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花见被眼前的青年搞得心惊肉跳。

对方此刻滑稽的模样，在他看来，不仅不觉得可笑，反而脚底直冒寒气。

与讲理之人动武，与动武之人讲理，这是他惯用伎俩。

可与这么一个理不能讲、武不能动之人相与，无异于老虎吃铁，无从下口。

“周老兄，你不是采花贼吗？”

莫无秋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魔鬼”，扭捏半天，终于开口说话。

“是。”周花见生无可恋点头。

这个问题一开始就已经问过了。

“小爷对采花一事很是好奇，所以……”

莫无秋使了一个你懂得的眼色，两眼放光，满怀期待。

之前在茶肆时，他听见采花贼一事后，就已经萌发了这个想法。

百闻不如一见，采花他知道，可采的过程他却不知道。

大师兄曾言，求知无境，万事万物皆有可取可去之处，取长补短，对自己始终是有好处的。

他下山是为了抢娘子，抢娘子与采花或多或少有一丝丝相似之处。

因此，莫无秋认为，他也许能从这个采花贼手里，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日后抢起娘子来，也更得心应手一些。

周花见心中一个激灵，下意识拢了拢腿，尴尬道：“这个，不好吧?”

“有何不好，你不是爱采花吗？小爷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何乐而不为！”

莫无秋有些气恼，作势又要动手。

“别！”

周花见立即认怂，这次换他扭捏起来。

采花是好事，可当着另一个男子的面采，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小姐这会儿应是沐浴完了，我们……”周花见想起刘韵的姿色，索性心一横，准备干上一票。

“她不行，小爷收了刘大叔的钱。”

莫无秋摇头否定，眼神闪烁，不知在谋划什么。

周花见眼眶青紫，并没有主注意到这个细节，认为不是小姐，那个丫鬟也还凑合。

少倾，莫无秋眼前一亮，有了主意，只见他将那张人脸面具扔给周花见：“戴上它。”

周花见应声答应，的确，以他现在鼻青脸肿的模样，采花有失风度。

虽然换了一张老脸，好歹也是正常人不是。

等周花见恢复老黄的模样，莫无秋啧啧称赞，然后扛起周花见，打开门，施展开身法掠出院子。

在一间间房屋屋顶跃过，周花见心中惊骇，同时心生不解。

也不是那个丫鬟?

东临城等待入夜后，城内巡逻军队便出现了，再过不久，更夫的锣声也该响起来了。

凭借自身的实力，莫无秋游走在一间间房屋屋顶，侧耳聆听，也不知在辨别什么。

如是这样，在周花见越来越惊慌的情况下，半个时辰悄然过去。

终于，莫无秋来到一处偏僻院子外面。

这家院子漆黑一片，只有主屋亮着烛光。

窗纸上，倒影出一个身肥体壮的身影，正埋头在烛火跟前，做着针线活。

“这……”周花见双腿一软，满脸难看望向身旁之人。

莫无秋点了点头，手指指向那道人影：“小爷今晚打伤了你，很是过意不去，为做弥补，特给你找了一个不用你费劲的佳人，如何？”

如你大爷！

周花见的人脸面具褶皱挤成一堆，笑比哭还难看，婉拒道：“少侠，你有所不知，采花是个技术活，受伤与否，完全不碍事的。依我看，咱们还是换一个为好，刘家那个小丫鬟就挺不错。”

“她先前不是对少侠你出言不逊吗，正好，周某定会对她使出十八般武艺，令其欲死不死，也好让少侠开开眼界，瞧个好香戏。”

“此言有理。”

莫无秋闻言，附和点头，摸着下巴思索道：“既然是个技术活，那有挑战才能更显技艺高超，不挑了，就是她了！”

周花见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内心绝望。

难道他采花一世英名，今日就要落个折戟沉沙之下场?

“别磨蹭！你快进去采花，还是那句话，莫使小心思，否则小爷的这柄桃木剑，可就不会再是出鞘无所获了。”

莫无秋迫不及待想要看戏，直接挥袖打出一道劲风，院内房屋窗户被吹开。

接着，他一手拎着周花见的后脖领，一手拎着其腰间束带，如同和尚撞钟一般，前后蓄力晃了几个来回。

“走你！”

轻语一声，周花见便从被吹开的窗户直直飞入。

莫无秋贼笑一声，震荡劲气又将窗户给关上。

轻身一跃，跳到了屋顶上，揭起一块房瓦，探头朝里面望去。

屋内，一位半老徐娘坐在桌前，面容珠黄，皮肤粗糙，有着一双浓眉大眼，魁梧的娇躯像个大老爷们。

她正手里纳着一只刺绣，忽然狂风大起，窗户蹭然打开，桌上烛火飘摆欲灭。

“大晚上的，哪里来的邪风。”

妇人张口，声音浓厚沉闷。

正当她起身想要关上窗户时，一团黑影迎面飞了进来。

“额～”

黑影发出一声痛呼，窗户又邪门的自动关上。

妇人瞪大眼睛，并没有多少害怕，弯头打量起这个不速之客，从对方趴伏的体型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男人?！

妇人不自觉的呼吸一紧，落寞多年的老芳心噗通、噗通跳起来。

不多时，不速之客转过身子，露出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

那张老脸，此刻皱成了菊花一般，似哭不哭、似笑不笑。

“老头子?”

妇人心中顿时大失所望。

一个老家伙，能指望还剩多少雄风，指不定没整两下，骨头就散成一堆骨茬。

是的，妇人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老头子就心生厌恶，她由于自身条件限制，早年嫁了一个瞎眼男人。

但天不怜她，瞎眼男人没两年就撒手人寰，据邻里谣传，是被这个妇人给活活榨干的结果。

“老东西，深更半夜的，来老娘房里作甚！”

妇人叉腰横眉，顺手操起立在屋角的扫把，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周花见脸皮一抽，被妇人这破锣嗓子之声恶心的不轻，他拍拍灰尘站起，脸色晦暗不明。

屋顶外，莫无秋兴致刚浓，见周花见这般墨迹，心下不满，掰下屋瓦一角，轻轻弹射在周花见后脑门上。

瓦粒很小，但裹挟的力道可不小。

周花见只觉后脑传来一股刺痛，伸手摸去，掌心多了些许血渍。

“这个混蛋，不当人子！端是要断我周某人的花丛名望！”

周花见知晓是怎么回事，不敢四处乱瞅，他实在吃不准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怎么办?

面前如此老妇，姿色当属下下品中的下下品。

而且以他多年采花经验，此人目泛春花，当是剐人的货色。

“喂，老家伙，老娘问你话呢？”

妇人半天不见回应，多年积攒下来的烦躁瞬间爆发，轮起扫把就朝周花见胳膊抽去。

“且……慢！”

周花见一个就地翻滚，躲过妇人的扫把，模拟出老黄的声音。

万般犹豫考虑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月色怡人，黄某途径此院之时，忽然闻到一股沁人芳香，心中疑惑，便进来一看，谁知竟是小……徐……娘……你的……咳咳，体香。”

既然已经说了一半，索性豁出去了，反正不是自己的脸，吃过山珍海味，偶尔开开野味也……很不好！

“哇，小徐娘，老头子我不要脸一回，只想实话实说，你……真……美。”

周花见内心万马奔腾，反胃想要呕吐。

“体香?我……美?”

妇人拿着扫把的手一僵，眨了眨铜铃大眼，心湖泛起涟漪，忍不住扔下扫把，双手抚摸两侧脸颊。

露出一副娇羞无比的神态，妇人丢给周花见一个白眼：“老不正经，嘴巴倒是不错，好了，既然如此，你便走……吧。”

妇人说这话时有一丝犹豫，她现在才发现，这个老头子，除了脸老一些，体型还算板正。

周花见挤出笑容，僵硬的就想朝门口走去。

但就在这时，第二枚屋瓦碎片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莫无秋一脸求知欲，方才这短短的两句对话，已然给他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周花见心中一个激灵，脚步顿住，捏了捏拳头，转过身面对妇人。

“你……要作甚?”妇人呼吸一紧，心跳加速起来。

“呵呵。”

周花见不知意味的干笑两声，扫过妇人身板，实在是不堪入目。

罢了，天意如此，今晚之事，就当是一场噩梦了无痕吧。

打定主意，周花见按照以往采花的套路，扯起一个阴邪笑容：“小徐娘，深更半夜，一人独处岂不白瞎这等良辰，来来来，黄某与你说道说道。”

“说道什么？”

妇人“花容失色”，眼神飘忽，当确定门窗都已经关好后，惶恐朝床榻方向退去。

“靠！果然是剐人的货色，这般明显态度，是生怕老子不上是吧？”

周花见眼角抽搐，强忍心中呕吐之感，一摇一晃朝妇人逼去。

“不要，我可是良家女子，你这般作为，我明日必报官抓你！”

妇人摊倒在榻上，似乎是害怕过度，不小心将穿的发黑的布鞋蹬到地上。

顿时，屋内传出一股刺鼻脚臭。

周花见的身形一滞，两只眼睛不自然朝上翻了翻。

味道太过上头，他随时可能露白眼晕过去。

屋顶外，莫无秋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他侧过头，用衣袖使劲扇着空气。

“大爷的，这老娘们多久没洗脚了，这味道，都赶得上老泔水了。”

下面，妇人见老头子这般反应，尴尬笑了笑，老脸一红，不着痕迹的将脚缩回被子里。

“好一坛醇人佳酿，上头，够味！”

周花见的嗓音尖锐起来，上半身朝后仰，下半身却钉在原地，不敢后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