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家做了几十年，张嫂早就在看人眼风这方面成了精，上次季宸宁为了程稚心骂了大小姐，那之后她就对这位“程小姐”有些敬而远之，但同是下人对方却得了大少爷青眼，说不嫉妒都是废话。

昨晚大少爷与程稚心两个都没回，今天偏又一起回来，下人们之间早就传起了风言风语，如今听季疏雨也是这个意思，张嫂对程稚心的轻视之意更重，忙道:“嗳，大小姐放心，以后我……”

“嗒。”

银筷与碗碟相击的声音让她骤然住口，小心翼翼的朝声源处看去，就见是季宸宁放下筷子看了过来:“别人伺候你吃饭，你就觉得高人一等了？”

这话明显是对季疏雨说的，他面上看不出怒意，甚至连声音波动都没多明显，季疏雨却愣是打了个寒战，眉头一蹙就要撒娇:“哥，我这是为你好！”

当初季宸宁让程稚心来季家“赎罪”她就不想同意，奈何家里的事情不由她做主，只能拿着程稚心找找乐子撒撒气，谁知道她哥不知道怎么回事，连这也给她禁了。

直觉让她觉得自家大哥对程稚心上心过头了，几次想跟父母提起把程稚心赶出去都找不到机会，今天火气壮胆，她索性当着父母的面把话说开了。

“我承认，之前有些举动是有点没轻没重，你把她安排进公司也是不想让我下了重手犯错，但是哥你别忘了，是这个女人让二哥到现在都只能在医院躺着的！”

虽然一开始学了一招“以退为进”，但对程稚心的怨愤，加上这段时间自家大哥反常的胳膊肘往外拐带来的嫉妒让她越说越气，最后恨不能指着季宸宁质问:“你当初让她留下不就是要她给二哥赎罪吗！那我做的又有什么不对？难不成一家人还都得捧着她不成？”

她话里话外都带上“二哥”，惹得季宸宁难得心浮气躁，一拍桌冷声道:“现在说的是你到底有没有把人当成人，别说那些没用的！”

自几年前公司交给大儿子，季北城便连着这当家的名头也交了过去，还真不知道最近儿女之间起了什么矛盾，如今看小女儿一脸委屈心就软了些，劝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好好商量着，吵什么呢。”

随后又劝小女儿:“你也好好说话！璟然的事怨不怨得着别人两说呢，小程来咱们家自言‘赎罪’，但像你哥说的，你也不能不拿人当人看是吧？爸以前怎么教你的？”

他这话音将落，季疏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曼云先不乐意了:“璟然的事怨不着她？那是咱儿子自己傻了不在家待着要往外跑？我看你才是老糊涂了！”

“哎你这话怎么说的，小程她就想发生车祸了？”

季北城对当初从福利院救下来的这个小姑娘是真没有多大的恶感，或许年纪大了心就会软下来，再加上当时季疏雨正淘，骤然看到跟小女儿同龄，偏又乖巧又懂事的小女孩儿，难免就会喜欢的多些。

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再加上这女孩儿跟璟然又投缘，所以他一直挺满意这个“准儿媳”。

就算小儿子出事时他心中有些许怨怼，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个女孩儿印象不错，这会儿见到小女儿的行为还是有些不悦。

季疏雨却不管这些，她当初看程稚心跟孟星河走得近就不乐意，这会儿见父亲也不站在自己这边，当下就急了:“爸你说什么呢？要不是姓程的勾了二哥的魂二哥怎么会遇到车祸？现在可好，不仅二哥，我看大哥甚至爸你都要被她蛊惑了！”

她越说越气:“这种妖怪就不应该留下！哥你还老护着她，放在以前不就是打死了了事儿？”

“季疏雨！”

“怎么？我说错了？”

季疏雨一拍桌子起身，将跪着擦地的程稚心硬拽起来往餐桌前一搡:“你自己说，你进了公司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程稚心脸色本就苍白，再加上衣袖膝盖上都是汤渍与水渍，这会儿被硬拽起来岂止一个“狼狈”了得？

季宸宁的脸色黑沉的可怕，可季疏雨那口气上来根本不顾他，搡了程稚心两下又气冲冲的开口:“不说话是吧？好，我来说！”

“季氏规矩在那儿摆着，可人家程小姐一进去就破了规矩，让宋豊一路护送她去人事部去办公室，我当初还是自己去的呢，她凭什么啊？

这还不算，人程小姐进公司就跟宋豊传绯闻，林菁看在哥的面子上给她一个实习的派了活动，一天的时间又勾搭上保安了，今天更是跟人事部经理牵扯不清，闹得整个公司都不得安宁！”

“够了！”

季宸宁是真不知道这两天程稚心在公司里经受了什么，他当初将人弄进公司的确是不想看她被季疏雨折腾死，却没想到把人送进了另一个火坑。

他的视线在那个面色惨白的人身上定了好一会儿，才转向季疏雨，目光如刀:“消息这么全面，不去宣传部委屈你了吧？”

“你这发什么火啊？小雨说个实话还不行了？”

二老方才也是被季疏雨的话震惊到了，这会儿回神，沈曼云第一句就是护着小女儿，下一句便是:“真没想到你……啧，真该让璟然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也好叫他早早死了这份心！”

得了母亲的支持，季疏雨底气更足:“哥你还是别护着她了，这可是一条毒蛇！你对她好，人家可是伺机咬你一口呢！”

她恨恨的看向身侧人:“是吧程稚心？你是怎么说动我哥给你担保的？昨晚你们真在一起吗？啊？”

“什么？”沈曼云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上程稚心了，慌忙去跟自家儿子求证，“儿子你昨晚上……”

话说一半她便想起季宸宁昨晚彻夜未归，又是惊慌又是恼怒:“难道你真……不行不行，璟然还在病床上躺着，阿宁你可不能也这样！”

沈曼云自说自话越说越怕，也不管自家儿子到底如何想法了，抬手就去抓程稚心:“你这个灾星！我们家到底怎么招惹你了，你祸害璟然还不够，还要来害我的阿宁！”

只是她的手并未落在程稚心身上，季宸宁挡在两人之间，面容平静，幽深的眸底却蕴着风暴，将他的声音也带的冷冽起来:“您想多了，程稚心没这个脑子。”

被他挡在身后的程稚心一时不知该什么表情。

沈曼云却不干了:“你躲开，这种灾星不能留在咱们家！”

季宸宁没做声，但到底是近一米九的个子，沈曼云当然拉不动他，一抬眼恼怒更甚:“你为了这个女人，连妈的话都不听了？”

“我只是想让您冷静一下而已。”

“冷静什么？除非你告诉我你没给这个小蹄子做什么证明，你们昨晚也没在一块儿！”

沈曼云其实是不相信这话的，在她心中大儿子一贯比小儿子冷静自持知情知重，璟然还躺在医院，季宸宁心中恨意肯定不比她这个当妈的少。

可知道是一回事，挡不住她听到这种话心里着恼，非要儿子亲口否认才能舒服些。

孰料她目光殷殷，被问的人却久久不言。

沉默的时间越长沈曼云心中不安越重，终于忍不住发问:“你……”

“我昨晚的确与程稚心在一处。”

季宸宁突然开口，将她未问出口的话打断。

他站在程稚心前面，按理说是看不到她的表情的，却能想象得出她定是深深埋着头弓着腰的样子，仿佛全身上写只写着两个字——“赎罪”。

就因为之前他那句气话，这女人不管遇到什么栽赃辱骂都恍若未闻，他却看不下去了，脑中计划还未成形，嘴上却先控制不住吐露出来。

这是他头一次如此莽撞的行事，可却没什么惶惑后悔，再开口语气更重了些:“男女朋友待在一处，不需要跟别人报备吧。”

他这话落下，不止沈曼云，整间屋子里顿时安静的针落可闻，好半晌才听季疏雨尖叫着开口:“哥！你瞎说什么呢！”

她只觉心头一口火气冲着脑子烧过去，抬手就去抓程稚心:“是不是你勾引我哥！你给他下了什么药……”

季宸宁根本没让她碰到人，抓住她的腕子沉沉一声“别闹”，像是将季疏雨从什么噩梦中惊醒一般，她痴痴看着自家大哥，却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责难，越发委屈，猛一跺脚跑了出去。

沈曼云则像是才反应过来，呼吸急促脸色发白，往后踉跄了两步，扶住桌子才免了倒下去，抖着手指着他好一会儿却不知该说什么:“你……你……”

从季宸宁介入开始，季北城就事不关己的自顾自吃饭，这会儿也忍不住了，扶着自家老婆坐好，才皱眉道看始作俑者:“这也是能开玩笑的吗！”

季宸宁仿佛没看到他凝重下来的脸色，只解释了一句:“我们在交往，没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