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是她的亲生母亲，虽说当年的确抛弃了她，但那毕竟也是有苦衷的，这些年也一直念着她。可她对她没有表达出其他普通人家的女儿对母亲那样的孺慕之情不说，还一直暗藏怀疑，也的确有点不近人情。

程稚心心软了，神情松缓了片刻，将剥好的橙子放进一只小碗里叉上叉子递给她:“过去的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最起码现在你不是找到我了吗？”

阮湘把碗接过来，一笑:“说的也是，是我有些不知足了。”

之前没找到女儿时，她想着她能平安就好。后来在报纸上看见了，又想着过来看看她，当看见了她之后，又想要让她把她当做亲生母亲来孝顺，是她有点操之过急了。

两个人没有再提这些，只是闲聊了一会儿，程稚心便出去给季宸宁打了个电话。

“宸宁，你回家没有？”尚未听见恋人的声音，但程稚心语气却已经软化了下来，像一块松软的海绵蛋糕，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放柔了许多:“手头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完，怎么了？”

“嗯，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这几天我就在医院了。”程稚心慢悠悠地走到走廊的另一边，靠在墙上歪头解释，“医生说她出了车祸，还是要在医院里多住几天，以防意外，所以我就干脆住在这里照顾她了。”

说着她歪头一笑:“这几天就麻烦季宸宁小朋友自己一个人吃饭啦。”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危险，即使没看见人程稚心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抿唇笑着耍赖，“我说让季总这两天一个人吃饭，有什么问题吗？”

季宸宁顿了顿，无奈地再次妥协，不轻不重地训了一句:“少在网上看些乱七八糟的，医生说要住几天？”

“三天吧。”程稚心想了想，“三天后，她身上其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手的话就只要在家里静养就够了。”

“嗯。”季宸宁示意自己清楚了，顿了顿后又叮嘱，“你自己手上的伤也要注意，常换药，不要碰水。”

“知道了。”程稚心语气松快，她看了看时间，“不跟你说了，我先去吃饭了。”

季宸宁“嗯”了一声后便听见那边传来了“嘟嘟嘟”的挂断音，他收起手机放在了一旁，眼神中带着一抹思索。

宋豊说这场车祸表面上暂时没查出来有什么异常，或许真的是一场意外。

而且医院那边，他知道程稚心容易心软的个性，所以才没有拦阻她在医院里呆着，省得她在家也总是挂念阮湘。

念及此，他立刻给宋豊拨了内线电话过去，让他吩咐那些看守医院的人看紧点，实在不行的话再调一些人过去。

等到什么都安排好了，他才微微安下心来。

程稚心就这么在病房里住下，她尽自己最大职责地去照顾阮湘，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有所缓和，倒是亲近了一些。

等到第三天，程稚心去办理阮湘的出院手续时，意外在楼下碰见了一身西装革履的季宸宁。

“你怎么来了？”女孩有些惊讶，看了看时间也不过才下午一点钟，季宸宁这个时候应该在公司工作才对，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在医院。

“我来接你出院。”男人顺手接过她手上的单据，连通自己的信用卡一起递给窗口的小护士，“谢谢。”

“我手上有，怎么能拿你的。”程稚心甩了甩手上的黑金卡，有些不解他怎么又拿了一张信用卡出来。

“她为了救我女朋友受伤，医疗费理应由我这个男朋友来负责才对。”季宸宁低声笑了，坐在窗口里的小护士一阵脸红心跳，时不时地撩起眼皮多看他一眼。

程稚心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张卡不也是你的钱吗？”

“谢谢。”季宸宁接过护士交还回来的信用卡和单据，转身牵着程稚心的手往回走，他捏了捏女孩的掌心，轻笑一声，“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送你了就是你的。”

程稚心抿唇一笑，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甜蜜。

她倒并非是想要季宸宁的卡，只是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听男朋友这么说。

“对了。”季宸宁开口问她，“你母亲的手臂还没有好，她出院后你打算把她送到哪里去？”

程稚心神情一滞，蹙了蹙眉。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之前阮湘一直住在酒店，所以她没有过多地去考虑她出院后究竟住哪里。但眼下她手臂受伤，显然住酒店就不合适了。

见女友半晌没有说话，季宸宁试探着提议:“要不要把她接到家里来？这样也可以方便你照顾她。”

这场车祸暂时没有什么有疑虑的地方，所以阮湘暂时是安全的，就算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

程稚心一听便摇了头:“不用了。”

她说的坚定而有力，短短时间内就已经想清楚了要把阮湘安排到哪里去:“我之前租的公寓还在，就暂时让她住到哪里去，回头我去照顾一下就行了。”

她知道男人口中的“家”是临江别墅，可那是季宸宁的私人地盘，就连季家的人都还不知道，她怎么能要求自己的母亲住进去？

况且之前阮湘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言论犹还清晰，现在让她住进别墅里总感觉怪怪的。

“你自己决定就好。”季宸宁一向尊重她的意见，既然小女友自己已经有了打算，那他也不会做过多勉强。

况且他其实也并不欢迎好好的二人世界突然多出来一个陌生的女人。

这边两人已经打好了商量，阮湘却还并不知道，她在看见季宸宁也来接她出院时非常高兴，但直到车子停在了一间公寓前，她脸上的笑容才有些凝滞。

“心心，这是……”她不敢去问季宸宁，只能在下车的时候偷偷地看向一边的女儿，有些尴尬地站在公寓楼下。

原本她预想的是程稚心应该会把她接到跟季宸宁在一起住的地方，甚至已经构想好了一栋金碧辉煌的别墅，哪成想这下车之后只看见了一间普通公寓，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

一时之间，她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

程稚心手上提着一些她的东西，另一只手扶上她的手臂:“这里是我租住的公寓，你手臂受伤了不适合再住酒店，所以我就把你接到这里来了——怎么了吗？”

“没，没有。”在季宸宁目光看过来的一刹那，阮湘脸上瞬间便堆积起了笑容，“你为妈妈考虑这么多，我已经非常高兴了，哪里还有什么问题。”

程稚心点点头，带着她向前走，闻言脸上也多了些笑容:“我还怕您会不习惯，现在知道您没问题就好了。”

阮湘笑着附和点头。

因为公寓当时租下来是程稚心一个人住，所以里面的空间并不大，程稚心进去之后打量了一圈，心里嘀咕了一句“当时租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感觉这么小呢”。

她当时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对这个暂且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感到欣喜不已，这偌大的城市也总算有了一个可以让她安身立命的地方。只是如今在临江别墅里住习惯了，现在反倒觉得这区区六十平米的确是小。

不过标准的一室一厅，让一个人住却是绰绰有余的。

季宸宁打量了一圈公寓的环境，以他的眼光自然是看不上这里的，只是这里每一寸地方都是程稚心亲手布置的，无一不透着她强烈的存在感，他看着也忍不住心生欢喜。

看得出神的季总暗暗记下装修的配色和装饰，盘算着以后哪天把临江别墅给推翻重新装修一遍。

程稚心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走到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摸了一把，发现表面上果然积了一层淡淡的灰。

不过这也正常，她这小公寓又不是什么寸土寸金的地方，当然不会请钟点工来定时打扫。

那就只能她自己动手了。

说干就干，她先把床铺收拾好让阮湘躺下休息，随后把门带上，推着季宸宁向外走:“好啦！你先出去，我要打扫一下卫生，闲人免进！”

她那点儿力气哪里推得动男人，季宸宁颇为好笑地揪住她推搡的小手，含笑看着她:“你都不请我帮忙，怎么就知道我是个闲人？”

程稚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迟疑两秒，再度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高定西装和一身雍容的气度，立刻嫌弃地摇了摇头:“不要你，打扫卫生是门艺术活，你不适合干。”

她是真想象不出来男人灰头土脸拿抹布的样子。

女孩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满是严肃，说出口的话一本正经，却偏偏透出一种反差萌来。

季宸宁看着她，眼中的笑意越来越盛，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指名道姓地跟他说“你不适合干”这句话。

他今天还偏要干了。

季宸宁一向是行动派，想到这儿的时候已经解开了外面西装的扣子:“我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刻板印象有多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