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忧儿做了很长一个梦。

她回到了清风崖，姬小三和莽子哥笑着去门口迎接她，弟子们前呼后拥的把她直接抬回宗门，稳稳的放在她的宝座上，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询着她如何从仙门逃脱。

她一边饮酒，一边吹嘘着自己如何让仙门弟子修习魔功，如何把一众自恃清高、修为出众的仙门高层玩弄于鼓掌之中。

讲到兴起处还让人把五花大绑的孟承天给抬到弟子面前，指着他说起了在仙盟如何羞辱他的过程，气得孟承天直吐血，却又奈她不何，活活把人给气死了。

孟承天的死狠狠的给他们助了兴，众人索性撸起袖子对饮，热火朝天好不热闹。

姬小三吹嘘自己练了她新研习的功法后，如何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姬小二致力于拆台的性子依旧未变，总在牛皮吹到最高处，泼上一瓢凉水助兴。

众人嘻嘻哈哈，一派祥和。

姬忧儿正感慨这份安逸的来之不易，韩风忽然带着黑衣人闯了进来，剑指她鼻尖讨伐她这个魔域叛徒，黑衣人不过拿手虚指了指在场的弟子，众人便立马爆体而亡。

黑衣人一个瞬移到她面前，一把扼住她的喉咙，慢慢的将她提起。

透过宽大黢黑的斗篷，她只看到无尽的黑暗，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沟壑，又像是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无尽虚空。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她只听到一道缥缈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叛逃魔域，罪有应得，这些人都是你的陪葬品。”

莽子哥赶来救她，却被他的煞气击倒在地，晕厥之际，韩风当着她的面把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剜下来，放进嘴里咀嚼，阴鸷的眼眸写满了嗜血的饥渴。

她除了发出一声破碎的嘶吼，什么也做不了，在巨大的力量面前，她不过是一只蝼蚁。

忽然，眼前的一切尽数消失，场景又换到了仙盟。

黄天瑜骂她没用，迟迟找不到九阴灵芝；顾言川识破她魔族的身份，拔刀相向。

司徒空笑着杀了顾言川，说他天生反骨留不得。

顾言川的死，引来了星阑宗弟子的报复，他们挥舞利剑直指她这个魔女，要她偿命。

司徒空冷眼看着他们厮杀，在她把星阑宗肃清之后，成功坐上了副盟主的位置。

就任这日，所有修士汇聚在仙盟，他们全都修习了魔功，体内莹白的金丹已有一半被煞气附着，一黑一白两种颜色和谐的汇聚在一起。

觥筹交错间，人人都在赞扬仙魔双修的厉害之处，互相交流着修炼心得，所有的愿望似乎都已经达成，可姬忧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底莫名恐惧。

司徒空邀她饮酒，问他：“这样的结果不是你最想要的吗，为何还不开心？”

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猎人捕捉猎物时独有的精光，冷漠中透着胜券在握。

“这不是我想要的，不是。”

“你想不想知道我想要什么？”

姬忧儿点了点头。

“我想要绝对的臣服。”

言毕，煞气倏然将他整个罩住，司徒空的肉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煞雾挣扎着，扭曲着，慢慢显出了一道黑影。

她又看到了那个黑衣人，他的样子被斗篷遮住，像无尽的黑暗，漫长又没有尽头···

“告诉盟主，煞魔出世，煞魔是···”

赤渊的声音又在脑袋里徘徊，斗篷忽然被掀开，司徒空笑看着她，深不可测的眼底慢慢爬上嗜血的寒芒。

姬忧儿长吸一口气，从梦中惊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像溺水之人终于得到了救赎。

“忧儿！”顾言川心急如焚的攥紧她的手，放出神识查探，得知她已完全清醒时，默默松了一口气。

姬忧儿死死的握着他的手，额头上的汗珠顺着惨白小脸缓缓滑落。

她就这么看着顾言川，像是要把他给看穿一样，好半晌才问：“你···还好吗？”

顾言川先是一怔，随即心疼的问：“可是做噩梦了？”

姬忧儿疲倦的颔首。

这个梦太可怕了，所有的一切都带着因果，她种下的因，果报却印证到她在意的人身上。

她好怕这个梦成真。

顾言川温柔的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没事了，今后再不会有那样的考验了，你已经赢得了民心。”

换做之前，她肯定会如释重负，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考验过后，必定会迎来坦途，除魔之道再无推广的阻碍。

可是，这一切当真是她在计划吗？

她不确定了。

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顾言川握着她的肩膀拉开距离，“你的仙魔双修很成功，金丹和魔魄已经完美融合在一起，你与赤渊这一战帮你完成了蜕变。”

姬忧儿想起了最后被冲力击倒的那一幕，魔魄似乎狠狠的颤抖了几息，随即便再也感受不到了。

她闭目查探，体内的魔魄早已不再是单一的黑色，而是一半黑一半白，和她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以为，哪怕双修成功，那也该是两种泾渭分明的气互相制约却又和谐相处，绝不是像这种融为一体的样子，那她现在算什么人？半魔半仙？

“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

“嗯，挺意外的。”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内丹，不，也许我们该叫它煞丹。”

“煞···丹？”姬忧儿又想到了煞魔。

“一半煞气一半灵力汇聚而成，叫煞丹名副其实。”

顾言川在看过司徒空给他的视镜之后，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气愤他被蒙在鼓里，任由她犯险无法守护之际，也震撼于她仙魔双修的力量，她如今在仙盟已经完全立足了。

而她有了如此强大的实力，就算司徒空想算计，只怕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做出应对，她暂时是安全的。

“言川，我觉得我好像一直在犯错，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姬忧儿一脸困惑，那个梦真实得可怕。

“为什么会这么说，事情不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吗？”顾言川有些不解。

司徒空逼迫他们来仙门，为的就是亲自验证姬忧儿的实力，而当看到姬忧儿的实力时，必定会借助周围的人来打压她，让她无法推广。

孟承天的所作所为，正中他们下怀。

只要她抗住试探，让他们看到仙魔双修的强大，彻底洗清嫌疑后，必然会迎来追捧，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巩固仙盟如今的地位，修士们都会争先恐后学习这绝世功法。

到这个时候，就不是司徒空能阻止的。

等到他们成功习得这套功法，实打实的得了好处，姬忧儿的地位也将达到新的高度，借助她的声望再与司徒空对抗，他们的胜算便多了许多。

等把司徒空彻底拉下神坛，荡平魔域主张战争的人，仙魔两界又能恢复之前互不相扰的局面。

所有的准备和计划，为的就是这样的一天。

如今，计划顺利进行着，还额外练成了煞丹，为什么又怯步了呢？

“杀赤渊的另有其人，赤渊的死兴许就是为了帮助煞丹成形。”

“什么？”顾言川一脸惊愕，“在场的人都看到是你杀了赤渊，司徒空给我的视镜也是一样的场景，他···他当真不是你杀的？”

姬忧儿沮丧的摇头，“他是被煞气反噬，爆体而亡的，他的煞气早已在对战时耗尽，不可能被反噬的。”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司徒空并不想借刀杀人，他的目标一直是我体内的煞丹。”

顾言川满目惊疑的喃喃：“怎么会···”

“一直以来我都想不通，自己在黄天瑜和司徒空的争斗中充当着什么角色，现在我想明白了，他们都想我炼成煞丹，否则，怎解释黄天瑜对我的指导，而司徒空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放任我修炼并推广，我们自以为计划着未来，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别人的计划。”

顾言川无言以对，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岂不是成了他们的帮凶，一步步将她推上了死路？

这就是他所谓的守护吗？

“对不起，如果我早知司徒空是这样的计划，当初就不该让你回仙域，是我的自负害了你。”

他自以为洞察了黑白涧和司徒空的阴谋，自以为能把控全局···

“言川，我不许你自责，若你真能想到司徒空的计划，便说明你与他一样卑劣，好人又怎么会懂坏人的心思呢？”

顾言川抬眸看了看她，复又自责的垂眸，“我应该再多收集些线索的。”

终归是他急躁了。

姬忧儿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自责，而是想和你一起商议对策，煞丹既然是他们都想要的东西，也便成了我们最大的筹码，哪怕司徒空想夺走，那也要他有这本事才行。”

她的话犹如醍醐灌顶，顾言川登时恢复了清明，“对啊，你如今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在仙盟的呼声日益高涨，他就算想抢，也要绞尽脑汁巧立名目，这就为我们提供了不少补救的时间。”

“对，我还想亲自问一问黄天瑜，是不是也想要煞丹，如果是，那我愿意和他做一场交易，只要能除掉司徒空，还仙魔两界太平，我愿意一试。”

顾言川眸色一凛，“那若是要付出性命呢，你也要试吗？”

姬忧儿眼底的不舍瞬间化作决然，“是。”

顾言川不说话了，但他越来越落寞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姬忧儿笑了起来，忍不住在他唇角啄了一下，“放心吧，黄天瑜不会要我命的，我有这把握。”

顾言川依旧一脸不高兴。

她那番大义凛凛的话语，狠狠的扎了他的心，她在做决定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他，他完全不在她的计划里，她爱苍生胜过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