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咸丰城外，一行商队从地平线走近。

入目满是疮痍，树木枯败，一些工匠正在城门外修葺护城河桥之类。

商队老者有所准备，同时也托城内熟人打点了一番，因此，守门将士只是略作检查便让路放行。

入城，各种营生买卖皆有收摊，不复旧楚那般热闹。

行人匆匆，每一人脸上都挂着惆怅。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楚王朝虽然没了，但老百姓们还是要继续活下去。

劳碌奔波，他们也不知这短暂的息战，何时又会再起狼烟。

马车车帘掀起一角，楚君婉默默看着外面情景。

行在故土之上，她与旧楚百姓擦肩而过。

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百姓依旧是那些百姓，公主却不再是那个公主。

车帘放下，几滴晶莹泪珠倒映着晚霞。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莫无秋坐在马车外面，一条腿悬空轻摇，嘴角叼着一根细草，感慨一声。

闻言，在马车后不远的老者附和喟叹，他也是楚士，现在却是无国之士。

目前咸丰城之主，是大商皇朝的一位将军，唤名于承德，文武双全，颇有威名。

听说大商皇朝为了保护这位将军，暗中派了高手相随。

又走了一段路程，接应商队的人出现，双方见面唏嘘，然后在老者带领下，固执又送了一些酬礼答谢。

盛情难却，莫无秋只好收下，也在那里，他与商队分道扬镳，拒绝了老者的邀请做客。

本来，暂时与商队在一起可以掩盖身份，但身后现有追兵，莫无秋深知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便不好给商队带去无妄之灾。

找了一间客栈落脚。

也许是战火原因，客栈门口罗雀，偌大几层客房，只有寥寥数人入住。

不过这样也不错，店小二鞍前马后，殷勤替他们将马车送到后院，悉心照料。

“为了避人耳目，也为了你的安全，咱们便开一间房吧。”

莫无秋站在客栈后院，对正走下马车的佳人说道。

楚君婉娇躯一僵，脸上写满拒绝，最后犹豫了半晌，才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

“放心，我可不会做那出格之事。”

莫无秋拍着胸口保证，只是那嘴角的笑意，令人很难相信。

店小二收到要求，乐呵为二人开了一间上好客房，而且价格颇为优惠。

舟车劳顿，楚君婉先在客房中沐浴梳洗。

莫无秋便吩咐店小二去弄一桌招牌饭菜，待会儿直接送到房中，他则倚在走廊栏杆处。

身为武者，耳清目明，感官甚是灵敏。

尤其迈入登仙境后，这种能力越发强大起来。

这不，莫无秋看似松散随意，实则将屋内浴桶水花之声听的真真切切，如临其境。

“啧，不愧是金玉之躯，沐浴速度比四师姐慢了不止一筹。”

莫无秋一边聆听，一边回忆在两难山上偷窥四师姐洗澡的往事。

将二者对比来看，四师姐洗澡是粗烈，而楚君婉则是温婉。

正听的起劲，莫无秋忽然听见里面“咣当”一声，下意识就开口询问：“怎么了，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屋内水花声音戛然而止，陷入沉默。

莫无秋暗叹不好，轻轻拍了自己一嘴巴子，蹑手蹑脚就朝楼下走去。

“嘭！”

身后，似有什么东西砸在了窗户上，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紧随其后。

见状，莫无秋一个闪身就消失不见。

客栈屋门打开，楚君婉披散着湿漉青丝，右手捏着刚砸出的水瓢，一脸羞怒。

然而，走廊空空荡荡，哪有半个人影。

一炷香时间过去。

当莫无秋端着一盘饭菜上楼时，楚君婉已整装完毕，仍站在门口，一脸幽怨盯着他看。

“为何这般看我?哦，一定是饿坏了吧，来，快进屋，刚出锅的招牌菜，保证令你满意。”

莫无秋佯作不知，脸皮那是一个厚，自顾说着，错开身位走进房间。

整个过程，楚君婉那道幽幽的目光，始终不离这个登徒子。

但一个养尊处优，另一个从小深受二师兄的无耻洗礼，胜负显而易见。

楚君婉咬着嘴唇进入，房门虚掩，也不知是不是在防备什么。

“婉儿，给你筷子。”莫无秋微笑递给楚君婉一双筷子。

他本想叫娘子来着，可接触到佳人眼底那抹深深的哀婉后，立即改口。

婉儿?

对于这个亲昵称呼，楚君婉娥眉微蹙，接过筷子，小口夹吃。

她就那样沉默吃着，他便那样看着。

比起在山洞时，楚君婉明显变得有些拘谨，寡言少语。

用莫无秋的话来说，她就像是一个刺猬，小心翼翼的收起柔软，无亲无故，言行举止满是一种如履薄冰之感。

“唉～”

莫无秋内心喟叹，美味佳肴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以楚君婉目前这种情况来看，落霄峰，怕是很难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莫无秋将碗筷交还回去，然后在店小二一脸“我懂的”的目光中回到房间。

不出所料，楚君婉正对着烛火出神发呆。

听到关门声，她的娇躯微微一颤，美眸略有黯淡。

今夜，他会怎么做?

莫无秋走到窗户旁的椅子坐下，瑕开一道窗户缝隙，让月光照射进来。

他侧头看向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一边解下背上双剑，一边开口道：“楚美人，开诚布公谈一谈可好？”

比起娘子，婉儿这两个称呼，莫无秋最后还是觉得“楚美人”这个称呼不错。

不会令她太过反感，也没有生疏距离之意。

烛光中，楚君婉的雪白双颊映照的很是明艳。

她看向那个俊朗男子，点了点头：“好。”

两道目光对视在一起，各有几分悸动在其中，房间内，温度不知不觉升了几分。

莫无秋轻笑一声，捻起自己的一缕垂发，率先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莫无秋救你，只为一件事。”

说到这里，他看向佳人。

“当你的女人?”

楚君婉自嘲一笑，天下男子，估计九成多都想占她为己有吧？

从之前莫无秋轻佻称呼她为“娘子”之时，便俨然被她知晓心思。

“不错。”

莫无秋点头承认，不过眼中并没有多少垂涎之色，双目清明，这让楚君婉另眼相看。

“我不强人所难，也不喜虚与委蛇，有朝一日，你若倾心于我，便和我去一个地方，在那里，我想见一个人。”

莫无秋说这句话时，眼睛望着窗外夜空。

月残星稀，他的眼睛深处，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落寞。

说到底，他也是一个十几年没爹没娘之人。

古人有云，一个真挚之人，在他沉浸于某种状态之时，最为吸引人。

莫无秋望月惆怅，另一边，楚君婉望着他心湖微动。

当莫无秋收回目光时，他又变回之前的模样。

冲楚君婉扬了扬下巴：“故而，你我相处期间，我不会对你做任何逾礼之事，如何？”

楚君婉眼神一闪，避开对视，发丝带动烛火晃了几下。

“若是楚国犹在，也许，我已经对你倾有好感。”

楚君婉斟酌开口，美眸变得哀伤起来：“此时此刻，对于男欢女爱，我已不配再提，我忘不了那一张张面孔，红颜多祸水，亦多薄命。你救了我，想做什么，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话落，她闭上双眼，两滴泪水滑落。

莫无秋眉头一挑，他伸出手，那两滴即将落地的泪珠飞到他面前。

望着这两滴眼泪，莫无秋心情很是复杂，再挥手，泪水消散。

“楚国亡，唯独存你一人，你难道就要永远这般消沉颓废下去?”

莫无秋霍然起身，烛火开始摇曳不定，他凝视楚君婉，声音沉了几分：“我相信，你之亡亲所希望的，是要你坚强的活下去，莫要忘了，还有一位楚狂生在等你。”

其实，莫无秋是不想提及楚狂生这三个字。

他现在要抢楚国公主当娘子，有乘人之危嫌疑。

楚狂生这位陆地仙人，威名赫赫，如同一座沉重大山压在他的心头。

“楚伯伯——”

楚君婉眼中闪过亮光，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楚皇宫焚灭那一幕，父王回首冲她笑道：“婉儿，答应为父，活下去。”

为父，而不是父王！

一瞬间，楚君婉的心湖震荡起来，她垂目深呼吸，然后看向莫无秋，问道：“你刚才所言，是真心无异?”

“你看我像是在胡言乱语吗？”

莫无秋上前两步，站在楚君婉的身前，低头而视，长发垂散下来。

楚君婉避开视线，少有的开了一句玩笑：“你不是坏人，但也不一定是好人。”

说完，楚君婉被这浓烈的男子气息所逼退，起身坐到床榻上。

不知为何，她总控制不住自己看向莫无秋的唇部。

相应的，山洞渡食之景便窜入脑海作祟。

莫无秋觉得挺有意思，便又朝床榻靠去。

“止住！”楚君婉脱口而出，声音中透露出几许慌乱。

“嘿嘿。”

莫无秋咧嘴一笑，也就收起了玩笑之心，坐在楚君婉之前坐过的地方，手撑脑袋。

“你有何心愿，不妨说上一说，我酌情替你完成，也许你就能更快喜欢上我。”莫无秋如是开口。

闻言，榻上佳人微微动容，她复杂抬头，望着那名说不出好坏的男子。

想了想，她低声道：“若是有可能，我想再走一遍楚王朝，你，愿意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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