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和夫人见面的时候，谈的是夫人让她负责的那个项目，还有妇联的一些工作。这些日子下来，苏凡在回疆的工作也有一些体会，还有工作上的困难，想和夫人交流交流。不管以后要不要继续在妇联工作，她还是应该把现在遇到的困境告诉夫人，如果夫人可以帮忙的话，也许可以改变一些东西。

苏凡望着车窗外绵绵不断的车流，脑子里认真思考等会儿怎么跟夫人开口，跟夫人具体说什么。

车子，开进了红墙，一直开到了停车处，苏凡下了车，夫人办公室那边派了人迎接她，她便跟着去了。

“我让他们准备了午饭，等会儿留下来和我一起吃饭，我把小希也叫过来。”夫人一见苏凡，就对苏凡微笑着说。

苏凡没想到夫人还要留着自己吃午饭，忙表示了感谢。

“怎么样孩子们是不是都还好”夫人含笑问道。

“嗯，很好，我妈带着他们去我大姑那边玩了。”苏凡回答。

“有那两个孩子在，你妈是一点都不无聊了。”夫人说。

“您的旅行怎么样”苏凡便问夫人。

“还好，呃，算是有点效果。”夫人微笑着，勤务人员就把茶点端了过来。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来尝尝怎么样我记得以前和你妈一起去榕城，她带我去了一家店吃点心，非常好吃。这就是那个味道，你尝尝熟不熟”夫人面带慈祥的笑容，对苏凡说。

苏凡便赶紧谢了夫人，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嘴巴里。

“这是桂花糕”苏凡问。

夫人点头，说“你们榕城的桂花好，你妈妈经常会给我带一些桂花糕和桂花酒过来。每次我和她坐在一起品尝的时候，就感觉好像是身在江南一样的。”

苏凡微笑了，便说“您喜欢去榕城的话，可以随时去的。”

夫人却摇头，道“还是不给大家添麻烦了。以前比现在要好，自由一些，现在，不管去哪里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说着，夫人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看着你妈妈这样，倒是很羡慕她”夫人说。

苏凡也能理解夫人的苦衷，毕竟，夫人和母亲不一样，所处不同的地位，自然也就“我妈总是会说我们老给她找麻烦什么的。”苏凡笑着说，安慰夫人。

“当妈妈的都一样，我看着颖之也是，总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好的，没办法。”夫人也不禁自嘲地笑了，“哦，对了，颖之前阵子去了你那边，怎么样”

苏凡便把孙颖之的那个关于挽救传统文化的项目在回疆的具体目标跟夫人做了汇报，夫人听着，频频点头。

“回疆民族众多，文化也是异彩纷呈，跟内地很不一样，可是回疆又是祖国的一部分，在挽救传统文化的这个过程中，不能缺少回疆的部分。”夫人说。

“是的，所以我也跟霍漱清说了，他已经召人开始具体参与这个项目，做出一些财政补贴，让各地的文化部门派出工作人员深入民间去做调查采风。”苏凡说。

夫人点头，道“这样是最好了，有了当地文化部门的参与，这个活动才会更有成效一些。”

“我很佩服颖之姐的想法。”苏凡说。

夫人笑了下，说“我们现在讲文化自信，要是不去挖掘挽救自己的文化，不去探寻我们中华文明的根基和发展，怎么谈文化自信呢回疆在这方面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历史悠久，而且多姿多彩，有自己独特的特点，这是其他地区不能比拟的优势。颖之能去找你们，也是她做了一些思考的。”

“是啊她的想法特别好，只不过，这个工程耗时耗力，想要完成并不容易。”苏凡说。

夫人点头，道“所以我现在让她同时在起草的一个项目就是鼓励各个地方的文化工作者，还有民间艺人主动来保护和传承本地的文化，政府，还有基金会给一些资金和人力支持，希望我们可以在五年之内做出一个系统的编纂。然后呢，文艺界的工作者，也就可以通过这样的一个宝库去寻找素材，创作优秀的作品，向我们的国人，还有全世界展示我们悠久丰富的文化。我不想再看到每年出去国外展演的就是那些同样的东西了。”

苏凡没有想到夫人在做这样的一个计划，简直是崇拜的不行。

“怎么了”夫人见苏凡盯着自己一言不发，问。

“没有没有，夫人，我真是，真是太佩服您了。您想的这么长远，我，我”苏凡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夫人笑了下，道“这是我的工作，我当然要从这方面思考了。何况，颖之也是一天到晚闲的无聊，正好这方面是她的特长，可以帮到我。给她找点事，让她忙一点，因为省得她老去给泉儿添麻烦。”

孙颖之爱曾泉，这件事，苏凡是太清楚了。孙颖之是那个为了曾泉能舍弃自己的人，这一点，方希悠是没办法比的。

这样深的爱，永远都得不到的爱，痛苦的，只有孙颖之。

“我本来是想让你和颖之一起做的，可是你那边工作

也是一堆，所以就不找你了。”夫人说。

“如果需要我帮忙，您就只管吩咐。”苏凡说。

“放心，我和颖之说过了，如果她想要找你，肯定会去找的。不过，我也和她说了，还是尽量不要麻烦你了，等漱清进京了，你的事情会特别多。”夫人说道。

苏凡点头。

“哦，对了，你在回疆那边的工作怎么样”夫人问苏凡。

正好夫人主动提了，苏凡便赶紧放下茶杯，说“现在我们在回疆推广的帮助女性就业的活动已经初见成效了，正好这半年回疆引进了不少的项目，开办了一些工厂，我们妇联就协同为女性提供就业培训，增加了一些就业。”

夫人微微点头，端着茶杯。

“但是，工厂方面能容纳的就业还是有限，特别是现在回疆落户了不少的高新企业，对于人力的需求并不多，所以我们就只能从其他的方面入手。现在正在做的就是为城镇闲散的女性劳动力做一些手工业的培训，还有电子商务方面。回疆各地一直都是有着自己的手工业基础，这个和内地省份还不一样，所以我们就想把这些闲散的女性劳动力集中起来，让她们继续从事这方面的加工，然后通过电商卖出去。现在已经有了一些试点，我也在网上看了一些反馈，还是很受欢迎的。”苏凡认真地回答。

夫人听着苏凡的报告，微微点头，说“我也听他们跟我说了，现在很多地方搞扶贫，电子商务是非常有效的一个措施。我非常赞成你的一个思路，就是通过帮助女性脱贫来维持社会的稳定，这个想法，首长也说非常好。”

苏凡微微笑了，道“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是霍漱清帮了我很多，而且，回疆的同志们也都很努力，他们都很辛苦。”

“漱清帮你，那也是他的份内工作，你的工作干的好了，有成绩了，他不也是直接受益吗”夫人微笑道。

苏凡笑了，没说话。

“提高女性的文化水平，帮助她们就业，这是现在妇联要抓紧做的工作。可是，我看现在很多地方的妇联都没有行动起来，你在全国总会担任职务，也要把这方面监督起来，督促妇联的各个部门配合各地政府的扶贫工作。”夫人说。

“是，我明白了，夫人。”苏凡说着，赶紧从包包里掏出小本子开始记录。

“还有，你那个为受到家暴的无业妇女和儿童提供庇护所和职业培训的试点，现在有什么结果吗”夫人问。

“因为现在接受这个服务的人还不多，所以很多的庇护点还是处在空转状态。”苏凡说。

“这个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可以先缩小规模，有这样的一个东西在，对那些需要帮助的女性来说就是一个支持。”夫人说道。

苏凡点头，拿着小本子继续记录。

“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在具体的工作里面有什么需要我们帮你做的”夫人看着苏凡，问。

我们谁们

苏凡愣住了，望着夫人。

不管这个“我们”指的是谁，夫人这么说了，苏凡就要把自己遇到的问题都说出来。她没办法解决的，也许夫人可以呢

苏凡想了想，才说“其实，在具体工作中，我们各级政府部门的协调还是非常好的，这边也没什么问题。至于政策方面，就是一些关于现行婚姻法的修改和补充意见，想要征求一些法律界人士的意见，结合社会的实际，来提出合理可行的议案，提请修改。”

夫人微微点头，道“关于婚姻法方面的一些问题，我也注意到了。我们的法律，和现在社会的变化和人民的需求，总是有些脱钩。可是，这么大的国家，法律的修改是一个不那么容易的事。”

苏凡望着夫人。

“但是呢，不能因为这样，我们就等着让时间来慢慢解决问题，是不是问题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特别是立法方面，不能等待。保护女性和权益，保护孩子们的利益，这是我们现阶段要着重关注的问题。我也很赞同你这么做，所以，我会支持你。”夫人说道。

“谢谢您”苏凡忙说。

夫人微微笑了下，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多少，能改变多少，但是，只要我们努力，总会有改变的希望，你说是不是”

苏凡点头。

“我们都是女人，要保护我们女人的权益，等着男人是不可能的。可是，你也要知道，婚姻法不是普通的法律，牵扯的是社会的根基。也正是因为婚姻法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所以修法的过程才是步履维艰。而且，我看你之前写的报告，如果真的要解决女性面临的各种困境，恐怕，我们这个男权社会要被颠覆的。”说着，夫人无奈地笑了。

“是啊，这件事，太难了。”苏凡说。

夫人点头，叹了口气，道“所以呢，每一步都得要小心谨慎。”说着，夫人看着苏凡，“我觉得，在漱清的事定下来之前，你的工作，暂且缓一缓。”

苏凡没明白，望着夫人。

“夫人

，我不太明白。”苏凡说。

“其实，这也是首长让我跟你谈的。”夫人说。

苏凡完全呆住了，望着夫人。

“你的工作干的非常好，迦因，这一点，首长和我，还有很多人都是承认的。目前为止，你在回疆做的那些事，主要是保护女性解决家暴的问题，还有帮助女性就业、脱贫，这些和国家现行的政策都是吻合的，没有人会说你做的不对，挑你的刺。可是，如果你再进一步，再向前走一步，就像你刚才说的这样，修改法律的话，对于漱清来说，是个麻烦。”夫人说道。

“为什么”苏凡还是不明白。

夫人看着苏凡，道“我和你说了，这是个男权的社会，我们要保护女性的权益，却不能太触动男人的权利，特别是财产权。家暴这种是犯罪，所以为了这个修法，没有人可以说不对。可是，如果要按照你说的，调整婚姻里的财产分配的话，很多的男人都不会答应。而我们这个社会，到目前为止还是男性为中心的社会，还是一个男权的社会，整个社会的架构，不管是法律还是道德，往往都是更偏袒男人。而你，如果要倡议修改法律，修改婚姻里的财产分配方案，这，就是我说的动摇社会根基。”

苏凡，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

“迦因，你的想法非常好，我也，非常赞成。可是，就目前来说，时机并不成熟。而且，一旦让我们的对手知道了这些事，就算是你还没有真正行动起来，他们也会拿这一点来攻击漱清，甚至是把一个好事引偏，让那些不明真相的普通人也来攻击你和漱清。如果这个行成一股民意，那，漱清的处境就会非常不好。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夫人看着苏凡，恳切地说。

“可是，可是，我这么做难道不对吗难道要让女人一边承受着社会的压力和家庭的压力，一边面临着财产分配的不公吗”苏凡盯着夫人，说。

“你做的很对，可是，时机没有到。而且，现在是漱清入常的关键时刻，最近总是要开会讨论，一旦有人把你的这件事拿出来，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支持漱清”夫人说着，看着苏凡，“别说是坐在那里开会决定漱清命运的很多都是男人，就算是为数不多的女人，也不会支持你的做法。难道你就想看着漱清的前途就这样付之东流吗”

苏凡，一言不发。

“好事，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何况现在，现在，”夫人说着，顿了下，“迦因，不要着急，等漱清的事尘埃落定了，等漱清”

“夫人，我明白，我可以等，我可以用几年的时间来调研，来找人起草提案，可是，我们现阶段这样的社会压力，那么多的女性同胞，可以等吗她们每天都面临着升学和就业的不公待遇，面临着家庭财产分配的不公，在家庭和事业之间纠葛，她们可以等吗”苏凡望着夫人，打断了夫人的话，“女性的意识在觉醒，女性需要发出她们的声音，让整个社会听见，而不是被舆论带偏。为女性争取合理的权益，这不就是我们妇联的职责吗”

“迦因，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吗”夫人看着苏凡，道。

苏凡望着夫人。

“在我到达这个位置之前，我也是个职业女性，我也有我的事业，我也看到了很多女性，不管是全职主妇还是职业女性，大家在家庭和工作之间的挣扎。我也想过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她们的处境，用我的影响力去为她们做事。可是，这么多年，我在这个屋子里见了那么多的人，我开了那么多的会，出席了那么多的活动，讲了那么多的话，最终，我做到了什么你看见我做到了什么我到底改变了什么连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夫人说道。

苏凡，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做的事，都是无关痛痒的，都是已经规定好了，然后用我的名义去实施，说到底都是锦上添花。我根本不能做到你说的那些事，那些我也想要去做的事。这个社会的根基，我们是没有办法去碰的。就算我们想去碰，我们的丈夫怎么办他们会支持吗他们要考虑社会的稳定，考虑自己的民意”夫人说着，深深叹了口气，“迦因，很多事，都做不了的。看着光鲜的我们，很多事，都做不了。”

苏凡的心里，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阴影。

夫人看着她，看出了她脸上的失望和无奈。

“你知道我们建国初妇女地位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刀阔斧的改革吗”夫人问。

“因为我们中国的女性和男人一起参与了民族的解放和国家的独立”苏凡说。

夫人却摇头，打断了苏凡的话。

“这只是其一，只是一个基础。如果没有这个基础，后面的事没办法做。可是，这样的基础，如果没有一个有威望的人来做这件事，也是无济于事的。”夫人说。

苏凡望着夫人。

“当年，是有周夫人那样伟大的战士在倡导，再加上建国初的一些政治需要才推动了整个事件。而现在，就算是我们有社会需求，有女性意识觉醒这样的机会，可是，你觉得我们谁有周夫人那样

的威望和能力我，没有，你，有吗，迦因是你有，还是，希悠有”夫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