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侄，”至清上仙继续对林辰说道，“你师父的事情，我也是有所了解的，想来你比谁都想抓到那个内奸。在此，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也许能对你有所帮助。调查案件有时候并非只有一条道路，有些路走不通，有些路不适合你走。对此你不妨换条路走走，甚至可以从头查起，或许你能发现点别的什么。”

林辰沉默了，他突然想起冬至那晚，祠堂之内，马随风临死前给他说的那番话。

“好了，”至清上仙顺着石阶往下走去，“今天咱们就聊到这吧。师侄，跟你聊天挺愉快的，有机会咱再好好聊聊。”

“恭送上仙。”

至清上仙摆摆手，不紧不慢的下了台阶，慢慢的消失在了林辰的眼前。上仙走后，林辰在雅君的墓前驻足了好一会儿，拜了两拜后才起身离开。

离开了祭陵，林辰直奔翠竹园而去。此时大师姐和悟柳上仙还没回来，林辰便径直来到了师父居住的房间。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房间的一切摆设原封不动，保留着绿岫上仙被害时的样子。

“师父，”林辰拿起床上放着的拂尘，“你走的那天的情形我一直不敢忘记，我相信你一定为徒儿留下了凶手的信息，可是徒儿没用，徒儿至今都不能明白。师父，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你是否可以告诉徒儿呀，师父。”

每当回到这房间，林辰就想起师父死时的样子。那时，师父她无力的歪斜在床上，左手指着东边，好像要戳破什么。右手耷拉着拂尘，好像要表明什么特殊的含义。

师父到底想要告诉什么，她留下了怎么的死亡讯息？林辰不明白，他害怕自己参悟不透，他害怕错过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林辰端坐在地上想着。那一天，凶手一定是计划好了才对师父动手的，但还是出现了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侍香突然回来了，并且看到了凶手行凶的过程。侍香害怕的逃跑，这才将三师姐的耳环丢在了石阶旁。

是的，凶手应该是在行凶的过程中，也发现了侍香，这才将她杀害了。而师父此时应该还尚留着一口气，趁着凶手出去追杀侍香时，留下了死亡讯息。

凶手对师父出手，以其手法必是想伪装成师父因病去世，但侍香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他在杀了侍香之后，慌忙的带着侍香的遗体，到后院藏了起来。

而也是这个时候，林辰他回来了。林辰的回来必然是惊动了凶手的，在林辰发现师父死后，要跑出去叫人时，凶手便也打算对林辰他下手。尽好在这危急关头，林辰打开了禁制，引起全宗的注意。

那个凶手也是聪明，他应该知道就算那时他出手能杀死林辰。但在很大程度上，他会来不及躲藏，必然就会被人发现了一切。所以那凶手果断逃走，这才让人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

“不，”林辰突然自语道，“如果那凶手一开始就对我下手，我根本没机会打开禁制。但他没有，而是先去处理了师父的遗体。那个凶手一定发现了什么？是的，他一定发现了师父留下的死亡讯息，所以他必须立马抹去。他害怕被人看到那讯息，没错！师父留下的死亡讯息，一定能指证那个凶手的。”

“该死，”林辰不禁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现在有见过师父留下的讯息的人，只有我和那个凶手了。可是我真的不明白，师父到底留下了什么。那个讯息一定很明显，要不然凶手不会急的先去改变师父的遗体的。该死，我为什么就想不出来呢！”

绞尽脑汁后，林辰不得不惨笑道：“也许凶手也明白我傻，发现不了师父留下的死亡讯息，所以我回宗门后这么久，那凶手也就没打算对我动手了吧。可笑呀，可笑呀，我怎么能这么没用！至清上仙让我从头查起，可是这个头，我想了这么久，却还是走不通呀，走不通呀！”

而就在这时，江云水回来了，她推开了房门，看到林辰坐在地上。

见此，江云水的脸色依旧平静，好像早知道林辰会在这里。她望着林辰，有股哀伤的气息从她口中脱出：“林辰，你又在想师父了，我也想师父她了。刚刚，灵椿跟她父亲离开了宗门，我原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去送送她的，但看到至清上仙把你叫去，我就没有去找你了。师弟，至清上仙找你有啥事吗，是有关咱师父的事吗？”

“不算是。”

“嗨，”江云水也曲腿坐在了地上，“有酒吗？咱们喝一杯如何？”

林辰看了江云水一眼，直接取出一坛子酒，摆在了大师姐的面前。江云水也不客气，拿了个碗倒满，仰头就喝了下去。

“好酒呀！”

对此，林辰也没说什么，自顾自的也倒了一碗，喝了起来。

“师弟，你说咱大白天喝酒，还在师父房里喝酒，师父她会不会怪罪咱们呀？”江云水喝着酒，一行泪水不禁滑落了脸颊。

“不会的，不会的。”

“是呀，不会了，不会了。”

江云水哭了，哭的很伤心。林辰愣了，他头次看到大师姐在他面前哭。林辰想去安慰，但林辰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他只能默默的坐在一旁，陪着江云水喝酒。

两三坛酒后，江云水醉了。此时，悟柳上仙进了房间，将她抱下去休息。而林辰则默默收了酒坛，悄悄的离开了翠竹园。

这天之后，断平山上又连下了半月个的大雪，整个宗门披上了雪白的外衣。好不容易，天放晴了，太阳暖洋洋的升在高空，驱散着一切的阴郁和寒冷。

千机阁门前的院子里，千机子、安为平和林辰正在修理着一台台的礼炮，黑羽则在张着翅膀，晒着太阳。

“兵器局的那群家伙，也不看老子正忙着，竟然把这些破家伙事丢到我千机阁来。”千机子一边修理着炮筒一边叫骂道，“安为平，你这个臭小子，别人给的东西你就接呀，你看现在多耽误事啊……”

听到千机子叫骂，一旁的安为平反倒是笑呵呵的：“这不是为了明年的二月祭奠吗。现在兵器局那边忙的不可开交，他们让咱帮忙修理下祭奠要用的礼炮，咱也不好推托不是。”

“这一百八十门大礼炮，放了有一百年了，都快成破铜烂铁了。让咱们修，这还不得十天半个月呀！”

“师父，这里祭奠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咱们不急，花一个月时间修也是来得及的。”安为平说道。

听了安为平这话，千机子直接把一抹布甩到了安为平的面前：“咱那机械龙再有一个月时间就能大功告成了，这要被硬生生拖了一个月，怎么能行呀。”

安为平把抹布一收，低头就调起了一台礼炮的轮子，也不再给千机子犟嘴了。

见到此景，一旁的林辰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还是林辰头次见到，千机子和安为平斗嘴皮子，倒也是有趣的很。

说来，之前一直没日没夜的打造那机械龙，林辰见了都吃不消。现在接了这一百八十门礼炮的任务，反而是给千机子和安为平一个放松的机会，所以林辰也乐的来帮个忙。

“你还在一旁笑，”千机子瞥了林辰一眼，“平日里这时候，你都是在外头忙着调查案件，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帮忙呀？”

“这些月来，多承蒙了上仙的关照。这不听说上仙和为平师兄要修理礼炮吗，怕你们忙不过来，想着来搭把手也好。这第二吗，其实我有件事情一直想请教下上仙你的，只是之前上仙你一直忙着那机械龙，没空搭理我。现在好不容易等上仙你清闲些，所以就想来询问询问。”

修理这礼炮虽然费时，但难度不大，边修边聊天自然是无妨的。

“你这小鬼头。行吧，有啥就问吧。”千机子拍了拍一门礼炮，算是把它修好了。

“上仙，我想知道无常上仙是怎么死的？”

听到林辰的问话，千机子还没什么表示，安为平却是直接跳了起来。白无常的死，一直都是千机子的心结，林辰直接向千机子问起此事，显然是触眉头的。再者说了，当初安为平不是已经将无常上仙死的事情告诉过林辰了吗，林辰为何还要向千机子询问此事？

林辰之所以要再问此事，乃是这几日他思来想去，无常上仙的死，可能是那位内奸第一次犯案。林辰记得，师父一直都坚信无常上仙是被害的，而她也认为无常上仙的弟子令是被那内奸盗走了。

所以，如果无常上仙的死真是那内奸所为，那么很可能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林辰想从这里进行调查，所以才会开口询问千机子，因为当年的事情，也许没有人能比他更为了解的了。

千机子摆摆手，让安为平坐下。他凝视了林辰一会儿：“你也认为云护的死不是意外？”

“师父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我相信师父的判断。其实，师父她从没有怀疑过上仙你，认为会是你害死无常上仙的。”

千机子放下手中的工具：“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无常上仙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嘿，”千机子站起身来，“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想忘记那一晚的事情。依稀间我还记得，出事的那几天闷热的很，可就是一直不下雨。当时我还跟云护说过，他和绿岫的婚礼何不放在九月，非得要在酷热的夏天举行，而云护只是笑笑的不回答。说真的，云护的死，我一直觉得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非要将天罡炮加上去，如果不是我主动打了退堂鼓，留着云护一个人做实验，就不会发生意外了。当然，可能那不是意外吧。”

千机子眺望的远方继续说道：“那几天，云护没日没夜的工作着。原是不明白他为何要如此着急，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他马上就要回家成亲了，之后会和绿岫云游天地一番。他是当心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千机阁，而我会就此放弃了机械龙的改造。

是的，他总是看的很明白我，我这老东西的确没多大的恒心。说到出事的那天晚上，我原是早早的入定休息了，可是那敲打的声音却是没停。不，停了一会儿，在发生爆炸前停了一会儿，我当时以为云护他是打算休息了，却不想竟会发生了爆炸。

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爆炸为何会发生，但通过爆炸后残留的痕迹来看，是天罡炮的能量造成的。天罡炮失控了，而且是那机械龙身上的天罡炮失控了。那威力是巨大的，即使是结丹修士，不及时躲避也是有死无生的。那晚我突然听到了剧烈的响声，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那时整个房子已经碎裂，马上就要发生大爆炸了。我知道云护还在里头，我喊着他的名字，让他赶快出来。但他没有出来，而是向我喊到……他喊到……”

“无常上仙说了什么？”

“云护说，他要保住机械龙，他不能眼看着我的心血毁于一旦。”千机子长叹一声，“是的，他保住了机械龙，而他却死在了那场爆炸中。当那场爆炸将一切都炸的粉碎时，只有那机械龙是完好无损的，你们知道我当时有多伤心吗，有多痛苦吗，你们不知道。”

“如果是这样，那无常上仙真的是因为意外而死的？”林辰疑惑不解的站起身来。

“我也曾怀疑过，是否是有人故意破坏了天罡炮，导致云护身死的。可是我查看了机械龙，确定是因为安装不到位，天罡炮被打开才导致失控的。这是一场意外，至少云护的死，是意外。”千机子说道。

“真的是意外吗？”林辰沉思了，“那为什么无常上仙的弟子令会不见了？”

千机子回望着林辰：“说真的，我不知道云护有弟子令的事情。但当时云护已做了都家的家主，他的确应该有弟子令在身。”

“那为何弟子令会不见？”林辰再次追问道。

“这我不清楚，爆炸发生后，云护连尸首也没有留下。但是在那里，”千机子指着山下一处林子说道，“就在那里，绿岫找到了云护的纳戒。这的确很奇怪，为什么云护的纳戒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爆炸吗？可是那场爆炸都能炸死一名仙人，那枚纳戒是不可能会完好无损的落在那里的。而且，最奇怪的是，当时你师父查看纳戒后确定，里面的东西唯有弟子令不见了。”

“纳戒，有一枚纳戒！那枚纳戒现在在哪里？”

千机子摇摇头：“我不清楚，我当时没有去关心这事情。不过你可以去问下小东子，他可是云护生前的挚友，他应该清楚。”

千机子口中的小东子，正是武君。林辰也曾听闻，武君和无常上仙关系莫逆，甚至比德君和雅君的感情还要好。自从无常上仙逝世后，武君每年白无常的忌日，他都会来千机阁祭拜一番，也会和千机子说说话。这林辰倒是曾也是在千机阁见到过的。

“问武君吗？”

“也不一定，我倒想起一人，你去问他或许更合适。云护遗物的下落，应该没人比他更清楚了。”千机子突然又说道。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