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志新传》

第六章 瓮城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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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伫立千年的古城墙已满是斑驳和沧桑之色,垛墙中,顽石之上,已长满了青苔,仿佛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在观望着千余年岁月的流逝和历史的变迁,宜春门(东)、迎泽门(南)、振武门(西)、拱极门(北)外皆是旌旗招展,一面面象征着满清皇室的威严与华贵的团底黄龙旗在风中猎猎飘扬,一个个或是顶盔贯甲,或是头戴红顶,身穿号衣的清军在来回游动着,宛若连绵起伏的长龙一般,将太原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拱极门外,五门重逾数百斤,长三尺有余,通体漆黑的大将军炮横向间隔一米,一字排开,随着指挥官令旗的挥动,炮手们纷纷将炮弹推入炮膛之中,然后转动升降轴,将炮身缓缓抬起,黑洞洞的炮口旋即对准了城头上的汉军守军,火线也在同一时刻被火把点燃。

轰轰轰!数声震天动地的轰鸣声响起,仿佛发疯的野兽在咆哮,在嘶鸣,带着火焰的炮弹呼啸着从炮膛中飞出,在空中划过数道完美的弧线,重重地落在城头之上,数十个站在垛墙后面的汉军登时被炸得血肉模糊,惨叫连连,不少人更是被强横的气浪掀翻,直挺挺地跌落到地面上,生生摔成了肉酱。

后退!趴下!准备好滚油,滚木礌石!“一个四十出头,肤色略显黝黑,头戴凤翅红缨盔,身着墨黑色山文铠的大汉恨声骂道,浓黑的眉毛轻轻地抖动着,豆大的同龄眼死死地凝视着前方,显得愤恨又无奈。

如果不是我们没有火炮的话,又如何会被这满清鞑子这般压着打?”

父亲,这鞑子就是欺负我们没有火炮,不如让孩儿率一队骑兵出城,冲破清军的阵营,摧毁了他们的炮兵阵地。“一个二十出头,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脸上的轮廓与陈永福有着几分相似的青年声若洪钟地吼道,右手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刀柄,被铠甲包裹着的身躯健壮挺拔,战意滔天。

这正是陈永福的二字陈德。

你准备带多少人出去?一千?五千?还是一万?且不说我们全军不过三万来人,富有战斗经验的骑兵不过五千,就算是为父把一万,甚至两万名骑兵调拨到你麾下,你准备把他们带到哪里?这城外,叶臣的镶黄旗精骑就有不下六千人,还有一万蒙古旗,一万汉军旗,光是他的兵力,就有将近三万人,除了他之外,那前明叛将吴三桂的兵力也不下两万人,城外的清兵保守的估计,也有四万人之多,就我们手头上的那些骑兵,最精锐的在战斗素质上比起镶黄旗精骑都要差上许多,你带着他们没头没脑的冲出城去,就算不备乱箭射死,也要在短兵相接中,被镶黄旗精骑杀个片甲不留。”陈永福语重心长地道,每一个字都如巨石坠地般掷地有声,显得愤懑而无奈。

陈德自惭形秽地退到一旁,双眸恨恨地望着前方,身上的那股滔天战意却是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烈火般消逝得无影无踪。

自己所带的兵士战力如何,陈德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老是被清军压着打,年少气盛的他自然是感到万分憋屈,愤怒的烈火近乎让胸膛炸裂,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想带兵冲出城去,端了那让他们吃尽苦头的炮兵阵地。

嗖!一阵猛烈的炮击过后,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一支箭矢划破长空,深深地嵌入了城头垛墙的缝隙之中,这并不是射偏,这支箭的目标也并不是人,真的是城墙。

因为,箭矢的尾部用细线绑着一张纸,射过来的,显然是一封书信。

陈永福旋即令麾下士卒将那书信解下,拿到面前,尔后打开,一行苍劲有力的字眼赫然入目。

陈永福兄,闯贼逼死皇上,洗掠北京,人神共愤,今大清义师入关剿贼,大清皇上宽宏大量,宅心仁厚,弟虽与大清征战多年,结下不世之深仇,但大清皇上不计前嫌,封弟平西王,子孙世袭,兄若弃暗投明,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矣!“

吴三桂!你这悖主降清的小人,你这不知廉耻的汉奸!”陈永福怒目圆睁,只感一股烈火涌上心头,胸膛近乎炸裂,双手当即发力,像撕麻花一样将吴三桂的劝降书信撕成了碎片。

这吴三桂也当真是恬不知耻,自己剃发易服,当了汉奸,还想来诱惑我们!”陈德亦是眉头紧缩,义愤填膺地骂道。

虽然我军中发生了变故,袁承志取闯王二代之,改大顺为大汉,但在为父看来,这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皇帝可以姓朱,可以姓李,也可以姓袁,但决不可以是留着金钱鼠尾辫的爱新觉罗氏,只要为父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可能让华夏民族留下那猪尾巴一样的辫子,为父不是在为某家某姓的皇帝尽忠,而是在为大汉民族,华夏衣冠而战!“陈永福大义凛然地道,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迎面刮来的风轻轻地拂起他头盔顶上的红缨,吹卷起身上那火红色的战袍。

拱极门外,清一色的镶黄旗骑兵阵中,一个年近五十的汉子正昂首挺胸地骑在一匹健壮的枣红色战马上,斑驳的脸上,轮廓粗犷而深邃,隐隐透露着一种来自大自然最深处的狂野,浓密如墨的眉毛下,一双豹环大眼正散发着狡黠而狰狞的凶光,拿着单筒望远镜的右手上,毒蛇般凸起的筋络似有似无,显得孔武而有力。

此人正是镶黄旗的甲喇章京完颜叶臣。

当北面城头上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镜像通过冰冷的镜片映入瞳孔之后,一抹残忍的笑意渐渐地爬上了他的嘴角。

让他们上。”

叶臣不紧不慢地从嘴里吐出了四个字。

快点!快点!“一阵急切而粗暴的吼声旋即从清军的阵地上传来,阵阵皮鞭抽打在肉身上的“啪啪”声也随之响起,似是在驱赶着牛羊。

但驱赶的并不是牛羊,因为,牛羊不会向人一样向施虐者哀求,更不会穿着衣服在道路上行走,尽管,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狼狈不堪,但的确是一群人。

那是一群被清军抓捕的流民!

卑贱的汉人,你们不是把我们满人叫做野蛮的鞑子吗?今天,本章京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野蛮!”完颜叶臣自顾自地笑着,豆大深邃的眼睛里渐渐地流露出一种泄愤的残忍与畅快。

那些流民,正是他从附近抓来,在攻城战中用以消耗汉军战斗力的炮灰,所以,他们是几乎不可能活下来的。

知道是去送死,这些流民自然会产生抗拒,一些稍微有点力气的青壮年咆哮着,呼喊着,转头就往回跑,但清军冰冷的刀锋,却是无情地将他们的脑袋斩下。

在被杀了数十个人之后,剩余的流民总算是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在清军的驱赶之下亦步亦趋地往城头上爬去。

该死的!这鞑子简直不是人,强逼我们的百姓充当攻城的炮灰!”陈德双目赤红,义愤填膺,手臂上的青筋已是根根暴起。

陈永福也是锁紧了眉头,然后狠狠一咬牙,下令弓箭手向那些正沿着云梯攀爬的流民放箭。

尽管心中十分的不忍,但他的理智告诉他,如果让这些流民爬上城头,那么磨刀霍霍的清军必然会趁虚而入,一旦城破,一旦满清占据了江山,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

一时间,箭如飞蝗,向上攀爬的流民不断地被射中眼睛,洞穿面门,甚至是贯穿胸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完颜叶臣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只是自顾自地冷笑着,然后大刀一挥,一群头戴红顶,身穿号衣的清兵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列成整齐的阵形,不紧不慢地向前推进。

鞑子这是要攻城了!”陈永福目光瞬间变得凝重了许多,下令牌刀手和长矛兵将爬上城头的流民杀散,而后向城下投掷滚木礌石。

咚!咚!咚!巨石砸在清兵举起的盾牌上,一开始清兵还尚能支持得住,渐渐地,盾牌开始破裂,一些清兵则被砸得脑浆迸出,惨不忍睹。

一些镶黄旗精骑已经跃马上前,取下长弓,向城头的守军放箭,随着弓弦拉动的“崩崩”声响起,一根根箭矢如雨点般向城头飞奔而去,虽是仰角射击,但旗弓马强横,还是有不少守军被箭矢洞穿身躯,坠地身亡。

汉军的势头一下子弱了下去,而清军则开始咬着战刀,沿着梯子攀缘而上。

把鞑子都给我赶下去!”陈永福朗声大叫道,一箭射穿了一个清兵的咽喉。

杀!”陈德也高声咆哮了一来,一刀砍掉了一个流民的脑袋,然后从地上取出一根深扎于其中的长矛,直接掷了出去,生生将一个清兵捅了个透心凉。

东城,宜春门外,一架架云梯也架设了起来,一个个同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正在清兵如狼似虎的驱赶下奋力地往上爬,滚木,雷石如雨点般落下,不断地有人被砸得四肢断裂,脑浆迸出,但后面的人还是不得不往上爬。

因为,只要他们稍有退缩或者迟疑,在后边督战的清兵就会狠狠一刀砍了他们的脑袋。

吴三桂静静地骑在战马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残酷的一幕,轮廓分明的脸上并无丝毫情绪起伏变化。

这些流民,他无任何的同情与怜悯,死这些家伙,好过死他麾下的士兵,一片石一战,他虽在清兵的相助下击败了李自成,但他的关宁铁骑也伤亡殆尽了,为了减少自己部队的伤亡,只好委屈这些流民了。

他们如果不是在攻城战中被流矢射死,被滚木礌石砸成肉酱,也会冻死饿死,身着被农民军招去,成为一支不容忽视的战斗力。

虽然因为李自成进京后的胡作非为,农民军已是军心大失,但其蛊惑人心的能力仍不容小觑,因为,那个深谋远虑的李岩还活着,领袖也由李自成换成了袁崇焕的公子袁承志。

那是个武功高强的家伙,也是个极其善于蛊惑人心之人。”吴三桂暗自思忖着,目光渐渐地凝聚成芒。

流民们不断地被箭矢贯穿,被滚木礌石击落,但在清兵的霍霍屠刀之下,他们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上攀爬,因为,如果他们临阵退缩,转身逃跑的话,死的不仅会是他们自己,凶狠残暴的清兵会当着他们的面将他们的父母妻儿活活开膛破肚!

汾水之上,约摸五百来艘,大小不一,却都用厚实的木板加固过的商船正不紧不慢地行进的,桅杆上空空如也,没有打出任何的旗号,但船与船前后左右间的间隔距离却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保持着出奇的一致,每一艘船都给人一种沉甸甸的感觉。

这不像是一些做生意的商船,都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水师船队。

中间一艘高五丈,长三丈有余的大青头上,一个四十出头,面白无须的中年人正静静地站在船舷之上,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远方,风吹过,浓密如墨的眉毛轻轻地抖动了起来,灰白色的长袍也随之荡漾,深邃的眼眸里不时地散发出深沉、矍铄的光芒,轮廓分明的脸上既有着文人墨士的儒雅,亦不乏一股武将的铁血铿锵。

孙将军,估计黄昏时分,就要抵达太原府了,清军的注意力目前都在太原府的守军上,对于河岸,应该不会布置有太多的防御力量,他们应该没有想到,我们会走水路来。”褚红柳大步走了上来,恭敬地道。

临近靠岸之时,先让斥候驾着轻舟到岸边查探一番,他们只是很可能没有在岸边设防,但并不代表没有,我们绝不可以拿任何将士的生命开玩笑。”孙仲寿沉声道。

日头西落,残阳如血。

太原府那残酷的攻防战依然在继续着,北面城头上,陈永福挥刀上阵,接连将数十个登上城头的清兵砍翻在地,玄铁打造的山文铠也被划破,身上也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杀!杀!杀!”陈德高声叫唤着,气冲斗牛,势若疯虎,手中长枪横扫如风,突刺如电,刹那间便将十余个清兵撂倒在地,在木制的枪杆被一把砍刀砍断之后,他左手紧握住枪头向前猛刺,将对面的清兵刺了个透心凉,右手拔出腰刀向左猛地一砍,干净利落地将一个清兵的脑门劈成了两半。

轰!而这个时候,城下突然传来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仿佛整片大地都为之颤动了起来。

原来,那些被逼着向上爬的流民,那些悍不畏死攀缘而上的清兵,都是吸引城头守军的幌子,在城头守军与他们激战的时候,一队清军步兵悄无声息地将一大罐的火药放到了瓮城的城门之下,点燃了引线,将钢筋打造的瓮城城门生生炸得支离破碎,飞溅的钢板和砖块毫不留情地一个个靠得近的清兵砸得头破血流,但大受鼓舞的清兵还是像打了鸡血一样涌入那瓮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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