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城楼上的战鼓隆隆作响，城下敌军战阵中胡鼓亦是不甘示弱地擂着。

若是竖耳谛听，隐约可辨鼓声中不时闪现的兵戈相交之声。

华苍早已在下面同敌军出战的那位将军斗起来，不过，双方的士兵并未参与，不约而同地作壁上观。

现在是双方各自将军发挥的时候，若是哪方的士兵上去插手帮忙，那就是耍赖皮了。此战非得分出个高地上下，而后由双方主帅下令开战，士兵们方能上前拼杀。

“此战，胜负难分啊。”林蒙蹙着眉头，微微摇头。

专注于战局的楚璃月闻声回头，同萧澜对视了一眼，但笑不语。

林蒙不明所以，“哎，殿下，太子妃，你们笑什么啊？”

“无须忧心，华苍已经胜券在握。”萧澜面容淡定，眼眸中是对部下的信赖和对自己眼光的自信。

戎狄人身材魁梧，四肢强壮，在力量上，华苍与之不相上下；他们常年纵马草原，因而擅长马上作战，在马背上，华苍也不占优势。

但是他们的招式往往凶猛凌厉，不留余地，而华苍张弛有度，进可攻，退可守，只要稳住心态，保持下去，他的对手自然会因为急于取胜而露出破绽。

果不其然，萧澜话音落下不过片刻，下头轰然一声巨响，敌军将领被华苍斩落马下，大刀斜飞出去，刚好插在步兵站阵前的地上。

“来势汹汹，也不过如此！”华苍高举长枪，大声呼和。

萧澜举目远眺，耶律奇所在的中军部正中，一道三角状的令旗扬起来，朝后头打了旗语。

楚璃月不懂，便问萧澜:“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旗语，要派其他将领前来对阵了。”萧澜说话的时候全副精神仍是聚焦于敌军战阵，目不转睛地盯着从战阵中缓缓向前来的那人。

不同于前者的魁梧健美，来者是一个四肢修长，身形瘦小的小个子，他蒙着面，整张脸上只露了双眼睛，用的武器是两柄极细长的陌刀。窄窄的箭袖勾勒出手腕的宽度，比例与手臂非常不协调，萧澜猜测那里面藏着暗器，也许是跟荆婉类似的袖箭。

“传令，华苍回城！快！”萧澜厉声下令。

此人不是戎狄，而是倭寇派给戎狄的帮手。倭寇的武功精于速度，多使用阴毒暗器，华苍对付不了他的。

“林蒙，让荆婉前来出战！”

“是！”

林蒙立时下楼往大帐而去，萧澜又看向自己身后的将领们，在荆婉到来之前，得先找个合适的人拖住那名倭寇。

百里靖？楚璃月？

不，都不合适。

那她自己去。

提上赤霄剑，萧澜命人牵马来，楚璃月追上去拦住她，怒道:“你疯了吗？三军统帅，以身犯险？你要是伤了死了，谁来统领联军将士？”

萧澜淡淡抬眸看他，兀自轻笑，她抬手轻轻抚了楚璃月的脸庞，什么都没说，飞身上马，马鞭扬起又落下，马儿撒开四蹄，飞奔出城。

前世，她眼睁睁看着楚璃月死在自己的怀里，今生，她差一点就和楚璃月生死两相隔，她知道他的本事，理智上判断出他比自己更适合出战，但是容许她的一点小私心吧，她不能经历第三次失去他了。

……

楚璃月不懂，他只是从那一眼中看到了太多他无法理解的情感:眷恋、释然、怀念、从容……

就在他怔忡的时候，萧澜的身影早就因着城墙的阻挡消失在了他的视野。

回过神来，他奔回城楼上，随手将弓箭兵的弓箭夺了过来，开弓上弦，估摸了它大概能承受的力量，便将三支利剑搭在弦上，随时准备发射。

“你……”百里靖看他这架势不禁诧异。

楚璃月却是没什么反应，他最擅长剑和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点其他的。

猎户村里胡玉儿的兄长有一把弓，但是那弓做工粗劣，即便射手技艺高超，粗劣的弯弓决定它一次至多承担两箭同时发射的强度。而军中统一由经验老到的师傅制造的弓弩质量相对上乘，楚璃月试过力道便上了三箭，他不敢再搭上更多，因为怕弦受不住他的力道。

一旁的百里靖见状不甘示弱，同样取了弓箭，蓄势待发，但是他只搭上了一箭。军中的统一配备只是比农家自己造的好些，但是比皇室御用的还是差了太多，百里靖用不习惯，怕弓箭多了影响准度，万一射出去的时候误伤到萧澜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当然，最好的情况是，他和楚璃月的准备派不上用场。

城楼下。

萧澜临到阵前，距离那名倭寇男子只有大约十步的距离，若是马儿跑起来，不用一息的功夫即可正面接触。

“大晋的利剑，今天，命留在这片土地上。”陌刀倭寇左手陌刀斜指向下，右手陌刀直指萧澜，微微偏移，隔空划过她的脖子。

萧澜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问道:“你呢？报上名号吧。若是无名鼠辈，死在我手上，那便是玷污了我大晋利剑的名声。”

话说出去轻飘飘的，实则她的掌心已经沁出了薄汗。

那两柄陌刀并不可怕，萧澜自信赤霄可以与之匹敌，但是，他的箭袖中藏着令她不得不忌讳的暗器。

身经百战的大晋利剑，一身见到修为已经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但是，她不擅长暗器。因为，战场之上公然使用暗器是令人不齿的，还是小兵的时候，她可以学，但是不能用，会影响升迁；爬到了上头，作为统帅，若是坐镇大帐，便没有机会使用，若是身先士卒，便不好让破坏自己在士兵心目中的形象。

更何况，荆婉在侧，这些东西她不必刻意去学，若是遇上，自有荆婉为她保驾护航。

影卫能力的评判标准，保护主子的安全排在首位，其次才是武功高低，能为主子除去多少障碍。

眼下，萧澜只是拖时间，拖到荆婉赶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