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朱红桃木剑炸开覆雪，轻盈飞出，落入那个青年手中。

这一幕，云端之上的楚狂生微皱眉头，心神感应之下，恍然明白那丝异常为何。

“有意思，这小子的体质，竟初步磨去了一些神剑封印，随着他剑意温养，似乎有新的剑灵在滋生。”

楚狂生睁开双眼，第一次觉得扰乱公主芳心的混蛋小子，后生可畏。

……

莫无秋手执桃木剑，眼神一闪。

按楚狂生所言，出神境修的是神魄，可加强对天地自然之感，而他是九出神，这股感应更是灵敏。

夺一桃木剑，据说是有八层封印，此时入手，他清楚的感受到一些异样。

对于这股异样，他说不清、道不明，只可意会，从剑身上，有一股斥力，亦有一股亲切。

“算了，还是先算眼前总账再说。”

莫无秋整肃心情，目光凌厉扫过那两道仓皇逃窜的身影，一步跨几十米，剑意由心起，第一时间锁定了无影剑。

无影剑如芒在背，余光扫过，脸色顿时一片铁青。

但势弱于人，他只好扯起嘴皮，高声喊道：“小子，你我本无难解之仇，此事作罢，日后我定登门赔罪，如何？”

声音浩浩，在这雪幕中，显得那么寂寥，犹如夜枭最后的悲鸣一般。

莫无秋闻言，脸色并未有所变化，亦没有言语，右手桃木剑裹挟劲风，化为红芒朝前面射去。

“欺人太甚！”

见此情景，无影剑当即亡魂大冒，不敢再以后背示人，止步侧移，细狭长剑迅猛一扫。

空气中，只闻剑吟而不见剑影，红芒与细狭长剑撞在一起。

“噗～”

无影剑口吐鲜血，虎口震裂，出神境强者的劲气断不是他所能承受，倒飞出去。

如是时，莫无秋的身影出现在桃木剑旁边，右手剑指点在桃木剑剑柄处，低喃：“点苍式～”

应然，桃木剑剑身一震，从剑尖吞吐出一道红色剑芒。

一瞬而过，速度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只见那无影剑目眦欲裂，起手格挡。

但他受伤在先，加之反应慢了许多，在胸口爆出一个殷红血洞之后，才堪堪横剑于胸。

“呵～”

这位叱咤一时的无影剑客，只留下了一声意味难明的叹息，身体缓缓朝后躺下。

那柄细狭长剑，孤零零掉落在地，裹覆落雪，再无持剑之主。

“杀人之前，就应该做好被杀的准备。”

莫无秋持剑而立，并无半点怜悯之心，凭心而论，若今日敌我双方形式逆转，对方可会心慈手软?

只是几个呼吸功夫，一位登仙境高手横死眼前，地散人看的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二话不说，地散人仰头爆吼一声，气劲荡漾，当即将游方古剑震飞出去。

古剑旋转后退，地面积雪如浪一般四起，地散人周身笼罩着一圈暗黄罡气。

他匆匆扫了一眼那个青年，然后踏地下沉，身体如穿山甲一般遁入雪地之内。

大雪茫茫，莫无秋虚眯眼睛，并无着急，在他的神海感应中，地散人仍在此山之内。

“看来，这才是地散人之名号缘由，可惜，于小爷眼中，不过是个会钻地的老鼠罢了。”

莫无秋冷笑几声，九出神的强大感应力散出，很快，他就捕捉到雪地上一抹不起眼的小雪丘。

小雪丘正在快速移动，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莫无秋并未打草惊蛇，而是遥望游方古剑，冲后者朝小雪丘努了努下巴。

古剑有灵，迟疑半瞬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嗡～”

一声嘹亮剑吟起，游方古剑破空而去，悬于小雪丘之上，一剑笔直下刺。

应然，小雪丘停止移动，底下传出一声闷哼，点点殷红渗出了雪面。

游方古剑一击中敌，端是欢快舒畅。

它抽离雪地半许，以更迅猛之势再次下刺。

这一次，却并没有如第一次那般有效，小雪丘寂静无声，半天无果。

“嗡～”

游方茫然低吟，它抽离雪地，一次又一次下刺，将雪地刺出一个又一个剑洞。

远处，莫无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微微皱眉，环视四周。

感应中，地散人的气息弱了许多，但依旧没有离开此方天地。

奇怪的是，现在连他也看不出对方究竟藏在何处，只知对方仍在雪地之下。

“好吧，是小爷看走眼了，你这钻地本事，当的起地散人之名。”

莫无秋扬声开口，他相信对方能听的见。

某处极深雪地之下，周身狼藉的地散人面色难堪，他的呼吸微不可闻，缕缕血线正在浸染衣袍。

“可恶，这小子借此想乱我心神，一旦气机有所紊乱，其必会发现。”

地散人心思急转，纵使心急如焚，表面却不露半点痕迹。

言语没有得到回应，这也在莫无秋的预料之内。

他嘴角一挑，甩手将桃木剑抛至高空，人剑遥相呼应，桃木剑剑身乍起劲风呼啸。

风卷雪，转大风，继而，上百道虚幻剑影出现在空中，悬挂而立，与桃木剑如出一辙。

“此一式，乃小爷九出神而悟，名为～霄落！”

莫无秋双手虚拖那上百道剑影，剑影重重，随着他之动作而动。

一时间，剑意纵横，剑吟如风，以朱红桃木剑为尊，上百道剑影对准茫茫雪地，呼啸而落。

霄落，窥云霄之天门，落红尘之浮萍，九次出神，所遇每一景一物，皆有自感其中。

“这一剑～”

云霄之上，楚狂生豁然睁眼，双目如刀，内心掀起一阵波澜，暗自叹道：“前有那无心万剑归一而入陆地神仙境，今有楚白衣一剑出神，此乱世，有趣。”

云霄之下，上百道剑影撕裂空气落下，雪幕溃散，大地疮痍。

隆隆爆炸过后，一抹红光从天而降。

莫无秋踏步而出，走在被翻卷过来的雪地上，一步一步，来到最大的一个爆炸深坑边缘。

深坑内，一具残破不堪的身体躺卧，血如泉涌，心脏处插着一柄朱红桃木剑，其睁大的双瞳内，尽显恐惧与不甘。

他艰难转动眼珠，血液堵塞喉咙而难以言语。

“一剑不行，那小爷就来百剑，还算不错，抓到你了。”

莫无秋伸出手，桃木剑从地散人胸口抽离，落入手中。

他一挥桃木剑，甩出一串血珠，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断绝了地散人的垂吊之气。

“烦请二位下去之后，给那只死兔子告声罪。”

兔子?！

地散人眼睛一瞠，脑海一片轰鸣，怒气攻心，头一歪，彻底咽了气。

在其消亡之际，依稀记起，那一日雪地中，无影剑曾犹豫提及，战斗前所宰的那只大灰兔，似乎有些不妥。

当初，他不屑一顾，嗤笑同伴是被那楚白衣打怕了，将罪责归咎于一条畜生身上。

可惜，悔之晚矣，这一切都将烟消云散，若是有可能的话，在黄泉路上，他定要追上无影剑，说一声抱歉。

……

“尘归尘，土归土，楚国之行，也走到头了啊。”

莫无秋呼出一口白雾，仰望云霄，与那道凌厉目光，对视在一起。

上面之人咄咄逼视，下面之人无奈苦笑。

最终，莫无秋眼底闪过一抹落寞，他冲云端之人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朝雪幕中走远。

“公主，他已无恙，我们该走了。”

楚狂生站起身，声音传入一直心神不宁的佳人耳中。

一旁，楚君婉娇躯微颤，她深知楚伯伯言而有信，既然这样说了，那他便真的已经醒转。

“楚伯伯……”

楚君婉心中堵闷，欲言又止，可能拖的时间先前已经拖过，再推脱便显得有些难堪。

“走吧。”

佳人闭目，一滴晶莹洒落，乖巧站在了楚伯伯身旁。

楚狂生对公主异样故作不知，点了点头，罡气延展笼罩住公主，然后化为流光消失。

以陆地神仙境修为，楚狂生本可咫尺天涯，但不知为何，他还是选择了正常速度。

二人沉默，皆心事重重。

不知过了多久，楚狂生忽然心中有感，停下脚步，落在了一处山头上。

楚君婉见楚伯伯盯着一处方向，不知所以，冥冥之中，她恍惚有些心跳加速，觉得那个方向，有她所牵挂的事物。

大雪地中，二人立山头，遥望远方，不多时，只见一位白衣青年狂奔而来。

他披头散发，衣袍褴褛，寒风吹起垂发，露出一张比女子还俊美的面庞。

“楚美人，等一等～！”

白衣青年遥遥呼喊，声音之大足以引发一场大雪崩，庆幸的是，这里并没有大雪山。

这一刻，楚君婉美眸失神涣散，红唇微张，心湖涟漪越泛越大。

他虽已是出神境高手，却跑的与山野粗人无二，毫无形象。

他肆意大笑，手中抓着一支雪白莲花，身后背着两把剑。

而在更后面，还有一只气急败坏、癫狂戾鸣的大雕紧追不放。

如此戏剧一幕，山头上的佳人愕然难语，惟有旁边的陆地仙人，看出雪莲花与大雕的不凡。

当青年跑至山头十几米处时，凭空出现一道刀意，在雪地上划出一道沟壑。

这道沟壑，是警告，也是暗示，预示她与他之间，永远会有一道沟壑存在，难于登天。

“楚伯伯！”她第一次有了情绪，咬唇乞求。

然而，身旁那人始终闭目而立，若有若无的刀意游走。

“无妨，楚美人。”

莫无秋站在沟壑那头摆手，冲楚狂生揖礼，然后将雪莲花以气劲推向那道倩影。

大雕如夜枭啼血，绕在周围扑棱展翅，可有刀意缭绕，它只能眼睁睁看着守护之物易手他人。

雪莲花洁白如雪，轻柔落在佳人手中，与她白皙肤色交相辉映。

花香弥漫，这一刻，她更美了。

“楚域之约，算是我违约了，无以赔罪，便借这位雕兄之物，送楚美人一程。”

莫无秋凌乱的长发飘舞，毫不在意开口。

“啾～”

他所谓的雕兄却并不买账，初生灵智之禽，彻底记恨上了这个夺它所爱的男子。

她双手捧着雪莲花，美眸一眨不眨盯着对面，自此一别，不知何时才会再相遇。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