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你说我是不是变了，变得面目可憎，变成我所憎恶的样子了？”林辰望着黑夜，那是无尽的黑暗，只有在灯火下，才能看到那一片的白净。

黑羽摇晃着脑袋，他不明所以的说道：“大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是还是你吗？你除了一日日变强外，我也没发现你变了啥呀？难不成你觉得自己老了？”

林辰被逗笑了：“凡人三十才正当壮年，我这修行者还未三十怎会显老呢。黑羽呀黑羽，也不知你到底懂不懂我。”

“大哥，咱们从小一起长得，我如何不懂你。不管过了多少年，你依旧是我大哥呀，这终归是不会变得吗。”

林辰哈哈一笑，坐了回来：“黑羽，我的好兄弟，我此生有你为伴，真是一大幸事啊。”

林辰和黑羽继续喝着小酒，这温热的酒入了肚，倒是把那凌厉的寒气驱赶开来了。

寒风吹着，大雪下着，漆黑的夜虽然进不了亭子，但却将断剑门外那成片的林子笼罩了起来。

林中寂静无声，想来在这寒夜中，飞禽走兽也是不会出来走动的了。但也就在这时，林中却闪现出两个人影。那两个人影皆用黑衣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显然是不想被外人看出来。

“不均，此时你来找我，可是找到那人了？”一位黑衣人上来就向另一个人问道。

另一个黑衣人抖了抖身上的雪，他正是魔头怀怨，当年九真仙人的亲传弟子孔不均。

孔不均说道：“没有，那人还没有下落。你也知是紫英救得人，想从她那把人抓回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找不到人，可就别想知道弟子令的下落了。”

“那枚弟子令真的会在那人身上？”

“怎么？不信我？”

“那哪能会，只是你是否亲眼见着了那弟子令，莫是要被人给骗了。万一那弟子令在别人手上呢？”

黑衣人沉默了。

见此，孔不均继续说道：“你还是继续在门内探查吧，或许还能发现些新的线索。咱都谋划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急？”黑衣人语带怨气，“我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你让我如何不急？为了杀那老贼，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了吗？”

“有舍才有得，为了复仇，你我忍多久都是应当的。”

“我可以继续蛰伏，但能隐藏多久我可不确定。紫英是个变数，万一让她知道一切都是我干的，万一她去找了那老贼告知了一切，那我这些年来的隐忍，不都白费了。”

“不会吧，她如何能发现的了你？若是发现了，她会去找那老贼？那老贼真的会……”

“我有预感，紫英已知道了什么，我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这回反倒是那孔不均陷入了沉默当中。

“不均，”黑衣人继续说道，“你还没告诉我，此时来找我，为的是何事？”

“哦，今天非是我要见你，而是有人想要见你。”

“谁？”

“是我。”黑夜中突然显现出一个黑影，那黑影全身包裹着黑布，只留着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你是谁？”那黑衣人很警惕的看着来者。

这时，孔不均赶忙介绍道：“这是魔渊宗的祭司，幽离上尊。”

“祭司幽离，听说过。你来找我所谓何事？”黑衣人依旧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幽离上尊。

“你是聪明人，我就不废话。”幽离开口说道，“咱们合作，本就是互惠互利。你从我圣教得了多少好处，你心里清楚。我们帮你做了多少事情，你也应当明白。所以，不能光是我们在付出，你不给些回报吧。”

“事情？我请你们办过两件事情，你要是都成了，也不会到现在也得不到那枚弟子令，不是吗？回报？要是我杀了那老贼，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回报吗？”

“我们要的是东西，你要的是报仇，这可别搞错了。”

“你要东西，没有钥匙取，能得到吗？”

“的确，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弟子令。”

“竟然如此，那还请你们务必找到紫英才是。”

“她，我们自会去找的，不过这不是今天来找你谈的事情。”

“想谈什么？”黑衣人想了下，“莫不是你是为了那一众被抓的奸细而来？若是如此，你就别多想了，那些人明日就要被老贼问斩了，我可没本事救他们。”

“那些不过是小喽啰而已，不足我为他们费神。”幽离说道，“我今天亲自来找你，只想问你，可有掌门令的下落？”

“掌门令？那东西都已经失踪三千年了，我哪能轻易有它的线索。”

“那就是了。”幽离点了点头，“燕千尺手上有三枚弟子令，哪怕让你再得到一枚，你也夺不了断剑塔的控制权，更何论借助大阵威力杀了燕千尺。”

“你什么意思？我能得到一枚弟子令，就能得到第二枚。不就是掌门令吗，我照样能找到。只要找到掌门令，这门中大阵便是由我说的算，杀了那老贼有何不可能？”

“当然有可能，只是咱可没那么多时间了。”

“怎么了，难不成你魔渊宗真的打算攻打我断剑门了？”

“那你以为我们陈兵交界是为哪般？”

“不，我断剑门有护山法阵在，你们要敢进攻，必然要损失惨重的。”黑衣人竟然有些失声的叫道。

“哟，你是为魔渊宗考虑，还是为断剑门忧心呀。难道你还不明白，这断剑门是他燕千尺的。你要杀了燕千尺，就是要和整个断剑门为敌。今天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回不了头。你杀了燕千尺，我们毁了断剑门，于你于我都是好事。”

“你们不是要东西吗，何必大动干戈？”

“你能帮我们取得自是最好的，否则只能动武了。”

“那这样说来，你们近期就要行动了？那我可不会答应的！”黑衣人眼神中竟是透露出一股杀气。

见此，孔不均赶忙上前拉住黑衣人：“你怎么又犯糊涂了，这断剑门有什么还值得你好留念的了。上尊也没说错，这断剑门现在就是那燕老贼的了，咱们要杀了那老贼，不就是在和整个断剑门为敌吗！”

“哈哈，”此时幽离笑道，“你不要动气，我们可以等你，等你找到弟子令和掌门令，杀了燕千尺后将东西送上，那我们自然也不必进攻了不是？但这也是有期限的，我们的耐心终归是有限的。实在不行，我们还是得亲自动手才是。”

“你今天来就是给我说这些的？”

“不止这些，我们还要送你一份礼物。”说着祭司幽离丢给那黑衣人一枚纳戒。

“这是什么？”黑衣人打开一看，纳石中仅有一件奇形怪状的痰盂。

“这是一件丹宝，它叫黑污盂，可是我专门找来对付断剑门这护山法阵的。”幽离解释道。

“你给我这个干啥？”黑衣人再次警惕了起来。

“不为啥，就是送给你。至于你用不用，全凭你的心意了。”

那黑衣人如何不明白幽离的意思。不过竟然对方给了，他自然也是不客气收了，以后要怎么用，这幽离上尊可管不着。

“还有没其他的事情吗？”黑衣人收下纳戒说道，“若没别的事情，我可就回去了。”

“那咱后会有期。”幽离上尊拱了拱手。

对此，黑衣人冷哼一声，一个飞身就消失在了原地。

见那黑衣人走了，一旁的孔不均低头小心问道：“上尊，直接将那件重宝给了他，这真的好吗？”

“进攻断剑门已经不能再拖了，否则宗主也没法给二圣交代。你放心，那家伙已经忍不住了，他必然会用宝物的。到时候黑污盂一出，就是咱们进攻断剑门的时候了。”

“明白，那咱们还要不要继续帮他查找弟子令的下落呢？”

“当然，若是能集齐六枚令牌，那是再好不过了。等着吧，等着吧，这是大势所趋，它一定会是我的。”

话音落下，幽离便已消失不见。孔不均看了看周围，对着前方行了个礼，便也消失在了林中。

人一走，四周变得格外的安静，好似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

夜已经深了，雪还在下着。在昏暗的天地间可以看到那一点光亮，那不是星辰，那是断剑塔发出的光芒。微弱的光，守护着这一方天地，它的存在已庇佑了断剑门数千年。

从翠竹园是看不到断剑塔的光的，江云水独自坐在屋里，望着眼前烛火，愣愣的出着神。此时，一人轻轻的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不是别人，正是悟柳上仙柳韩墨。

“你回来了，”江云水回过神来，“怎么这么迟呀，金丹房那边有什么事吗？”

“那边最是无事的，怎会有事。我只是瞧着今晚雪夜挺美的，就在外面多逗留了一会儿。云水，现在夜已深了，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正说着，屋外传来一阵响声，仔细一听，那是雪将竹子压塌的声音。听到这声音，江云水显得有些不安：“我睡不着。”

“怎么了，还在为燕灵椿的事情烦忧吗？”

“灵椿她还是不肯见我。也是，都怪我，我是把那假萱儿带到仙雲宫去的。若没有我，唐希夷也不会死，灵椿也不会如此伤心了。”

“这不怪你，我都没看出那赵萱儿有何不妥，更何况是你呢。要怪，也就怪我当初把她留在了你的身边。”悟柳上仙上前抱住了江云水。

江云水依偎在悟柳上仙怀里：“今天灵椿的父亲来了，听说是想将灵椿接回宥阳安胎。”

“那挺好的，离开了这伤心之地，灵椿那丫头也能好生养胎了。”

“嗯，”江云水点了点头，“今天我去了仙雲宫一趟，碰到了至清上仙。他回来了，想是赶来参加唐希夷的葬礼的。”

“应该吧，明天就是唐希夷出殡的日子了，咱们也要好好去送送他。”悟柳上仙若有所思道，“记得，金达岭一事，掌门有派至清上仙亲自去金达岭查看过，也不知他当时有没有发现些什么。”

“这事或许可以先去问问我小师弟林辰，他也许能知道些什么。”江云水知道悟柳上仙放不下他师父的死，这暗中一直都有在调查。

“林辰？是呀，林辰。以前和他接触的少，还不知道他有如此多的本事，或许有时间，真该跟他好好聊聊。”

“问他的事情以后慢慢说，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还是早些休息吧，明一早你和我还得去仙雲宫呢。”

“行，咱们去休息吧。不过，有件事还是想问问你。云水，你说你师父那枚弟子令会不会在你师弟那里？”

“你为什么问这个？”江云水有些不解，“弟子令不是被害死我师父的那个贼人抢去了吗？”

“是的。我只是想说，万一那贼人没得到弟子令呢，你师父会不会是把他留给你师弟了。”

“若是这样说，倒不无可能。那弟子令原是师弟的母亲白绫上仙留给他的，师父她本是不应该会收的，所以还给了师弟也是有可能的。不过，当初师弟就说这弟子令没了，若是在他身上，他又何必说这个谎呢。”

悟柳上仙摇了摇头：“算了，不想这么多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你也早点去吧。”

悟柳上仙似有所思，他往窗外望去，那大雪依旧还在下着。

转眼到了第二天，唐希夷出殡的日子。

唐希夷的葬礼是相当隆重的，有在门中的仙人皆来为其送行。而且，从仙雲宫到祭陵的一路上，也站满了前来送行的弟子。

今天，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哀伤，更有那泪水不时在寒风中飘落。唐希夷出殡，丧仪的队伍从头望不到尾，林辰也在丧仪的队伍里，这乃是掌门钦点的。在这长长的队伍中，林辰处的位子虽不靠前，但也能看到那八人抬的千年紫檀棺材。

说来，道家之人是不看重丧礼的，身死道消应是平常，所以出殡时就不会像儒家世俗那般，披麻戴孝，奏哀乐，撒冥纸的了。但唐希夷的这场葬礼，却是比凡世间君王出殡还要浩大，虽是一路无声，但那黑压压的人群却给人一种无比庄严肃穆的感觉。

唐希夷的墓选在了半山腰上，从这里望去隐约可以看到静修谷。当棺椁稳稳地下到墓里，燕掌门亲自举铲为他盖上了第一泼黄土。接着阎三略领人，一点点往墓中堆土。

看着那夹杂着雪水的泥土洒在棺椁之上，燕灵椿越发哭的撕心裂肺。此时，若非她的父亲在旁搀扶着她，燕灵椿几欲扑入坑中，随唐希夷去了。

燕灵椿哭的凄惨，一旁的东昊上仙也哭的令人动容，一位仙人竟是在众人面前哭的声泪俱下，两袖尽湿。

看到二人如此伤心，是谁能不为之伤感，就连平时冷颜冷面的叶苍松也是湿红了眼眶。不过，在叶苍松旁边站着的一个人，似乎显得格外的平静。

那人穿着一身脱了色的黄袍，一头长发简单用木簪子固定着。其一身看似随意的装扮，却又显得格外清新洁净，倒好似一位出尘的仙人。

这人的确是一位结丹期修士，他能站在掌门的身边也表明了他的身份。他就是刚刚回了宗门的，燕掌门的亲传二弟子，至清上仙梁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