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直被程非拒绝，所以双燕一直闷闷不乐。

叶无孑知道，她很多时候都是躲在房间里哭。

她不能理解，程非离开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大变化的原因，她只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以为程非很是厌恶她。

以前程非即使不喜欢和她接触，也会保持最基本的礼貌风度，不会太过冷漠，不会说很过分伤人的话。

可是现在的程非，太冷了。他自己基本上就不会主动找人找话说，别人与他说话，他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只有面对叶无孑时，程非才对多回答两句。

中午吃饭的时候，双燕呆在自己房间里没有出来，陆子州身体不好，也没有出门，只派小二送进去了饭菜。

饭桌上只有叶无孑和韩策两个人。

破天荒的，程非出门了。

面色依然冷寂淡漠，但好歹情绪看上去有些起伏了，径直来到床旁，坐到叶无孑韩策两人的对面。

叶无孑拍了一下身旁还在埋头苦吃的韩策，心上疑惑不解，面上不显半分，向程非那边推了推盘子。

“程非，你出来了？是不是饿了？快吃快吃！吃饱一点，心里就会舒服一点。你看你最近都瘦的不成样了！”

韩策摸摸被打的有些疼的手背，停止了动作，也将视线射向对面端坐的程非身上，眼眸微眯，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程非看了一眼推过来的饭菜，并不动手，只对叶无孑道:“大人，你最近有什么打算吗？”

他嗓子有些沙哑，一句话说出来起伏的很不自然，有种机械被动的感觉。

叶无孑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道:“你刚刚回来，首要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等我办完事，就带你回京城。一切都会过去的。其他的，你就不要多管了。”

程非默了片刻，手指一下下摩挲着衣袖，显得有些急躁，说出的话依然平稳如常:“大人，我如今身体没问题。我想要帮大人做些事，那样，我才会安心。所以，大人能答应我吗？”

叶无孑思量一瞬，点点头，暂时应下:“好吧。一旦我们有任何行动，都会提前通知你。你放下好了。”

程非淡漠的眸光落在叶无孑光洁无暇的侧脸上，“多谢大人。”

说完，起身便走。

叶无孑唤他，“程非，不留下吃点东西吗？”

程非没有反应，脚步不停，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半分也没有受到影响，直接回到房间，关上了房门。

韩策的目光紧随程非的背影，意味深长，幽深诡谲。

叶无孑注意到他看得专注，不由开口多问一句:“看出什么来了？”

韩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这个嘛，不好说。他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肯定不是偶然。既然他回来了，还向你提出那样的要求，那就说明，他背后的人，应该是利用他来牵制你，从而达到什么目的。”

叶无孑皱眉，“背后的人？你觉得他受人挟制，迫不得已被他人所用，实际上做着与我意愿相悖的事情？”

韩策夹起一块鱼肉，小心地挑着里面每一根细小的刺，漫不经心地应道:“不然，你觉得他凭什么能完完整整地回来？他留在别处是意愿的，难不成回来也能自愿？我倒不知，普天之下，有何处能如此慈悲宽和，还能纵人来去了？”

将挑拣好的鱼肉放到叶无孑面前的盘子里，“无论是蝶谷，神机阁，还是你们锦衣卫，都没这个道理吧？”

目光再次回到程非紧闭的房门，语气意味深长:“或者说，那群刺杀我们的黑衣人，也不过是名正言顺送程非回来的跳板罢了。”

叶无孑陡然感觉脊背一寒。

韩策继续道:“那群来杀我们的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且逃跑技术一流。那种情况下，我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出手将那几个人黑衣人一剑击杀，而程非却做到了。”

说话间，他手中的一根竹筷已经随手插进了桌板中。

漂亮的狐狸眼深邃悠长，对着叶无孑轻轻眨了眨眼。

叶无孑心情十分沉重，她承认在看到程非回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在心里自主忽略了事情暴露出的种种端倪，她甚至在催眠自己，只要程非平安回来就好。

只要程非平安回来，以后再不做错事，她就把握保住程非的事，甚至保住他的官位，让他依然做他风光无限，人人敬仰的锦衣卫镇抚使。

毕竟，叶无孑知道的曾经的程非，太苦了……

因为他经历了人间太多的苦楚，遭受过太过来自周围环境的恶意，所以他对于旁人对他稍微释放的温暖善意，他都会牢牢地抓住，感激在心，甚至会记一辈子。

叶无孑不想让这样的程非一直卑微悲苦下去，所以，她愿意包容他偶尔的错失。

只要他还愿意回头……

今天经韩策的嘴一说，她才猛然惊醒，原来程非突然回来，是旁人的刻意蓄谋，是他们的别有用心。

那么多破绽，她都忽略了。

他们想通过利用程非，来达到控制自己的目的。

这一切，程非也并非完全不知情。

他该是有他的苦衷。

可是……叶无孑心上一痛，他有苦衷，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伤害，蒙蔽自己吗？

还是说程非也拿住了她的软肋，觉得依他们数年的情分，他无论做多过分的事情，自己都不会对他狠下心来，都会无限制地原谅他，包容他？所以他才这样有恃无恐？

想到这里，叶无孑默默闭上眼睛，整理心思。

她需要理智了。

她不能再被这样的心思牵着鼻子走了。

再睁眼，眼底一片冰冷寒凉。

如果程非真的还固执地不肯回头，利用自己对他的不舍一直错下去，她一定……不会手软了。

必要时候，她会亲手了结他！

大手悄悄握住她微凉的拳头，传来阵阵温暖安逸。

一抬头便对上他微笑的眉眼，“不要多想。天大的事情，有我陪你扛。若要杀人了，说一声，刀给你备好。”

他如今温柔淡然地说着“杀人递刀”这种事情，让叶无孑也忍不住心上一松，轻笑出声。

“你还有没有点底线？这么纵容我，可是不对的。天下是不是我想要杀谁，你都会支持，都会主动给我刀？”

韩策眨巴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上去懵懂又无辜，认真道:“底线？你就是我的底线啊！在我看来嘛，你想杀的人，都是有道理的。既然有道理，我又何必多问？其实递刀这种事，我都觉得麻烦，更直接的是，你看谁不痛快，我直接代劳杀了就是，何必再沾你的手？”

叶无孑直接目瞪口呆。

她险些忘了，眼前这人可是素有“魔教”之称的落英教少主呢！

一时间看向韩策的目光有些微妙。

怪不得总觉得这家伙骨子里藏着几分邪性，平时不觉，关键时候，就会发现他其实和正常人有些出入……

叶无孑收回目光，思绪再次回到程非身上，他这次回来，武功精进不少，而且击杀那几个黑衣人那一招，又狠又辣！完全不是曾经的程非可以做到的，便是如此的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也不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一夕之间武功突飞猛进，还像变了个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