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了，两位仙师或许也乏累了，宫内为二位安排了行宫，先行休息吧。”

齐仲民与秦珀一直在院门处等待着，直到周凡与肖云城谈话结束，他这才开口说道。

“如此也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拂晓就出发。”肖云城与周凡告别，朝着秦珀招呼一声，二人被齐仲民的随身太监带领着去往行宫。

“周兄，此次多亏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皇祖会占据我的身躯做出什么事情......”

看着二人走远，齐仲民目光收回，随后毅然朝着周凡单膝跪下。

周凡见状连忙上前将齐仲民扶起，惭愧道：“这件事也怪我，若是我将皇祖诛杀干净，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齐仲民起身，脸上依旧笼罩着阴霾，很显然皇祖占据他身躯的这段日子，他过得并不好。

“齐兄难不成忘了，我初次离开雪原时，若非齐兄一次次出手相助，这一路哪能这么顺利？”见齐仲民这副样子，周凡开口提及往事，希望能够将他的坏心情驱散些许。

“是啊，那时家师还在……”

提及吴平，周凡想起那位拼着自己身死，也要为齐仲民成就大业的明瞳老人，开口追问道：“吴老先生的尸身可曾妥善安置？”

齐仲民轻轻点头，眼角微微泛红，开口道：“当时我残存的意志尚多，利用片刻清明的时间，安排手下人去为老师下葬了。”

周凡抬眼看了看天色，提议道：“我也没什么困意，不如去祭拜一下老先生，明日一旦离开，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回不来了。”

齐仲民点点头，亲自为周凡带路，朝着吴平下葬的陵园走去。

陵园地处偏僻，齐仲民带着周凡绕了半天路才走到，穿过几处陵墓，在角落中找到了吴平的墓碑。

齐仲民也不在意，直接坐在一旁的杂草上，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墓碑上吴平二字，喃喃道：“老师，我来看你了。”

周凡也坐在一旁，看着情绪越发低沉的齐仲民，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我是庶出的殿下，出生后不久，母后便不堪后宫争斗，投井自杀了。”

“我年幼时，在宫内无人可依靠，只得四处讨好人，上到害死母后的妃嫔，下到对我冷眼旁观的奴婢，我都笑着一一问好。”

“我本来以为，只要自己长大了，就能慢慢站稳脚跟，可谁知道就因为齐仲武一句玩笑话，父皇他就直接将我送往魏国，作为质子。”

齐仲民依靠着吴平的墓碑，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仿佛回到了初到魏国的那一晚。

“魏国百姓对齐国恨到了极致，我才到魏国时，他们朝着护送的士兵们丟石子，丟臭鸡蛋……我出于好奇掀开帘子去看，险些被丢来的一把小刀划伤了脸颊，我看到丟刀的那个人，但我不敢说，也不能说。”

“直到入了宫，才不必担心会有性命之忧。”

“作为质子最好的一点就是，所有人都可以瞧不起你，但他们没胆子伤害你。”

齐仲民说着话，神色却没有什么变化，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之后我就遇到了魏重阳，那个魏国的白痴太子殿下，魏王膝下有七个子嗣，硬生生被他揍得不敢出门，更不必提与他争夺太子之位。”

“我其实很崇拜魏重阳，但是同时也在害怕他，害怕他初见我时的眼神，明明是个人，目光却像头狼一般。”

“我谨慎地试探着，慢慢摸索出他的喜好，装作无心之举迎合他，慢慢地与他成为了朋友。”

“我在魏国待了整整十四年，从一个进城被百姓唾弃的齐国人，成为了魏重阳身侧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在第十五年的除夕，魏重阳突然问我，还要不要回大齐？”

“我的答案自然是肯定的，他却突然间疏远了我，我的地位再度一落千丈，甚至比不上街边的野狗。”

“失去了魏重阳的庇护，我整个人被那种异国他乡的恐惧感笼罩着，眼看回齐的日期临近，我却迟迟没有等到齐国的使团……”

“反而……”

齐仲民嘴角微扬，顿了顿之后继续道：“反而等到了魏重阳，他当时已经是魏国虎威军的统帅，在赢得一场小战争后凯旋，直接带着军队来到我的殿外。”

“那股肃杀之气冲天而起，我也是初次见到那样的魏重阳，穿着大红色的铠甲，脸上带着凶兽面具，丝毫不像一国的太子。”

“他问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微笑着没有回应。”

“之后他便率领虎威军，将我一路护送至齐国边境，沿途甚至连一个人影都未曾见到。”

“两国边境处，我终于见到齐国的使团，但我更多想看的是魏重阳，在他领着军队准备返程时，我同他说了一句话。”

“魏兄，我想要的是和平，不仅仅是两国，希望天下都如此！”

“那他如何回应？”

周凡可以想象到，虎威军的统帅魏重阳，身穿火红色铠甲，戴着凶兽面具，就那样静静地站在两国边境，目光透过凶兽面具看着孱弱的齐仲民。

“齐国的小娘子，你倒是志向远大，还是先收一收独自一人时哭鼻子的毛病吧！”

这是魏重阳当时对齐仲民说的原话，他背对着虎威军，语气平淡，似乎怕被让人听到。

齐仲民想到这一幕，又气又笑，但是对周凡说的却是：

“那家伙朝着我比了个大拇指，说自己在做人这方面，到底还是输给我了！”

周凡可没多想，看到齐仲民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口道：“齐兄如今已经顺利称帝，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就先祝齐兄早日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多谢周兄，明日一别，你我不知何时才能相见，茫茫天涯，偌大的世界，相信周兄定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齐仲民眼眶温热，不知是真情流露，还是一人孤寂太久了，他斜靠在吴平墓碑之上，又补充了一句：

“周兄，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