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孑无力地闭上眼睛，缓缓地笑了，“终究，我实在给不了你更好的东西。若是我还有出去的一日，再为你补一份，可好？”

小元宝从叶无孑掌心接过小青蛙，偷偷藏进手心，口中却不依不饶道:“谁说你没有更好的东西了？便看你愿不愿给了。”

叶无孑闭眼舒了口气，“你说。”

长久的一段沉默之后，“……便是你啊。”

怀中人的睫毛不着痕迹地抖了抖，眼帘微张，不解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小元宝顿时结巴起来，“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个……那个你帮了我那么多，我们有过命的交情，便是我的那些兄弟姐妹也比不得的。你与我而言，已经远重于他们，所以……要不，你做我姐姐吧。”

一旁的阿奇闻言惊愕得张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合拢。要知道他家小少爷孤高又自傲，便是自家的亲哥哥姐姐也是没有叫过的，一律无视。他曾经还说过自己十分讨厌这种明面上和谐却背地里比外人还要阴毒的自家人，偏还因着这麻烦的血亲无法完全割断。

今日居然自己主动开口给自己找个便宜姐姐！

叶无孑抬手柔柔推开小元宝的胸膛，强撑着精神让自己坐好，笑容苍白却依然温柔:“小元宝，别闹了。若是以往，我多你一个这么娇俏的弟弟，也是好事。可是如今，我是戴罪之身，朝廷忌惮孤立我，还有被我阻了大事的一些人生生盯着想要我死。我如今一无所有，拿什么与你相交？你认我做姐姐，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于你，于凌家，都是大大的不益。所以，在我能够活着离开大狱之前，你还是不要与我产生太多的瓜葛吧。”

小元宝突然生气，“你觉得我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一定要在你风光的时候，才与你亲近，你一朝沦为阶下囚，我就立马离你远远的！这种小人行径，是我凌澈最不耻的！”

叶无孑眼底染上一层无奈之色，轻轻摇头:“你已经是大人了，应该是明白什么是分寸。趋利避害，是本能，是没错的。”

“趋利避害？”小元宝瞪大了眼睛，激动到破音，“当初，你帮我，救我，差点把你自己的命也搭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趋利避害？”

叶无孑再次无力地闭了闭眼，“当初，我与你说过，有我在，你不会死。我终究，是做到了。”

“你……你这话的意思是，我帮不了你，也保护不了你，所以就只能离你远远的，以求自保对不对？”

叶无孑突然气郁，胸口蔓延上一阵剧痛，紧紧揪着衣襟，趴在地上生生吐出一口黑血来！

小元宝被这突然的一幕吓得呆在原地，很快反应过来，抢步上前想要去查看瘫倒在地抽搐不止的叶无孑，刚刚将叶无孑扶起来，惊魂未定，狱卒便闯进来急声催促小元宝离开。

小元宝又急又忧，看着这副样子怎么也不肯走。

叶无孑残存着仅存的意识，忍着毒发的痛苦，断断续续道:“快走！你要真的想帮我，就去……就去满香楼，给掌柜报个信。你只需，将我的情况如实告诉他就好。我不会死……最起码，现在不会死～”

小元宝好不嫌弃用衣袖擦干叶无孑唇下的污血，将话牢牢记在心头，恋恋不舍地被狱卒强势拉走了。

叶无孑重新瘫倒在地，目不转睛地望着小元宝离开的身影，艰难不已喘着粗气，待小元宝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叶无孑这才放松下来，重重闭上了眼睛。

良久，狱中恢复一片寂静，仿佛只能听到窗外蝈蝈的叫声。所有人好像都睡了，就连巡逻的狱卒也不见。

两个黑衣人如入无人之地，大摇大摆出现在牢中。

一人熟悉地打开牢门，另一人走进来二话不说便蹲下来给叶无孑诊脉。

先前开门的黑衣人拉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灵俊秀的面容，正是韩策。

急切中带着特有的沉稳，问道:“如何？”

那人眉峰微蹙，似乎不敢相信，点了一抹叶无孑吐出的黑血在手中捻了捻，又扒拉来叶无孑的眼皮，发现眼白已有发青的迹象，终于抬头确定道:“果然与猜测的一样。的确是中了我们特质的奇毒，幻幽香。是一种慢性毒药，但是很烈。前期会有致幻的现象，后面便会身体越来越虚弱，嗜睡，胸痛，呕血。看她这个样子，最多撑不过五日去。”

韩策唇角微颤，挑挑眉，隐忍而清醒道:“既然是我们的毒，那赶紧解毒啊！”

那人目露难色，“公子，这种奇毒价值不菲，并不常见。除了毒医，还有几位长老之外，旁人根本碰不到这种毒，更不要说解药了。”

韩策目光定定，“那我即刻启程，马上回去取！”

刚要离开，便再次被人唤住了脚步。

“公子且慢！你就算日夜兼程，不吃不喝不休息，这一来一回，也要四五日了。只怕……只怕叶姑娘撑不到那个时候啊～”

韩策顿了顿，却没有就此放弃的意思，语气温软柔和:“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死而无动于衷。只要还有希望，我就得去做。就算来不及……我也得必须去做！……不！一定来得及，我会很快很快赶回来的。”

回眸凝望那昏睡中如同破碎的布偶一般的人儿，按下涌动的心疼，“她一直都很坚强。她一定会等到我回来的。一定！”

重新走回叶无孑身边，又给她塞了一颗抑制毒性的药丸，简单整理一番身上污秽的血迹，看着叶无孑身体上若隐若现的伤痕，暗暗磨了磨后槽牙。

眼底划过一抹深邃的凌厉之色，突然轻蔑却郑重道:“那个宋易凝，本来觉得他还是个识时务的，没想到，也是个见风使舵，却看不准风向的蠢货。他以为，我这个小小锦衣卫录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根本威胁不到他吧。”

眼风一扫，“我离开这几日，给这位宋大人好好加几个菜。我看他是日子过得太淡了，没滋味。”

黑衣人突然脊背一寒，擦擦冷汗，恭敬道:“公子放心。属下自会办妥。”

韩策满意点点头，袖手而去。黑衣人仿佛已经看到了宋易凝的悲惨下场，摇摇头，满眼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