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暨不愧为屈暨，自他一去，东境水师捷报频传。

虽然齐帝及其朝臣对此颇有异议，但好在大晋文兴帝萧瀚顶住了压力。

与此同时，郢都的千里加急频频送来，建武帝命楚璃月撤军，皇后更是多次催促，让萧澜遵从旨意，莫要违逆建武帝，影响了楚璃月。

萧澜要顶住压力，本就不容易，偏偏皇后还用楚璃月来压她。

头痛地厉害，她心累地揉按自己的睛明穴。

“南城门的防御工事我检查过了，没问题的。你要是不放心，我立个军令状给你都行！”楚璃月掀了帘子进来，脚步轻快。

他原本满面笑容灿烂，见萧澜一手拿着信笺，一手捂脸，似乎非常愁苦，疾行至她身边，抚上她的肩膀，目光迅疾往信笺的落款上瞥了一眼，落款处盖的印章有“南容”两个字，不消问便知道必然是他母后写来的了。

“又催啊……”楚璃月从她掌下抽走信笺，揉作一团放在烛火上烧了，火苗快窜到手的时候他甩了甩，随手扔到了地上，而后轻声安慰萧澜:“以前我没好好陪着你，往后做什么我都和你在一起。”

萧澜抬眸看他，欲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唇，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她能说什么呢？

此时此刻，也许无声胜有声吧。

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晚，楚璃月去找了百里靖、邹寿、慕容彦等人商量，趁着萧澜睡着的时候，他们各自写了一封亲笔信，并且预备连夜送给各自的君主。

每封信的字迹、落款不同，但是上面是同一句话: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此话出自诗人李山甫笔下，乃是其为崇徽公主鸣不平所作，意在讽刺皇帝软弱。

如此言语，写到信上呈送君主，可谓是大逆不道，欺君罔上。

不过，楚璃月是不怕的，他已经揍了钦差，违抗了圣旨，再多这么一句话也不多。

“什么抄家灭族，本太子可是不怕的，大不了这太子不做了，到晋国当驸马去。”楚璃月笑着将信笺以蜡油封入信封。

百里靖啧啧两声，思索道:“可惜啊，文兴帝要是还有姐妹就好了，本宫也想上赶着联姻，免得往后被废了太子无处可去，哈哈哈哈。”

“驸马无处可得，郡马或许……”慕容彦说道一半，细细思索到晋国当郡马的可行性。

一旁双手环胸看热闹的华苍，嗤笑一声，当头泼下一盆冷水:“别想了哈，青山之变，能杀的王都杀干净了，剩下那几个不问世事的闲人，膝下根本没有待嫁的郡主。我看你啊，还是好好考虑谋朝篡位吧，这个可行性挺大的。”

“唉，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缺德！”慕容彦过去不轻不重地给了华苍一拳。

华苍笑着抬手，用掌心包了他的拳头，轻飘飘抹到了一边，没再说什么。

齐国的新帝谋朝篡位是有一套，但是人坐上了龙椅便肆意发泄着多年来的郁郁不得志。酒池肉林，歌舞升平，登基不过一年的时间，国库已经隐隐有了亏空的趋势。

虽然，国库亏空的部分原因是齐军的军费开支，但是新皇帝这穷奢极欲的做派实在是令人难以恭维。

“先帝生性果敢，虽然确实穷兵黩武了些，却也不至于为了自己的私欲罔顾百姓生死。如今这位——左右现在没别人，我慕容彦实话实说，不服气他。但是不服气也不行啊，他退位让贤，齐国的皇室里头也找不出能继任的贤人。”慕容彦接过楚璃月递上的蜡油，怀着沉重而无奈的心情将它滴上了封口。

男儿自有凌云志，原以为能得先帝赏识，荣登高位，此生足矣。奈何骤然生变，时至荒年。征战在外，身不由己。

“太子殿下，多谢您为我家人打点。”慕容彦向楚璃月道谢之后便走了，只留下封存好的信笺。

百里靖走到楚璃月身边，问道:“他的家人？”

“嗯，”楚璃月颔首，“你莫不是忘了屈暨这个前车之鉴？”

不止慕容彦的家人，邹寿等大营中许多高位降临的家人都已经在楚璃月的授意下，由血影阁护送着转移到了血影阁的秘密据点，或者是护送到了晋国暂避风头。

他们要安安心心地对抗戎狄，必然不得有后顾之忧才行。

萧澜、楚璃月和百里靖是皇族，血脉所依，有恃无恐；文兴帝萧瀚力主再战，晋军只安心作战即可，纵然战死沙场，也是无须担心的，晋国朝廷自然会拨出安抚费用，保证他们的家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可秦、楚、齐就不一样了。

百里靖不笨，他自然领会了楚璃月言下之意，苦笑道:“也是亏得你和萧澜，要不然……将军未老山河碎，三朝肱骨送红颜，真真是奇耻大辱啊。”

狠狠摇头，百里靖也走了。但是没多久，他又折返回来，列了一份秦军将领的名单，交托给楚璃月:“好人做到底？”

楚璃月轻笑一声，道:“送佛送到西。”

……

处理完这些事情，回营帐的时候楚璃月碰到林蒙，便叫住了他，问道:“哎，我这些日子可没少忙活，现在的太子殿下较之从前如何？”

林蒙仔细思索一番，答道:“思虑不如以往周全，不过，揍钦差，抗圣旨的硬气，也只有您能做得到。”

“嗯~就当你是在夸我了。”楚璃月长长出了一口气，走进了萧澜的营帐。

床榻靠里面的位置，萧澜睡得正沉。没有烛火，楚璃月只能小心翼翼摸索过去。

刚掀开被子一角，萧澜忽然出声:“回来了？”

萧澜语气慵懒，楚璃月轻声应道:“嗯。”

不该忘的忘了个一干二净，但好歹头脑能力摆在那里，从前会的东西，就算忘了，要捡起来还是挺容易的，尤其身边多得是精兵强将辅佐。

因此，他最近帮着萧澜分担了不少事物，萧澜清闲了些，对他的态度便缓和不少。

就像林蒙荆婉他们说的，只要他好好护着萧澜，萧澜便会和软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躺到萧澜身边，吻了她的脸庞，柔声道:“万事有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