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莫小子别介意，大家伙都是稀罕劲上来了，一时热情了些。”

老李拉着莫无秋，生怕这个喜欢不告而别的年轻人，再一次旧事重演。

“没有，这样也挺好的。”

莫无秋轻笑摇头，对于村民的真诚，令他想起两难山下的村庄内，也有着这么一群淳朴乡民。

周雪一直跟在后面，刚才的热情中，她也被“照顾”了一番，此时还没缓过劲来。

她的脸上挂着不耐，眼中却闪着温馨，看的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临近老李家门口，老李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周雪，不好意思笑道：“女娃子，先前老头子我和你急了眼，别往心里去哈。”

“我看你对这烟杆子挺好奇，待会儿回了家，我那还有一杆新的，干净着哩，给你玩玩。”

“不过可不能点烟草，那玩意也就是我们这些老头子抽巴、抽巴，你们这种小娃子，抽了可是要害病的。”

老李话语真挚，一说就是一大堆。

“老伯，姑奶……我才没生气呐，刚才是我不对在先。”

周雪很少见的乖巧，低着头，搅着自己的衣角。

莫无秋眼尖，看见她眼眶发红，便凑近说道：“怎么，这种淳朴乡情，令你感动了?”

闻言，周雪立即横眉竖目，一脚踩在莫无秋的脚背上，嘚瑟道：“去死！”

这一幕，落在老李眼中，难免目瞪口呆，连连摇头。

“这女娃子的性格，比起我那孙女来，可差远喽，怎么像个假小子一般。”老李心中嘟囔，不敢明面说出来。

老李家是一个简易院落，推开木门，里面盖着几间茅草屋。

院子中间有一座石碾子，一个老妇人正在磨豆腐，听见推门声，抬头望了过来。

“老婆子，别忙活了，快去烧火做饭，莫小子来了～”

老李一进门便喊，松开莫无秋，转身将木门关上。

老妇人华发丛生，眼睛似乎有些昏花，嘴里念叨了一下“莫小子”这三个字，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随即，她想起就是自家老头子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个年轻人，眼中有了亮光，和蔼起身，笑着打招呼。

“快去起灶，别在这磨叽了。”

老李推着自己婆娘进屋，然后出来时，身旁多了一位衣着朴素，容貌秀丽的少女。

“阿兰，这就是爷爷给你说的莫大哥，你先招呼着，爷爷去抓大红去。”

老李指着莫无秋对少女介绍，然后说阿兰是他孙女，让三个年轻人先待一待。

不得不说，老李年纪虽然大了，可身子骨却很是硬朗，火急火燎的去抓他口中的大红了。

“大红是谁？”周雪好奇围着阿兰打量，开口问道。

阿兰应该很少见过外人，很是害羞，不敢直视周雪，喏喏回道：“大红是我家的一只公鸡。”

她的声音很软，身形消瘦，令人一眼就能升起保护之念。

“哦，终于可以吃肉了。”

周雪拍了拍胸口，没有发现阿兰眼底一抹失落。

“阿兰，她叫周雪，我是莫无秋，你就按你爷爷说的那样，叫我莫大哥就好。”

莫无秋上前，将周雪这丫头拽在身后，免得她继续无脑乱言。

“莫……莫大哥。”

阿兰眼神躲闪，脸上飘起微红，怯怯看了莫无秋几眼，心道：“莫大哥真好看啊～”

同时，阿兰想起爷爷平日里的胡言，说要是莫小子在，做他家的孙女婿，再好不过了。

不自然间，阿兰的脸更红了，小鹿乱撞，更不敢再看莫无秋与周雪。

周雪大大咧咧，早已被院中游走的几只大鹅吸引，猫着腰过去逗弄。

倒是莫无秋，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原因，因为之前老李就给他提过几句。

“阿兰，我看奶奶眼睛似乎不太方便，你去帮她吧，我先在这里坐一坐。”

院子中有一些木凳子，莫无秋坐了下来。

“啊？”

阿兰没反应过来，在莫无秋的笑意目光中，后知后觉，“哦”了一声，逃也似的跑回了屋子。

“这丫头，挺有趣的。”

莫无秋伸了一个懒腰，刚想把背上两把剑解下，忽然旁边传来周雪哭喊声。

“怎么了？”

莫无秋愕然望去，待他看清情况后，顿时忍不住噗嗤一声，捧腹大笑起来。

只见院子东边，周雪抱住一根木柱，屁股被一只大鹅狠狠咬在。

一旁，还有一只大鹅发出“嘶～、嘶～”的可怕声音。

几只母鹅“呱、呱”直叫，似乎是对公鹅的威猛呐喊助威。

周雪尖叫哭喊，莫无秋旁边袖手发笑，外面的动静很快引起老李一家的注意。

“咋哩，咋哩，”

老李一手提着一只大红公鸡，一手拿着刚磨好的刀，冲了出来。

老李婆娘，且就唤她为李大娘吧，在阿兰的陪同下，走在门口张望。

三人看见外面情况，皆是一愕，随即纷纷变色。

阿兰跑过去帮忙，老李更直接，一把扔了大红公鸡，阔步上前，一脚踹飞咬人的大鹅。

“不长眼的东西，贵客都咬！”

鹅毛纷飞，老李一边追打着大鹅，一边喝骂。

“莫大混蛋！嘲笑之仇，你给姑奶奶记住了！”

周雪瘪着嘴，眼睛发红，在周雪的搀扶下，捂着屁股进屋查看伤情。

“唉。”

李大娘叹了一口气，不知是叹自家大鹅过分，还是叹城里的女娃子娇气，连个大鹅都收拾不过。

大红公鸡受了惊吓，飞出院子，一时半会儿是抓不着了。

因此，在周雪的碎碎念中，也在老李的同仇敌忾中，那只咬人的大白鹅，被拎着脖子走向远处。

炊烟袅袅，李大娘在屋子里忙活，阿兰由于大鹅事件，与周雪渐渐熟络，两个少女留在灶房帮忙。

老李在收拾那只罪犯“大白”，烧水、褪毛、洗拨，忙的热火朝天，不由自主的，他那山谣又哼了起来。

“正月里，喜气盛，老李我来把客迎，烧开水，打起灶，且把那鹅……”

院子内有一棵枯死的树，莫无秋搬了一个木凳子到树底下。

他靠着树干坐下，闭上眼，双手枕在脑后，右腿搭左腿，随着老李的腔调一抖一抖。

乱世之中，难得有这种悠闲生活，令人恍惚有种想法：如此生活，倒也美哉。

临近下午，饭菜终于如期上桌，一股特有的香气从屋子内飘出，沁人心脾。

“好香，看来李大娘手艺果然名不虚传。”

莫无秋鼻翼微动，睁开眼，循着香味站起，正好阿兰出来，眼神躲闪叫他吃饭。

走入屋内，陈设较为简单，不过农家家具置办的还算齐全，打扫的也很干净。

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一大盆鹅肉，周围零碎又炒了几个青色菜蔬，还有白米饭。

“来来来，莫小子，快尝尝俺婆娘的手艺，绝对不比城里的厨子差。”

老李从门外走了进来，怀里拿着一坛子老黄酒，咧开豁牙，嘿嘿笑道：“自家酿的老黄酒，烧开了喝，劲大着哩。”

“好，今日莫小子便与老伯你，不醉不休。”

莫无秋迎合笑意，阿兰在一旁捂嘴轻笑。

这时，周雪扶着李大娘走了进来，莫无秋一看，差点又没绷住。

这黑漆大花脸的丫头，是哪里来的？

“唉，你这丫头，老婆子我叫你去洗洗，你咋就这么犟呢？”

李大娘唉声叹气，对这个性格古怪的少女，很是无奈。

说是在灶房帮忙，可结果是越帮越忙，越忙越帮，好在最后食材没有全部浪费完。

做好饭后，李大娘与阿兰瞧见周雪模样，心疼不已，便要她去洗一把脸。

可周雪偏偏不听，在尝了几口饭菜后，连连说好，只答：“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再说了，如此美味佳肴，姑奶奶要是去洗脸的功夫，被那混蛋给多吃了，岂不亏的慌?”

“咳咳，这女娃子挺不错，来，大家都坐下，好好吃一顿，不够还有！”

老李大手一挥，几人纷纷落座，农家人也没多少规矩，拿起筷子便是随意。

这一顿饭，可以说是自下山以来，莫无秋吃的最好的一顿。

味道自然不必多说，更令人心满意足的是，老李一家人的坦诚热情，在这凛冬寒季，如沐春风。

老李醉了一半，拖着摇晃的身体，拉着莫无秋继续唠嗑。

周雪醉了，初尝温热黄酒的她，只几杯便醉眼朦胧，吃了个肚子圆，甚至还耍起了酒疯。

好在周雪要拿出她那柄匕首跳舞时，被莫无秋给一巴掌拍晕了过去，看的老李一家眼皮直跳。

阿兰跟着李大娘收拾残局，余光中，时不时的会瞟向那道青年身影。

天色渐西移，老李拿上他那杆烟枪，又走到了村口那块木墩子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烟雾缭绕，这位老人家，在这暮色中，露出了一抹惆怅，腰背，似乎也佝偻了一些。

莫无秋站在远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回到老李家，李大娘早早躺在炕上休息，不过莫无秋敏锐的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声叹息。

老李一家，似乎有着什么心事。

周雪四仰八叉躺在炕上，睡的很是舒适，应该是做了美梦，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

莫无秋看了一眼，然后去找阿兰。

阿兰正对着鹅群发呆，家里的牲畜她都给起了名字，大红公鸡是大红，大鹅是大白，过年要杀的大黑猪是大黑……

“阿兰～”莫无秋轻唤了一声。

少女清瘦的身体一颤，慌乱起身，将眼底的落寞深深掩藏，羞涩叫了声：“莫大哥。”

“莫大哥想和你聊一会儿，可以吗？”

莫无秋对这个少女很喜欢，视若妹妹一般。

少女乖巧点头，四处张望，见爷爷奶奶不在，这才松了一口气，给莫无秋搬来一把凳子坐下。

夕阳无限好，两人坐在鹅舍前，各有心事。

“阿兰，做我的妹妹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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