”

这个“好男人”似乎没他想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