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衣冠》

第340章 水冲龙王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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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端坐轮车,一言不发,面容平静,而弟弟和管家则潸然泪下,替他委屈。

“走,我们回去吧!”

桓冲抹抹泪,一手搀着桓平,一手推着轮车,低着头向府里走去。

路旁的围观之人已纷纷散去,还有几个路人在一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位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白袍将军?”

“是啊,如今却成为轮车上的一个废人!”

“世道轮回,现在竟然要靠下人来保护,可惜啊!可怜啊!”

桓温目不斜视,置若罔闻,沾着唾液的脸上,竟然泛起了笑容!

回到府内,用罢午餐,便回到书房,静静的思索。

他想的不是今日的耻辱,而是御沟中飘落的木兰花瓣,一个打破褚蒜子禁锢,联系杜芷岸的办法形成了……

桓温兴奋之下,想起了管家,还得去劝慰他一下。

来到桓平的卧房,只见他躺在铺上,桓冲正在给他敷擦着药水,脸上几处肿起,身上也有很多淤青,皮肤擦伤了几处。

桓平一声不吭,忍着药水擦拭伤口带来的疼痛。

“平叔,你受苦了!”

桓平挣扎着想要起来,桓温道:“快,别动!”

“大少爷,我是下人,这点苦也无所谓,只是不愿意大少爷遭一点点罪,那滋味,比刀扎在我心口还要难受!”www.tuxu.org 不格小说网

桓平扯着桓温的衣袖,询问道:“大少爷,今后我们该怎么办?”

“忍着!”

桓温握着桓平的手,冷静而无情的回答。心里却暗暗发誓,要用百倍千倍来回敬对手,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天色暗了下来,转眼一天将要过去。而对于寿州的沈劲,这一天才刚刚开始。

此刻的他,正暗藏在淮河南岸的密林中,身后是寿州近千名军士,也是清一色百姓打扮。

刺史告知,说这几日会有歹人北上逃亡,可能会路经寿州渡河。朝廷严令,一旦从寿州境内穿越,务必围歼于淮河南岸。

已经苦等两日,还未见动静,偶尔能见到三三两两可疑之人乘着马,驮着行李家当,州兵也没有查问。

沈劲两次找刺史想打听缘由,可刺史避而不答,只说那是朝廷的旨意,无须过问。至于歹人兵力有多少,是山匪还是流民抑或叛军,皆不得而知。

沈劲不敢怠慢,自己在寿州沉寂多年,直到慕容恪兄妹从中斡旋,才得到桓温的谅解。多少个日日夜夜,盼着能和兄弟们团聚,重归于好,能有机会再建功立业。

然而,一等就是两年多,杳无音信。

开始他以为是桓温忙于政事,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让成帝召自己入京,转而又心生疑虑,以为桓温是敷衍塞责之词,内心里并未真正原谅他。

直到最近,才隐约得知桓温的凄凉处境。自己或许是误会了他,然而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暗自替桓温鸣不平。

“沈参军,你看,有动静!”

沈劲从思绪中挣脱出来,顺着麾下手指的方向望去,借着月色隐约发现,千百人自南而来,浩浩荡荡,脚步匆匆。

“应该就是他们,快,让军士们准备,随时迎战!”

殊不知,来者正是刘言川等人!

按照桓温的计划,他们分拨出了滁州后,大部人马昼伏夜行,藏匿行踪,从滁州东北一带潜行,径自赶向泗州方向。

而他则带领五六百人佯作从寿州渡淮前往赵地的样子,既不能太招摇让人看出虚实,又不可太鬼祟而让对手无从发现。

桓温的目的是要告诉庾冰,乞活军逃回了北地。于是,便在这一明一暗,一幽一显之间把握好分寸。

在白天,十几人一组,扮作逃灾避荒的样子,仓皇分头出行。在傍晚,则上百人一组,选择乡间道路北上,前后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相互照应,以免发生意外。

夜幕刚刚将领,刘言川带领先头的二百多人从滁州出发,在四更时分,来到了淮河南岸,计划拂晓乘船渡河,进入燕赵交接的北岸,迅速突入泗州,这样,桓温制定的撤离计划就大功告成了。

就在此时,他们和埋伏在密林中的沈劲遭遇了。

丛林夜战就在昔日亲如兄弟的两方之间悄悄开始了!

郡兵呼啦啦冲出密林,摆成阵势,亮出兵刃,将对方前路封堵住,喊话道:“来者何人?”

“商旅之人!”

刘言川情急之下,居然胡乱编出这个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的理由。

“胡说!既是商旅,应该走大道,为何走密林。而且深更半夜出行,还鬼鬼祟祟的?”

“半夜出行,又没违反什么朝廷律条,何来的鬼鬼祟祟?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们去路,莫非是要劫夺我们的财物?”

“笑话,我们是寿州……”

军士差点说漏了嘴,还好反应较快。

“我们是寿州地面上的好汉,专干无本的买卖,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奉劝你们把马匹货物留下,放你们一条生路!”

刘言川看对方的人数和阵势,就判定必是州兵无疑,自己在芒砀山时威风凛凛,各路山头上的好汉多少知道一些,从来没听说寿州地面上还有这群数量庞大的同行。

一定是建康城里的那些大族安排州兵拦截,扮作百姓打扮,说明他们暗藏杀机,要暗下狠手,恩公为何没有提前告知?

刘言川心想,这一劫恐难轻易化解,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就是加上身后几十里外赶来的兄弟,估计也要落下风。

如果不能摆脱这些军士,就无法北上,天一亮,身份彻底暴露,则更难脱身。没办法,只有硬闯了。

他希望凭借夜色的掩护,击垮对方,到渡口抢夺渡船。

身后兄弟们早就操刀在手,弓箭上弦,多年的磨炼和征战铸就了相互的默契。

刘言川大手一挥,百支羽箭在暗夜中寻找着目标,郡兵们岂能料到对方竟然先下手。

他们虽然穿着百姓的衣服,但心里面还是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朝廷军士。

普通百姓和寻常歹人见到官兵,只有发憷逃跑的份儿。

州兵们未曾防备,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准备,阵前的弓箭手不少已经中箭倒地,此时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发矢,射向乞活军。

几轮之后,双方随即短兵相接,开始了白刃战。激烈的厮杀,州兵们尸横满地,而乞活军也有五六十人战死。

沈劲见军士纷纷后退,发现这帮歹人面对数倍于己的州兵丝毫不惧,而且刀法凌厉,身手不凡,颇有多年前一道出生入死的那帮人的影子。

还有一点,他们的厮杀声听起来也非常熟悉,莫非真的是他们?

沈劲抽刀在手,杀入阵中,截住对方一人,边打边问道:“你们可是芒砀山的?刘言川何在?”

“你是何人?”

“我是沈劲!”

“原来是恩公的那位沈兄弟,在,大当家在后面,我这就去叫他过来!”

刘言川得知真相,快速奔了过来,刀剑摆起了造型,口中却喊道:“沈劲,怎么是你?”

“言川,真的是你!”

要不是周围还有很多鏖战的兄弟和军士,二人恨不得抱在一起。

一轮圆月,在暮云的簇拥下像一只剔透无比的玉璧,将清辉洒落在人间。大街上,府邸里,人人都沉浸在魂梦中。

而书房内,桓温却站在窗边,凝视着渐渐西沉的明月。

昨日晚饭时分,宿醉还未完全摆脱,但他仍然硬逼着自己咽下了几杯酒。既是南康那日一句话的点拨,也有白日时受褚华的那番屈辱作梗。

南康不明就里,照旧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儿子桓熙也附和着,母子俩一起帮腔,不留情面。

“我可告诉你,熙儿还有半个月就要过生日了,你这个当爹的要一道忙着张罗张罗。咱们在府中也置办一些好酒好菜,邀些亲朋好友过来热闹热闹,和他们亲近亲近,到时候别再丢人败兴。”

“好了,好了,这几日我保证不饮酒,等到熙儿生日时再饮。熙儿,想要什么礼物,爹给你买。”

桓熙却一脸不屑:“算了,爹爹的礼物不是笔墨就是纸砚,不是学文就是习武,熙儿一样都不要。”

桓温不由得一阵尴尬,明白了孩子自幼对自己的管教一直不满,而南康对他则是有求必应,吃的喝的玩的穿的都挑最好的,还从不强迫他干自己施加的那一套。

因而,桓熙对南康不离左右,而对自己则敬而远之。

“好好好,爹这次就由着你,不买那些东西,一定给你买一个中意的!”

桓温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儿子需要什么,感觉儿子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若要想出能让桓熙爱不释手的玩意儿,还真困难。

这时,院外柳树上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引起了他的兴趣,清脆婉转,似乎是在说着话。

桓温顿时有了主意,于是喊来桓冲,吩咐道:“明日你去买两只鹦鹉回来,熙儿生日要到了。”

“鹦鹉?这倒是好主意,教它学说话,熙儿一定会喜欢,还能在那些玩伴面前炫耀一番。”

“是啊!它除了能逗熙儿开心,兴许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桓温想起了芷岸,那道御沟水让他想起了如何能和她接上头,可是必须要找个人先去传话,而儿子的生日就是机会。

有一个人能传话,而且到时候他应该也会来的。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样?”

沈劲和刘言川边比划招式,边匆忙的交谈。而后心神领会,朝着一旁僻静处挪去。

刘言川恨道:“这下你明白他们的狠毒了吗?我们还是恩公麾下的辅国军,是朝廷的兵马,他们竟然让寿州的官军扮作歹人来截杀朝廷的兵马,这是反叛大罪。”

“是啊,怪不得几次我询问刺史,他都三缄其口,顾左右而言他,原来早就接到了他们的指令。都怪我,我还误会大哥,以为他把我忘记了。”

“你真是丧了良心,恩公没有忘记你,曾想着召你入京,可还没来得及,皇帝就驾崩了,他自己也反遭厄运。”

“那大哥也可以告知我一下,省得我误会他。”

刘言川恼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恩公那时候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瘟疫一般,沾着谁谁就倒霉。之所以不和你来往,就是怕庾家知道你俩走得近,迁怒于你,那不是白白连累你吗?”

“啊,是这样!”

沈劲动了真情,惭愧道:“大哥对我这般爱惜,我还这样误会他,真是无地自容,什么时候能当面见到他。”

“恩公说了,现在离他越远越好,将来如果还有出头之日,再续前缘。如果没了,你还是你自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恩公和我们兄弟都不会责怪你,因为你有你的难处!”

“大哥,我对不住你!”

堂堂七尺男儿,沈劲竟然痛彻心扉,在兄弟们面前不加掩饰,呜呜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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