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新仇旧恨，或许是浮生之缘，人存在于这个世上，终归是要有些意义的。无论是为君为王，为人臣子，为人父母，还是为人兄长，无论所生为何，这一生，不知不觉就活成了一个你从未设想的样子。

景流初倚着窗台开着外面，南方的天气湿湿潮潮的，倒是没有西和那边那样涩干，放眼望去的鲜花绿植，总是生机勃勃。

“想什么如此入神？”赫连朝尘进门，绿影微微行礼，赫连朝尘示意她不必打扰景流初，绿影一笑，便退了出去，赫连朝尘看着她半响，走近柔声问道。

“你来了。”流初微愣，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一笑问道，“还以为你们三个要说很久。”

依稀还记得他们三人曾经因为连秋的事情谈过一次，那次倒是让三国之间有了某种契约，如今局势祥和，连秋已经在西和站稳脚步，三人的话题，也该是从原来的浅浅帮助变成了别的。又或许是她想的深刻了些，他们也只是饮酒互相调侃罢了。至于几分正经，或是多少约定，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本王对他们的事没什么兴趣。”赫连朝尘拉过椅子，坐在窗台旁，看着她，“可是想家了？”

“想家？”流初微微不解，随即一笑，“想哪个家呢？”是21世纪里始终未曾团圆的家，还是现世里景府老宅，似乎，都差了那么一点。

“这几日，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本王说？或者有话问本王？”赫连朝尘微微仰头看着她。

“很明显吗？”流初一笑，问道。

赫连朝尘微微点头。

“也不全是要问你些什么。”流初仰头看着窗外的弯月，“我是在想一些我从未想过的事情。”

“本王这双手已然不是那么干净，很早，很小的时候，”赫连朝尘淡淡说道，“本王也从未想过很多事，然后却也做了很多事，不知不觉中。”

“我本是想要安稳一生，不愁吃穿，不受人凌辱，可以给自己做主，所以我建了沧笙楼，而原本，我只是想简简单单当一个老板，数着钱，过着胡吃海塞的腐败生活。”流初知道他在解释，却没有要与他讨论的意思，她温婉一笑，“只是，过着过着，便成了要保命，要护着脑袋，原来独善其身真的很难，不知不觉，沧笙楼就大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你要的多了，在乎的多了，就不得不让自身强大起来。”

“原本，我还是那个看着满地鲜血就要吐，就连动一动就痛苦的人，如今，却似乎已经生活在水深火热。”流初说完，转头看着赫连朝尘，“你可知道，我本不愿。”

“是本王拖累了你，打乱了你的梦。”赫连朝尘伸手，心里微微一痛，是啊，若是当初自己没有私心，或许她就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

“是，原本我不愿，不想，”流初眼底湿润，拉着他的手，“我不懂为何这世上的性命不在自己的手上，我不懂莫名其妙的嫉妒和怨恨，我不愿不想每天跟人斗智斗勇，更不愿伤及谁的性命。这所谓王权富贵，我怎么就惹上了？！可是——”

“这些日子，我想通了很多，尽管人心仍旧无法猜测，欲望无法填满，可我不想躲避，我可以放弃我最初的设想，哪怕如今我仍是不喜，可我愿意陪你蹚这一生浑水，陪你生死。”流初道，“这世上，我无法当一个救世主，我也不想当一个缩头乌龟，如今，我要成为你的肃王妃，与你一起面对你所有承受的一切。”

赫连朝尘看着她，起身将她揽入怀中，这大概是他有生之年，最让他无法平静的一番话。

南战洺被一阵清风吹醒，黯然一笑，将本要归还赫连朝尘的配饰随手放在一旁，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

“王爷，已经三更天了。”侍卫看着慢慢饮酒的南战洺轻声道。

“你们下去吧，不必伺候了。”南战洺淡淡一笑，摆了摆手。

众人散去，南战洺一杯杯喝着，有些画面挥之不去，突然一笑，仰头用酒壶直接灌在口中，大口大口喝着，丝毫不觉得这酒有多烈。

再宁静平淡的夜里，没有人看见高举酒壶，阴影里的脸上有多落寞，还有那一滴顺着脸颊滑进口中的泪。

今夜的酒，注定不易醉人，却带着苦味，让人无法摆脱。

次日，南战洺没有上朝，没有批奏折。这是南战洺第一次，竟然没有理国事。

第三日，某个热闹非凡的酒楼，众人起哄看着上面表演的小娘子，传来阵阵哄笑声。坐在二楼雅间某位大人物，心情很好，时不时吹了几声口哨。

“快，给我抓回来。”突然一阵骚动，一个女子往外跑，马上就被两个男子抓住，酒楼老板给大家赔了不是之后，马上就指着那个女子骂了几句，原来是刚买的姑娘，想跑。

“可惜了。”二楼的大人看着，微微皱眉，出来玩是要高兴，随即手下领了主子的意思，下楼在那老板耳边说了几句，老板眼睛一亮，马上让那两个手下把女子送到楼上，楼上的爷可是出了高价买下了。

这花钱的大爷，不是别人，正是在逃的南战澜。

女子还有些不自然，看着这位大人，也不开口。

“你是哪里人？”

女子不应，只是低着头。

“我可以给你一笔钱生活，可是你得要告诉我，我该让人送你回哪里去。”

“官，官人是哪里人?”女子仍旧低着头，却开口问道。

“你要跟着我？”

“奴婢，奴婢没有家，也不知道去哪儿。”

“哦。”南战澜微微想了想了，“你跟着我，不是很方便，这样我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官人可是成家了？没关系，奴婢，奴婢只要伺候官人就好了。”说着女子抬头，一张清秀的小脸倒也讨喜，眼泪汪汪地看着恩人。

“你长得倒是很好，我，让人给你找个人品和相貌都好的人家，定不会亏了你的。”南战澜看着这女子果真是好看，他虽是见过美女，可是如此清秀的姑娘真的少见。

“官人。”女子眼泪汪汪，委屈巴巴，这让别的男人看了，呵呵。

“咻——”

“小心！”一个飞镖从二人中间飞过，插在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