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亚像一具尸体一样被同学撑着带了下去，从礼堂每一个角落爆发出的笑声让他失去了意识。

校庆并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中断，只是导演老师将负责道具检查的同学记了一笔。舞台上欢歌笑语依旧，而后台的雷亚只是蜷缩在角落里。

他在高中里还没来得及交朋友，也没有老师来看他。

“真是的...明明是我鼓起勇气摆脱过去的一次机会...为什么...”

如果他没有沉迷新玩的游戏，就不会中午起迟了；如果他没有起迟，他就不会慌慌张张走的时候拿错东西，撵着时间死线赶到礼堂后台；如果他不是撵着死线才赶到，他就有机会把自己的道具交给负责道具的同学检查一番，至少不会在几千人面前出丑。

“总感觉...我...我...”

按照几年前自己的心态，雷亚应该已经彻底陷入自闭，拒绝交流，内心只剩下无限的烦躁与自责。

但事实上...雷亚冷静下来后，发现自己情绪的波动...

好像...

也就那样？

“...除了有点害臊，好像也没啥啊？”

并不是病情严重时候那种思维混乱、失去交流欲望、更连外界信息都接收不了的状态。

他能条理清晰的还原自己搞出这一档子事儿的前因后果，逻辑无谬误；

从他面前经过的芭蕾舞小姐姐也还能吸引他的目光，交流欲望还在；

其它演员在一旁嬉笑着讨论他这个“魔法少女”的话音也能被他听得清清楚楚，外界信息接收正常。

虽然还是很TM窘迫，但雷亚尚且能苦中作乐：

“虽然搞出这么一档子社死的事儿，但起码证明，我是真的痊愈了。”

校庆结束了。

雷亚想象中的可能找自己麻烦的人，导演老师、剧组同学甚至怪罪自己搞砸校庆的教导主任都没有出现。

只有班主任老师在班级解散的时候担忧的过来问候雷亚。

在得到“老师我没事儿”的答复以后，这位年轻的女老师想开口安慰，又害怕刺激到雷亚而不敢开口，最后只得纠结着留下一句关切的誓言：

“雷亚，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学校里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这可真是...”

雷亚心知，这是自己的特殊情况被校领导重视并且告知到班头了。

他对此倒没什么意见，毕竟自己清楚自己的得行。

以他病历上的诊断，一中能冒着风险收下自己，哪怕是交钱进来，雷亚都很感谢学校给的机会了。

“...大家都放学了，我也还是先回家吧。”

雷亚站起身，准备从后台台阶上下去离开。

迎面走廊上挂着一面巨大的镜子，用来给演员们最后整理仪容。

看清镜子里的自己后，雷亚高跟鞋一歪，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我TM忘记了！！”

他还穿着那身魔法少女装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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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地不起的雷亚被放心不下他去而复返的班主任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

诊断结果为脚踝骨折。

包扎打石膏的过程中，护士小姐姐用看奇人的眼神扒掉了雷亚身上那身奇怪的装扮，给他换上了病号服。

最后班主任打车将雷亚送回了家，并且批了他一个周假期。

可怜的年轻女老师一点刺激的话都不敢说，全程跑前跑后，却只敢像一个初为人母的新妈妈一样絮叨着“老师在，老师在，别怕，孩子，有什么和老师说。”

成绩什么的她早就不想了，只希望这个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归校园生活的学生在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还能够坚持下去学业。

人心都是肉长的。

雷亚早就感受到了对方赤诚的关心，这是第三个对他说出“有什么事就和我说”的人。

只是因为自己搞砸了她交给自己的任务，出于愧疚而没有及时回应。

他觉得这样不妥。

“赵老师...”

所以，在班主任老师临出门的时候，雷亚还是出言道谢，

“感谢您今天帮我。”

已经走入楼梯间的女青年脸上的惊喜一闪而逝，她连忙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有什么谢的，好了好了雷亚，好好养伤。”

“嗯。”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雷亚看见雷晓萌的鞋子胡乱放在玄关，餐桌上有倒扣着碗保温的饭菜，她自己房间的门又紧紧关着，心知她多半已经上线打游戏去了。

“...唉。”

雷亚其实早就感觉妹妹打游戏有些入魔了，可她偏偏成绩好，自己这个之前一直受她照顾的病号更是没有什么立场以哥哥的身份劝导她。

拄着拐杖去餐厅扒拉了两口饭，回屋关好门。

屋子被雷晓萌收拾过了，中午没来得及收拾的床铺被铺整齐了，VR头盔也被放在了书架上面。

雷亚拄着拐杖，伸手够向头盔。

没够到。

“...看来骨折对我的行动影响很大啊。”

胳膊夹牢拐杖，勉强踮起脚伸直胳膊，这才堪堪取到头盔露在书柜外面的松紧带。

雷亚取下它，躺回床上，戴好头盔静养。

他没有急着登录游戏，因为中午最后时分那张扭曲的想要亲自己的脸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所以只是用头盔登陆了聊天室。

“Link Connect。”

视野变换，新的世界在雷亚面前展开。

现实生活中的不愉快统统被抛之脑后。

科技改变人们的生活。

没有人能够想象，《四维》这款虚拟现实游戏给世界带来了怎样的变化。

哪怕仅仅是它本体之下外挂的一个小小的同声传译聊天室程序，就几乎杀死了所有娱乐性社交软件的市场。

跨国会议、文献传递乃至于跨洋求学，与联合国达成合作的游戏公司给予了这个全球化的世界无限的便利。

是它让雷亚能够足不出户地享受世界上最好的心理医生的治疗服务。

上线第一眼，雷亚先看了看好友列表。

“...不在啊。”

坐在个人虚拟聊天室的沙发上，雷亚点开墙上的屏幕，切换到视频网站游戏区。排行榜上，醒目的“【破败军团】”标题吸引了他的兴趣。

排名第一的是中午发布的“【破败军团】史实难度副本《死者无人安眠》首杀”，第二则是昨天发布的“【破败军团】炼狱难度系列副本《魔女复苏》流程”。

《死者无人安眠》就是《魔女复苏》整个系列副本的第一大关，也就是早上与那些灵魂BOSS战斗的关卡。

看起来，在失去雷亚以后，剩下的五个人仍然强撑着过了第三阶段。

“不愧是最顶尖的玩家团队。”

以队长佛耶戈Grandet的视角重新回顾了今天的开荒，雷亚由衷的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要知道，虽然视频中OB模式下能够看到整个小队队员的状态，但史实难度下玩家视角是看不到的！

开场的分配和讲解部分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有一些幸灾乐祸的弹幕格外惹眼：

“没想到无敌的破败军团也只过了一大关”

“哈哈，难得见佛耶戈大佬在BOSS手上吃瘪。”

“这个新人的女角色好可爱！”

“现实里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姐姐。”

那当然。

创建角色的时候雷亚可是完全投入了自己的XP，别人可能捏女儿，雷亚直接捏老婆。

白毛萝莉红蓝异色瞳高短双马尾等等属性全部拉满。

不过除了建模以外，第三视角看去，灾厄魔君——千骑统领那帅气的职业装也确实加分不少，英气的风衣与紧身的长筒袜，搭配着的却是猫耳兜帽，严肃与可爱并存，简直和白毛萝莉契合度满分。

“可爱有什么用，我猜这个格温就是团灭发动机！”

“猜都不用猜，这个新人肯定是第三关唤醒老婆的祭品。”

你才团灭发动机！

你才...哦，我好像就是祭品啊，那没事了。

雷亚调高了弹幕屏蔽等级，画面立刻清爽了许多。

第一阶段因为是分开作战，没什么好说的，不过雷亚知道了他那时和佛耶戈的私密通讯是灾厄魔君这个双人职业专有的。

佛耶戈这边视角出彩的就是那次命令卡莉斯塔直接支援雷亚的决策，从OB界面可以看到共享血量的两人当时离暴毙真的就只差三段地火燃烧伤害；

而至于他召唤湮灭恶魔结果被划水的失误反而没有引起什么讨论，只有一大票见怪不怪的弹幕刷过：

“哈哈，又是这个湮灭恶魔！”

“佛队长老倒霉蛋了，上个月金团视频也是这个湮灭恶魔把老板害死一次。”

“UP主这能忍？这不去把它老家拆了？”

“我草撒旦（注：恶魔亚坡伦的别名）！这个新人格温有点东西啊，比以前视频那个老格温还...额，当我没说。”

“噗哈哈哈哈，看来这个新人没开友伤免疫！”

“云玩家来了，史实模式有个屁的友伤免疫！十年《四维》玩家告诉你，这是因为新人召唤恶魔的时候契约没定好。”

“唉，可惜莱卓斯又第一个死了...诶，我为什么要说又？”

沙雕网友的吐槽让亲身经历过的雷亚狂笑不止。

第二阶段弹幕稍微少了一些，只有BOSS登场时几个弹幕飘过。

“呦，这不是新鲜帝吗，几天不见，被健次郎打烂了？”

“彩蛋吧？我记得后面这BOSS还打了莫德凯撒一套南斗呢哈哈哈。”

但是，之后卡莉斯塔及时转变自己定位奶活全队的操作引发了很多弹幕。

“佛老板这奶量不对啊？”

“卡莉斯塔，又是她！”

“普通攻击是全体回血二连击，这样的半兽人狂战姬你喜欢吗？”

“卧槽，卡！”

看着视频中全队过山车一样的血量，雷亚也为她的精彩操作感到佩服，同时感谢她吸引走了眼球，让雷亚自己的几个拉跨操作没有被弹幕揪出来批斗。

第三阶段开局节目效果就爆炸了。

尤其是剩余五个人从背包里拿出各种氪金药剂喝了一分多钟，结果踏过传送门发现雷亚不见了的时候，配合着队长佛耶戈那个平地摔，弹幕爆发出一片青青草原。

“草！”

“草草草草！”

“哈哈哈，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佛宝别哭，妈妈也掉线了！”

“讲道理新人表现不错了，但是...我怎么那么想笑呢哈哈哈哈...”

卡BUG了嘛！我能怎么办？

我也很绝望啊！

雷亚在网上脸皮再厚，看着OB界面自己灰掉的头像，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

嗯？灰掉的头像？

雷亚拉回进度条，清楚的看到，三阶段开场动画的时候，自己的头像就灰了下去，一个大大的断线标志打在上面。

“但是那个时候我明明没有掉线啊？”

我还被传送到第三大关的场景里，还见到了最终BOSS的遗容，最后虽然确实掉线了，但没两分钟我就连回来了啊？

额...虽然很快又被雷晓萌拔了螺丝。

“奇怪。”

正想登陆游戏查看一下自己角色的雷亚，忽然收到了消息。

“嗨，小亚，在吗？”

顶着一串不认识的异形文字的人发来了通讯。

好友ID中文翻译为“穹”，雷亚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好友，“破败军团”战队中的格温，带领他入坑《四维》的引路人。

同时，也是雷亚的心理医生。

“啊...穹姐，我在私人聊天室。”

他赶忙回复道。

“那你能来一下团队房间吗？我有事儿问你。”

“马上就来！”

关掉屏幕，走到聊天室门口，雷亚输入穹发给他的坐标。

开门，进入。

顷刻间，他便置身于一间整体阴绿色阴间风格的大聊天室，迎面挂着各种语言写成的“破败军团”的Logo，旁边则是画着上下关系的成员表。

雷亚注意到那张成员表分为了PVP和PVE两部分。

PVP部分，莫德凯撒“大风车”高居榜首，之后是奶战士卡莉斯塔“PhoenixAl”，佛耶戈则被挤到了靠近末尾的位置。

但是，PVE部分，佛耶戈“Grandet”作为队长拥有无可置疑的决定权，其下才是副队长莫德凯撒“大风车”和格温“穹”以及其他更下级的队员。

但是，队长之上还有一个空着的头像框，没有标职位，下面则标着不同语言的“伊苏尔德”。

“...真就照搬英X联盟啊...”

雷亚中午就想吐的一口槽此刻终于说了出来。

“是啊，其实整个战队都是陪着佛耶戈这个队长一起疯的。”

穹出现在雷亚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虚拟形象，疯狂的用手和胸一起揉搓白毛的脑袋，

“几天不见，小亚有没有想姐姐啊？”

“够了够了，穹姐，男女有别，你知道我情况的！”

别人不知道，穹作为雷亚的心理医生，还能不知道他是个皮套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