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吗？”

宁康看着儿子，明显有考校的意思。

宁涛想了一会儿，说道：“难道是为了德王？为了德王拉拢爹爹？”

他说的有些不确定，但是却让宁康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自己这个儿子虽然傲了点，但还是很聪明的！

“你说的不错，这个罗玉是为了德王，但并非是拉拢，而是示好。”

“这……有何区别么？”宁涛不解。

“若是拉拢，你胡叔叔会怎么想？而示好不同，他示好你爹我，便是示好你胡叔叔。德王要整合整个江南的军队，必然需要我们这些地方军阀配合，而整个江南最大的军阀势力，当仁不让的就是我泰州府兵。”

“这个罗玉能想到这么多？”宁涛有些惊讶了。

“涛儿啊，不要小瞧了天下人，这个罗玉能得到郡主和德王的赏识，非等闲之辈。这次他对为父的行动，显然是他灵机一动的想法，提前向为父做出暗示。你想想看，他之前说到‘自己人’时的语气，是不是有略微加重？”

宁涛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那小子在说到“自己人”时不仅加重了音调，而且语速还特地放缓了——很明显地不同，若非自己带着傲慢，不应该听不出来。

这时，隔壁又传来那个罗玉若隐若现的声音，“……李兰香的高音非常有特色的，不仅音色纯净丝滑，而且真假声的转换自然到让人几乎分辨不出，这是一种以极强的气息从极细的缝隙里穿过的发声技巧。我敢肯定，李兰香在唱到高音时，她的嗓子几乎是闭合的——”

听到此处，宁涛不由惊讶，这小子怎么会懂这些？他从前不是个小混混么？

宁康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什么。

就听罗玉继续说道：“不过李兰香唱的虽好，她的对手也是非常强的，谁胜谁负，尚不好说！”

果然，下面评分已经开始了，为首的就是之前出声的中年文士。

这挑牌的评委乃是由这怀思坊最头部的五家青楼，各出一位供奉担当，五人投票选出胜利者。

这些供奉可都不是普通人，都是泰州府有名的文士墨客，大都在琴棋书画中有一项绝艺，至少有一项。

这些人做评委有一个好处，因为名声在外，都是要脸的，不至于做出昧着良心投票这种事。

但是，也并非没有例外，比如在利益足够大的时候。

此刻，投票已经开始，五位供奉每人在自己面前的白纸上写上一个名字，然后递给一旁的小厮。

小厮开始唱票。

第一张就是天香楼的供奉的投票，毫无疑问，在二人差距不大的情况下，他毫无压力的投给了关关。

第二票，还是关关。

等在后台的李兰香紧张起来。

休息室里的关关也早已走了出来，听到自己连得两票，娇俏的小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之色。

“胜负还未定呢！”

李兰香的小丫鬟小声嘟囔，谁知竟一语成谶，后面两票都是投给李兰香的。

这下子担惊受怕的成了关关和天香楼的人，而明月楼的人则都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因为最后一个尚未唱票的供奉，正是明月楼的供奉，也就是那位第一个说话的中年书生。

很显然，天香楼的挑牌行动将以失败而告终。

当然了，关关并未失败，她成功的在今日打出了名气。

然而，事实却令人惊讶以至于震惊。

中年书生的纸上是空白的，一个字都没写。

明月楼的妈妈桑，哦，这个时代叫做老鸨，都惊呆了，“李先生，你为何——？”

那位姓李的中年书生，目光一抖，躲过了妈妈桑的注视，用略带羞愧的语气说道：“这个……在下真心觉得两位小姐的舞技、歌技都是一时之选，实在不忍心将任何一个淘汰，于是只能选择弃权。”

“这人被天香楼收买了。”

二楼包厢里，罗玉斩钉截铁的说道。

而在隔壁包厢，宁涛正在咬牙切齿，“这个混蛋，吃我家的饭，竟然还敢砸我家的碗。爹，要不要让孩儿教训教训他？”

“别动不动就教训谁？”

宁康面色平静，丝毫没有生气的感觉，反倒教育起儿子来，“一个青楼花魁的名头而已，而且也不是丢了，两人并列罢了。”

“这个姓李的是被收买了，但那又怎样？商业竞争本就是尔虞我诈，这花魁之争也脱不开这些……你有这闲心，还不如好好练练武，再过一年你就要加入军队了。”

“难道爹你不生气？”宁涛纳闷，自家老爹可没这么大方。

宁康笑了起来，对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曲终人散，李兰香闷闷不乐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小丫鬟送走了张洪夜之后走了上来。

“小姐，张小哥走了，我按照你的意思给了他一钱银子。”

说到这，小丫鬟笑了起来：“小姐，说来有趣，那张小哥走的时候哭丧着脸，看起来比你还伤心呢！”

“那是人家有同情心，哪像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还能乐呵呵的。”

“咯咯，小姐这不是也没输么？！都怪那个姓李的。”

李兰香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张洪亮刚走到怀思坊门口，就看到弟弟垂头丧气的出来，“嗯，小弟发生了什么，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大哥，是李小姐被人挑战了，她差点就输了。”

张洪亮看不懂了，既然差点就输了，那就是赢了，有什么好伤心的？

这兄弟两个，还真不是一挂的。

张洪亮晃了晃脑袋，想起了正事，对弟弟说道：“今天没找到罗玉兄弟，不过没事，大哥我明天再去找他，罗玉兄弟为人大气，和他借到银子后，你就辞了这份工作吧。”

“不，大哥，这份工作我不会辞，我定要帮助李小姐重夺花魁之位！”

张洪夜眼中露出异样的神采，灼灼生辉。

张洪亮呆了一呆，难道我之前听错了，弟弟说的是差点就赢了？？？

而这个时候，张洪夜一心想要帮助的李兰香李小姐，正套起夜行服，推开窗户，踏入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