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丝毫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静谧的时间是留给所有人整理思绪，平复心情的最佳时机。

不知过了多久，闵杨总算放下输送异能的手，舒了口气，抬眼道：“好了，她的精神识海已经逐步开始进行自我修复，估计最迟明天就能正常醒来。”

“那我们队长呢？”余茂霎时抬头道，“先生，他的状况怎么样？”

“他的体征很平稳，只是身体还没缓过来，太过虚弱，需要一些时间来慢慢康复。”灰白瞳孔扫向躺在沙发上的江庆，闵杨盯了两秒道，“不要着急，再等等吧。”

“那就好，那就好......”

听见他肯定的答复，余茂喃喃道，刚挺直的脊背又弯了下去。

盯着将江庆虚弱的模样，他轻声道：“我到现在都还觉得，这一切就跟梦一样，好像我一醒来，一切就又能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大家在一起训练的时光，没任务时他们就聚在一起插科打诨，虽然偶尔会因为这些事被江庆责备，十来个人在走廊齐刷刷站成一排罚站，他每天却都很快乐，体内好像有着无穷的精力，怎么也用不完。

这种日子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却恍然发觉已经物是人非。

他亲眼看着熟识的弟兄们一个个倒在他面前，在那条看不见的路上渐渐走远，他手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握着那染血的铭牌一步步走回部队，走到江庆身边，将代表着牺牲的姓名牌交付给对方。

现在好了，能接下那些铭牌的人如今也倒在了他眼前。

记忆中末世的画面都免不了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总在午夜搅得他不得安生。

如果这是梦，他希望能快些醒来。

闵杨无言地上前拍了拍余茂的肩，没有说话。

那些人命每一条都在对方心中刻下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只会永无止尽地潺潺流血，不知何时能等到复原的那天。

门把手被人拧动，有人开门走进室内。

是何研律。

短暂的会议在女人的自刎下匆匆结束，直到推开门重新走回那间办公室，他整个人仍处于恍惚中。

何宣在听见动静的第一时间睁眼望去，看着少年的模样，他无声皱了皱眉。

“小律，你衣服上怎么回事？”张阳泽自一旁投来担忧的目光。

“......什么？”何研律后知后觉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领处那星星点点的血迹，是女人自刎时喷溅出的血。

“刚刚有个女性异能者自杀了。”少年低声道，“她的丈夫先一步死在了尸潮里，她也紧跟着去找对方了。”

“这样啊......”张阳泽沉默了会儿，感慨道，“那她一定很爱自己的丈夫，才会做出这种决定。”

“是啊，就是因为深爱到了骨子里，才选择了结自己的生命和对方一起走。”看着张阳泽的侧脸，戎武笑着道，目光中满是神情，“另一半不在了，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他从未后悔过那时做的决定，就是再来一次，当张阳泽倒在他怀里的那刻，就注定了他会义无反顾地追随者对方而去。

手被倏地抓紧，对视上爱人的眼睛，戎武突然一怔，看着对方渐渐红了眼的模样，他顿时手足无措极了。

也是在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重生的事情早在之前和马叔对峙时就已经暴露了。

“所以，我们最后的结局也是这样吗？”不给戎武任何思考辩解的机会，张阳泽一字一句道，“我先你一步走，所以你也做了一样的傻事，是吗？”

“是不是因为......我的异能？”他红着眼问。

张阳泽不是傻子，有了重生的解释，之前许多事他就都能串起来了。

为什么戎武每次看见他施展异能都会无比紧张，每回都害怕他出事，所以才会紧紧盯着，不肯挪走一步，结束后还要及时塞过来一把晶核，方便自己补充异能造成的虚弱。

戎武张口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在爱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不重要。”

“重不重要是由我来决定，不是你！”倏地松手站起身，张阳泽失态道，“就因为我没有那些记忆，所以你宁愿什么都不让我知道，也不愿意和我共同分担这一切？”

“不是的，阳泽你听我说，我......”戎武低垂着眼想要去拉对方的手，却被其一把甩开。

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争辩，张阳泽深深吸了口气，俯视着人道：“起来，我们出去聊。”

他必须把这件事说开，才能决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戎武不声不响地直起身，跟着爱人身后朝亦步亦趋地门外走，结实高大的背影竟无端让人觉得疲颓。

看着门被带上，何研律抿起唇，扭头不期然对上了何宣的视线。

四目相对，有种无言的东西在其间蔓延。

被捅破的窗户纸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敞在那儿，将一切裸露在阳光下，再也无所遁形。

何研律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天来的竟然如此之快，快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其实也不是。

那时他原本想着只拖一会儿，等出城再说，等进基地再说，等结束任务再说......每天他都抱着拖一会儿的念头。

再加上后来何宣觉醒了异能，似乎也有了前世的记忆，何研律就更不敢说了。

之前有次他都做好开诚布公的准备了，谁知道后来经历了那么多，这事也一直拖到了现在。

是时候了，他对自己道。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比起对方开口，你先主动挑明才能抢占先机。

“......哥。”这么想着，何研律鼓起勇气道，“其实我......”

何宣：“我想起来了。”

何研律一顿，刚组织好的语言又散了个干净：“......什么？”

“末世前发生的事情。”

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何宣沉下眼眸。

他不光记起来了，还记得清清楚楚，一个细节也没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