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干嘛？”李非看着寒光闪闪的刀口，吓得直打寒颤。

大牛也是一言不发，又将树丫拾在了手里，把李非护在身后。

“给！”

洪老六将刀柄按在了大牛手里。

“我洪老六说得出做得到，只要你们兄弟肯原谅我，任打任杀，绝无怨言。”

“呃……”

这回轮到李非两兄弟愣住了，他们还以为洪老六拿刀是要动粗呢，结果是来这一出。

“我们的原谅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虽然刀已经在大哥手里了，可李非还是有些不放心，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

“嗯！”洪老六很是郑重地点了几下头。

“唉。”

李非轻轻叹了口气，他将大鼎上烤焦的面饼轻轻揭了下来，朝洪老六递了过去。

“吃吧。”

洪老六看了看面饼，又看向李非摇了摇头。

“咋啦？不够？嫌少？我可告诉你，我们自己也没多少……”李非突然来了火气，大声吼道。

“不是不是，我，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原谅我了吗？”洪老六连连摆手，局促不安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固执呢？我们的原谅对你真的就这么重要吗？你不是想要饼吗？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再原不原谅重要吗？”

“重……重要！很重要！”

长发下，虽然看不到洪老六脸上的表情，可他眼中的那份固执却是那么坚定，让人生不出一点置疑。

李非突然发现，这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竟和孩子一样，倔强得有些可爱。

“好吧。”李非笑笑，将烙饼塞到了他手中。

洪老六欢喜得像孩子一样跳了起来：“三叔……”

“我可没说原谅你了。”

李非又淡淡地添了句，洪老六瞬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下来。

长发下，那对大牛眼红通通的，委屈得像个孩子一样，巴巴地看着李非。

“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人容易记仇，你刚才确实吓到我和我大哥了。想要我们原谅你，其实也很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了。”

洪老六一瞬间又鼓舞起来，捧着饼跑到两兄弟身边坐下，紧紧贴着李非。

“小兄弟你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只要我洪老六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嘿嘿。就是我不知道的，郑大哥也一定知道，他肯定能告诉你。”

“郑大哥是谁？”

洪老六朝坐在草铺上，瞧了他们半天的那个中年国字脸男人努了努嘴。中年男人也回了个微笑给他们。

李非点点头：“洪老六，刚才郑大哥叫你黑子，你一直用头发盖着脸，是不是因为你很黑的原因？”

洪老六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是……是的。”

他的语气中似乎有些落寞。

“能揭开头发让我们看看吗？”

“还……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我……我怕吓着你们。”

“吓着我们？哈哈哈，洪老六，我和你说，只要你不是真的夜叉鬼，就绝对吓不到我们。”

“真的吗？”洪老六的声音中带着些欣喜道。

“少废话，赶紧撩开，让我看看是不是比包黑炭还黑。”

洪老六也不磨叽，一伸手撩开了脸上的长发，却让李非瞬间石化当场。

“乖乖，你是从非洲来的吗？”好半晌后，李非才吐吐舌头，说出这么一句话。

长发下，洪老六那张张飞脸，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端地气势十足，只是黑得跟块炭一样。不，确切地说是比炭还黑。李非真怀疑他错把炭灰当面膜贴了。

“非洲？那是哪？”

“那是个离太阳比较近的地方，因为天天都晒太阳，所以就比较黑，像你一样。”

“还有这种地方吗？难怪郑大哥常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小兄弟你年纪小小，却知道这么多，真是难得。将来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说的这个非洲看看。”洪老六满脸向往道，“其实我的肤色并不是太阳晒的，而是……”

“你的肤色怎么样嘛，我们兄弟倒不在意，只是你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身高六七尺，为什么却瘦得跟个小萝卜头一样，弱不禁风，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你知不知道我生平最恨人家表里不一了。”

洪老六初时听他说不在意自己的肤色，还欣喜不已，哪知他又说出这后半段来，不禁撇了撇嘴，正要解释，却只听李非又说道：“你知不知道有个法能让你瞬间变胖？”

“还有这种法子？”洪老六奇道。

李非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十几个花子早被几人说话的声音吵醒，一直默默听着，权当是排解这漫长而无聊的黑夜了。这时听了李非的话不禁都把头探了过来。

“这法子嘛说出来倒也简单，只是要吃一点小小的苦头。”李非摇头晃脑，煞有介事道。

“但是效果绝对是立竿见影，立时见效，一点也不延后。”

“小兄弟，有这么好的法子，你就赶紧直说了吧！别再拐弯抹角折磨我们了。可怜你都不知道饿肚子是啥滋味，能长点肉，就是……就是死也值了！”一个戴着顶破草帽的老乞丐说道。

“那我就直说啦！洪老六，你刚才不是说只要我们兄弟原谅你，上刀山下火海你眉头也不皱一下嘛。只要你按我们兄弟这法子做了，长出二两肉来，我们兄弟瞧得顺眼舒心了，立马原谅你。”

“当真？”

“当真！”

“好！你讲，莫说一点小小的苦头，就是刀山火海又怎么样？说吧！我洪老六接着了！”

“嘿嘿，我这法子倘若说出来，真是简单到极致了。洪老六，你听好了，咳咳，你只要照着你的左脸和右脸各来上那么一巴掌，力气要足够大，我保证你能立刻增上二两肉！哈哈哈……”

众乞丐听了这话，都愣了一会儿，眼中无不流露出失望。

“唉，我还真以为这位小兄弟有什么神奇的法子让我们不饿肚子呢。原来……原来只是消遣人的。唉……”老乞丐长叹了一声，又默默回到墙角躺下。各乞丐也都回到了原处。

“洪老六，你敢不敢？”李非挑衅似地看着洪老六。

“二郞，莫作弄人家了。”

大牛话没说完，只听“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声，再回头一看，洪老六双颊已是高高肿起。

“洪大哥，使不得，二郞和你开玩笑呢！”

“哈哈，果然有效！小兄弟当真聪明得紧，这法子果然是立竿见影，一点也不延后，我洪老六佩服！”洪老六摸着高高肿起的双颊，跟个没事人一样地说道。

“呀！真打啦？”李非有些讶异道。

其实他本来只是想捉弄洪老六一番，解一下刚才他吓唬兄弟俩的气。只要他有那个意向，他便会叫停。没想到洪老六这么干脆了当，直接就是两个大耳刮子，让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时不禁有些懊悔。不过想到洪老六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打自己耳光，不因为自己是个小孩子而敷衍，可见也是真心实意的道歉，心中又高兴不已。

“洪大哥果然是快人快语，小弟佩服！既然如此，咱们刚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谁也不记恨谁。”李非也学着他的样子抱拳道。

“嘿嘿”洪老六笑了两声，眼中尽是欢喜。

“这块饼就当是我们兄弟给洪大哥赔个不是了。”李非又揭下一块饼，塞到了洪老六手中。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已经讨了你们一块了，你们也不多……”

“别扭扭捏捏跟个小媳妇一样，吃吧！”

李非揭下大鼎上的最后两块饼，一块塞到大哥手中，一块放到口里狼吞虎咽起来。

洪老六很是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眶貌似也红了。他看着手里的两张饼，艰难地咽了两口唾沫，却没动嘴吃，而是转身把饼递到了墙角那个戴着破草帽的老乞丐嘴边。

“三叔，吃吧！”

老乞丐闻到饼香，缓缓睁开眼，他咽了口唾沫，脸上现出一片死气来，嘴唇蠕动了两下，把饼又推到了洪老六嘴边。

“六娃子，你吃吧。三，三叔可能要不行了……”

“不，三叔，你会没事的。六娃子说了，一定会活着把你带回庐州的，六娃子说到就一定做到！”洪老六强忍着泪水说道。

老乞丐把递到嘴边的饼艰难地嚼了两口，又推回到了洪老六嘴边。

“六娃子，你，你也吃两口，可怜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是，是三叔拖累了你啊！”老乞丐说罢已是泣不成声。

“没事的，三叔，六娃子还年青，六娃子还顶得住。不信你看，六娃子还壮着哩。”

洪老六挥动了两下胳膊，却不曾想饿得脚下发虚，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在老乞丐身上。

老乞丐苦笑着摇了摇头，把饼递到了他嘴边。

“吃吧，三娃子，你，你还年青，你……你要活下来。把三叔的骨头带回老家三叔就心满意足了。”

老乞丐说着说着，气息越来越弱，已是缓缓合上了眼。

“三叔！”

洪老六大叫一声，眼泪啪嗒啪嗒落在饼上，他就着眼泪咽了一口饼，只觉得心里苦涩无比。

“又去了一个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那声音轻飘飘的，充满了感伤。

一众乞丐都抹起泪来。

李非和大牛看了这一幕，也都忍不住转过身去，偷偷抹起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