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

托着漆盘候在一边的红衣弟子抬了抬眼睛，只看见高台上那个单薄的身影持着香，缓缓走到香案前。

可这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很是普通。红衣弟子想不透，便又将视线垂了下来，睫毛阴影下的眼神意味不明。只不过这个叫法，在这场合下终归有些不合时宜。

陆宇不是第一次听到华清门有资历的人喊穆衍作“阿衍”。方才明夜大概是考虑到场合不对才改唤“穆衍”，而这位水宗宗主倒是不避嫌，直愣愣地就这么喊了。他心中嫉妒得很，紧紧捏着手中的玉简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自己一定要将这个穆衍踩在脚下的。

穆衍持香缓步上前，在香案前重重跪下，叩首三拜，清亮的声音透过黑夜传到了广场上：“弟子穆衍，见过祖师爷。”

穆衍说完，大殿却一阵平静，不像方才陆宇与顾飞一般有流光从殿内飞出。

这是什么情况？看到丝毫没有动静的大殿，众人不免议论纷纷。

难道是祖师爷并不认可这个弟子？陆宇想着，心里冷哼了一声。亲传又怎么样？祖师爷不认可，也就不过如此罢了。

大殿为何什么反应也没有？穆衍仍然维持着跪拜的姿势，他看着白中渗墨的石台，心里十分忐忑。他突然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并不够资格进入华清门，所以祖师爷吝啬为自己降下流光？

明曜、明夜二人立在一旁，见此情景也十分讶异。开门立派这么多年，从未有过新弟子入门而大殿未有回应这种情况。明曜较于明夜则更是心急，自己好不容易碰上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让祖师爷把这到手的徒弟给弄没了。他沉了沉心，用平缓的语气指导着穆衍，说：“阿衍，再拜三下。”

“是。”

听到师父声音的穆衍仍旧十分忐忑，持香的手也微微颤抖，但还是诚恳地再拜了三拜：“弟子穆衍，见过祖师爷。”

天色已暮，飒飒晚风在山中呼啸而过，吹得灯火摇动，明曜的神情也在灯火明灭下看不清晰。

为什么还没有动静？穆衍俯身在地，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香在一点点燃烧，香灰落在手背上，烫了一个红点。

夜色灯火下，众人都在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穆衍手中的香也燃了三分之一，大殿之中也终于有了动静。只见殿中紫光微现，而后，一道比之前流光粗了许多的紫光从殿内飞出。

“怎么......是紫色的？”饶是见过了不少稀奇场景的明夜也被这道紫色的流光给惊住了。

广场上的弟子更是议论纷纷。众所周知，新弟子入门时，由大殿内逸散的流光进入玉简后，将弟子的姓名存刻于上，才算正式成为华清门的弟子。拥有水系灵脉的弟子殿内逸散出的是蓝色流光，将玉简上水火缠纹染上蓝色，而火系则是红光与红色的缠纹。这紫光，着实是建派以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穆衍面对着的是地面，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为何广场上一片哗然是为哪般，只知掌心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只见那道紫光在飞出之后，竟然分成了红、蓝两道流光。这两道流光相互交缠、驱逐，你来我往，似要争出个高下，又好似要在争斗中融合，故时而为紫色流光，时而为红、蓝两道流光。

明曜一脸平静，但眼神却无法掩盖这位老者内心的波澜。他紧紧地盯着这两道流光竞相追逐地冲入了属于穆衍的玉简之中。光芒大盛，玉简在红蓝两色光晕的中不停旋转，直到光晕渐渐消失才停了下来。

玉简静静地悬在香案上方，微弱的紫色光芒在玉简上划出穆衍的名字之后，又化为了红、蓝两色光芒，隐入了水火缠纹之中。

这......一道缠纹，两种颜色，可从未见过。明夜眉头紧锁，自己明明探过穆衍的灵脉，这种至臻水系灵脉怎么可能容忍身体中还有另一道与其相克的火系灵脉存在？难不成这两位开山祖师爷的在天之灵也犯了糊涂？

明曜见此情况，松了口气。他迈步上前，托起穆衍的双手。穆衍顺势抬眼，与那玉简目光相接时，玉简才仿佛看见了主人一般，飞到了穆衍怀中。穆衍赶忙又拜了三拜，将香插好，这才摸着怀中的玉简转过身来。

明曜捋着胡子点头：“流光既出，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华清门弟子了。”语毕，他与明夜交换了眼神。明夜便带着顾飞和陆宇下了高台。之后，明曜带着穆衍走到了台前，对着广场大殿数千弟子宣布了他今天要说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今日，我明曜还有一事要告知各位。我身边的这个孩子，叫穆衍，从今日起，他不仅是华清门的弟子，他还是我的亲传弟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这个叫穆衍的新弟子是什么来头？先是那莫名其妙的紫光，后来又被明曜确认为自己的亲传弟子，这是个什么怪物？若是亲传弟子，那现在门派中除了长老及以上级别的人，就算是首席大弟子，见了这穆衍，也得对着这不过九岁的孩童尊称一声“大师兄”。毕竟，现在的华清门，只有穆衍这一个亲传弟子，之后若是再有弟子成为亲传，那也只能是二师兄了。

明曜从袖中取出一枚雕有水纹的环玦，对着穆衍说道：“阿衍，我之前虽说收你为亲传弟子，但未让你行拜师礼，让你受委屈了。”

穆衍摇摇头：“师父，徒弟不委屈。”

明曜最喜穆衍这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他慈爱地将环玦放到了穆衍手中：“阿衍，这是水宗亲传弟子的信物。当年我的师父给了我，现在，我将它赠与你，你要好好珍惜啊。”

“嗯。”穆衍伸手摸了摸环玦，又分外小心地将环玦托在了手上。手过于顶，面对着明曜跪了下来，深深地拜了下去，坚定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