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薇惊讶又放光的眼神紧紧盯着秋离寂不明所以却又不失冷静的脸庞，浅棕的碎发打在前额上，映衬着她那双水潭般的眼睛，仿佛在问：怎么了？

这边秋离寂疑惑不解，那边黎寞心满意足。顾薇惊过之后，却只笑而不语，就连张嫂，也默默一笑，啥也不说，啥也不问。

亲儿子不是一般地亲近干儿子，这下子更实锤了。

顾薇笑着，思绪飘到了遥远的过去，在那个繁花盛开的季节，停泊又起航。

那是黎寞还小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他木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妈妈，我以后再也不喝牛奶了！”

“为什么呢？”

“牛奶是奶牛的吗？”

“嗯…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奶牛的东西，要给我们呢？这样对奶牛不是不公平吗？”

“可是奶牛需要我们给它食物呀！人类和奶牛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顾薇拍了拍小黎寞毛茸茸的头，不知道他小小的脑袋里又冒出了什么奇怪的问号。

“为什么奶牛不能自己寻找食物？如果人类不把它束缚在人类的圈子里，它不也可以像其他动物一样生存吗？这么说，不应该是人类限制了它的发展和进化吗？为什么总是束缚别人的人，一直觉得自己是对的，是为对方好呢？”

小小的黎寞昂起头，微微鼓起的腮帮子，衬着那双大大的眼睛。

顾薇从来没有想过黎寞会考虑这些本不该是这个年纪考虑的事。她只想让黎寞同所有孩子一样，脸上永远漾着樱花般灿烂的笑容，令阳光失色。

“好了，寞寞，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这是自然的规律，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

顾薇莞尔一笑，接着用富有穿透力的目光盯着他：“现在，可以说一下不喝牛奶的真正原因了吧？”

被当面揭穿，小黎寞的脸颊染上了几点粉红，老实交代道：“牛奶里，有细菌…”

果然还是亲妈了解自己的心头肉。

“怎么说？”

黎寞却把头一歪，抿着嘴，“哒哒哒”跑了。

事后，张嫂解释说，是因为他放在窗台的一杯牛奶，忘了喝，后来看到变质的牛奶上漂着一只死苍蝇，当时就让郑叔把房间消了好几遍毒，又自己去找了好多书，也不知道找啥，总之，一看到牛奶，就退后十万八千里。

后来，时间淡化了他的记忆，也褪去了他的执拗。虽是接受了事实，但仍是打死也不喝。

岁月是一只藏匿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一出神、一恍惚间，物走星移。顾薇的记忆在此刻归位，回到眼前这两个相似却又不同的小辈身上。

“我吃饱了，去拿点东西。”

黎寞云淡风轻地走进了自己卧室，关上门，拿出手机给松月发信息。

「查一下洋城所有符合条件的家庭：有两个女儿，二女儿17岁。另外，给我一份近两年来过森城的洋城人名单」

松月收到这条命令的时候，眉心不自觉拧了拧，再次确认了一下：

「少爷，全部？」

「是」

松月明确指令，立即动身前去查了。他犹豫，是因为这是一项不小的工作。洋城是什么地方？繁华不输森城！更何况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符合条件的人和家庭数不胜数。他家少爷这是准备地毯式搜索，一步步缩小范围，逐一筛选。能让他家少爷这么大费周章的，这些年来，除了救过他的那个女孩儿，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叩叩——”

敲门声响起，黎寞将手机收好，顺手从桌上拿了本书，开了门。

“该走了。”

秋离寂见他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淡淡说了三个字。

郑叔早已在门口等候，这是少爷头一次和洛轩、沐琳以外的人一起坐车去学校。郑叔对这个将少爷“驯服”得像一只小松鼠的“二少爷”充满了敬畏，但就怕自家少爷那暴脾气，把这有礼貌又乖巧的“二少爷”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