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母，如胶质，仿佛还在不断地吸水而膨胀。

这就是被点亮瞬间，水中的庞然大物给陈阳和唐婉留下的印象。

“退去！”

陈阳厉声大喝，握着魔石玉璧探入水中的手，猛地一扭，一推！

下一秒，大浪滔天，紫气东来。

从陈阳身后，滚滚紫气如凭空生成一般，呼啸而去。

经行处，大浪或为之裹挟，或为之摧折，最终不断地拍在了水母身上。

“嗞~~~”

浓郁的腥气升腾而起，被点亮了轮廓的水母飞快地在缩小，好像体内所有的水分都被压榨了出来似的。

“起！”

陈阳握着的手猛地抽出，向上高举。

一道水龙卷，伴随着他的动作冲天而起，由下而上，正正地撞在了穹顶之上。

那里，承受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磅礴水压；

那里，不断在崩溃，裂缝不断在蔓延，本就是勉强支撑。

终究要不了几分钟，整体轰然塌下来，一整湖的水量磅礴而下，足以压毁所有东西。

陈阳借用魔石玉璧之力带起的水龙卷，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无数的裂缝，遍布穹顶。

穹顶肉眼可见地在凹陷下来，不像是石头，倒更像是罗网，像是布料，在兜着什么似的。

它终究是石头，这种特殊的形变，持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

最终，“轰隆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声中，无量量湖水灌入了深渊。

什么漩涡，什么怪异，尽数压散，破碎。

偌大深渊，恍若末世一般。

陈阳和唐婉，置身其间，就像是两只小小的蚂蚁，只能随波逐流。

不管向上，还是向下，全由不得自己。

陈阳逼不得已，加快了水灌深渊的过程。

他以魔石玉璧迫退各种怪异，乍看轻易，实则艰难，并且有将成败全寄托在魔石玉璧之上的嫌疑。

万一有点变化，或者暴露了自身的虚弱，这魔石玉璧未必就不会反噬。

与其如此，陈阳干脆来个一拍两散。

引整片湖泊，清洗深渊。

之后是死是活，各看手段。

陈阳来得及将唐婉紧紧地拥在怀中，然后便是天旋地转，天昏地暗一般。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无边无尽的水流席卷着，裹挟着他们两个，时而撞在山壁上，时而抛进激流当中。

明明仰天可以看到有天光透过厚厚的湖水层，照进他们的眼睛里。

乍看好像只要上浮，上浮，就能破水而出，结束这一切。

偏偏，人在水中，身不由己，好几分钟的时间过去，陈阳和唐婉不知道距离水面还有多长的距离，甚至无法判断，他们是不是真的在向上？

“陈阳……”

唐婉惊慌地看到，陈阳脸色在一点一点地变化，一串串的水泡在不断地从他的口鼻处冒出来。

已经，憋气到了极限。

唐婉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居然了水中，还能顺畅地呼吸。

先前太过惊慌反应不过来，她的肺活量距离陈阳当然差距巨大，那么导致现在这个情况的，只能是

——陈王金面！

这幅金面，居然有水下呼吸之能。

陈阳全无憋气到了极限的狼狈，反而在水中，冲着发现真相的唐婉温柔一笑，然后伸手拉过唐婉的头，将自身的额头，贴在了陈王金面的第三只眼睛位置。

下一秒，如水般温柔的声音，径直传入了唐婉的脑海当中。

“陈王金面，出自古楚之国。

古之楚、吴、越，蛮夷也，多猪婆龙横行河泽。

古之陈王，覆金面，持戈矛，入水与猪婆龙搏杀，能日以继夜，憋气于水下，搏杀蛮荒之兽，以飨祖先。”

陈阳的声音，经过陈王金面的传递，不仅仅能直接传递进唐婉的脑海当中，还在发生着奇异的变调，有一种古之苍莽大气，浑厚如天音。

“我们会活着！”

陈阳说完最后一句，仰起头来，温柔地从唐婉脸上摘下陈王金面，覆在自己脸。

与此同时，他猛地蹬腿，拥着唐婉，在水中向上窜起。

在恐怖的激流当中，无处不在的水压当中，憋气远远不是那么简单的。

一分钟不到，唐婉的小脸就憋成了包子模样，脸色苍白。

陈阳摘下陈王金面，没有重新覆在唐婉面上，而是凑过去，一吻。

口对着口，一缕缕带着陈阳气息的新鲜空气，度入了唐婉的口中。

“呜呜~”

唐婉的脸飞速地变红，在唇瓣分离后，她把头埋进了陈阳的怀中。

又一分钟，她再次抬起头，这回闭着眼睛，自觉地嘟起嘴巴。

陈阳更自觉。

低头就是一口，叼住，度气。

头顶上，水光荧荧，越来越亮，好像从黑夜中，一点点地升到了白天。

“嘭！”

水花四溅，陈阳拥着浑身软绵绵的唐婉，破出了水面。

唐婉双手挂在陈阳的脖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全被抽走呢。

嗯，一次次度气当中，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只想这么暖洋洋 又软软地，一直挂着。

阳光，落在两人湿漉漉的头发和脸庞上，陈阳和唐婉几乎忍不住要“嗯”出声来。

舒服！

从没有觉得晒太阳是如此奢侈，如此舒服的事情。

没有经历过长时间在地宫当中的阴霾，就感受不到阳光明媚是如此的可贵。

相拥，浮于水面上，陈阳和唐婉两人边上，依然有一个个漩涡在出现和湮灭。

那是深渊当中的水不住地蔓延灌注往每一个角落，好像永无止尽一般。

“陈阳，老猪他……”

唐婉霍地从陈阳的怀中抬起头来，看着陈阳脸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陈王金面，担忧地问道:“……他能上来吗？”

唐婉在冷不丁地想到这一点后，心中就是一沉。

他们有陈王金面傍身，彼此度气，才勉强冲出了水面。

朱无能，什么都没有……

他，还能活着出来吗？

陈阳沉默，不语。

他也不知道。

陈阳只是紧了紧拥住唐婉的胳膊，浮在水面上，目光扫过偌大的湖面。

一秒，两秒，三秒……

一分钟过去。

水面上，平平静静地，除却一些破木片等不知道从哪里卷来的杂物，空无一无，亦无一人。

就在陈阳的心，也忍不住一沉，认为朱无能没能活着出来的时候。

“嘭~~”

一副腐朽的木棺材，冲出了水面。

然后“砰”地一声，一只大脚丫子想要踹开棺材板，结果踹出了一个大窟窿。

一只脚丫子，挂在棺材板上，抖呀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