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凝儿站在临水湖边一棵系满红绸的老姻缘树下来回踱步，天气有些冷，她嘴里嚯出白气，试图温暖自己几乎冻僵的指尖。

姻缘树下，无数祈求恋情的年轻男女从她面前嬉笑走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唯独她孤身一人。

这是赫连修第一次答应陪她逛花灯会，她从下午就开始等，一直等到了晚上。

他答应过自己，会来的。她这样想着，对着姻缘树双手合十，虔诚的许愿。

当她睁开眼望向前方，暮色苍茫，布满花灯的湖水泛起涟漪，她心心念念的意中人着一席黑衣，神色冷峻从拥挤的人潮处缓缓向她走来。

她欣喜的微笑：“睿王殿下。”

“嗯。”回应她的只有冷漠的一个字。

接下来两人有些沉默的往前走着，走到河畔一处卖河花灯的地方，她停下脚步，“殿下能不能陪我放一盏花灯？”

“好。”

她买了一盏荷花灯，提起准备好的笔墨想要落笔之时又顿了顿，她目光灼灼看向他，“殿下可有什么心愿？”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选择沉默。

邓凝儿笑了笑，“那我就祝愿殿下，此生福泽绵长，所想之事皆能得偿所愿。”

她伸手将一盏承载着心愿的花灯放入水中，激起一圈一圈的浅浅涟漪，随波逐流。

赫连修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不远处提着花灯并肩而行的寒王夫妇二人。

他只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同她说话，“即使本王在利用你，你也心甘情愿？”

“是的，因为凝儿喜欢你，所以心甘情愿。只要殿下能让我陪在你身边，邓家愿意成为殿下手中的一把利刃。”

“哈哈……”赫连修忽然大笑了起来，“本王想要实现自己的野心，确实需要邓家的支持。只是，本王还没沦落到需要靠笼络一个女人心的手段，来得到天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会得到朝堂上所有肱骨大臣的支持，不是通过笼络，而是让他们自愿臣服于本王！”

他在说这些话时，身上散发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度。

确实，赫连修的治国才能所有朝堂大臣皆有目共睹。

就连她的爷爷邓国公也曾评价道，太子性情温和，若在盛世可成为一位明君。

可赫连修不一样，他的手段狠厉，若是他成为帝王，必然会开拓疆土，届时周边列国都会被纳入寒夜国的版图，创造出一个空前绝后的帝国。

朝堂两派也为此争执不休，太子和睿王两位都是惊世之材，据说璟帝当年在选立太子之时也曾再三犹豫过。

正是这样的天之骄子才配得到她的青睐。

“凝儿会证明给你看，我才是能够配得上殿下的女人。殿下，别忘了，我们才是一类人。”

他冷眼睥睨着眼前自信满满的女子，邓凝儿无论是家世容貌都是万里挑一，京都权贵子弟皆想求娶的女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足够心狠，和他一样不择手段。这样的人的确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与他共享江山。

可是，他脑海里不知怎么，却突然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精灵古怪的样子。

她的确很出色，可在她面前却显得平庸。

“你很出色，可惜本王并不是以出色做为选择王妃的标准。”他背对着她，往前跨出一步，“花灯也已经放过了，本王告辞。”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拒绝，她并没有死心，而是站在他身后大喊：“凝儿会证明给你看的，我愿誓死追随您！”

他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回头，伟岸的身躯很快消失在茫茫人群中……

————

年关将至集市上热闹非凡，各种摊子卖小吃的，卖花灯面具的，卖糖葫芦的，还有表演杂耍的，人潮涌动。

“哇，赫连寒你快看，这盏兔子灯也太可爱了叭，哇，看，这还有盏鲤鱼灯！”

“喜欢都给你买。”

慕凌霜摆出一副很克制的表情：“不用了，我就看看不买。”

“……”真搞不懂女人，不买为什么要看？

赫连寒还是掏钱买了两只花灯，一人手上提了一只，继续往前逛。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胸口碎大石嘛！”从前只在电视上看过，今天还看到真的了。

他有些鄙夷：“这是民间最常见的杂耍了，你就这么没见过世面？”

她很诚实的点点头，“我还真没见过。”

“……”

前面是一家糕点铺子，门前排起了一条犹如长龙的队伍，而且队伍还在不断壮大。

她认得这家店的标记，这是上次狄荣偷偷带给她的，说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蝴蝶酥和梅花糕那家。

你别说，味道是真的很好吃，让人念念不忘。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砸吧嘴道，“好久没吃过他家的蝴蝶酥了，还怪想的。”

“……”

他挑了挑眉，“你该不会想让本王纡尊降贵，同那些市井平民一样排队去给你买糕点吧？”

她露出一副很失望的表情：“啊，难道你要拒绝我？”

“……”他忍。

他伸手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行，蝴蝶酥是吧，那你在这里看会杂耍，乖乖等我回来。”

“好。”

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转身往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尽头处走去。

这头杂耍表演的正如火如荼，又是吞剑又是吐火的，引得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好！”

这古代也没多少娱乐项目，她第一次看杂耍感觉还挺新鲜的，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突然，她面前出现了一串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她下意识的就着他的手啃了一口。

转过头一看，“赫连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伫立在她身侧，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还带了一张绘有诡异花纹的银白色面具，露出如寒星般的眼眸与冷漠的薄唇。

她嘴里咬着糖葫芦有些口齿不清的说，“赫连寒，不是让你排队去买蝴蝶酥吗，怎么变成冰糖葫芦了？”

他没说话。

她自顾自道：“唉，算了算了，你下次可不许再这么偷懒了啊。”

“赫连寒”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几乎不可察觉的轻轻上扬了一下。

“你怎么还带起面具了，跟我玩神秘啊？”

她记得自己之前也带过鬼脸面具来吓唬他呢！

慕凌霜伸手去扯他系着面具的带子，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制止了动作。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带面具也挺有意思的。”

“诶，你声音怎么也变了？”

他尽量压低了声线，“咳咳，可能是天气冷嗓子不太好。”

慕凌霜干笑两声：“呵呵，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别人冒充的呢！”

“赫连寒”额头惊出一滴冷汗，“呵呵，是吗？”

却听见她说，“唉，可是这世上除了赫连寒，还有谁会傻了吧唧的给我买糖葫芦呢？果然是我想太多。”

傻了吧唧？！

原来这就是她对自己的评价？

他把糖葫芦递到她面前，柔声道：“霜儿，我们再去那边看看。”

“好啊。”她接过了糖葫芦，一路欢快的蹦跶着往前走。

两人在街市闲逛着，这时一个小商贩吆喝着：“这位公子要不要给你家小娘子买点金银首饰？本摊新开业，物美价廉包君满意！”

或许是这声你家小娘子的尊称，听的他心情甚是愉悦。他竟然破天荒的，在他平时根本瞧不上眼的小摊子上精心挑选了一支凤凰金簪付了款。

“霜儿，这支金簪是送给你的，我帮你戴上好不好？”

慕凌霜满脑子只有三个大字，金！子！的！

“好好好。”

他伸手理了理她柔软的发丝，将金簪轻轻插入她的秀发里，她提起小裙子转了一圈，“你快看，这大金簪够不够闪！

他强忍着笑意，“还成。”

“可恶，大晚上的，要是别人看不见怎么办？”

与此同时，正真的赫连寒已经排了许久的队，发现队伍才挪动了几步的距离，他抬头一看原来这群大胆刁民竟然敢公然插队！

他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唉，本王一定是脑子坏掉了，居然真的蠢到和平民百姓一样去排队。”

他走向队伍的前方，掏出一锭银子给排在最前面的人，那人马上眉开眼笑着给他让了位置。

赫连寒提着一包蝴蝶酥回到约定的位置，杂耍团子早就散去了，一片空荡荡的。

他焦急的四处寻找，大喊着：“霜儿！霜儿，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