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乐极生悲

多少年了，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这是沙尔汗此时内心的想法。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的本领会是无缘无故变强的，沙尔汗也一样。

曾的沙尔汗和冒顿，作为匈奴部落里最特殊，或者说最被欺负的两个孩子，变得强大这样的想法，早早生根于他们的心中。

于是，在没有人看得到的深夜，冒顿和沙尔汗会模仿白日里看到的那些匈奴战士的动作，摔跤、劈砍、骑马、射箭，总之，一切优秀战士会的技能，他们都在寂静的夜里默默练习。

长年累月的练习，让这两个本就瘦小的孩子变得更加瘦弱，在白日里也总是无精打采的，不过，这样虚弱而可怜的模样，也让他们得以存活到了现在。

沙尔汗还记得，那是一个平常的夏日，也是一个注定不平常的日子，没由来地聚集各个部落首领聚会过后，冒顿从那些离开王帐的首领的对话里知道，自己被发配到了东胡。

不是匈奴以东的东胡草原，是即将产生冲突的西域沙漠。

没有一个护卫，没有一个随从，冒顿被要求独自前往东胡王的驾前，以显示匈奴与东胡修好的诚意。

没有人敢于违背单于的命令，只有同样被整个族群所抛弃的沙尔汗，带着干粮，带着武器跟随冒顿出发了。

两个少年其实知道，单于根本没有让自己到达西域的打算，果然，就在他们离开匈奴草原的第二天，一群精锐的刺杀者出现了。

让这些刺杀者不解的是，两个孩子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看来是对于自己的命运早已有了觉悟，那么，看在他们如此懂事的份上，就留下个全尸吧。

不过冒顿和沙尔汗可没有打算放弃，刺客们看到，两个还没有停止发育的孩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两张大弓，那精致的弓箭，几乎赶得上他们一人高了，被两个孩子这样拿在手里，显得如此滑稽，令人发笑。

可是下一刻，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巨大的弓箭不是摆设，更不是孩童手里的玩具，它们是真正的杀器。

一支支箭矢飞出，准确地插在了马背上刺客们的咽喉，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这些箭矢射入咽喉的深度都几乎一模一样。

刺客们震惊了，传闻中被排斥得异常严重的两个孩子，哪里来得如此高超的射术？

不过，他们毕竟是专业的战士，即使一时有些失神，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不论两人的本事从何学来，都不影响他们必行的目的，即抹杀二人。

于是，骑着战马的刺客们发起了冲锋，他们知道，以两个孩子的射术，还会有更多的人被射落，可是，终归还是会有那么一两个人骑着马匹来到他们身边，完成任务，取走二人的性命。

相比于同伴的性命，背后交代任务之人的怒火，他们更加不愿意面对，于是，一场近百人对二人的冲锋迅速发动。

刺杀者们没有猜错，两个少年的手臂就好像不会感到酸痛一样，各自接连射出了十箭，要知道，即使是成年的匈奴战士，在一场战斗中也无法短时间射十箭，若是强行如此作为，手臂接下来就要有极长的时间无法动作了。

可是看二人的模样，哪里有一丝疲惫之色？手臂运用如常，仿佛射箭这样的事情，根本无法成为他们的负担。

刺客们心中一突，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想到了一群天生就比他人更加善于射箭的人。

看着二人清澈的眼神，还有脖子处隐约露出的与他处颜色有所区别的皮肤，这些刺客终于明白了为何这出生高贵的冒顿会被派遣到东胡，为何有人要截杀他了。

可惜，他的发现永远也无法对别人诉说了。

马匹带着战士冲到了冒顿和沙尔汗的眼前，二人没有丝毫慌乱，将手中结实的大弓当做棍子，狠狠砸出。

奔驰的战马，连土墙都能破开，小小的弓箭如何能够阻拦呢？这样的道理沙尔汗和冒顿都知道，但是他们还是顺利遏制了马匹的前进，因为他们挥动大弓的方向与马匹前进的方向是一致的！

他们没有硬碰硬，而是在马匹冲来时先相互帮助拉开距离来到战马两侧，不去管马背上那人挥动的战刀，而是用弓身去砸马腿关节。

既然对抗你的力量如此艰难，那么我顺着你的力量而动，你还如何防御？

果然，就在下一刻，马匹以一种夸张的姿势摔倒，连带着马背上的战士也一并落地，还没等他从落地的迷糊中清醒过来，就看到两张年轻的脸靠了过来。

紧接着，他看到二人一左一右来到自己身侧，将弓弦搭在自己脖子上然后他就无法呼吸，直到彻底被绞杀。

这名战士的武器落到了沙尔汗和冒顿手里，那是两把精致的战刀，带着明显的匈奴风格，底部被磨去的印记，隐约可以看出来是一轮太阳，这是日逐王的人。

接下来的一切，就是草原与大漠流传的传说了，沙尔汗用一把战刀，以步对骑，将近百人的刺客全部斩杀，无一幸存。

只是，在沙尔汗的回忆里，杀光那些刺客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同样大小的少年。

为了不让东胡人对冒顿产生杀意，沙尔汗独自享有了击杀全部刺客的名声，这样的名声，也确实保护着他和冒顿在东胡最初的艰难日子里平安度过。

如今，就要完成复仇大业的沙尔汗，居然被人算计，以弓箭伏杀，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在千钧一发之际，沙尔汗从骆驼身上取下了一支短矛，左手挥舞，将短矛抡圆，画出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圈。

叮！叮！叮！

数不清的箭矢撞击在短矛上，一一被磕飞，远处的屠各脸色难看。

之前的他看似什么都没做，其实早已布置下一个完美的陷阱，精锐战士们更多地是从自己右侧，也就是沙尔汗等人左侧回归队伍的，这样的细节也许别人不会注意，可是屠各能笃定沙尔汗必然会注意到。

这也就导致了沙尔汗在下意识里会默认，屠各右侧的军队更加精锐一些。当前路受到阻碍，而屠各又两路出兵时，沙尔汗下意识地会选择更加弱小的一侧进行破坏，也就是屠各的左侧，沙尔汗的右侧。

而这，正是屠各的算计。

向右侧冲锋的沙尔汗，将身体的左侧露出到了屠各的面前，而正常人的左手，始终不会有右手那般灵活，在屠各的计划里，这一轮万箭齐发，足以让沙尔汗身受重伤乃至当场毙命。

可是他怎么也猜不到，沙尔汗竟然是个左撇子！

“这不可能！”

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论是各处的传说，还是匈奴流传下来的信息，都没有提及，更重要的是，之前射箭之时，沙尔汗用的一直都是右手！

可是看着他现在左手挥出的密不透风的防御圈，明显这支手臂更加有力，眼前的沙尔汗绝对是左撇子！

在战场上失神的严重性，永远比你想的还要糟糕。

箭矢主要的问候对象是沙尔汗，因此，其他东胡战士的压力就要轻很多，许多东胡战士都凭借自己高超的技术从箭矢下存活了下来。

而过于震惊的屠各忘记了下达命令，导致不断射击的弓箭出现了短暂的断档，沙尔汗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冲杀！”

坐骑的方向再次调转，目标直指屠各本人！

大军想要回援已经彻底不可能了，两侧的军队已经形成大势，没有回头的可能，任何一个人敢试着回头，就会彻底冲垮队形，那时，即使救下屠各也没有意义了，大军必然会被东胡人歼灭的，因此，现在能够拯救屠各的，只有身边的亲卫了。

屠各还是没有从刚刚的打击里清醒过来，亲卫队长见状，只好恨恨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带着亲卫们发起了自杀式冲锋，只求用自己的生命唤醒自己的主人。

可是，绝望的他们又怎么是亢奋中的沙尔汗的对手？不多时，这些亲卫就全部被解决一空，即使代价是沙尔汗带来的精锐全部负伤，这也是一场大胜。

孤身一人的沙尔汗朝着屠各冲了过去，这次，只要斩杀了屠各，前锋大战就真的分出结果了。

可是，随着他越来越靠近屠各，沙尔汗的心中却越来越有一种危机感，仿佛自己漏算了什么似的。

就在他距离屠各只有几个呼吸的距离时，沙尔汗看清了屠各的脸，那是一张带着绝望，却又无比疯狂的脸！

沙尔汗猛的想到了什么，回头一看，果然，那些被自己的战士“杀死”的匈奴战士，身上的血太少了！那样的伤口，不应该致命才对！

“沙尔汗，这是我唯一想到的，能够打败你的办法了，动手！”

黄沙漫天，原本躺在地上的尸体纷纷起身，沙尔汗被匈奴人，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