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扑腾”一声落水声传出，诸人愕然看见，那名锦衣中年被人踹入河中。

而在锦衣中年原先站立的地方，出现两道身影。

居左，也是刚才出脚之人，是位相貌异常英俊的青年，一袭黑衣如墨，背负两把长剑。

在其旁边，一位邋里邋遢，不知多少年不修边幅的老乞丐蹲着，咧着一嘴豁口大黄牙，正朝水里观望。

“臭小子，你这一脚踢得不美，待会儿老头子我给你表演一脚，且让你知道、知道，何为脚底乾坤。”

邋遢老者扭了扭屁股，不满道：“怎么还不浮上来，不会淹死了吧？”

这番滑稽的话语，在有了之前那一幕后，诸人只感觉凉气蹭蹭的外冒。

能一脚将一品高手踢入河中的青年，身旁之人，焉会平平无奇?

这位老者，一看就是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各方猜测间，江河爆开水浪，一道浑身湿透的身影跃出。

但没等这道身影有所作为，邋遢老者便出现在他落脚的地方之下，抬起一脚，准确无误的踹了出去。

“扑腾～”

锦衣中年再一次落水，而且这一次更为直接，不多时就漂浮在水面上，一起一伏，生死未卜。

“嘶～”。

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诸人对邋遢老者的猜测，此时全部化为肯定。

没有什么比事实更有说服力。

“小子，老头子我这一脚，可还入眼?”

邋遢老者很是自得，抬了抬出风头的那只脚，回头看向莫无秋。

莫无秋汗颜不已，随口敷衍了两句，探手将那人从水中摄到岸上。

“谁和他是一路的，打道回府吧。”莫无秋将人甩在一边。

人群中挤出一名脸色难看的年轻人，五官与锦衣中年有相相似，掺起人，怨恨离去。

莫无秋将那抹怨恨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

他是一名过客，对方亦然，非有深仇大恨，还是不要做的太绝为好。

其实他还是有一些私心的。

公孙泱是为楚王城据守此处，这些人一旦过河，势必会对楚王朝雪上加霜一番。

他要抢楚王朝的公主，那楚王朝也算是自己娘子的娘家，能帮一把则帮一把。

当然，莫无秋也知道，去楚王朝的路肯定不止这一条，其他途径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公孙泱。

江河船上，公孙泱身体暗自紧绷起来。

这名黑衣青年给他的感觉很危险，不亚于之前的骆玉溪。

还有那位形象邋遢的老者，虽没有劲气外散，但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对方比起那名登仙境儒生来说，只高不低！

嘶～

公孙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两位，是一个一个来，还是要一起上?”公孙泱一如既往地坚毅，眼中绽放出凌厉光芒。

纵死，吾往矣。

听了公孙泱的言语，有些人认为其有些不知好歹，有些人认为其魄力可嘉，更有甚者，认为他是战昏了头。

“莫少侠果然是要去楚王朝。”

人群中，童庄主认出莫无秋二人，心中百转千回。

他还是低估了这二人。

童沐站在爷爷旁边，看着那道挺拔身影，眼泛复杂。

她的清白之躯，就那样不明不白被人瞧了去。

至于还有一个邋遢老不知耻的家伙，则被她刻意抹除记忆。

“哼！自取其辱罢了。”

贺流风满眼嫉妒，眯眼间，恨不得把那小子一剑封喉。

人群前沿，邋遢老者翻了个大白眼，鄙夷道：“现在的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也就是老头子现在改了性，不然又要拍出一滩血来。”

这句话初听没毛病，但莫无秋还是听出一些指桑骂槐的意味。

他摇了摇头，一袭黑衣上前，目光与公孙泱对在一起。

“我只有一剑，想试试你的快刀。”

莫无秋说着，背上桃木剑自行飞出，落在手上，挽了一个轻灵剑花。

“只一剑?”公孙泱眉头一皱，讶异不已。

“是的，你只管出刀便是，我想看看，你之快刀，究竟能有多快。”

莫无秋点头，桃木剑剑尖泛起粼粼波光，与江河水面出奇一致，如梦如幻。

“好！”

公孙泱洒然低喝，收刀归鞘，然后右手搭在刀柄处，身心归于平静，全部精神集中在一点。

接着，此方天地间，诸人只闻一声嘹亮刀吟响起，凌厉刀意凛冽刺骨。

一道白光闪过，又归于平静。

在场之人，除过邋遢老者与莫无秋，再无一人看清公孙泱是如何出刀的。

快，迅如闪电之快！

简单直接，拔刀还刀不过一瞬间之事。

一缕黑发飘摇而起，即将随风远去。

莫无秋收起桃木剑，伸手抓住那缕断发，感慨道：“果然是把快刀。”

怎么回事？就这般风平浪静?好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诸人心思云云。

“你这是何意？”

公孙泱一脸疑惑，刚才那一招中，这个青年并没有使出全力攻击，而只是选择抵挡他那一刀。

而且，他竟然安然无恙的挡住了！

“我说了，只是想见识一番你的快刀罢了，现在既已如愿，我便要过河了。”

莫无秋如是说着，目光看向一旁的邋遢老者。

后者一脸神游九天之外表情，装作不明白莫无秋的话意。

“你若不出手，那小爷只好与这公孙泱决一高下渡河了。”

耳边，莫无秋的声音轻飘飘传来，邋遢老者脸皮一抽，龇了龇牙，叹息一声。

“不当人子。”

骂骂咧咧，邋遢老者右手搭在莫无秋的肩部。

下一刻，景色突变，莫无秋只感觉一阵恍惚，便被拽着站在了大河对岸。

回首望去，对面诸人无不失声惊呼，指指点点，说些什么已经听不清。

舟上，公孙泱一脸复杂，面对登仙境高手，纵使他成为了那武榜第一，也无可奈何。

“唉，若再多给我一些时间，登仙又如何?”公孙泱怅然，刀意中掺杂了一些新的领悟。

“公孙泱，若你我还有再见之日，小爷便要你见识一番，我之快剑！”

莫无秋隔岸喊了一声，转身朝楚王朝境内掠去，邋遢老者如影随形跟上。

“快剑?”

公孙泱眼神一闪，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这一日，莫无秋入楚王朝，身旁跟了一个邋遢老者。

这一日，据北河上，一名刀客，只身拦下诸多高手，只为那冬雪夜的恩情。

也就是这一日，整个神州大地，两大皇朝，五大王朝，开始风起云涌，暗流涌动。

两难山上，一座凉亭之内，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凌然于云海之上，登高望远，留下一声叹息。

“要变天了～”

……

不知为何，在莫无秋踏上楚王城的疆土那一天起，天空便一直阴沉沉的。

“是在预兆着什么吗？”

一处茶肆中，莫无秋望着天空乌云低语。

他进入楚王朝已经半月有余，日夜兼程，一路南下横跨了楚王朝大半疆域。

约摸再有一旬时间，就能赶至楚都。

邋遢老者在那日渡江后，就与他分道扬镳，一如突然偶遇，又是突兀离去。

莫无秋猜测，邋遢老者是去还他所谓的“欠了别人东西。”

渡江之时，他言语威胁说要与公孙泱一决高下，旨在试探邋遢老者。

结果也如他所料，邋遢老者出手带他渡江，这验证了他的猜测：邋遢老者所欠之人，与楚王朝有莫大关系。

甚至，莫无秋认为邋遢老者欠的是某人一条命，楚王朝气数已尽，他这么执着来此，很有可能要搭上自己一条老命。

登仙境高手来了不止一人，楚王朝只剩一个声名赫赫的楚狂生，就算加上邋遢老者，能挡的住吗？

天气越来越凉，楚王朝境内皆已被各方势力瓜分，战乱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正在莫无秋沉思时，远处传来喧闹。

不多时，传来哭喊声，一传十，十传百，哭声很快连成一片。

“出事了。”莫无秋脸色一变，一个闪身出现在人群中央。

在那里，有两名占据了这座城池的势力士兵，在墙上张贴了一张告示。

而楚王朝原百姓，就是在看了这张告示后，泣不成声，神色凄然。

莫无秋看向告示，只见上面写着：“楚历四十三年，有仙人谪大楚皇宫，楚后香殒，楚王纵火焚宫投身，嫔妃殉于火海，皇子缢随。”

寥寥数字，扑面而来的却是数道晴天霹雳。

楚王朝彻底亡了?！

周围百姓凄婉恸哭，凝结了数日的乌云，终于洒下倾天雨幕。

秋风起，雨线一条条连珠，楚王朝境内，尽弥悲伤之气。

莫无秋沉默转身，走入了雨幕中。

他静静走着，任凭雨水淋湿他的黑袍，长发湿哒哒贴着身子，心里无限复杂。

楚后死，楚王焚宫共赴，几位皇子自缢，嫔妃殉葬，唯独没有提及楚君婉。

作为在榜第一美人，她的身体，应该有许多垂涎不轨者觊觎。

告示上也没有楚狂生音讯，作为登仙境高手，生死当是万众瞩目。

所以，莫无秋猜测，楚君婉应该与楚狂生在一起。

吴勇曾言，楚王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公主，楚都若破，宫中女眷很难落个好下场，几位皇子姓楚，自然也不会被人容留于世。

楚狂生实力超然，一人可逃，若再带一人，怕是也有很大几率生还。

还有其他可能，譬如楚君婉现已被人抓住，视作禁脔，因此没有张扬告示。

亦或者是，楚王早有安排，暗中将楚君婉保护起来。

……

雨一直下，从告示张贴那日起，便从未停止。

秋雨绵绵，莫无秋全力赶路后的第五天，距离楚都越来越进。

也就是这时，途中遇见的各路江湖高手悄然增多，一些零碎情报，从这些人口中传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