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叶无孑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也追赶不上她的脚步，达不到她的高度。

即使学了一些她的说话办事的方式，学了她的雍容气度，可终究也只是像她，并不能与她相比。自己身上也没有真的可以让自己出彩的特质，说到底，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自己努力不努力都没有什么差别，都是她施舍给自己的。

如果自己没有她，自己便没有这一身可引以为傲的武功，便不会有这样令人瞩目的位置与地位，也不会遇到程非，韩策，小元宝……

如果变成与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般，一无所有，他们……又有谁真的愿与自己相交呢？他们又有谁会真的不介意自己一无所有呢？

众人皆言，我如此为朝廷百姓卖力奔走，最后也不过是元熙帝手中的一枚制衡百官与各方势力的棋子。

可是，自己被养大，被培养，被调派，又何尝不是蝶谷神机阁的棋子？

无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可笑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从来都是孑然一身，也无人能与自己并肩同行。

这一世追求，终究虚妄。

胸口抑制不住泛起阵阵剧痛，叶无孑只觉心脏仿佛被揪成一团，窒息感也瞬间涌了上来。

一口瘀血冲口而出，叶无孑撑不住双眼一黑便重重地倒了下去。

也许是因为毒发太过严重，导致叶无孑睡了整整一日才苏醒过来。

恍惚中，隐约感觉一只微凉的手指在脸上摩挲游走。

睁开疲累至极的眼帘，叶无孑侧躺在地上，眼前模模糊糊，只大约可以辨出眼前蹲着一个黑衣女人。

同样黑纱遮面，根本看不清女人的样子，因为叶无孑气力不足，一日未进食，也认不出那双眼睛自己是否识得。

“你醒了。”女人缩回了手，没有半分被发现的窘迫感，声音也刻意做了处理，听起来嘶哑干涩并不自然。

“你是谁？”叶无孑有气无力道。

“呵！”女人一声轻笑，“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且问你，你想出去吗？我有办法帮你解毒，也可以让你从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走出来，甚至我也可以让你重新回到佥事的位置，或者直接做到指挥使的位置上，如何？只要你说一句你想，我就可以帮你实现这一切。”

叶无孑无力地笑了笑:“天下的人无数，却偏将便宜卖给我，我身上是镶金子了吗？”

女人被叶无孑的话逗笑，“是啊～谁说不是呢？你看你，就算一身囚衣，满身血污，却还是依然迷人的很。”

语气突然变得诡异，“叶无孑，你知不知道在我眼里，你长得实在是太美了～即使你落魄，憔悴，可依然浑身还是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气质，让我为我着迷。你比所有的男人都要好，好到我想把一切都给你……”

惨白修长的手指颤颤地就要再次抚上叶无孑的脸，叶无孑心觉厌恶，即使自己气若游丝，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发力躲开了女人莫名的触碰。

“你干什么？！”叶无孑满眼警惕。

女人手指落空，也不生气，反而更加怪异地笑起来，似乎隐隐有些欣赏道:“不愧是你，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屈服。怎么办？你这般有气性，让我更加喜欢你了呢！”

叶无孑眉峰一挑:“怎么？你们如今改了主意，不想杀我，反而想用美人计来对我诱降？”

奋力支起手臂，向后拖着身躯，勉强靠在墙壁上，眼中微微含笑:“那你们也该打听清楚我的喜好才是。你们之中是谁负责搜集的我的信息？该拉出去砍了才是。我可没有磨镜之好。纵你美若天仙，我也掀不起什么兴趣，更何况，我连你是美是丑都无从知晓，声音也没有丝毫让人想要探究下去的欲望。这样一来，我与你怕是朋友也没得做。”

女人眼神变了变，情绪有些激愤又有些癫狂，望着叶无孑，固执地问道:“为什么？你也喜欢那些臭男人？那些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他们眼中只有女人的容貌和身体，他们不会也不懂尊重女人，所有的甜言蜜语都是假象。天下男人无不喜新厌旧，无不负心薄情。你为什么要喜欢男人？你这么与众不同的女子，为什么也不能免俗？还是说，你觉得你身边的那几个男人会有不同？你喜欢他们？”

叶无孑眸色沉静回望女人，像看待一个重病伤患一般眼中充满了怜悯的悲戚。

女人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怔怔地望着叶无孑，目不转睛。

“我没有喜欢过谁。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他们待我好，我自然也是要待他们好的。此事，只论真心，无关风月。我并没有觉得女人就一定不能喜欢女人，只是，我不喜欢。你们还是敌人，你也从未对我坦诚相待。所以，我们还要谈什么呢？”

女人愣了一瞬，上前两步再次半跪下来，钳住叶无孑的下巴，微微抬起，目露迷恋之色，“可是，我喜欢你啊～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答应随我一道，又有什么不好？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甚至更多。我们也可以做朋友，我也可以让你看到我的真容，我也愿意对你坦诚相待。你若当真喜欢男人，我便替你抓百八十个绝色少年来服侍你。你我挚友，相伴一世，何其逍遥～”

叶无孑不做反抗，默默闭上双眼，浅声道:“你们盗取官银，撩动朝堂局势，陷害我杀人，给我下毒，让我锒铛入狱，这便是你说的喜欢。”

女人手指缓缓松开叶无孑的下巴，站起身，声音冷了半分:“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依你的手段和背景，这些根本不会对你造成威胁。我只是希望你看清楚，你致力效忠的朝廷与皇帝，是个怎样丑恶的嘴脸。明明知道你有危险，明明上知道你的无辜和委屈，皇帝还是不管不问将你扔在这大牢里，让你自生自灭。难道到现在你还要执迷不悟？”

叶无孑缓缓抬起眼睑，定定地望着女人，“既想要我叶无孑归降，你也总该拿出点你们的诚意来。最起码，我得知道自己要效力的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背景。若是势力还不如我蝶谷神机阁，你觉得我凭什么舍了自己的本处，去做风险更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